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廣闊的視界
富有同理心的人們——這些“夢想家”與理想主義者——擁有一種完全得之於意外的奇妙能力。他們在早年往往會深受自我懷疑、不安全感以及刻意取悅他人的習慣深深困擾。而一旦他們的人生之旅因為和心理變態的遭遇而脫軌,原本舒適的生活被連根拔起,他們之前一直信賴的處世之道似乎再也無法給他們帶來快樂。這種抑鬱沮喪最初會讓他們相信自己也許再也找不到幸福,但是它也最終會把他們送上尋求愛、正義與智慧的冒險之旅。一旦踏上這條征途,就再也沒有什麽能夠讓“夢想家”停下腳步。
而如果全世界的“夢想家”都聯合起來呢?
那我們應該就擁有足夠改變世界的能力了吧。
家庭、工作單位與社會
雖然這本書最初是想要寫給在戀情中受到創傷的幸存者們的,但是實際上遭遇心理變態的虐待的隱患無處不在。它在過程中主要表露出來的特征有:理想化、對性格的模仿以及隨之而來的貶低與自我同一性侵蝕,其應用範圍並不僅僅局限於戀愛關係,更多見於B組人格障礙群體。你的上司、父母、兄弟姊妹、朋友、同事,甚至鄰居,都有可能給人帶來這樣的體驗。
在家庭中,你也許曾經在童年遭受過來自於雙親之一的如此虐待,他(她)隻把你視為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的工具——他(她)對你總是有過高的期望,而且你也意識到他(她)自己在行為上永遠不可能滿足這樣的預期。而如果你不遵從他(她)製訂的規則,你就會立刻受到冷落和嘲諷作為懲罰,讓你感覺自己毫無價值,甚至不被自己的父親(母親)所愛。當你終於不堪重負的時候,他(她)又會把你一直以來絕望地渴求的讚揚和肯定傾瀉到你身上。哪怕是在自己的家裏,你都感覺每一天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這個家從來就不是你身後堅定的後盾與根基。你可能需要數年的專業治療與自我調節,才能逐漸消除這種持續性洗腦的影響。
在工作崗位上,你可能遇到過那種控製狂同事。他(她)施展個人魅力闖進了你的職場生活,而一旦得其所願,他(她)從來不介意在背後捅你一刀。他(她)無時無刻不在對他人竊竊私語、搬弄是非,通過巧妙而隱蔽的三角關係讓整個單位的人都對你另眼相看,而如果你站出來捍衛自己,你反而會聽起來像是發瘋、討人厭的那個:因為你居然敢和整個單位最討人喜歡的員工作對,這個人分明跟所有同事都是那麽親熱。(當然,除了你。)
別忘了還有那種心理變態的上司。他(她)的魅力往往讓他(她)很快得以上位,他(她)很可能就是那個可以隨便給你找不痛快的經理,因為他(她)知道你對此束手無策。他(她)向你臉上扔什麽你都得乖乖接著,因為畢竟是他(她)給你發工資,任何反抗都可能讓你直接被炒魷魚。他(她)會不負責任地挪用公司的資金,從來不肯定員工的業績,並且毫不留情地鏟除任何自己看不順眼的人。他(她)是霸淩者和控製狂,卻總有辦法讓自己看起來清白無辜。
然而社會上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思路:心理變態往往也是很有用的人,有時候甚至不可或缺——至少在工作崗位上他們能夠下定決心,做出常人難以取舍的艱難決定。但是真正與心理變態共事過的人們一定會立刻對這個看法全盤否定。心理變態總是會招致混亂,給業績造成難以挽回的損失,外加把整個辦公室的工作氛圍攪個底朝天,而且他們在這麽做的時候還總是有辦法洗清自己的嫌疑,把罪責都推到別人身上。為了自己得到晉升,他們從來不介意毀掉其他同事或者下屬的事業和生活,實際上他們還巴不得能這麽做呢。
而如果以上這些都還不夠可怕的話,那就想想這些人在心理上天生有著對權力、金錢以及犯罪的難以抗拒的渴求吧。羅伯特·哈爾博士的作品已經揭示出,在監獄服刑人員中,心理變態所占的比例實際上出乎意料的高。
那麽那些沒有進監獄的心理變態又在哪裏呢?華盛頓?華爾街?
