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學徒

“重心再往下壓一點。”“出拳先切他中路,再狠一點。”“不要讓他們幾個把你圍住,盡量通過不停地移動站位,把他們保持在你的視野裏。”

在城郊的一片空地上,沈清風果真指導起了齊墨。

這齊墨學得也非常認真,一個多時辰過去了,盡管已渾身是汗,卻絲毫沒有叫苦,咬牙堅持著,眼神中充滿了堅毅。

在他們的不遠處,齊硯和蕭弱情正坐在一片樹蔭下乘涼,看著兩人的訓練。

“姐姐,大哥哥的武功很高嘛?”

“也就……一般吧。”

“那和姐姐比呢?”

蕭弱情哈哈一笑,說道:“那自然是比不過姐姐的。”

“哦這樣啊……那姐姐怎麽不去教教我哥哥呢?我怕哥哥……打不過他們。”

“姐姐的功夫,不太適合你哥哥哦。”

而在另一邊,沈清風和齊墨終於是停下了訓練,原地坐下休息片刻。

盡管開始了休息,但沈清風的嘴卻沒有停,繼續叮囑道:“你記住,以一敵多,切忌腹背受敵,你手上該格擋格擋,該出拳出拳,腳步一定不能停,一定要根據敵人的位置不停地調整站位,記住沒有?”

齊墨此時已累得說不出話,隻好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顧不得太陽的照曬,齊墨向後一仰,直挺挺地躺在了空地上。而沈清風則坐在了他的身旁。

片刻後,齊墨開口說道:“師父,你說我能夠打贏他們嗎?”

“小子,我隻是教了你幾招,算不得你師父。”沈清風搖搖頭,接著說道,“至於能不能打贏那幾個小孩,你這幾天要是碰上他們幾個,不好說,以一敵多哪有那麽容易。不過你照著我教你的好好練,假以時日他們一定打不過你。”

齊墨卻像是沒聽到沈清風說的話,依舊稱呼他為“師父”,說道:“師父,你們會在城裏住幾天?”

“明天中秋燈會結束之後,可能會再住上一晚,後天一早便走。”

“啊……可惜你們看不到我打贏他們的樣子了。”齊墨有些失落。

沈清風笑了笑,說道:“這江湖不大,若是有緣,我們總有一天會再見的。”

“師父,我長大以後也想像你一樣,成為一個行走江湖的大俠。”

“你要是去行走江湖了,你娘、小硯子,該怎麽辦呢?要是有什麽事,誰來保護她們呢?”

齊墨思索了一番,沒有想到答案。

沈清風看著躺在地上的齊墨,腦海中不禁想起了童年的自己,像他這般能夠毫無後顧之憂,無牽無掛地行走江湖,豈是什麽值得羨慕的事情呢……

“小子,你覺得什麽樣的人才能算是大俠呢?”

“武功高強,闖**江湖,行俠仗義,懲奸除惡。”齊墨脫口而出,似乎這個問題在他心中,早早就有了答案。

沈清風點點頭,卻沒有接話。

“師父,我說的不對嗎?”

沈清風說道:“其實吧……我也不知道,怎樣才算是大俠。每個人心中的大俠都不太一樣,相信有一天,你會找到答案的。”

兩人正聊著,蕭弱情走了過來,對著齊墨說道:“怎麽樣?歇夠了沒有?我再教你幾招。”

見是蕭弱情要過來教他,齊墨看向一旁的沈清風,說道:“我已經有師父了,我得先問過我師父同不同意。”

“你師父打不過我。”

“你胡說!”還不等沈清風回應,齊墨急著搶先答道。

“就是,純屬胡說。連我的大弟子都看出來了。”沈清風倒是不太介意這口舌之爭,雖然並不想與蕭弱情爭執,畢竟後麵進京還得一路同行,不過身為師父,在自己徒弟麵前,也不能落了氣勢。

“那你學不學?”蕭弱情沒好氣地問道。

齊墨看向沈清風。

沈清風自然不介意,“學,有招幹嘛不學。”

隻是當蕭弱情開始指導起齊墨時,沈清風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當敵人拳頭打過來的時候,去抓他的手腕,然後這麽往後一掰……”“人的關節都是最脆弱的地方,你要打就往這些關節去打……”

沈清風在一旁聽著,越聽越不對勁,他本意隻是教齊墨一些防身的招式,在他們離開後,能夠用以自保和保護母親和妹妹,怎麽蕭弱情教的都是些關節技和殺人技……

“孩子間的爭執……你教這些是不是有些……”

“怎麽了?既然要打,那便一定得贏,而且得贏得狠,贏到對麵以後見到你就怕,那就再也不敢欺負你了。”

沈清風有些無語,但一時又想不到反駁的理由,隻好任由蕭弱情教下去,直到看到蕭弱情準備把一柄彎刀送給齊墨時,才趕緊叫停了蕭弱情這一荒唐的舉動。

“拳腳相鬥也就罷了,若是用刀鬧出人命,我們以後不在,你讓他們一家如何麵對之後的尋仇?”

