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鵬

加藤彈正把短燈放在身後,在房間裏睡著。朝夕身處戰爭中的武者,偶爾回家休整,身處家中,卻因太過平和安穩而覺得不安。

“伊都!”

“在!”回答是從遠處傳來的,回答的是他一兩年前剛進門的妻子。

“有人在敲門嗎?”

“又是鬆鼠吧?”

“不是,是有人來了。”

“……真的!”伊都擦著手向門口走去,又馬上返了回來。

“是光明寺的和尚,帶著日吉來求見。”她嬌嫩的麵容略帶著愁容說道。

彈正聽了後“哈哈哈,是猴子休假了吧!”像料到了似的笑道。

加藤家和中村的木下家是親戚,日吉是妻子姐姐的兒子。因為日吉入寺時,彈正做了見證人,所以聽了事情緣由後說道:“既然不適合做僧侶,那也不必勉強。我們送他回中村的父母那兒吧。沒能幫上忙,給您添麻煩了!”夫婦一起致了歉,當晚就把日吉留下了。

“那麽,他雙親那裏,請您幫我們致歉吧!”說完,光明寺的和尚好像放下重擔似的回去了。

日吉獨自一個人被留下來,好奇地環視著室內,想著:“這是誰家?”入寺時是直接被帶過去的,並沒有來這裏。而且他們也怕日吉知道身邊有親戚會變得驕縱,不能吃辛苦,所以伊都嫁過來時,也沒有讓他知道。

“小家夥,晚飯吃了嗎?”

日吉馬上就坐到彈正麵前,笑著說:“吃過了。”

“吃點心吧。”他給了日吉很多甜食。

日吉一邊吃著,一邊仰視著門旁掛著的槍,望著鎧甲櫃上的家徽。然後,日吉就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的加藤彈正,像是要把他的臉看出洞來似的。

“這孩子腦子有問題嗎?”彈正疑惑著。

為什麽會這麽想?因為他一直看著自己,彈正試著自己也凝神盯著他時,日吉眼睛既不向一旁閃躲,也不向下。但是,也不是完全像白癡似的沒有反應,隻是嗬嗬笑著。

“哈哈哈哈哈!”彈正先移開了視線。

彈正笑著問道:“不知不覺,你都長這麽大了,日吉,你還記得我這張臉嗎?”這麽一說,日吉露出隱約記得的表情:“這是我七歲的時候,在河邊摸我頭的叔叔。”

因為身為武士,丈夫彈正幾乎都住在清洲城內或者在戰場過夜。兩人結婚時日尚淺,與妻子兩個人一起享受家庭之樂的時間幾乎沒有。

“……真是讓人困擾的孩子啊。”伊都煩惱地皺著眉。

雖然房子是分開的,但在這套宅子裏還住著丈夫的母親和其他親人。

這樣的孩子,是她姐姐的孩子啊!“被人這麽想,我也沒什麽麵子。但是,日吉從剛才開始就在丈夫的房間裏不斷地大聲喧鬧著。”

“啊,姨父,以前在河邊,你和一群武士一起,還騎馬了,你在那裏邊對吧?”

“嗯,想起來了?”

“我記得的。”日吉突然用撒嬌的語氣說,接著又不拘禮地說道,“那麽,你是我家的親戚吧,我母親的妹妹,和叔叔訂婚了吧。”

伊都和婢女一起把飯菜擺在了茶室。日吉說話的聲音像在野地裏說話一樣大,這讓她惴惴不安。

“飯已經準備好了。”伊都拉開隔扇,呼喚丈夫,一看,丈夫彈正正跟日吉掰腕子呢。日吉的臉憋得通紅,像蜜蜂一樣撅著屁股,彈正也像孩子一樣跟他玩著。

“……那個。”

“吃飯嗎?”