誠然,在這個世界上的不少地方,欺騙、背叛、損人利己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它們甚至是符合環境的預期的。政客通過個人魅力和華麗的承諾上位,而一旦他們真的坐到那把椅子上,我們往往會憤怒地發現他們的所作所為與之前的言行相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狀況是如此常見,以至於政客的承諾現在差不多可以等同於深夜喜劇秀上的段子,但是這其實一點也不好笑,仔細想想,這分明非常恐怖。
我們總是被親自選上去的政客背叛,而我們居然已經習慣於這種行為,甚至認為它是正常的。我們居然相信成年人有理由像個任性而霸道的孩子一樣行事,相信政治家有理由做出永遠不會兌現的承諾,相信政府有理由唾棄它曾經發誓要批準的文件,我們居然相信這都是正常的。
可是這不是正常的,這不是什麽政鬥大戲,這不是一群曾經正派的男男女女被手裏的權力腐蝕。
這是B組人格障礙的活體展示。
這是寄生蟲依附於一個由夢想家和理想主義者組成的強大的國度的表現;這是有毒的人們獲得了權力並恣意運用的表現;這是領導我們的居然是不惜踐踏那些他們本應推行的標準的偽君子的表現。
不論走到哪裏,心理變態都會帶來傷害和損失。而在我們試圖去理解一位心理變態時,不管他(他)是虐待狂的戀人、陰險狡詐的同事、控製欲強烈的家長,還是心理變態的領導人,我們都行走在一條共同的通向自由的路上。首先,我們要牢記這個世界上有毫無良知與同理心的人們存在。其次,我們要學會珍視自己身上的這些品質,而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
“15%現象”
我們身邊隱藏的反社會型人格者,其實遠比更加明顯可見的厭食症患者要多得多,他們的數量是精神分裂患者的四倍,並且是罹患其他重大疾病——比如結腸癌——的患者的一百倍。
——瑪莎·斯托特博士《隔壁的反社會型人格》
我不是一個特別擅長應付數字和數據的人,但是我覺得這些數字還是值得獲得更多關注。
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的研究結果顯示:
·一般人群中的6%有自戀型人格障礙(NPD)。
·一般人群中的5%有邊界型人格障礙(BPD)。
·一般人群中的2%有表演型人格障礙(HPD)。
而瑪莎·斯托特博士的研究表明:
·一般人群中的4%有反社會型人格障礙(ASPD,反社會型人格或心理變態)。
這些都屬於集群型人格障礙,而根據以上的數據分析,每七個人中就有一個這樣的人格障礙者——因為他們占了總人口的15%(我在計算和列舉時都舍去了小數,隻是為了列舉出這樣的一個總的共病率)。
現在你不妨想象一下,這總人口15%的人群,絕大部分都自由地活躍於社會生活之中。所以從數據上看,你很有可能每天上班路上都會在無意之中和這些狡詐的控製狂擦身而過——沒準兒今天早上給你端咖啡的那個店員就是呢。
所以這其中到底有什麽問題?
問題就是,公眾對這種異常普遍的人格障礙現象幾乎毫不知情。如果你向自己的朋友們發問,問他們是否知道邊界型人格障礙是什麽,你覺得他們中有幾個能回答這個問題?又有幾個能給出正確的答案?
同樣的,你覺得自戀型人格障礙就是那些特別愛照鏡子的人嗎?表演型人格障礙就僅僅是總想博取他人的注意力那麽簡單嗎?
你可能會發現,很多人至少都聽說過心理變態這個概念,但是他們是否知道真實的心理變態和《犯罪心理》或者其他連環殺手故事裏的形象有什麽不同?他們是否知道那些埋伏在日常生活中的通過魅惑與操縱強行闖進他人生活的掠食者存在?他們是否知道那些掛著一副清白無辜的假麵,把毫不設防的受害者的生活攪個天翻地覆的變色龍的存在?
B組人格障礙主要體現在情感、良知、同理心與感受方麵——這些可能也是人類最重要的品質。所以為什麽學校從來沒有教過我們關於這種人格障礙的事情呢?為什麽這種人格障礙從來都得不到公眾的注意?
更何況社會上居然有15%(我會不斷重複這個數據)的人口是由身患這種無法治愈的嚴重情感障礙的人構成的啊。由於他們症狀的隱蔽性,我們對他們一無所知。如果某人開始試圖了解這些人格障礙,往往是因為他(她)已經受到了他們帶來的傷害。
為什麽我們就不能在為時已晚之前把這樣的人辨認出來呢?
