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創傷後壓力綜合征(PTSD)
症狀:麻木,感覺和世界脫節,閃回,不斷湧現回憶,排斥愛情和**,感覺有兩個自己,孤立。
一旦所有情緒都逐漸過去,你肯定會感覺疲憊不堪。因為你知道,你總不能永遠在憤怒或者沮喪裏打轉吧。正常的情緒宣泄總有個限度,過分沉溺於情緒會讓人上癮。你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再回到那個施虐者身邊了,而已經發生的事實也無法改變。
所以下一步要怎麽辦呢?在經曆過那樣的虐待之後,你要怎麽重歸日常生活?沒有那些你早已習慣了的讚美與奉承,你的每一天要如何過得開心?這個世界看起來好像完全不一樣了,它變得枯燥、無望、毫無生機。
你發現隨便一點小事都可能讓自己爆發,以至於你很難享受新的約會或者和朋友的聚會。你隨時都處於高度警惕之下,在交往中總是留意著會不會出現什麽警示信號。任何毫無惡意的笑話都可能冒犯到你。你內心深處的恐懼似乎從未散去——它在不斷地告訴你,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傷害你。就算你成功地和他人一起打發了一些時間,你還是會在事後過度地分析這段經曆,甚至列舉出所有也許不應該讓這個人在生活中繼續出現的原因,然後再因為自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而感覺愧疚和羞恥,開始為自己不夠忠誠而自責。哪怕心理變態已經離開了很久,你也還是會把那種恐怖強加於自己生活的每一個方麵,日子過得草木皆兵。
有悖於普遍認知的一個事實是,並不是隻有經曆過戰爭的老兵或者綁架案的幸存者會受到創傷後壓力綜合征困擾。你的經曆和表現正符合這種心理障礙的幾條主要描述:
1.曾經被暴露在創傷性活動之下:來自愛人的情感虐待的確屬於改變人一生的創傷性行為。
2.持續不斷的再體驗:通過心理變態那種“胡蘿卜加大棒”的循環,你一直持續體驗著他們的虐待。
3.持續的回避行為和情感麻木:這是你為了替那個人的行為開脫而產生的應對機製。
4.之前從未出現過的興奮症狀持續出現:在延遲的情感體驗階段你會感受到這一症狀以焦慮和恐懼的形態出現。
5.症狀持續時間在一個月以上:絕大多數幸存者都需要至少十二至二十四個月才能全麵康複,重新擁有愛與信任的能力。
6.受到了嚴重的損傷:說真的,你現在感受到的是什麽?要我說用“損傷”來描述它可能都算比較輕了。
一旦你認識到自己腦內的化學物質實際上也受到了這段經曆的影響,你應該能更加放鬆地去尋求專業人士的幫助了,因為他們畢竟了解如何應對這些康複中的障礙。罹患心理疾病並不是值得羞恥的事情,你唯一需要關心的事就是找到最有效的幫助。我個人就曾經和一位專長為伴侶虐待的心理治療師有過一段非常愉快而有效的治療體驗。和她共度的時間徹底改變了我的生活,我現在能夠享受心靈的平靜,有一多半都是她的功勞。記住這一點,和其他領域一樣,也總有一些所謂的“專業人士”不怎麽稱職或者敬業。在選擇谘詢師或者治療師的時候,別忘了你完全有權利對他(她)產生好感或者厭惡,你最終敲定的那一位應該是你認為百分之百滿意的,在做這種決定的時候,你不妨相信自己的直覺。
