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教訓
酒店的宴會廳明天有會員的公司舉行新品發布會,公關部人手不夠,向會員服務部借人。
陳溪正好有空,爽快地答應幫忙,協助複印公關部搬過來的一大摞文件,等到基本上都搞完了,公關高級經理Shirley求陳溪再幫最後一件小事,請她將一個裝飾用的鮮花花籃送到宴會廳旁邊的宴會部辦公室去。
陳溪提著花籃走進了宴會廳,偌大的一個無柱殿堂此時一片繁忙,宴會部的員工忙著搭台子,主辦方的工作人員正在往背景板上張貼彩頁……她從容地穿梭於其間,途中見幾個人正圍在一起拿著圖紙商議事情,其中一個她認得,是香港設計師Kevin。Kevin此時則在和另一個穿著深藍色V形領毛衣的男人比畫著什麽,兩個人用廣東話交談,當她走近的時候,那個男人低著頭正說著什麽,Kevin則托著下巴連連點頭。
陳溪定睛看了看那個毛衣男人,是方浩儒。
她起初並沒有什麽反應,突然頭皮開始發麻,因為瞬間聯想到了前幾天的宴會……他竟然懂廣東話!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可以講這樣一口地道的廣東話,夾著一些英文單詞的那種,典型的港式白話!
常說八卦女人容易生事端,真的沒錯!那天她和Joana居然還傻乎乎地站在人家背後嚼舌頭……現在可糗大了……自己怎麽沒想到呢!真是該死!他是“香港”公司的總裁,這企業又是他們家族的,怎麽可能不會白話呢!自己還真被他一副北京爺們兒的做派給“障眼”了……她突然緊張得手一鬆,花籃掉在了地上,散了。
這下子,那幾個人都注意到了她,包括方浩儒。
正在講話的方浩儒看見了她,並沒有停頓,繼續和Kevin交流。別的人看了陳溪一眼也沒有給予特別的關注,其實隻是陳溪自己心虛而已。她定了定神,趕忙收拾起花放進籃子,慌忙逃走。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陳溪邊走邊在心裏暗暗叫苦,方氏集團是楊帆的大客戶,每月那麽多活動都放在禦景山莊,自己卻偏偏把那個管事的主子給得罪了,而且那個主子以前脾氣有多大,她是領教過的,這下可是捅了多大的一個婁子啊!楊帆知道了一定會罵死她的!
陳溪最終無奈地決定,厚著臉皮,主動去找方浩儒認錯道歉。哪怕讓他吃了自己,也比楊帆不理她強。現在她和楊帆雖沒有公開戀情,但已是春意盎然,漸入佳境,絕不能因為這些事被搞得“風雨飄搖”。
“方總您好……”方浩儒離開宴會廳,經過茶廊的時候,陳溪追了上來。其實她已經尾隨他很長一段路了,隻有這條茶廊沒有旁人。
方浩儒扭過頭,見是陳溪,有些意外。剛才他也看到她了,隻是那種場合不方便打招呼。這個小瓷娃娃平時對自己總是客氣恭敬外加冷冰冰,現在居然主動上前問候他……嗬嗬,有點兒意思!她穿了件深藍色簡潔款式的連衣裙,外套珍珠色的絲質小衫,看起來十分文靜雅致。興許就是這抹深藍色,今天跟自己沾了些緣分。
“你好,有事兒?”他主動停下問道。
“嗯……實在對不起。”陳溪覺得方浩儒今天的身形比平常越發顯得高大,明白這是因為自己想把身體縮到沒有。她尷尬地低著頭:“我……我那天……不該說那些不尊重您的話……我錯了!對不起!”說著她微微彎下腰,算是鞠躬吧,因為頭一直是低著的。
不尊重的話?什麽不尊重的話?方浩儒沒能及時領會她的意思,立刻在腦子裏快速搜索……嘿嘿!他忽然暗暗竊喜,猜測是關於上周五的宴會。
其實那天在宴會上,方浩儒的確聽見了陳溪在他背後的議論,但他並沒有生氣,因為這在他的層麵上看,實在太微不足道了。如果這是陳溪旁邊那個女孩子講的話,他必然在三分鍾後就將這個女孩子連同她所說的話一起忘掉。那天他之所以轉回身再次邀請她們,隻是為了嚐試找個機會跟陳溪解釋一下,自己平時並不吸煙——他不想留給她一個她不喜歡的印象。最終陳溪又拒絕了,他縱然委屈也不會勉強。當晚接下來的時間,跟一大群人又是握手又是碰杯的,根本沒工夫回味這點不愉快。爾後的兩天又是他自己公司的會務,因此這段記憶直到現在才被陳溪本人喚醒。
嘿嘿,這是不是一個借題發揮的好機會?
