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2002賽季:羅納爾多的突破

克裏斯蒂亞諾曾經對他的母親說,等他開始掙錢了,她就不用工作了;他還要給她買一套房子,因為她從來沒有住過體麵的房子。

他作為職業球員得到的第一張薪金支票並不多,但是足以讓他勸服多洛蕾斯辭去酒店的工作,搬到裏斯本來,住進一套由俱樂部提供的公寓裏。埃爾瑪則留在豐沙爾照顧其餘的家人。沒過多久,這對母子就搬進了位於世博會展區的一套高規格寓所。

與此同時,羅納爾多和一線隊的距離也日漸縮小。裏斯本競技一線隊的新任主教練、羅馬尼亞人拉斯洛·博洛尼時不時會上調一些年輕球員——16歲那年,克裏斯蒂亞諾得到了屬於他的機會。

那一天,他在學校度過了整個上午,剛回到裏斯本市郊新近落成的訓練基地,他就被俱樂部B隊主教練讓·雅梅斯叫到了辦公室。

“準備一下,今天下午你和一線隊一起訓練。”

瞠目結舌的羅納爾多請求和他的媽媽打一通電話。兩人的交談很簡短,但他一定要和媽媽分享。他跑進更衣室,穿上了他的球鞋。然而,他的狂喜漸漸變成了焦慮。訓練於4點30分開始,還剩兩個半小時……一個半小時。

一個小時。

趕在所有人之前,他早早做好了準備。馬裏奧·雅德爾、若昂·維埃拉·平托和安德烈·克魯斯還在磨蹭……

半個小時。

他領會著周邊的一切。他們是怎樣換衣服、穿球鞋的,誰都在和誰說話。

他靜默地坐在角落裏。緊張、敬畏(他情不自禁地想,在那些出色的球員身邊,他到底能幹什麽)和責任感融合於一體。他必須在第一堂訓練課上展現他的價值。他不想被任何人遺忘。

他們走上訓練場。

他的心跳在加速。

重要的是,他認識到自己雖然緊張,但他身上擁有站在這裏所需要的東西。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得到那樣的機會。

他的表現並不出眾,但也沒有出洋相。

他下一次入選成年隊時,也是類似的情況。

沒有什麽值得詳述的。

最糟糕的劇情上演了:他被大家忽視了。羅納爾多沒有辦法踢出他的風格。

他開始失去耐心。成功的大門已經為他敞開,可他卻無法通過。

他當時一直不知道,博洛尼撰寫了一份關於他的報告:

“技術(差):空中表現糟糕,球技磨煉不夠,防守表現糟糕。身體(差):力量不足。戰術(差):作為個人或團隊成員均缺乏戰術意識,個人主義者。心理(差):自私,缺乏意誌力,專注度尚可。”

但是,三四個月後,就像一位移民摸索一門新的語言那樣,突然間一切步入了正軌。好像是一夜之間,他變得沉著鎮定了。他覺得自己融入了球隊。他的心跳也恢複了正常。

他對球的畏懼消失了。

他敢穿老球員的襠了。他敢做海底撈月式的挑球過頂動作了。他的盤帶多了起來。

在佩雷拉和加拉爾多的那本內容翔實的傳記中,有這樣一個片段:在一堂一線隊的訓練課上,羅納爾多凶狠地鏟倒了一位較年長的球員,他得到了典型的待遇:“冷靜點兒,小屁孩……”羅納爾多轉過身,回應道:“等我成為世界上最強的球員,再看看你還會不會這麽叫我。”

那個來自馬德拉島的羅納爾多回來了,那個讓整個青訓營為之側目的羅納爾多回來了。

但是,他並沒有在正式比賽中上場。

相比之下,青訓營裏的另外兩位年輕球星——比克裏斯蒂亞諾大一歲半的裏卡多·誇雷斯馬、大兩歲的烏戈·維亞納——倒是從賽季中段頻頻亮相,並在那個戰績傲人的賽季成了隊中的重要元素。

而羅納爾多則不停地找博洛尼製服組的成員打聽,詢問自己第二天是否能和一線隊一起訓練。

克裏斯蒂亞諾或許等急了,可博洛尼並沒有。

“他不停地抱怨上場時間沒有他想要的那麽多。”羅納爾多的隊友托尼托回憶道。托尼托當年也在裏斯本競技踢球,他每天開車載羅納爾多前往訓練場。“他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他深信自己會成為世界最佳。他那樣說時,總是堅定得令人吃驚。”

U17隊的主教練若昂·科托和博洛尼為羅納爾多準備了一套特殊的強化訓練方案,其中包括一周兩次的增肌課程,去U17隊或者一線隊都可以。在一切都控製妥善的時候,這樣的強化訓練能夠預防傷病,並為他的身體做好與精英球員對抗的準備。但是,耐力、柔韌性和協調性等方麵也必須齊頭並進。羅納爾多時常哄騙兩位教練:他會和科托說他沒有參加一線隊的增肌訓練,反過來再和博洛尼說同樣的話,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把訓練量加倍了。

兩位教練想方設法避免訓練負荷過重,但是羅納爾多決意要實現自己的夢想。

“有一天晚上,我看見他提著一袋子球,獨自在球場上溜達,”守門員蒂亞戈·費雷拉回憶道,“他開始朝著球門不停抽射。我問他為什麽不叫一位門將留下來。‘我自己給自己練。’他對我說。他不斷練習著同樣的動作,他會用腳的同一個部位射門。他還會用橙子來練球。”

“每天我都得等到深夜才能送他回家。”托尼托笑道。

但是,如果當年的克裏斯蒂亞諾能夠用上今天的種種信息和技術,他必定可以進一步提升他的某些能力。這麽說聽上去很奇怪,對吧?舉個例子,博洛尼意識到羅納爾多的跑動方式極具爆發力但不合乎常規,於是要求他堅持鍛煉身體的協調性。