蕭弱情一想,覺得有些道理,便收回了本欲送出的彎刀。

“時候也不早了,該回去了,不然你娘該著急了。”沈清風說道。

天色漸晚,當四人回到客棧時,老板娘已做好了飯菜,焦急地等待著兄妹倆回來。見哥哥灰頭土臉的,老板娘嘮叨了幾句,便讓哥哥趕緊換身幹淨衣服之後再來吃飯。

齊硯告訴母親,沈蕭二人下午帶著兄妹倆,在城裏又是逛街又是玩耍,玩得很是盡興。老板娘聽聞後,再三表示感謝,還熱情地邀請兩人和他們一塊兒吃飯。

飯菜雖是簡單的家常菜,卻很是可口。多日來奔波趕路的二人,已好久沒有吃到過熱氣騰騰的飯菜了,便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

夜色已深。

在用過飯菜後,沈清風和蕭弱情便各自回房間休息了。

客棧本就地處城北,比較偏僻,加之夜深,街上一片死寂。

沈蕭二人的房間相鄰,沈清風是如何也沒想到,今夜不得入眠的原因,竟會是蕭弱情的鼾聲。

之前二人趕路時,基本都保持著輪流入睡的習慣,以保證萬一有事發生時,最少有一個人是清醒的。興許是客棧的床榻睡起來很舒服,又或許是齊氏一家給蕭弱情帶來了久違的踏實和溫馨的感覺,蕭弱情這一覺睡得格外的香,鼾聲在萬籟俱寂的夜裏也格外的響。

沈清風躺在**,雖被鼾聲吵得睡不著,但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想到蕭弱情常年闖**江湖,身為一介女流,需要付出的汗水和戒備之多,自是不言而喻。能夠這麽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真的是很不容易。

沈清風望向窗外,雖然明天才是中秋,但今晚的月亮也已是圓如玉盤了。

也許是夜深人靜的夜晚,格外容易牽扯人的思緒,沈清風發現自己有一些想家了,想自己的家人了。

若是有機會能讓他和家裏人,像今晚這般再吃上一頓家常飯,就好了。

幾經輾轉反側,沈清風終於是有了些許睡意,即將耷拉下來的睡眼,迷迷糊糊間,似乎看到客房的椅子上,端坐著一個人。

客房的椅子上……端坐著一個人?

沈清風一下子便驚醒過來,客房的椅子上,真的坐著一個人!

“你醒了?”那人開口說道。語氣輕柔。

屋內昏暗,借著朦朧的月色,沈清風看清來人的相貌,“妖豔”是第一個浮現在沈清風腦海中的形容詞。那人的臉上抹了一層厚厚的胭脂,不管是從相貌還是體態,都讓沈清風有一種雌雄難辨的感覺。

此人是如何悄無聲息地進入我的房間的?我竟絲毫沒有察覺……沈清風頭皮有些發麻。

那人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沈清風。

沈清風從**站起,手上拿起了掛在床頭的“淩霄”。

“你是誰?”

“公子不要緊張,放輕鬆。”那人的聲音細聲細語,依舊讓沈清風判斷不出他究竟是男是女,卻聽那人接著說道,“我是來取你性命的。”

沈清風用拇指將“淩霄”從劍鞘中推出幾寸,隨時做好拔劍的準備,說道:“那為何剛才我睡著時不動手?”

那人笑了,似乎像是聽到了什麽很好笑的笑話,說道:“我要取你性命,不必趁你睡著的時候。”

“你可以試試。”說著,“淩霄”已然出鞘。沈清風將劍橫在胸前,擺好了架勢。

那人眼見“淩霄”出鞘,卻似乎無動於衷,隻是把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輕聲說道:“噓……動靜小點,可別驚醒了隔壁的姑娘和樓下的小朋友。”

“你在……威脅我?”

那人笑著搖了搖頭,“主顧隻要公子你一個人的性命,我對其他人的命不感興趣。做我們這一行的,多惹一條人命債,說不定就是幾十年的恩怨,我可沒這般好興致。”

“你的主顧是誰?”

“那我可不能告訴你。”

“那便沒什麽好談的了,動手吧。”說著,沈清風就要出劍。

“都和你說了,放輕鬆,別緊張。”那人依舊優雅地端坐在椅子上,“我今天不是來殺你的,隻是來和你打個招呼。公子你……有什麽遺言嗎?”

“什麽?”沈清風被他冷不丁地這麽一問,愣了一下。

“等我下手的時候,你可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有什麽遺言,你可以現在告訴我,我到時可以替你轉達。”

“不必了,我可沒準備這麽早就去想遺言。”

“是嘛……那可惜了……”

正說著,一把彎刀從門外射來,直指那人的頭顱。

那人依舊端坐著,頭往旁邊一歪,兩指一夾,竟夾住了蕭弱情的袖中飛刀。

“醒的可真快……”說罷,那人輕輕把彎刀往地上一扔,起身推開窗戶,竟一躍而去了,最後留下了一句,“公子,記住我的名字,‘血色胭脂’,下次見麵,你的性命我便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