真相總會勝利
那些遭遇過心理變態、反社會型人格者或自戀狂的人往往感覺自己簡直是接觸了純粹的邪惡,並且會繼續被難以解釋的焦慮、自我懷疑以及內心的陰影困擾。那感覺就像有人榨幹了你的生命,讓你對曾經給你帶來過快樂的一切都變得麻木不仁。沒有良知的人對富有同理心的人往往就是有這樣的惡劣影響——洋溢著**的靈魂和沒有靈魂的空殼之間的碰撞必定產生改變人一生的後果。但是隨著時間慢慢過去,你會發現那其實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經曆。它讓你看清了世界的真麵目,也看清了真實的自己。你的力量會逐漸複原,你的心靈也會變得堅不可摧。
“腦內重演”
創傷壓力綜合征帶來的常見感受就是無力感。在虐待進行的當時和之後,你都會因為無法改變自己所處的現狀而感到無力和無奈。你知道自己被那個人迷惑、愚弄、利用並且拋棄——可是你無法避免這樣的命運,你什麽都做不了。而就當你覺得自己已經墜入穀底的時候,那個心理變態居然還不依不饒地剝奪了你最後的一點尊嚴。他們想要的就是讓你的行為越丟人、越歇斯底裏越好。更讓你難受的是,不管心理變態的行為是多麽惡劣,到了最後他們看起來都像是勝利的一方。(關於這一點,我會在之後的章節中細講。)
而一旦你意識到了這一切都是那個人玩的一場遊戲,你會越發被令人窒息的無力感壓倒。你回想起每個自己向那個人低三下四地懇求的場麵,意識到那個人在安靜地欣賞著你的表演;你回想起每一次自己因為瘋狂和嫉妒被責罵,意識到自己其實一直都是對的——是那個人在欺騙你。你這麽對自己說:“如果那個人再聯係我一次就好了,這樣我也可以讓他(她)嚐嚐被冷落在一邊的滋味。”
這就是所謂的“腦內重演”。在我看來,這也是你的心裏針對完全無能為力的情況找到的自我治療手段,你的想象力正是抵禦心痛的有力武器。所以你完全可以允許自己盡情在想象中重演那些縈繞不去的場景,用想象力去改變它們。誠然,我們惱人的理智肯定會提醒我們“這些都不是真的”,但是我們至少能決定幻想中都發生了些什麽。
也許麵對那個人的惡意指責,你不再低三下四地懇求,而是一笑置之;也許你不但不再對那個人道歉,反而義正詞嚴地要求他給你賠個不是;也許當那個人冷落你的時候你不會再傷心哭泣,而是用更加殘酷的冷遇回擊;也許你不再會被殘忍地甩掉,而是成了瀟灑離去的那個人。簡單地說,通過“腦內重演”,你可以在想象中盡情改寫那些羞恥而痛苦的場景。至少在你的想象裏,你不會再讓那個人從你的慌亂、崩潰中獲得滿足,你會用自己關於心理變態的知識讓自己平靜,並最終擊敗那個惡情人。
在一段虐待關係之後,這種現象不僅是完全正常的,我甚至認為它比起單純地一遍遍回憶傷害本身要健康多了。畢竟在那個人剝離你的價值的階段裏,你也曾經使用自己的想象力來消化那些虐待,並且強行浪漫化那個人身上那些並不存在的美好品質。所以你怎麽就不能把同樣的想象力用在應對痛苦上呢?完全可以啊!