“一會兒就涼了。”

“等著吧……別等了,你先自己吃吧,這小家夥總是馬上就認真,有意思。哈哈哈哈哈,真是奇怪的小家夥!”彈正忘我地回答道。

彈正已經被日吉天真爛漫的性格吸引住了。很容易親近人的日吉已經和彈正玩在了一起。他一個接一個地給彈正展示著布袋木偶口技等孩子們常玩的遊戲,彈正也被逗得抱著肚子大笑。

翌日,出發去清洲城時,彈正對悶悶不樂的妻子說:“要是他父母同意的話,就把日吉放在咱們家養著,怎麽樣?雖然他做不了什麽,但也總比養真猴強吧。”

但伊都並不高興,他將丈夫送至門口,邊走邊說:“不要了,還是送回中村姐姐那兒去吧。要是他對婆婆無理怎麽辦?不能讓他冒犯了婆婆。”

“那麽,怎麽都行,你覺得怎麽好就怎麽辦吧。”

彈正是個離開家後就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心裏隻有主公和戰鬥的人,他是對妻子並不太體貼的丈夫。

“對男人來說,重要的隻有功名嗎?”伊都看著丈夫的背影,想著又有幾個月不能見麵了。家務事做完後,她就早早地帶著日吉,往中村去了。

途中,伊都遇到了一個親切地向她問候的人。

“啊,這不是加藤大人的夫人嗎?這是要去哪兒啊?”這人大概是個商人,而且一定是大戶人家的主子。四十多歲,身穿華麗的短罩袍,腰間插著一把腰刀,腳上穿著小櫻皮的鞋,是個和藹可親的人。

感受到善意的伊都攬著日吉上前答道:“去中村的姐姐家,送這孩子。”

“哦……就是這位少爺吧,被光明寺趕出來的?”

“您也聽說了。”

“其實,今天我也是為這事去光明寺的。”

日吉不知為什麽覺得不太自在,眼睛四處看著。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被人叫少爺,他羞得麵紅耳赤。

“啊,是為了這孩子的事去寺廟的嗎?”

“正是,光明寺的和尚到家裏來道歉,問了下原因,原來是我進奉的香爐摔破了。”

“真是的,這淘氣孩子給您添麻煩了!”

“怎麽連夫人都這麽說呢?瓷器是會碎的,這不是正常的嘛。”

“但是,聽說是很珍貴的名器……”

“可惜的是這香爐是我陪同著久居明國的、已故的伊藤五郎大夫大人的作品。”

“被稱為‘祥瑞’的,就是您說的那位嗎?”

“現在已經因病去世了。近來青花瓷器常常書刻‘祥瑞五郎大夫製’的字樣,那都是後人所為。真正遠赴明國學習,傳授我們青花瓷器的製作方法的五郎大夫已經不在了。”

“大家的傳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您府上養育的於福少爺,聽說是祥瑞大人從明國帶回來的孩子?”

“是真的。您是怎麽知道的呢?孩子們玩鬧時,總是‘中國人的孩子,中國人的孩子’這樣戲弄他,現在他已經不怎麽出去了。”瓷器店老板拾次郎這麽說著,笑嗬嗬地看了看日吉。聽到朋友名字的日吉更想知道這人到底是誰。

“可是,好像隻有日吉少爺一直幫著於福。聽說日吉少爺被寺廟趕了出來,連於福都來跟我求情了。其實,剛才去了光明寺,是拜托他們原諒去的,但是剛才他們說好像不隻是香爐這一件事,還有這樣那樣的各種問題,不能答應我的請求。我這是正往回走呢,哈哈哈哈哈!”拾次郎大笑著說道,然後又加了幾句,“當然,他父母也有他們的想法,但要是還想讓他去什麽地方做工,要是覺得像我家這樣的地方合適的話,什麽時候來都可以。不管怎麽說,這孩子還是有可取之處的。”然後拾次郎又像見麵時那樣禮貌周全地問候,之後離去了。和那人分開後,日吉拽著伊都的袖子,不停地回頭看著。

“姨母,剛才那個人是誰啊?”

“瓷器店的拾次郎,是往各國批發瓷器的商人。”

“啊,所以叫瓷器店老板啊。”

然後日吉安靜下來,和伊都一起不停腳地走。日吉過了一會兒又想起自己剛剛聽說的,突然問道:“明國,在哪兒?明國……”

“就是大唐吧。”伊都簡單地答道。

日吉又接連問道:“在哪邊?”