“我不太明白,”方浩儒佯裝不明,“哪天?什麽話?”
陳溪更加鬱悶——今天遇上了一個“難纏鬼”!
“嗰日,我話你……係我嘅錯……(那天,我說你……是我錯了……)”她低低地講了句廣東話,希望他能明白她所指的是什麽。
“陳小姐,”他都不叫她Rosie了,看來形勢不妙,“你我都會說普通話,麻煩你用普通話跟我交流。我是會講白話,但隻是用於對方認為交流方便的時候。尤其不會利用別人聽不懂而占便宜,這是一種道德。你們做服務行業的,多幾種語言能力都是為了遷就客戶的需要,而不是用來歧視別人的吧,這種做法,能稱得上是professional嗎?”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我誠懇地向您道歉!您批評得對,謝謝您的提點,以後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我一定改正!”陳溪搜腸刮肚,恨不得把她所能想到的致歉辭令全都倒出來。
“嗔拳不打笑麵,你既然這樣說了,我也不能再說什麽。陳小姐,我自己也在管理公司,以過來人的身份再提醒你一句:永遠不要在背後議論別人。公司人多口雜,你若是總喜歡跟同事私底下是非八卦,難免會給你自己惹麻煩。”
陳溪連連稱是,心想,眼下這個教訓就已經夠刻骨銘心的了!
“這次是你對我個人的不恭,你道了歉我也接受了,沒事兒了。”方浩儒繼續一本正經,“不過呢,以點概麵地推斷,從你們兩名員工的行為,也能折射出你們這家企業內部管理中存在著疏漏,像你們這樣高素質的員工,居然也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其實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方氏每次交給你們承辦的會務,大多是麵向我們自己的客戶,因此你們的管理和服務也會影響到我們公司的形象聲譽。保險起見,陳小姐,遺憾地講,這次將是我們最後一次在禦景辦會了。為了保證方氏公關活動的品質,有些事情我不得不重新考量。當然,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你的老板是因為什麽,希望你能吸取教訓。”
老天爺啊!!陳溪徹底傻眼了,她剛剛聽到“沒事了”三個字還小小地鬆了口氣,沒想到重磅炸彈在後麵!看來這次她闖禍的不良後果遠比預想的要大得多!人家講的也沒錯,個人是接受道歉了,但為了自己的企業,不跟你合作了……剛才還說“不打笑麵人”呢,陳溪心裏大哭:求你還是打我一頓吧!
方浩儒說完,就把頭轉向一邊望著遠處的山景,餘光卻留給了手忙腳亂的陳溪。
“方總,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請您別這樣……我們這裏的服務品質您是了解的,以前大大小小的會議,都沒讓您失望過……這不是公司的問題,是我個人的錯誤,您別讓我們部門所有的人都跟著受罰,我的責任我承擔,您說讓我怎麽樣都行,求求您了……”陳溪邊說邊想著楊帆,眼淚都快急出來了,要是因為這個影響了他的業績,自己得悔恨一輩子!
陳溪的一句“求求您了”讓方浩儒甚感受用。他低頭看了看表,道:“快中午了,請我吃頓飯總不算過分吧?”說罷徑直朝樓下的西餐廳走去。
什麽意思?請吃飯?就這麽簡單?咦!他怎麽走了?趕緊跟上!
陳溪疾步追上方浩儒,一前一後進了西餐廳,方浩儒找了個靠窗的安靜位子,和陳溪麵對麵地坐了下來。
“方總,”陳溪將服務員拿來的菜單雙手遞給了他,“您來點餐吧。”
方浩儒也不客氣,單手接過了菜單。
“先說好啊,”他邊看菜單邊說,“我知道你們是有簽單權的,不過,這次是你自己的問題,公款請客不太合適吧?”