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會逐漸不再以記憶中那個焦慮緊張、心碎而狂亂的自己為恥。你知道自己是一個好人,隻不過是當時遇到了惡劣的局麵,而那些令人難堪的情緒崩潰是你的美德被侵蝕之後的產物。我自己花了很長時間才得出這個結論。但是當我現在看看印象裏那個一團糟的自己時,我對那時的我實際上抱有一種奇特的仰慕:在那種完全無解的情況下,我已經做了能做到的一切,這一點值得我尊敬。當然,某一部分的我其實也非常想穿越時空回去拉那時的自己一把——隻是哪怕真的能這樣重來一下,我也不覺得那會有什麽幫助,那時的我不一定會接受,現在的我也得不到成長。
應對黑暗過後的新傷痛
經曆過心理變態的影響之後,生活看起來像是停滯了一陣。你把自己所有的能量都傾注在研究和療傷上了,以至於在你努力重尋自我的同時,你身邊的世界好像也止步不前了。然而生活還是在繼續,在推著你前行,總有些令人痛苦的事情會不可避免地發生。它可以是親友的離世、再一次的失戀、重大疾病、失去心愛的寵物,或者其他可能出現的變故。總之隻要你還活著,就很有可能再次在生活中經曆傷痛和打擊,但是心理變態的影響改變了你的心態。你會發現自己經常這麽想:“如果我從來沒遇到過那個心理變態,現在這樣的痛苦我也許能應對得更好。”
這隻會讓你更加悲傷,並且不管遇到什麽打擊和挑戰都會下意識地聯想到那段有毒的戀情,哪怕它和你的遭遇毫無關聯。你再次遭遇分手時尤其會這樣想。因為你終於在另一個人身上找到了一絲歡樂與希望——你終於開始逐漸遺忘那個惡情人,所以一旦你再次失去戀情,哪怕那個心理變態已經成了遙遠的回憶,那段惡因緣留給你的感受卻還是會卷土重來。
不過我倒是並不覺得那些感受真的是那個心理變態留給你的。那隻是你的心靈在那段遭遇的洗禮之後發生了變化,它現在更加敏感,更容易感受到悲傷。你可能覺得這是一件壞事,因為它讓你在最需要力量的時候反而變得更加脆弱。
但是那種負能量實際上有著更重要的意義。不要再沉溺於挖掘昔日的回憶了,你要學會放手。如果你想哭的話,那就盡情地哭泣吧,隻要在哭過之後記得努力用愛的力量治愈你自己和他人的傷痛。這樣肯定會讓你筋疲力盡,但是伴隨著這種疲憊而來的也是內心的平靜,你會感覺與自我有了更深層次的聯係。
誠然,遭遇過心理變態之後,你應對悲傷的方式和心態都發生了永久性的變化,但是這也並不一定就是壞事。雖然最開始你會因為不知如何引導這些情緒而痛苦不堪,並會因此想起心理變態給你帶來的那段糟糕的日子,但是那時的你一定很快就會學會健康地引導負麵情緒的方法。
而且當你再次遭遇低穀時不妨想想這一點:因為心理變態帶給你的那段經曆,又有多少事應對起來變得沒有那麽難了呢?絕大多數幸存者都收獲了更好的友誼和戀情、自尊自愛與邊界意識,以及對人性更好的理解。
有時負麵情緒的確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所以你應該記住自己做過的努力,並且給從人生的最低穀奮力爬出來的自己一點誇讚。
因為你已經戰勝了黑暗,你再也不用害怕它了。
尷尬與羞愧
在度過了悲傷的幾個早期階段以後,許多幸存者都會為那段戀情的餘波和其中的自己感覺萬分羞愧。他們難以接受自己曾經深深沉淪的事實,難以麵對曾經向人乞求接受與肯定的自己,那感覺就像是對靈魂的侮辱,而且這種羞恥感來得還有挺正當的理由。
更糟糕的是,你可能還花費了很多時間在依舊願意傾聽的人麵前捍衛自己——因為你想向別人解釋你在那段戀情中地位的變化究竟由何而起。你想告訴他們那個惡情人根本就不像你之前說的一樣完美,他(她)實際上是個有虐待狂傾向的心理變態。
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雖然情感關係早已結束,幸存者們卻還是傾向於從外界尋找肯定和認同,這是你把自我價值意識建立在心理變態的意見上太久而留下的習慣。假如你在和別人相處的時候依舊沿用這種模式,那麽你很有可能會留下一些非常尷尬的回憶——如果你曾經以自己的積極獨立為傲的話,這種尷尬、難堪更會顯得特別糟糕。
那感覺就像是你到目前為止一直晴空萬裏的過往突然蒙上了一片陰雲一樣。你的生活和思緒都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滾落遍地,讓你理不清思路、找不到真相。在幾個月之後,你可能才慢慢開始把散落的珠子一顆顆找回來,你這樣做的時間越長,你才能越了解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並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可能給別人留下什麽印象。
