前言 用真經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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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取經的故事是盡人皆知的,前輩們為了辨明佛經中的一字一句付出過無數的辛苦。無論是古代印度還是古代中國,辯經之風都很興盛,原因很簡單:理越辯越明。中土的譯經也有著非常嚴格的標準,簡直達到了錙銖必較的程度,其原因也很簡單:一字之差,真理就有可能走向謬誤。
浩繁的佛經為我們留下了無數的寶藏,但是,前人的這些辛苦在今人眼裏越來越不受重視了。有的人一味強調所謂的實修,卻很少去細讀經典,就像行旅之人一味走路卻不看地圖;有的人一味拿禪宗末流的虛言以為真理,一句“不可言說”便否定了多少前輩大師在佛經闡釋上的孜孜努力——不錯,地圖上的目標並不等於真正的目標,但有幾個人會因這個理由而否定地圖的價值呢?
實修的方法也有很多,或如《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所謂,要麽讀經,要麽禪定,可以二選一,或如古昆大師的《勸利鈍各修偈》所謂,資質好的人應當讀經以明義、弘法以勸世,這是最了不起的實修。而資質差的人可以不去讀經,隻要念佛,但這絕不是說念佛才是實修而讀經不是。
再說,實修的方法也不是憑空而來的,一點一滴都是前人經驗之總結、訓誡之積累,就像本書講到的道宣大師《淨心誡觀法》的十種坐禪要法,如果我們不去認真學習體會,這個禪究竟從何坐起?
末法時代,歧說遍地,信眾之中也多是隻認金裝不認佛,要想辨別歧說,隻有從真經入手。讀經本來就是重要的修行,把真經讀透,自然有了眼力,有了悟性。真經俱在,自當用真經說話,而不是道聽途說、人雲亦雲。
讀經與傳經,功德無量。《金剛經》中,佛陀對須菩提說:“假如有善男信女每天三次用無數多的身體性命來布施,布施了百千億劫的時間,假如有另外一人,聽見這部《金剛經》後便完全信奉其中的義理,那麽這個人的福德便超過前者,何況他還抄寫、領受、修行、誦讀、給他人講解經文呢?……須菩提,這部經書有著無可限量的功德,是我專為修習大乘佛法的人所說之經,如果有人領受、修習、誦讀這部經書,並且給人解說,我便能夠了解他,我便知道他能夠修成無量的功德。這樣的人,即可修成無上智慧,成就佛道。”——這裏舉《金剛經》為例,隻因為《金剛經》廣為大家熟習,而事實上,這樣的話乃是佛經中的習語,自然也是修行者的常識。
另如蓮池大師,以淨土宗師的身份雖然大力倡導念佛,卻同樣提倡讀經。他在《竹窗隨筆·經教》當中詳細闡釋過讀經的意義,“我一生崇尚念佛,然勤勤懇懇勸人讀經。為什麽這樣呢?大家想想,念佛之說是從哪裏來的?難道不是佛祖金口所說、佛經簡冊所載嗎?如果不是因著這些,我們今天又從何得知十萬億刹之外有阿彌陀呢?有些參禪的人,以‘教外別傳’為借口而拒絕讀經,卻不知離開經義而參禪是很容易走入邪道的,離開經義而悟道也很容易墮入邪解”。正因此故,蓮池大師著重提出“學佛者必以三藏十二部為模楷”。
本書為弘一大師集結佛經之精華,講解也以佛經為本,對弘一大師的每句摘錄,盡力求之於佛典原文,以上下文語境貫通作解,凡有旁證,也多自佛典而出,不敢以己意妄加附會而作鑿空之論。至於斟酌損益、成敗利鈍,願就教於大方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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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集》是弘一大師李叔同從浩繁的佛經之中摘編的一部精華語錄,直到法師圓寂之後才作為遺著出版。從風流才子般的李叔同到伴青燈古佛的弘一大師,曲折跌宕的人生曆練最後結成了這一部借他人之酒的字字珠璣。
一部《晚晴集》,雖格言小語,卻盡凝三藏之精華;縱黃鍾大呂,亦難譜一心之孤詣。百句既成,彈指如昨;一言成誦,終身受益。法師以之勸世,學人以之修身,濃濃如酒,久而彌醇;淡淡如菊,靜而益香。
奈何!斯人去矣,縱留香可堪盈袖;新塔成時,雖欲語忽焉忘言。諸君前輩卓識,喜明珠盼莫嫌魚目;好熊後學淺陋,作注講以求結善緣。誠惶誠恐,是為小序。阿彌陀佛!
熊逸之
2008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