“當然,我誠心誠意地自己掏錢請您吃飯。”陳溪賠著笑臉,心裏無奈:就當是破財免災吧,大不了這個月沒有新衣服穿了,誰讓自己多嘴呢……問題是,他也沒說清楚,是不是吃完飯就算放過自己和自己的部門了,她暗自琢磨著怎麽提及這個問題。
“嗯,看來你是有誠意的。”方浩儒抬眼看了她一下,扭頭問服務員:“你們酒庫有沒有98年的Lafite(拉菲紅酒)?我喜歡用它來配鵝肝。”
陳溪頓時感覺自己被他拎著脖子提到了半空中,心裏狂罵:你他奶奶的獅子大開口啊!
對麵的男人忽而又轉念:“噢,不行,我下午還有事兒,中午不能喝酒。那就隨便來份兒牛扒吧!七分熟,再給我一個依雲水——你要什麽?”
此時的陳溪,剛剛被方浩儒一個“大喘氣”從半空中重重地摔在了椅子上……隻得強打精神道:“我還不餓,不想吃,隨便點個喝的吧……”
“女孩子要保持身材也得吃東西啊,你們這兒的玉米沙拉不錯,你聽我的,試一試吧!再給她一杯鮮榨的橙汁。”方浩儒沒有跟她繼續謙讓,直接替她做了主,趕緊把服務員打發走。
“方總,吃完飯,就求您原諒我,別取消以後的會務了,我保證以後會改的……”陳溪必須把這件事先說明白。
“當然,吃人家的嘴軟嘛。”
有了他這句話,陳溪如釋重負,人也放鬆下來。她想,接下來總得找點話題調劑調劑吧。
“不過方總,您到底是哪裏人啊?平時一口的京腔,想不到白話也說得這麽地道。”
“我父母是香港人,我在香港出生,也應該算是香港人吧。不過我父親以前一直在北京做生意,因此我很小的時候就到了北京,基本上算是在北京長大的。你呢?”
“我家在廣州,我爸爸媽媽的老家其實是在蘇杭一帶,但他們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了廣州,退休後也一直在那裏。您喜歡廣州嗎?”
“還行,我曾聽香港的同事說,廣州有很多東西比香港要便宜,我不常購物所以也不清楚。隻是覺得吃狗肉方便。其實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北京,北京是個很多元化的城市——哎,Rosie,你是怎麽到北京的?”
這個問題觸動了陳溪的痛處,她當然不會告訴他這個不相幹的人,佯裝突然想起了食物。“哎呀,怎麽還沒上菜呀?”不過她臉上快速掠過的一絲灰色還是被方浩儒捕捉到了。他知道她在躲,也就不再追問,女孩子的心事多半與情感有關,問多了惹人家傷心對自己也沒好處,他雖然想多了解她一點,但可以先把這個問號留在心裏。這時正好服務員將點的餐都端了上來。
方浩儒其實不餓,因為現在還不到十二點,他一般要到一點以後才吃午飯。他主動替陳溪拌好沙拉。“你們這裏的沙拉,據說這種汁醬是Chef(廚師長)自己調的,的確挺特別的,你嚐嚐。”接著體貼地將叉子也送到了她手上。
陳溪不好拒絕,接過叉子,低著頭,慢慢一粒一粒地數著吃,因為她也真的不餓。
方浩儒斜靠在座位上,借著喝水,用杯子掩護自己落在陳溪臉上的目光。她垂著長長的睫毛,一點一點地將食物送進嘴裏,粉潤的嘴唇和靈巧的下巴微微**著。她的皮膚,還真是有蘇杭秀色的特點,細白光潔,盡管具體評價哪一部分都不算出眾,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五官,竟能搭配出如此一副靈秀可愛的小模樣。
“您怎麽不吃?牛扒好像要涼了。”她突然抬起頭。
“我上午說話多了有點兒口渴,先喝點兒水。”他意識到得管管自己的眼睛,於是坐正身體,將事先磨好的黑椒粉慢慢往牛扒上撒,之後又慢悠悠地用刀叉將肉鋸成小塊,仍然沒有要吃的意思。
陳溪看了有點好奇:“您不喜歡吃這裏的牛扒?”