但是你不用再為此給自己平添憂慮了。原諒你自己,向前看吧——因為其他人早就這麽做了。除了你自己之外,其實沒人會那麽在乎你,這句話肯定不太中聽,但是我相信它能有效地讓你放下對這種事的芥蒂。你得記住這一點,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每天都有自己的事兒要忙,絕大多數人根本記不住你一個禮拜之前說過什麽丟人的話,除非你主動並且沒完沒了地提起那件事。
何況你的目標應該是著眼於當下。未來的生活中還會有很多好事情在等待著你,你對自己和世界的新發現會遠超你的想象。因為你知道,尋找散落的珠子這件事的迷人之處,就在於你往往會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它們。
認知失調的反複
老話說,時間能治愈一切傷痛,這句話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確的。但是就我們的療傷之旅而言,它也不是沒有問題,這個觀點實際上是在鼓勵你逐漸忘記那段戀情中的各種不愉快。這實際上是你心靈的一種治愈機製——一種保護自己免於被回憶傷害的選擇性失憶。長此以往,你可能會開始考慮寬恕你的前任,約他(她)出來見個麵、吃個飯,甚至達成某種程度上的和解。
可是我得提醒你,千萬不要犯下這樣的錯誤。這麽做隻會讓你重新被拖進心理變態邪惡的遊戲之中,那種念頭不過是你重新梳理那段回憶時,基於康複過程帶來的幸福感與樂觀情緒的一廂情願,雖然這並不是壞事,它畢竟會讓你的情緒改善許多,但是你真的不應該實踐這樣的想法。你最好把這種念頭的產生單純地看作自己努力的成果,因為你得明白,你現在感覺好多了,正是因為你一直在遠離那個心理變態,而並不意味著你準備好去做個了結。讓那個惡情人重新進入你的生活,隻會讓你重回難熬的早期階段。
我會在本書的最後一章中詳談關於寬恕施虐者的內容。就現在的狀況而言,你隻需要做好兩件事就夠了:堅持“不聯係”原則,並且對你自己好一點。
創傷與“兩個世界”
在康複過程中有一個比較詭異的部分,因為你會覺得自己好像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是遇到心理變態之前那個愉快而容易相信他人的你;一個是你眼中自己現在那令人不快的、妄想狂的麵貌。但是我認為對於這種現象可以有個更好的解釋,也許分裂成兩個的並不是你本身,而是你眼中的世界:一個是你每天看得見摸得著的物質世界;一個是你內心深處的世界——它把你與世間萬物緊密相連。當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我們對這兩個世界天生就有著同等強大的聯係,在我們一點點成長為社會人的時候,我們的選擇逐漸偏向了物質世界,而聯結著你與內心世界的紐帶被不斷弱化。作為這一點的補償,我們開始為自己建立一道強大的防禦機製——用它讓我們在自己選擇的世界裏感到自信而安全。這道防線保護著我們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虛榮心與缺陷。它讓我們學會了向外評判,而不是向內自省,這樣我們才能感覺舒適、自然。從我們建立起那道防線的第一天起,我們就在教自己如何變得“強大”,但是這種強大完全是由物質世界定義的。
然而生活中的各種逆境——比如艱難險阻、失去以及心碎——會像砂紙一樣一點點磨平我們的防線。所以我們會緩慢地和內心的另一個世界重新締結紐帶,從其中汲取智慧、學習同情、體諒他人。而在那之後我們會回望年少一些的自己,並在對比中因為自己彼時的令人不快而感到羞愧。至少我理解中的成長就是這樣。
但是創傷是另外一回事。
它不是逐漸磨平你的防線的砂紙,而是一擊便足以摧毀防線的衝撞。一旦你的防線崩潰,你就再也不能按照原樣重建它了。創傷強行切斷了你與世界的聯係,你開始對身邊的一切大肆抨擊並傷害他人,你過度在意其他人的行為,卻忽視了自己的行為可能造成什麽結果——畢竟你早已習慣了這樣看世界。你極端依賴他人,一旦有人願意傾聽你的故事,你就會絕望地抓住他們不放。你對那些曾經給你帶來快樂的事情都變得麻木不仁,隻好充滿感情地懷念著過去的自己,因為那個你看起來要快活得多。
你可能的確是一團亂麻,可是這團亂麻存在於哪個世界呢?