“有多大?”

“明國也有城堡嗎?有武士嗎?打仗嗎?”

“啊,真吵,別說話,快走路!”伊都扯出袖子說道。

但是,姨母的訓斥,就像微風似的沒什麽作用。日吉使勁兒地仰著頭,頻頻望向天空。他覺得非常不可思議。為什麽天空那麽蔚藍,那麽廣闊,而人隻在地上生活?如果人要是像小鳥一樣可以飛翔的話,那麽香爐上麵畫的明國就可以一飛而至了吧。看了香爐上的畫,鳥的樣子和尾張的小鳥沒什麽區別,雖然服飾和船的樣式有所不同。但是,鳥是一樣的。鳥是沒有國別之分的,不,這天地之間就是一個大國家。

“真想看看不同的國家。”對他來說,被送回去的家的狹小和貧窮根本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很快就到家了,日吉和伊都一起往即使是在白天也很暗、像地窖一樣的家中深處窺探。也許是有事,築阿彌不在家。

聽了伊都的話後,母親一邊看著日吉滿不在意的臉,一邊不停地歎著氣說:“真是讓人操心的孩子啊!”滿眼都是責怪之色。

日吉對正在母親懷裏吃奶的嬰兒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什麽時候,家裏又多了一個孩子?他突然捧著孩子的臉,把孩子從**上拽開看著。

“母親,這孩子是什麽時候生的?”

“你已經是哥哥了,不好好的可不行啊。”

“叫什麽名字?”

“小竹。”

“奇怪的名字。”

雖然隨意說著,但他也深切地感覺到些什麽——那就是弟弟讓他產生的作為哥哥的意識。

“明天開始,我背著你吧,怎麽樣?小竹,小竹。”受不了他的擺弄,小竹哭了起來。

伊都回去後,和她錯過的築阿彌回來了。此時的築阿彌對改善家庭的貧困已經有些疲憊了,隻是整天喝酒。他聽了日吉母親對伊都的牢騷,看到日吉後,立刻怒道:“你這家夥,又被趕出來了?”

回到家後,已經一年有餘了。日吉十二歲了。

“猴子,柴劈好了嗎?這個家夥,怎麽又把水桶扔在田裏。”築阿彌隻要一會兒看不見日吉就怒吼著到處尋找。

“現在,正要做呢。”如果回嘴的話,“啊?又說三道四的,找借口!”然後因幹農活而十分粗糙的手掌,立刻就會往日吉臉上招呼。

這時,要背著孩子采棉花、采麥芽、做飯的母親,就會強忍著淚水轉過身去。但臉上是比自己被打更痛苦的神色。

“已經十二歲了,誰家的孩子這個年紀都已經自然地幫助家計了,一直想著躲開父母的眼睛,偷著玩兒的話,不會有什麽出息。”

就這樣,築阿彌不停地使喚、虐待日吉。實際上,日吉從寺廟回來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十分勤勞。這並不是出自於母親偏愛的感覺。

“吃了別人的飯,怎麽突然就改變了?”母親心痛地看著這樣的日吉,偶爾出來維護一下,反而招致築阿彌對日吉更粗暴的對待。所以,每當看到日吉受到苛刻的對待,她都裝作沒有看見。與從前不同,築阿彌很少去地裏幹活兒,也很少待在家裏。他常常上街,喝個爛醉,回來後便訓斥子女、毆打妻子。

“不管怎麽幹,這個窮家也好不了,家裏有太多吃貨了,年貢又增加了。要是家裏沒有這些餓鬼的話,我也加入野武士,也能喝些好酒。這麽多拖後腿的……”罵罵咧咧地說完後,還要讓本就沒什麽錢的妻子張羅錢,就算是夜裏也讓阿友、日吉出去買酒。