這四種B組人格障礙者會分別表現出許多彼此相異的症狀,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性:人格障礙者在基本的人類情感上通常會表現得不健康、淺薄、不合常理,甚至根本不擁有正常的情感。這種症狀在擁有不同障礙的不同個體上自然會有完全不同的體現,但是受害者的感受往往都是相似的:理想化與去價值化。B組人格障礙者無法和他人建立自然的情感聯係,所以他們隻得通過胡蘿卜加大棒的惡性循環來模仿這種聯係(雖然這並不一定是有意識的)。
這本書就是為了幫助那些遭受過這類創傷的幸存者而寫的,我希望他們可以通過閱讀找到心中問題的答案,更快地重尋理智。所以我不會過多著眼於不同的人格障礙在細節上的差別,因為B組人格障礙者留給幸存者的影響都是一樣的:困惑、無助以及毀滅性的情感打擊。
當我們終於認識到,總有那麽一群人不能像我們一樣去感受這個世界的恩賜,一切似乎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釋。一旦我們不再把自身的良知和善良投射到每個人身上,那些難以接受的行為也就不是不能理解了。對於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來說,對這些人格障礙的認識就是拚圖上缺失的最後一片,一旦我們把那幅畫麵拚合完整,它就注定要改變我們的生活。
在本書開頭提到的三十麵示警紅旗可供你參考之外,以下是關於這四種人格障礙的簡略概述。
自戀型人格障礙
根據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的標準,一個被診斷為自戀型人格障礙的個體,其行為應該至少符合五個以上以下列舉的特征:
·期待被視為優越而特殊的存在,即便並沒有在行動上落實任何優越的行為或者成就。
·期待從他人處獲得持續的關注、仰慕以及積極的支持。
·嫉妒他人,並執意相信他人也在嫉妒自己。
·沉溺於對巨大的成功、吸引力、權力以及智慧的幻想。
·缺乏對他人的感受或欲望產生共情的能力。
·在言行和態度上傲慢自大。
·期待獲得不現實的特殊待遇。
在人際交往和戀愛關係之中,這種特征往往體現於蜜月期的早期理想化過程,他們會通過奉承來把你訓練成持久的正能量來源——好暫時地滿足自身對仰慕的渴求。但是由於他們嫉妒又傲慢,你很快就會發現,你們的二人世界裏沒有屬於你個人的快樂空間。一旦你不能滿足他們總是迅速變化著的標準,你就會被貶低、批評、去價值化,直到你再也不能為他們所用。理想化與去價值化之間**裸的落差會讓你感覺心碎、迷惑並且毫無價值。
邊界型人格障礙
根據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的標準,一個被診斷為邊界型人格障礙的個體,其行為應該至少符合五個以上以下列舉的特征:
·竭盡全力去避免一切發生在想象和現實中的放棄行為。
·在人與人的交往中呈現出緊張且不穩定的行為模式,通常表現於在理想化和去價值化這兩個極端之間的跳躍。
·自我同一性混亂,自我意識和對自身形象的認識的波動性表現得明顯而持續。
·對至少兩項潛在的自我傷害行為非常衝動。(比如消費無度、縱欲、濫用藥物、暴飲暴食、野蠻駕駛。)
·反複出現自殺的企圖、姿態或威脅,也可能體現為自殘行為。
·由情緒反應引起的情感不穩定。(如強烈的偶發性煩躁不安、衝動易怒、持續數小時乃至數天的焦慮。)
·持續不斷的空虛感。
·行為失當,難以控製憤怒情緒。(比如經常發怒,怒氣持續時間長,並時常反複表現為肢體衝突。)
·與壓力相關的、臨時性的妄想症狀或嚴重的人格解離症狀。
在人際交往和戀愛關係之中,這種特征往往體現於蜜月期的早期理想化過程,他們會通過奉承來把你訓練成持久的正能量來源——好暫時地填補他們內心病態的空虛。但是由於他們過於衝動易怒,你很快就會發現,你們的二人世界裏沒有屬於你個人的快樂空間。一旦你不能滿足他們總是迅速變化著的標準,你就會被貶低、批評、去價值化,直到你再也不能為他們所用。理想化與去價值化之間**裸的落差會讓你感覺心碎、迷惑並且毫無價值。
表演型人格障礙
