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妥協
“你媽明早下葬，今晚你跟老仙聊聊，怎麽做他會吩咐你。”
出門之後，我爸疲憊的叮囑著我。
我緩過神來之後，對他問道：“我還能看見我媽嗎？”
我爸一愣，整個人一瞬間又蒼老了些許。
他沒有回答我，也沒說什麽，但又勝似千言萬語。
很多事情，我並沒有完全看清真相，但現在看到的，已經足夠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我都守在靈堂，雖然跟村民們不熟，但也盡到了一個兒子應盡的義務。
東北的冬季，夜晚來的很早，五點多鍾，天色就已經徹底黑了。
靈堂的溫度很低，穿著棉襖的我都時不時的瑟瑟發抖。
我們這兒的葬禮講究守靈，除了我這個長子之外，還有一些壯碩的男人。
雖然不大情願，但礙於我家出的喜錢比較多，也就幫忙照顧一下，至於喜錢，便是不能讓他們白忙活的意思。
夜色已深，轉眼間便來到了十二點，四舅給靈堂送來了宵夜，大家夥幾杯白酒下肚，寒意也減弱了不少。
酒足飯飽過後，大家繼續守靈，我添香燒紙，坐在棺材前看著沉睡的母親。
她好像和往常沒什麽太大的區別，在我眼裏隻是睡著了而已，我悄悄地跟她說了很多話，講了不少我這麽多年在外麵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得見。
我很希望再見她一麵，可一直到了夜裏兩點，我也沒有見到除了躺在棺材裏母親之外的身影。
至於大仙兒，我也試圖呼喚過，不論是我照著本子念著幫兵決，還是我怎樣呼喚，同樣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不知不覺中，我雙眼打顫的厲害，倚著棺材有些迷迷糊糊。
咚，咚，咚……
什麽東西敲打的聲音驚醒了我，靈堂還是那個靈堂，隻不過裏麵的燈光昏暗了不少。
四處張望一圈過後，我瞬間清醒，因為整個靈堂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
要知道，這裏可是有九個人守著，他們都去了哪裏。
低頭看去，我大吼一聲，棺材裏的我媽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窩黃皮子。
黃皮子有大有小，他們躺在裏麵，睜著眼睛，詭異的看著我。
這些黃皮子似乎在笑，笑的很是瘮人。
與此同時，咚咚的聲響越來越近，門口一個老嫗的出現讓我驚魂不定。
老嫗一身黃衣，拿著一根手杖，她佝僂著身體，尖嘴猴腮的麵龐轉向了我。
“小娃子，你說你的命值錢，還是我們一窩黃皮子的命值錢？”
“你，你是黃鼠狼？”
老嫗輕輕一笑，又向前走了一步。
“都是出馬先生了，說話沒大沒小。”
“你本家仙是胡家，但咱們外人也沒有叫黃鼠狼的，老婆婆我是黃大仙兒，也是這窩孩子的太奶。”
“小家夥，你說，殺人償命，是不是天經地義？”
我緊握著拳頭，鼓足勇氣反駁道：“你們害人不淺，害死村民的時候你怎麽不說殺人償命？”
“嘖嘖，伶牙俐齒。”
老嫗敲了敲手杖，很是陰桀的說道：“那是我們的事情，用不著外人插手，但禍害我們黃家，就兩個字，不行！”
說完，老嫗便擺了擺手，隻見棺材裏的黃皮子全部爬了出來，將我團團圍住。
黃皮子們露出尖銳的牙齒，我確信，這些鬼東西絕對是想要吃掉我。
就在這時，兩隻寬厚的手掌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身後一個老先生，一個老婦人，他們身著紅衣，與那黃皮子對峙起來。
“大仙兒！”
我感動的不行，心中也有了些許的安全感。
“黃婆子。”
老先生率先開口道：“常雅春已經死了，差不多得了，別損了你們黃家的陰德。”