“一般吧,隻能當作中午的一頓便餐。長安街上有一家扒房,牛扒非常非常地道。什麽時候你有空?我帶你去嚐嚐。那兒的紅酒都是從法國幹邑直接空運過來的,和美女一起品嚐,肯定更有味道。”
方浩儒的這次邀請,絕對是個敗筆。似乎天下有錢男人**女孩子,都是從去高級餐廳開始的,何況他也不是第一個用這種方式來引誘陳溪的男人。女人的第六感是相當靈敏的,陳溪聞言如夢初醒:這個道貌岸然的家夥,終於露出色狼尾巴了!自己險些被他玩死……要找人陪你喝酒早說呀,我把劉小慈叫來,讓她來“削”你!
“跟我說說,你們近來工作有什麽有趣的事兒吧?”方浩儒似乎也覺得有點不妥,立即換了個話題。
“唉,我們的那些雜事有什麽意思啊——哎,我今天倒是聽了個有趣的寓言故事,我給您講講吧!”陳溪轉轉眼睛,娓娓道來。
“從前,有一個村子,村子裏住著一對老夫妻,他們非常恩愛,有什麽好東西總是留給對方。有一段時間,村裏鬧饑荒,老婆婆在別的村子好不容易買到了一塊牛肉,不料路上引來了一隻狼。狼跟著老婆婆回到了家,說自己餓了要吃東西。老婆婆為了讓老爺爺能吃上牛肉,要讓狼吃掉自己。老爺爺也不肯,他堅持要讓狼吃他,好把牛肉留給老婆婆,兩個人爭來爭去互不相讓,老婆婆說:‘你對我是最重要的,沒有你,我要牛肉有什麽用?’老爺爺說:‘我也是一樣啊,你不在了我也吃不下牛肉了。不如咱們倆都別吃了,把肉給狼吧。’老婆婆也恍然大悟:‘對呀對呀,我們彼此在一起就夠了,別的什麽都不重要,就讓狼來吃牛肉吧!’於是最後,他們讓狼吃了牛肉……這個故事,我也沒太明白,但是覺得挺有意思的。”她依然是一副眉飛色舞的神態。
方浩儒盯著盤子裏的牛扒突然僵住了,心想:行啊!這丫頭片子看來是已經識破了我的意圖,還裝傻,自己編個無厘頭寓言,拐彎抹角的,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她這點兒小聰明,用廣東話說是“古靈精怪”;再用北京話說,就是“欠收拾”!
“小姐,”方浩儒不動聲色地放下刀叉,招呼服務員,“埋單,我有事兒急著先走,不簽字了,麻煩你們將賬單直接送到VIP中心,謝謝。”說罷,他習慣性地用餐巾擦了擦手,同時淡淡地說了句,“我還有事兒,失陪。”一直到起身離開,他都沒有再看陳溪一眼。
陳溪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蒙了,心想:不是吧?就算他明白自己意有所指,也不至於這樣小肚雞腸的吧……她來不及後悔,連忙又追了出去。
“方總!方總!您怎麽又生氣啦?我隻是不經意地說個小故事,我是無意的……您別往心裏去呀!方總!方總!您別生氣啊!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向您道歉!”
“不需要。”方浩儒邊走邊應了一句。
“方總……那會務的事……”陳溪摸不準他那語調溫平的“不需要”,究意是何意思,隻得硬著頭皮又追問了一句。
方浩儒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她。“你說呢?”說罷又加快步子往前走,他每走一步,她就得跟著跑兩步。
陳溪嚇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看來這個男人不經逗,自己今天也是發神經,他就算是居心不良也沒占著自己什麽便宜,何必得了機會就撒野?這下好了,局麵更難收拾了!