“母親,我還想出去做工。”趁繼父不在時,日吉對母親表達了他的想法。

母親抱著日吉說:“留在這兒吧,現在你要是不在這個家的話……”後麵的話已經化為眼淚,流了下來。奈加側過頭擦了擦眼睛。

看到母親的那一滴眼淚,日吉已經什麽話也說不出了。想從家裏逃走的想法,心中的不平、艱辛,全都化為烏有。但是,產生這種讓人憐憫的想法,是少年的天性,想去玩樂,想吃得飽,想得到知識,想奔向遠方——各種各樣欲望的萌芽像野草一樣生長著。

知道和母親說是沒有結果的,揮向自己頭部的拳頭也更加讓他衝動。想著“大不了就是這樣唄”,這一切使他無畏地直接對著恐怖的繼父說道:“繼父,我想去做工,與其待在這個家裏,我更想去做工。”

“什麽?想出去做工,好哇,去吃別人家的飯去吧,不過,這次要是讓人家給趕出來,就別想進這個家門了。”築阿彌也和日吉較起真兒來,雖然知道日吉還是孩子,但可能實在是性格不和,他不自覺地以成人的標準要求日吉,像以往一樣暴怒。

日吉去了村裏的紅花店做工。店裏的老工人都說著“隻會耍嘴皮子,自大的小子,不知分寸的小子”,排斥他。不久老板就說著“看來,你也幫不上什麽忙。”讓日吉回家了。

築阿彌瞪著日吉說道:“怎麽樣?猴子,像你這樣的廢物,誰也不會養著你的。你現在知道應該感謝父母了吧。”

日吉氣鼓鼓的,一副又不是我的錯的表情,瞪了回去。反而說道:“繼父,你也不耕種,還是不要總去馬市賭博、喝酒的好。別人都說母親很可憐呢。”

“你對著父親說什麽呢?”築阿彌的怒喝雖然讓日吉不說話了,但築阿彌心裏也覺得日吉變得難以對付了。每次到別處去做工,然後又回來,孩子都會有讓人矚目的變化,變得和以往不同。他對父母,對家庭的看法都會發生變化,像是突然之間就長大了。對於日吉大人般地觀察著自己的眼睛,築阿彌覺得厭煩、恐懼、討厭得不得了。

“趕快找做工的地方,給我滾出去。”

第二天,日吉就找到了下一個做工的地方,那是村裏做桶的店鋪。老板娘說著“這樣前途堪憂的孩子,在我們這兒……”隻一個月就把日吉辭了回來。日吉的母親不明白為什麽人們說日吉前途堪憂。此後,日吉去泥瓦匠那兒幫過忙,去馬市賣過盒飯,也去過鐵匠店。但是無論在哪兒都不過三個月到半年時間。日吉的身體漸漸長大,但在中村,人們都給他下了這樣的定論——“築阿彌家的小子,隻會耍嘴皮子,幹不了什麽。”已經沒有人願意雇用他了。麵對大家的這種評價,母親是羞愧畏縮。如果聽到人們議論日吉,她總是先說:“那孩子,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人們都不喜歡他,在家裏他又靜不下心來……”好像日吉是無惡不作的壞蛋,使她卑微地一直道歉。

時間來到了日吉十五歲的春天。

心力交瘁的母親把日吉叫到膝前,懇切地說:“這次出去,你一定要多加忍耐,要是再被趕回來,連你姨母都沒臉麵對你姨父。大家又會笑話你……這次要是再犯錯,像以前一樣被趕出來,我這個母親都不會原諒你的。”

囑咐過後,第二天,藪山的姨母就帶著他去新川的大戶人家見工。去的正是瓷器店老板的家,那兒也是於福的家。於福已經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白淨青年,幫助養父拾次郎料理家業,作為瓷器店的少爺,他直接參與了家裏的生意。

雖說是商人之家,但主從關係十分分明。去見工時,日吉恭敬地跪坐在木地板上。少爺於福則正坐在鋪著席子的客廳和養父母吃著點心,喝著茶,聊得正在興頭兒上。

“啊,這不是彌右衛門家的小猴兒嗎?聽說你親生父親過世後,同村的築阿彌成了你的繼父。這回是到我家來做工,不好好兒工作可不行哦。”於福的言談舉止已經成熟得仿佛變了個人似的。