在你療傷的過程中,你可能會在那些你自從童年結束後就再也沒有探索過的角落尋得心靈的平靜。那些角落可能是想象力、靈性或者愛——我說的是真正的愛,而不是心理變態讓你渴求的那種自戀而不穩定的垃圾。你開始用同理心和同情心填補內心的空虛,而這些品質其實從最開始就在你的世界中存在。
泛泛而不走心的社交再也滿足不了你了。你開始與擁有相近思維的個體謀求深層次的富有哲學性的對話。你可能會發現自己不再能適應曾經喜歡的許多社交場合。他人如果不能理解諸如心理變態現象或者同理心之類的話題的重要性,你會感到非常失望。因為你忘記了絕大多數人依舊舒適地躲藏在他們的俗世壁壘之後——就像遇見心理變態之前的你一樣——並因此對這些問題茫然無知。
所以你開始掙紮著在這兩個世界之間尋找平衡,並把遇到的困難都歸因於自我的分裂。因為你發現不管付出多少努力,你都不可能變回從前的自己了——那個更快樂也更純真的存在。但是與此同時,你發現自己與別人的互動變得健康多了,你現在有了自尊、邊界意識以及獨立的自我價值。雖然這個認識相當奇怪,但是你確信無疑地發現,你並不需要那一道俗世壁壘來成為你自己。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你還會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防線來保證自己的幸福。你的自尊這一次完全來自於你自己。你現在終於清楚地知道了,我們生活的宇宙對願意傾聽它聲音的人是多麽慷慨。
一旦你終於舒適地與自我相處,你就會發現那可怕的創傷從未真正摧毀你。它雖然摧毀了你的防線,卻也打開了你與另一個世界——與全部的人性——之間的聯係。你孩童般天真爛漫的美德從未失去,它們一直與你同在,而現在的你也成長得足夠明智,可以在兩個世界之間平靜地存在,並且滿懷智慧與歡愉。
你能感知到他人的痛苦,並借此建立層次更深更有意義的情感關係。你意識到自己所擁有的品質是如此特殊,以至於不能輕易與隨便什麽人分享。傾聽來自這個世界安靜一些的角落的聲音讓你平靜,你再也不介意獨處,因為那隻是你可以在內心的另一個世界中度過的時光而已。
所有經曆過創傷的幸存者都應該牢牢記住這一點,因為它十分重要:你身上沒有任何問題;你是美麗的;你曾經被置於完全無解的絕境,但是你活下來了;你被強行剝奪了純真;你遭受了殘酷的**,但是這段經曆讓你得到了他人究其一生都未必能尋回的東西。你的道路注定布滿荊棘,但它是獨一無二的。你會走上這條痛苦的路也許正是因為上天對你有著別樣的安排。你要知道,總有一些人永遠也找不到精神世界的入口,比如那些心理變態。心理變態在精神層麵的世界中沒有容身之地,這也是他們憎恨有同理心的人類的真實原因。你的存在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殘酷的提示,你代表著他們永遠無法得到的一切,他們將終生困頓於眼前的物質世界,和這個宇宙或其中的生靈全無更深層的聯係。
有時我會相信,精神世界也會照進物質世界的現實,而且你也的確可以感受到它。它是那些你切身感受到過的他人的悲傷;那些你發自內心為友人的歡愉感受到的喜悅;那些當你和另一個人互相思念時奇妙的默契與共鳴。而當你們翻開這本書的時候,我相信我們——讀書的你們和寫書的我——也是在精神世界裏緊密相連的。
所以我希望你能想象一下這兩個世界相融的情形:我們的感受和共情也許都會以肉眼可見的方式呈現;我們的精神化為飛鳥,唱著歡樂的歌在長空中翱翔;我們的痛苦是纏繞著靈魂的棘刺叢生的藤蔓,是受害者心靈中閃爍的微光;而我們的歡樂一定有著明亮的色彩,它們從我們的心中散發著耀眼的光芒。這樣的世界將會是多麽美好,但是心理變態注定無法成為它的一部分。因為如果這兩個世界相融,其中誕生的新世界一定會充滿同理心,而心理變態在其中無法生存。