“方總,求您別這樣!我錯了!我錯了!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請您再給我個機會,怎麽樣您才能原諒我?”她心裏暗想,你總不至於叫我賣身吧……
方浩儒覺得這種自己在前麵走、陳溪在後麵追的感覺很是愜意,走廊左手邊是酒吧,門開著,他一拐彎進了酒吧,她也不得不追了進去。
酒吧下午三點後才營業,現在隻是一片昏暗靜謐,僅僅有門口的光亮微弱地照著吧台前麵的小舞池,沒有背景音樂,但仍可聽到大堂飄過來的薩克斯風。方浩儒走到舞池中站定,轉身對著追過來的陳溪,心想:既然你都說我是“狼”了,那我也就別客氣了。
“Rosie,陪我跳支舞,我就既往不咎。”說罷他直接伸手攬住了她的腰,握住了她的右手,毫不避諱地直視著她的臉。
“不不……方總,我不會跳舞……我一定會踩到您的腳的……”陳溪下意識地推開了方浩儒的手,連連後退。
通常女孩子說“不會跳”時,方浩儒會說“我教你”,但今天他卻沒有。酒會那天明明見過她和楊帆就在這個舞池裏翩翩起舞,她的舞步嫻熟優雅,旋轉的裙擺如同聞風舞動的荷葉,而現在,她明顯是在找借口搪塞自己,不願意和自己跳舞……方浩儒陡然心生一種男人的挫敗感。
陳溪也洞察到了他臉上的窘意,心想畢竟不能再得罪他了。無意間,她瞥見角落裏的鋼琴,靈機一動:“方總,要不,我給您彈支曲子吧!”
“你會彈鋼琴?”
“我爸爸是教音樂的,我小時候跟他學的。您喜歡什麽風格的曲子,輕快的還是緩慢抒情的?”陳溪邊說邊走向鋼琴,不等方浩儒回答願不願意聽。
“方總,”她突然停住又轉過了身,“咱們可得說好,您聽完曲子,就原諒我行嗎?也不取消會務了。”
她的聲音有點可憐巴巴的,他也無法再拒絕:“嗯。”
“我好久沒摸琴了,很多曲譜記不住了,就彈一首我自己喜歡的吧,《藍色生死戀》中的《祈禱》您聽過嗎?”她坐下來揭開了琴蓋,手指在琴鍵間開始跳動。
方浩儒坐在過道邊的一個沙發上,靜靜地欣賞著眼前這幅琴聲縈繞的動人畫麵,她的頭發、裙子和黑暗融為一體,更突顯出白若春雪的臉龐,珍珠色的絲質上衣跟隨她靈動的身姿泛出一環一環變幻的光彩,那憂鬱輕妙的琴聲更似潺潺溪水,緩緩地流進他的心裏……
“Rosie!”門口的一聲驚呼,一切嘎然而止,唯有陳溪一臉的驚慌。
還好,喊她的隻有策劃部的David一個人。“我打電話去你辦公室找你,原來你在這裏啊,我找你要資料,不過Amy已經給我了。你一個人在這裏,彈琴?”
“噢……我看到琴了,就想玩一會兒……你別告訴別人啊!”陳溪一時不知該如何應付。
“嗬嗬,沒問題!”David一向對她有好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那你現在……繼續?”
“我……”陳溪沒了主意,她也不敢說走,隻是悄悄地看了方浩儒一眼。
方浩儒仍然坐著不動,他知道後麵的小男生隔著沙發的高背是看不到自己的。他也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擺了一下手,示意陳溪可以離開了。其實他還有些不舍,但也不想給她帶來麻煩,所以決定今天暫時放過她了。
“等我一下,我們一起走。”陳溪迅速合上琴蓋,飛一般地跑了出去。她經過方浩儒身邊的時候,他感到一縷輕風拂麵,夾著她身上的氣息——一種幽幽的花香,不由得回味起她的英文名字——Rosie,最早在拉丁文中的含義就是:正值花期的玫瑰。
方浩儒等他們兩人都走遠了,又坐了片刻,才起身離去。
陳溪耷拉著腦袋,終於回到了辦公室。
“哎呀媽呀,你咋才回來呢?這大半天兒的上哪兒溜達去啦?剛才James問起你兩遍了,說策劃部要去年夏季嘉年華的資料,我趕緊從你櫃子裏找了一個folder(文件夾)給他們了,看上麵寫的是去年夏天的,也不知道對不對,你可真愁人,手機也沒帶,大半天兒的你到底整啥去啦?”劉小慈從陳溪進門到走回工位,一直關切地跟著她。
“上課。”陳溪重重地坐到了椅子上。
“上課?上啥課?”
“唉……”陳溪歎了口氣,又起身將雙手搭在劉小慈肩膀上,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永遠不要在背後議論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