根據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的標準,一個被診斷為表演型人格障礙的個體,其行為應該至少符合五個以上以下列舉的特征:
·如果他(她)不是注意力的中心,他(她)會覺得非常不舒服。
·和他人的互動往往不是表現為不恰當的勾引,就是惡意的尋釁滋事。
·總是呈現出淺薄而急速變化的情緒表現。
·堅持使用外在形象來吸引他人的注意。
·說話方式總是格外浮於表麵,缺乏具體細節。
·裝腔作勢、自吹自擂,表現出強烈的戲劇性做派以及誇張的情緒表達。
·非常容易接受暗示,非常容易被他人或身邊的狀況影響。
·總是把關係看得比實際情況更加親密。
在人際交往和戀愛關係之中,這種特征往往體現於蜜月期的早期理想化過程,他們會通過奉承來把你訓練成持久的正能量來源——好暫時地滿足自身對注意力的渴求。但是由於他們既熱衷於尋釁滋事又愛誇大其詞,你很快就會發現,你們的二人世界裏沒有屬於你個人的快樂空間。一旦你不能滿足他們總是迅速變化著的標準,你就會被貶低、批評、去價值化,直到你再也不能為他們所用。理想化與去價值化之間**裸的落差會讓你感覺心碎、迷惑並且毫無價值。(你猜出我這麽重複是想幹什麽了嗎?)
反社會型人格障礙
根據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的標準,一個被診斷為反社會型人格障礙的個體,其行為應該至少符合五個以上以下列舉的特征:
·無法尊重並遵守社會規則,難以表現得遵紀守法,經常做出可能招致逮捕的行為。
·控製欲:頻繁地使用托詞與借口控製他人;利用勾引、魅惑、花言巧語以及巴結討好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虛偽,不誠實。表現為重複性地撒謊、使用別名、為了個人的利益或是享樂驅使他人。
·行事全憑一時興起,難以預先做出計劃。
·衝動易怒,富有攻擊性,往往表現為重複性的肢體衝突或冒犯。
·對自己和他人的安全都毫不在意。
·缺乏責任感,表現為難以承擔長期工作或難以遵守經濟上的契約。
·缺乏後悔之心,對自身給他人帶來的傷害與錯待不是漠不關心,就是強詞奪理地尋找借口來使之合理化。
給咱來點烘托氣氛的鼓聲唄?因為接下來的重點是……
在人際交往和戀愛關係之中,這種特征往往體現於蜜月期的早期理想化過程,他們會通過奉承來把你訓練成持久的正能量來源——好暫時地滿足自身對迷惑於掌控他人的病態欲望。但是由於他們虛偽又無情,你很快就會發現,你們的二人世界裏沒有屬於你個人的快樂空間。一旦你不能滿足他們總是迅速變化著的標準,你就會被貶低、批評、去價值化,直到你再也不能為他們所用。理想化與去價值化之間**裸的落差會讓你感覺心碎、迷惑並且毫無價值。
首先,我得為把同一段話重複了那麽多遍道個歉。
但是咱們再想想那個數字,全部人口的15%,我個人認為它的重要性完全值得一再重複。如果某人對你的看法能從最高峰瞬間跌至最低穀,你至少得知道這絕對不是正常的。當你初次與一位B組人格障礙者邂逅時,你可能會以為自己全部的夢想都成了現實,那個人會用洶湧澎湃的愛與讚美將你淹沒,把全部的能量都傾注在你身上,就好像你在他(她)眼中是世界上的唯一。
但是就像上文對症狀的描述一樣,這種理想化並不是真實的。它的根基在於心理變態對你病態的需求,這種需求可能是仰慕、填補空虛、注意力或是操縱。但是不論具體表現如何,這種理想化實際上都與你本人的特質無關。因為在B組人格障礙者看來,你並不是一個擁有情感的人,你隻不過是一種填補他們情感上的匱乏的方式而已。正如同多見於迷信崇拜的洗腦一樣,他們的理想化過程不過是對你的籠絡,唯一的目的就是牢牢地抓住你的信任與愛,這樣你才能成為滋養他們病態需求的源泉。
一旦你再也不能滿足那心理變態衝動而難以實現的需求,你的美夢很快就會變成夢魘。你會被逼至絕境,卻又無法表達自己。你的每一個博取那個人同情心與同理心的企圖都會落空——你常用的社交策略全都不奏效。這會讓你逐漸相信,自己大概真的是瘋了,哪怕在這個人進入你的生活之前你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昔日那個活潑開朗的你迅速化身為一個焦慮、偏執、絕望而著了魔的可憐蟲。