2012—2013賽季,在對陣塞爾塔的一場比賽中,羅納爾多在短短9.05秒內狂奔了80米,速度達到了每小時31.8公裏……那是在第87分鍾!憑借這樣的速度,他完全可以殺進倫敦奧運會的100米決賽。但是,他其實可以跑得更快的。

2009年,尤賽恩·博爾特和羅納爾多相會,博爾特發現羅納爾多的跑步技巧仍有待改善,但兩人得出結論:現在再改已經太晚了。“他跑步時,達到全速之後就開始踉蹌,”博爾特解釋道,“如果他的步子都踩在重心上,甚至踩在他的身前,他跑起來就輕鬆多了。那樣的話,他就會好很多,而且會在更長的距離內跑得更快。”

某些東西需要改正,但不必牽製到其他東西。保持平衡並不容易。羅納爾多已經展現了他那極具爆發力的盤帶,可是他太過依賴各種誇張的花式動作。博洛尼對羅納爾多的要求十分嚴格,而且多次因為他所說的“不必要的表現欲望”而責備羅納爾多,尤其是他常常在接球後做出的踩單車動作。有時候,他會連做三四次。

這位羅馬尼亞教頭在裏斯本競技的第一個賽季便成就了三冠王偉業,一舉將葡超聯賽冠軍、葡萄牙杯冠軍以及葡萄牙超級杯冠軍收入囊中。球隊中賽場經驗與年輕活力的交融收效甚好,隻不過羅納爾多熱切渴望更多地參與比賽。

* * *

那個賽季有一場葡萄牙對陣英格蘭的U17比賽,其中的一段插曲給許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們要說的不是比賽的結果或羅納爾多的表現,而是比賽結束後國家隊新聞發言人胡安·卡洛斯·弗雷塔斯和奧雷利奧·佩雷拉在球場通道中的一段對話。

“前幾天我看了誇雷斯馬的訓練,這孩子將來一定大有作為。”弗雷塔斯說,“記好我接下來跟你說的話。將來要大展宏圖的那個人是今天葡萄牙隊鋒線上的那個馬德拉男孩,克裏斯蒂亞諾。”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他是一名職業球員。他才16歲,可他比許多職業球員表現得更職業,因為他是孤身一人來到這裏的。他剛來的頭幾個月,經常落淚,因為他想回家。於是我問他:‘你到底想要什麽樣的人生?踢足球,還是跑去跟你媽媽哭?’他的回答是:‘踢足球。’”

* * *

羅納爾多剛到裏斯本時,他在原學校所受的教育和當地的教學情況差別很大。在豐沙爾的時候,他重修了兩門課。他在首都的第一年,情況非常複雜,以至於他好像不能適應。裏斯本競技曾三次考慮放棄他。不光是因為他的行為不端正,還因為他絲毫不關心學校裏的作業。就連羅納爾多自己都想放棄了,但最終雙方達成了一項“休戰協議”:從1997年12月到1998年1月,俱樂部讓他回家待一個月,但是那就意味著他又要掛掉一門課。

他回到了學校,但從第二個賽季開始,他就要和比他小兩三歲的孩子坐在一起了。等他年滿17歲,他在俱樂部(他原本跟隨U17隊訓練、比賽,很快就升入了一線隊)和國家隊(在他的年齡組)的效力時間進一步限製了他的課堂出勤。九年級時(2000—2001賽季),他有7門課不及格。他十年級的報告並不完整,因為那個學年他隻在前3個月裏上過課。

與此同時,他的父親從報紙上讀到了許多關於兒子的報道,他自豪地將它們剪下來,帶到聖安東尼奧的酒吧裏,展示給他的朋友們看。

* * *

那個賽季,羅納爾多簽下了他的第一份職業合同。那是一份為期4年的合約,月薪為2000歐元,附有一條2000萬歐元的解約條款。他的經紀人仍然是若澤·維加。

差不多就是在那個時候,豪爾赫·門德斯擺了一場晚宴,邀請他的一位商業夥伴、羅納爾多及其母親出席。門德斯與這位比他小19歲的球員第一次有了共鳴。那個晚上,豪爾赫充分展示了他的人格魅力。當他與多洛蕾斯交涉的時候,他的合夥人則想方設法拖住了羅納爾多。回來之後,門德斯告訴他的同僚:“克裏斯蒂亞諾跟定我們了。”他的母親已經被說服了。

2002年9月,第二個賽季伊始,若澤·維加的代理收到了一份由羅納爾多及其母親簽字的傳真,文中聲明他不想與這位經紀人續約了,因為後者時常表現出其“無意向改進雙方合約之條款”。

那份傳真之後,門德斯接管了一切事務。與若澤·維加撇清關係後不久,羅納爾多就談起了他的新經紀人:“我能從豪爾赫的神情中看出來,他是真的關心我……對我來說他就像一位父親。”

“他從來不會說‘不’,他總是樂意伸出援手,”現在的多洛蕾斯如是說,“我把他看作一位朋友,或者比朋友更多,他是我的家庭的一部分。”

門德斯——父親、兄長、經紀人。根據記者路易斯·米格爾·佩雷拉的說法,門德斯費盡心思,在羅納爾多到達法定年齡之前為他買了一套公寓。在幾乎所有羅納爾多個人獎項的照片裏,都有門德斯的身影。他的言行舉止就像是一位好朋友,他會像兄長一樣斥責羅納爾多,他會哭喊,他會為了羅納爾多及其成就而激動難抑,他會在公眾場合及私底下為羅納爾多辯護。

許多門德斯手下的其他球員都十分嫉妒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他們都說,豪爾赫隻關心羅納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