所以讓我們一起把這個理想化為現實吧,讓我們驅散黑暗,讓我們教每一個富有同理心的人認識到他們自己的美。永遠不要為你過去的陰影感到羞恥,你並不是平白無故走到這一步的,而這裏也隻不過是一個起點。
純真的喪失
症狀:深層次的悲傷,孤獨,哀悼,接受現實,看待世界的新角度,希望,意外獲得的智慧。
傷感和抑鬱之間存在著本質的區別。抑鬱置你於無望和驚恐,讓你的思維麻木。而傷感實際上是美麗的——是你的靈魂迎接新的開始之前那一個溫柔的瞬間。
真正的傷感往往是你終於到達隧道末端的光明時的象征。你的心已經準備好了去迎接最後一個轉變,而非更多的空虛與不安。你已經不用再為失去靈魂伴侶而哀悼了——你現在終於可以開始哀悼自己,隻為了自己而悲傷。你不再會永遠第一時間想著別人了,這時候你突然開始思考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麽。
絕大多數幸存者可能認為自己失去了很多東西:友誼、金錢、事業上的機會、自尊、健康以及尊嚴。但幸運的是,這些失去的東西都是可以一點點找回來的。當你回歸自己的本源,你會發現那一切都回到了自己身邊,其中一些甚至還能得到改進——比如友誼和戀情。
你唯一永久地失去了,再也不能找回來的隻有一件東西:你的純真。我們這裏談論的純真和無知或者幼稚都毫無關聯,它指的隻是那種單純而善良的對人性本善的信念,以及你全心全意給予他人愛與信任。這才是我們談論的所謂純真。
傷愈前行的你,眼中的世界終究不再會是你原本以為的樣子。
這並不代表你會變得過度警覺或了無生趣,這隻意味著你會用更加切合實際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和身邊的人們。你不再會直接把善意投射到他人身上,你會先觀察他們的行動再做決定。你看,這並不是什麽壞事,隻是在最開始的時候有一點令人悲傷,因為你隻有徹底失去純真的時候才能意識到這一點。
許多幸存者在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裏都很難直接表達出悲傷或憤怒,因為身邊人對他們的期待就是能永遠心情愉快地服務他人。這讓他們執拗地傾向於看待事情最好的一麵,哪怕現實其實根本指向相反的方向。但是你會發現在心理變態身上實在是沒有什麽最好的一麵可以發掘,你的善心照不亮那片黑暗。但是你還是會去嚐試,你的認知失調就是這麽來的。一連幾個月的時間裏,你都在理想化與貶低對方之間搖擺,試圖去確定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還試圖讓自己相信那個人的確愛過你,因為他(她)紅口白牙地這麽對你說過。可是然後你回想了那個人的行為,你發現它們不能和那些言辭相對應。而且你幾乎是本能地知道,愛情不會體現在辱罵、批評、背叛和謊言之中;愛情不會讓你想要自尋死路;愛情不會因為你感覺很受傷就對你冷嘲熱諷。
你這樣想得越多就越憤怒而沮喪。那個人逐漸占據了你生活的全部時,你內心那道純真的光芒就逐漸暗淡了,這道光改變不了他(她)的行為,隻好試圖接納它們,並因此而瀕臨熄滅。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會體驗到前所未有的震怒與空虛,可是你也許根本不知道如何把這些情緒表達出來。所以你隻好在表麵上依舊維持著符合身邊所有人期待的愉快,你不想讓自己的感受給別人添麻煩。但是在內心深處你知道有些東西變了,那道光芒馬上就要熄滅了,你突然發現自己對一切都充滿了怨恨,許多人都讓你生厭、惹你發怒——而你曾經以為那些人是你的朋友。