這是**裸的虐待與破壞。
而我相信這一切應該有所改變了。
每個人關於具體應該改變點什麽都有自己的看法。當社會對人格障礙人群的認識逐漸加深,我們也看到一些罹患人格障礙的人士站出來表示自己不應該被如此區別對待,因為人格障礙並不是他們的選擇——就像膚色和性取向一樣。可是問題在於,膚色不會讓人去侵蝕他人的自我同一性,膚色不同的人們不會因此而對他人多一份仇恨和敵意。同性戀也不會因為自己的性取向而試圖操縱自己的伴侶。
但是這也讓B組人格障礙者成了一個獨特而敏感的話題。有這種情感障礙的人看起來完全健康而正常(甚至比沒有人格障礙的個體還要正常),可是這樣的人會用這張正常的麵具作為掩護去恣意傷害他人。
其他的生理或心理失調現象都沒有這樣的問題。
有些人可能想過要去“幫助”或者“治愈”這樣的人,但是我就把話挑明了吧:我一點也不關心這種事。心理學家和科學家們的確在辛勤地鑽研這些人格障礙的成因與針對療法,但是就現在而言,這些人格障礙依舊無法治療、不能治愈而且分布廣泛。
所以不如再看看眼前的問題,想想我們如何保護自己。
在我個人看來,改變的第一步不妨從教育做起:從把我們的聲音傳達出去做起。幫助更多的人認識到心理變態並不都是泰德·布迪那樣的連環殺人狂,他們可能就是我們身邊那些貌似普通的人。至少要讓更多的人可以辨認出有毒的、控製狂的行為,讓他們學會區分別有用心的奉承和真誠、健康的愛慕。
第二步應該是驗證:幫助幸存者走出黑暗,告訴這些傷痕累累的人他們並不孤獨。我們應該相互交流經驗,學著理解那些曾經被用在我們身上的操縱手段。你的故事在最開始聽起來一定顯得荒誕又瘋狂,但這也是遭遇過B組人格障礙者後的典型反應,一旦你找到了正確的標簽和關鍵詞,你就會發現成千上萬和你一樣與那種噩夢奮戰過的夥伴。
接下來的一步是療傷:不再關注那些施虐者,而是把注意力放到受虐的幸存者身上。你要搞清楚,自己在這段經曆中到底失去了什麽,又得到了什麽。建立合理的邊界意識,重拾對自己的尊重,時刻反省自身的不安全感和弱點,這樣你就能重新開始尋求更加健康與幸福的情感。
最後一步便是自由:一旦你學會了辨認那種有害於你的人,你就能發現和他們打交道並不會給自己帶來什麽收獲。你不會再試圖修複他們看似破碎的心,而是把自己的能量用在同樣富有同理心的朋友和戀人身上。不管B組人格障礙者可能對你做出什麽承諾,他們都不會——也不能——為了你做出實質性的改變。
一旦這些步驟都得到了落實,我們就解決了大問題中的一些小方麵。我重新找回了自由,我們學會了如何在今後的人生中遠離心理變態的傷害。但是如果我們退後一步,從更宏觀的視角去看待我們的社會、組織機構以及文化……那15%又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我們的確有一個問題需要麵對,但我也是個樂觀主義者——而我們樂觀主義者就是執著於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雖然現在這話聽起來不怎麽可信,但是我向你保證,隻要你堅定地沿著那條通向自由的路走下去,總有一天那段和心理變態的糾纏將不再成為你的困擾。就算你回顧那段過去,它看起來也不過是一段詭異且近乎有些不真實的遙遠時光而已。它不再讓你緊張、不再讓你喘不過氣來,它靜靜地在你心中的一角安頓下來,並逐漸變成了更好的事物。到了這一步,許多幸存者會選擇告別我們的康複論壇,這總是讓我悲喜交加:因為告別了友人而悲傷,卻更因為看到他們鬥誌昂揚地開始人生的新冒險而欣喜。
畢竟在治愈了創傷之後,我們每個人都會有一條與眾不同的隻屬於自己的路要走。有些人可能選擇重歸日常生活,此後再也不和人格障礙者產生半點糾葛;而另外一些人可能會選擇留下來,幫助更多幸存者走出黑暗;在此之外還有一些人,他們緩慢地把自己的個人經驗轉變成了對同理心和良知如何影響世界的更為深刻、寬廣的理解。
可是一切最終都得回到那15%的問題。