“這娃子你帶不走，今天我們兩個老骨頭出麵，希望你也能坐下來談談。”
“喲，老胡家兩口子要跟我一個黃皮子談談，老太婆我不勝榮幸。”
黃皮子老嫗抬手一指，指在了我的身上：“好說，好說，這小子的命給我，此事便可作罷。”
“不可能。”
胡家老太太果斷的反駁道：“常雅春供奉胡家多年，這點香火情不能斷，這孩子的命，我不能給你。”
“那還有什麽好談的。”
黃皮子老嫗冷笑道：“這個仇我們黃家報定了，怎麽，你們這群狐狸想插手不成？”
可以感覺出來，這胡家老兩口一直壓著一股怒火，但這股怒火沒有發泄出來，足以見得，這兩位胡大仙兒的實力著實不如這黃婆子。
“有的談！”
胡家老先生咬牙說道：“一年內，這孩子所攢陰德，都給你們黃家，以用來安撫你們黃家那些死去的族人。”
“就這？”
黃婆子不耐煩的拒絕道：“別做夢了，要打就打，你們胡家不是連這點膽量都沒有吧。”
“聽我說完。”
老先生繼續說道：“一年之後，我們胡家搬離三山，這孩子以後撐起黃家堂口，供奉黃家，我們胡家絕不插手！”
“不過你必須答應我們，不能害了娃子的性命，您老人家也清楚，這孩子的供奉可比直接索了他的性命更有價值，這個條件，你們黃家可否接受？”
黃婆子愣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撼。
可以看得出來，這個條件很誘人，足以讓她有所心動。
“此話當真？”
“當真。”
老先生點了點頭：“你也清楚我們胡家的狀況，這個提議是太爺吩咐的，我們隻能讓步如此，如果您老人家還要拒絕，那就拚命吧。”
“胡家再不如從前，也能咬下你們一塊肉下來。”
“答應可以，但有一點需要修改。”
黃婆子咄咄逼人道：“一年太久了，我沒有耐心，期間陰德我可以不要，畢竟以後是我們黃家的出馬先生。”
“時間必須縮短，我隻答應半年，這半年，我保證黑溝子風調雨順，當然，你們要是不安分，這一村人的性命，以及這三山所有人的性命，可就說不定了！”
“你別太過分！”
胡家老婆婆怒斥道：“說一年就一年，一分鍾都沒得商量。”
“沒得商量嗎？”
黃婆子揮了揮手，外界一團黃光瞬間席卷。
“那就不商量了，弄死你們，這三山照樣是我的。”
“你！”
黃家老婦人還想說點什麽，卻被老頭子打斷。
“半年就半年，我們同意。”
“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黃婆子尖嘴猴腮的笑著，滿意的敲了敲手杖：“當然可以，這半年我等得起，還是那句話，別耍花樣。”
說完，黃婆子直接消失不見，那些小黃皮子飛快出門，同樣沒有逗留。
“轉過來吧，看看我們。”
我嚇得不輕，這所謂的‘談’已經超過了我的一切所知。
好在，我已經聽了大概，我作為籌碼，半年後轉交給黃家，這真的不是開玩笑嗎？
轉過身去，我看到了兩個慈祥的老人，他們很是和藹的打量著我，貌似很滿意的樣子。
“小家夥，事情你應該聽清楚了。”
“半年時間，我們會交給你很多，半年之後，聽天由命，好死還是賴活著，就看你怎麽打算了。”
我饒是不解的看著二老，好奇的問道：“為什麽要妥協？”
“您二老不應該是我們家的本家仙嗎？”
老人家暢快的笑了笑，意味深長道：“本家仙不假，也的看有沒有實力才行，咱們打不過黃家，拚命豈不是蠢了。”
“多了你別問，這條路走久了，走遠了，你會有自己的打算，半年時間，你會成為一個出色的出馬先生，這就足夠了。”
“明早是你母親的出靈的日子，讓她走的舒坦些，這些都要你來處理，以後遇到紅白喜事兒，你也能用得上。”
我答應之餘，連忙問道：“我媽呢，我想見見她。”
老夫婦相互看了一眼，紛紛搖頭：“別見了，生死離別，何必牽腸掛肚，她放不下你，多一麵，就多了一份牽絆，讓她在那頭走的安穩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