“是。”日吉立刻被帶到了仆人的房間。這裏還是能聽到茶室裏主人一家的笑聲。朋友於福根本就沒有露出絲毫見到朋友的表情。日吉覺得有些失落。

時間長了,習慣了使喚日吉後,於福口頭上也開始不客氣了。

“喂,小猴兒,明天早點兒起來,去一趟清洲。因為要給官廳送禦用的瓷器,所以你就推著手推車去吧。還有回來時去船運那兒一趟,去問問從肥前運來的貨物到了沒有。另外,要是在路上磨蹭耽擱,還像上次那樣半夜回來,就不讓你進來了。”

日吉對此的回答總是“是”“唉”,不像那些老仆人說“我知道了”那樣畢恭畢敬。

日吉常常被派往那古屋或清洲。每次他都仰視著潔白的城堡和高高的石牆默默地想:“住在裏邊的是什麽樣的人呢?怎麽樣才能住在那樣的地方呢?”他幼小的心裏對螻蛄般渺小悲慘的自己有些懊惱。

日吉推著裝著沉重貨物的小車走在路上的時候,總會有一些披著被衣的美人、時髦的街市女孩兒、年輕漂亮的夫人們悄悄耳語:

“哎呀,猴子來了。”

“猴子推著車走路呢。”

這時,日吉已經到了能區分女人美醜的年紀,最讓他難過的是那些美麗的女子看著他的奇異眼神。那時,室町大名斯波義統作為城主住在清洲,織田彥五郎信友是他的家臣之首。以護城河到五條川為中心,傳承著悠久的足利文化,在戰亂中仍然維持著繁榮,無愧於國內第一城的稱號。

買酒就去酒店,買茶就去茶店,找美人就去清洲的須賀口。須賀口一地有許多妓樓和茶樓。白天,妓女的侍女們拍著球來回地唱著歌。

少年日吉推著堆滿貨物的手推車,在歌聲中迷迷糊糊地通過,心不在焉地想著:“怎麽才能有作為呢?”可是想不到什麽答案,隻是一個念頭:“做好現在。”他默默地抱著希望,在心中描繪著各種各樣的圖像。

美味的食物,富裕的家庭,販賣精致絢爛的武士用具、馬具、衣裳、寶石等的店鋪,這些與日吉無緣的東西,在這城市真是琳琅滿目。

每次路過熱氣騰騰的饅頭店,日吉都會想起中村家中臉色灰青的姐姐,想著:“真想給姐姐買呀!”路過老藥鋪的時候,他出神地看著那些草藥袋想著:“要是一直能讓母親吃那藥,一定能更健康吧。”隻是對於築阿彌他想都沒想過。他想要成功的根本原因是他比世上任何人都希望可憐的母親和姐姐能過上好日子。所以,他每次到城裏時,平時的願望和幻想會比任何時候都強烈。他心裏想著:“現在該做什麽呢?現在該怎麽做呢?”

他如同以往一樣心裏抱著這個念頭往前走著。

“蠢貨!”日吉突然被人嗬斥了一句。原來是在繁華的路口,他和十多個騎著馬的武士還有些牽著馬、拿著槍的隨從撞在了一起。用麥秸包裝的食器散開了,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日吉也和手推車一起被撞得東倒西歪。

“你瞎啊!”

“笨蛋。”

隨從們邊罵著,邊咯吱咯吱地踩著打碎的瓷器走了。兩邊的路人,沒有一個上前幫忙的。收拾了碎片,日吉又推著車繼續走。社會的不公和憤怒讓他熱血上湧。

“怎麽做才能讓那些家夥跪在我的腳下呢?”他認真地思索著這個有些幼稚的問題。可是,過了一會兒,一想到回到主人家要麵對的訓斥和於福的冷臉,如大鵬展翅般膨脹的空想就都消失無蹤了。他心中有著些許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