在每次交際過後,回到家的你可能都會花上好幾個小時分析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在那群人裏打轉的人是誰?感覺一點都不像是你自己。你並不相信那時候自己說的話,你一點也不喜歡那些人熱衷的流言蜚語與背後中傷。你內心的光芒突然再也沒法把這一切都解釋成幽默,你不得不麵對冰冷而殘酷的現實:你和一群相當不善良的人混在一起了。
你感覺自己就像電量耗盡卻還得推動火箭的電池,你是強弩之末,失去了能量的來源。你真的很想像以前一樣不假思索地愛那群人,但是你做不到了。他們的偽善和淺薄讓你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你可能依舊會帶著溫情回憶那個惡情人,這不是因為那是個好人,而是因為你那道依舊純真的光芒。拒絕承認那些壞事,為了僅僅做到普通的事情而欣喜,這種觀念支撐著你每一天的愉悅。你把那段關係與你純真的光芒緊密相連,讓你開心的不是那個人,而是你自己的純真,因為它保護著你敏感而溫柔的內心。
所以你療傷過程中最關鍵的一步就是,用真實的幸福讓這道純真的光芒徹底熄滅。你曾經在心理變態的惡情人以及愛背後議論你是非的惡友身邊感到歡欣、快樂不假,但是這也完全無法說明你那時的人生就真的很棒。由此反推,你現在的傷感也並不意味著你如今的人生有多糟。實際上一切都在好轉,你隻是在學會不帶那種純真去看世界之前還需要一些掙紮。
何況你內心深處的光明永遠不會消失——它隻是在等待時機。當你開始建立自尊與邊界,光芒就會重新開始散發,而當你終於發現了真正的愛與靈性,它更是會以更加強大的姿態回歸。
有太多幸存者渴望回到生活依舊“正常”並且“幸福”的時候,可是那些幸福和正常就是真實的嗎?在那段日子裏,你又花了多少精力用積極去替代消極?這其中有多少努力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付出,而別人隻是把自己的毒液一點點注入你的身體?在這樣的創傷之後,把善意持續地投射於他人變得格外艱難。
所以我相信你懷念的其實並不是自己在那種生活中扮演的角色,而隻是你那和它捆綁到一起的純真之光而已。
通過觀察psychopathfree.com上的會員,我發現他們中的每一個都不曾期望過這種黑暗降臨,他們從來就不想做受害者,他們想要找回失落的幸福與快樂。他們會因為自己居然產生了怒意而憤怒,他們終生都在試著原諒別人,卻遭遇了心理變態帶來的完全無法寬容的惡行。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麽?為什麽他們的自我同一性要受到這樣的踐踏?為什麽他們要淪落到這種枯竭而破敗的田地?
給自己一些時間,你會發現關於這些問題專屬於自己的答案。你的純真曾經是美好的禮物,但諷刺的是,你對它的存在毫無意識。因此你才會把那樣多的愛和情感傾注到他人身上,因為你自己從未感受過那樣的愛。而當你終於在治愈之路上邁出最後一步——雖然這可能讓你非常不適——你會找到屬於自己的自尊,建立起健康的邊界,你不再努力融入他人之中,而是開始思考為什麽別人不能像你一樣:富有同理心、善解人意、富有同情心、有愛心、外向、富有創造力、隨和、負責任、關心他人……你還是那個用善意對待世界的溫柔的靈魂。你不再擁有純真的光芒,所以你也不能再用它修複身邊的一切、滿足身邊人所有的需求了。所以你開始去尋找那些和你擁有相似的美德——並且能真心欣賞它們——的人。
在失去你的純真之前,你永遠不可能認識到生活中的這些魔法。你失去的純真給了你一個難得的機會去見識這個世界的真麵目——去了解自己的真麵目。
這段旅途隻與你有關,你是永恒不變的主角。一旦你意識到了這一點,你就終於可以重獲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