一旦我們親身經曆過那理想化與去價值化的循環,我們就可以在生活的其他方麵也察覺到它的存在:從虐待狂的伴侶,到控製狂的同事和上司,再到推動世界前進的滿口謊言的政客,這種循環無處不在,而我們找到了看破謎團的突破口。我們注定無法和蓄意傷害並控製他人的人們共存,那種邪惡不再是什麽虛無縹緲的概念——它有著確鑿無疑的名號。而正是這個名字把越來越多的我們聯係起來,為我們解開了之前無解的困惑。
但是與總人口的15%這樣龐大的數據相比,我們可能根本就還沒有觸及問題的表麵。一定還有許多人在困惑無助中等待著答案——那些原本溫柔、善良的人在誤導下質疑自己最優秀的品格。隻需要一句簡單的話,這些迷途的夢想家也許就能重獲自由,並就此改變人生的走向。從互助社區成立的第一天開始,我們的目的就是向這些夢想家伸出援手。
想到每天都會有不知多少像他們一樣正派的好人成為心理變態的獵物,我就不由得感到沮喪和悲傷。因為我對此無能為力。誠然,我們的確為了讓更多人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存在而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絕大多數來到我們身邊的人,都已經與反社會型人格、自戀狂或控製狂有過不隻一星半點的交集。
而這些幸存者隻是廣大的人群中極小的一部分。
所以那些根本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麽的人要怎麽辦?那些依舊陷在理想化與去價值化的循環中不得解脫的人怎麽辦?那些依舊生活在噩夢之中,不知如何治愈自己的傷痛的人怎麽辦?那些在遭遇過惡情人之後,卻依舊年複一年地追逐著病態的情感,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經受過虐待的人怎麽辦?那些依舊徒勞地試圖和心理變態講道理,試圖用同理心喚起那永遠不會到來的反饋的人又要怎麽辦?
我希望這本書能帶來一點小小的改變,但是我們眼前的問題依舊巨大。
這個世界上總共有七十億人。而每七個人裏,就有一個天生注定要通過理想化和去價值化,去操控和壓榨其他人類。我的數學很爛,但是這個數我還是算得出來的:這個世界上大概有十億人是B組人格障礙者。
讓我們再想想這十億人的構成,他們可能是連環約會狂人、頻繁跳槽的員工、依舊逍遙法外的罪犯以及冷血無情的權力追求者。他們永遠在尋找新的受害者,從一個資源跳躍到另一個資源,不帶任何猶豫。我簡直有理由相信,這麽小的一部分人群,一定給世界招致了和他們的數量不成比例的諸多麻煩。
而這十億人之外的我們又能做些什麽呢?
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答案的話,我認為一場戰役正在拉開序幕。這不是那種炮火連天、硝煙彌漫的戰爭,而是捍衛人類良知的戰爭。在我們的曆史中,人們講述過那麽多對抗惡人的故事,從岩洞裏的壁畫,到童話傳說,再到今日人們口中傳唱的流行歌曲,在我看來,它們描述的都是同一個現象:心理變態與夢想家之間的戰爭。
我們也曾經見證過無數由人與生俱來的天性而起的鬥爭:膚色、取向、性別、種族……但是通過人權運動家們數十年的努力,人們終於放下了愚蠢的成見,意識到那一切與人的性格和品行都毫無關聯。而既然的確有數以十億計的人們在傷害著他人,我們又為什麽還在對莫須有的假想敵的魔女狩獵上浪費時間呢?
我們所理解的愛、同理心以及同情心的未來在遭受著威脅。這些品質到底是強項還是弱點?人類的良知到底是進化中偉大的一步,還是它隻不過是個可以被挖掘之後利用的破綻?
從某種程度上說,我真想搬到深山裏去,自此再也不用聽見“心理變態”這個名詞——沒準兒早晚有一天我真的會這麽做的。但是現在不行。現在的我深知自己必須麵對這個挑戰,這個我們的時代最重要的問題之一。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麽多美好而神奇的事物值得我為之奮戰。
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就全看我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