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裏斯本 塑造命運01
德國精神分析學家埃裏克·埃裏克鬆因提出“認同危機”而聞名於世,他曾在其有關社會心理發展不同階段的研究中指出,我們逐漸形成的性格特征在大體上可以按照特定的年齡段加以區分。
5~12歲的年齡段,孩子們會探索他們感興趣的事物,並逐漸辨認各自的天賦。與此同時,他們也開始顯露出各自的特征。
13~19歲的年齡段,青少年們將由青春期過渡到成人期。“我是誰?”“我能成為什麽?”他們試圖解答這類的問題。他們逐漸獲得了自己的身份,與此同時,卻又難以知曉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他們想自食其力,想迫切地得到與成年人一樣的待遇。
這種對重視與認同的渴望就是人格發展的溫床。在某個群體環境中(無論是在學校裏還是在足球隊中)感到輕鬆,或者僅是對自己的身份感到舒適,是一件非常令人滿足的事情——他們開始察覺到其他人對自己的看法。
羅納爾多就是那種從第一天起就不斷贏得比賽的球星。他是一位天生的領袖,從少年時代到現在,他和隊友們一直維持著引領與被引領的關係。如今,他要求隊友們表現出更多的順從,來匹配他付出的努力和領導才能。這種早熟的表現在他14歲開始為裏斯本競技效力時就初現端倪。
說回埃裏克鬆的理論,在這個階段,青少年們試圖選擇一份職業,以及一個“成年人世界中的位置”,在此繼續成長。通常,由這樣的想法產生的職業選擇都不夠成熟,因此也維持不了多長的時間;而挫敗和看似無法逾越的障礙則可能讓人意誌消沉、一無是處。
麵對這麽多相互衝突的情緒和疑慮,埃裏克鬆寫道:稍作緩衝是必不可少的,這樣就能留出時間來探索和嚐試。一個個體從幽暗的隧道中走出,他或者她就能更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到底是誰。
羅納爾多12歲時去了裏斯本,因為他不想做任何事情。他已經為他的職業生涯做出了選擇,比絕大多數人更早地步入了成年人的世界。於是乎,他便與那一段無憂無慮的,本應拿來做嚐試和犯錯誤的時光擦肩而過。
按照埃裏克鬆的解釋,從12歲起,我們開始發覺一切事物都是有價的,經濟狀況成為我們身份的一部分。如果我們經曆了各種程度的貧窮,那就更是如此了。
足球家庭和普通家庭之間的不同點,在於前者傾向於集中精力栽培某一個天賦異稟的孩子,期望他將來的成功能夠為全家人提供生計。在某種意義上,這個孩子成了潛在的養家糊口者,並篡據了那個通常由一家之父擔當的角色。因此,家人逐漸順從於這個寄托著全家希望與抱負的孩子。
而這一切,也漸漸地、決然地成了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的宿命。
* * *
這世上的“羅納爾多們”都會對自己的目標全神貫注,並充分施展有利於競爭的天分。而學校,則隻會讓他們感到厭煩。
克裏斯蒂亞諾受到的教育來自街頭和更衣室。裏斯本競技俱樂部通過足球教會了他許多東西:遵守紀律,尊重權威,為了成功而辛勤奮鬥,將成績作為檢驗自己的標杆。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小天地,新的動力源源不斷地湧現,羅納爾多的性格逐漸成形,也培養出了良好的團隊精神以及堅忍不拔的毅力。
但是,在人的成長當中,學習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學習可以完善我們的人格,還能促使我們反省,增進我們聯想的能力。簡而言之,學習能幫助我們“更好地”思考。我們學著為自己的觀點辯護,更進一步地了解我們的世界和身邊的人。這是對自我的肯定和批判性分析的開始。
然而,足球運動員的這一成長的必要部分往往被剝奪了——他們被扔進一個自我的世界裏。在這樣的環境裏,他們不需要思考,可以繼續活得像孩子一樣。球員就應該把心思放到自己的天賦上,這對於他身邊的所有人來說都是最方便的。
甚至對許多家長來說亦是如此。
家長們通常歸為三大類:第一類家長專製而冷漠;第二類家長強調“權威的紀律”,他們會關心孩子,但要以規矩和命令為前提;第三類家長則采用寬容型的教養方式,甚少提及管束和控製。
在最後一類家長的管教下,獎勵是家常便飯,而懲罰和要求則少之又少。他們會原諒孩子犯的錯誤,想辦法規避問題,他們與孩子的交流是單向的,且不奏效。在筆者看來,多洛蕾斯和迪尼斯采用的就是這種教養方式。
馬裏迪莫主席魯伊·阿爾維斯、國民隊教練佩德羅·塔林哈斯和迪尼斯的記者朋友馬蒂紐·費爾南德斯都曾表達過類似的觀點。他們認為,一個過度幹涉子女的家庭必定不會讓羅納爾多在成長的過程中擁有這麽多自由;而沒有自由的空間,他就不能成為今日的羅納爾多。
這樣的自由或許會讓一個孩子深諳“街頭智慧”,但如果缺乏或者沒有家長的管教,那就很可能導致種種消極的性格特征——自私、狹隘、自大,或許還有最有害的一種——缺乏安全感。
如果一個年輕人的成長環境,既沒有管束也沒有顯著的榜樣,其父親也缺乏存在感,那麽這樣的自由隻會給他的成長之路增添更多的惶惑不安。自由並不能幫他明確或決定這段旅程的意義。它隻會創造經久不消的困惑。
不安的情緒?羅納爾多缺乏安全感嗎?
您有沒有想過,他為了保持最佳的身體狀態而付出的努力,可能正是源於安全感的缺失?那些坦然接受自身現狀、對眼下感到滿足的人,他們會時刻追求十全十美嗎?
想一想吧。
沒有穩定家庭提供的社會規範,這位成年男性在很多時候也隻是一個不成熟的小男孩,他會在不恰當的場合發出“啊嗚”的吼聲(還記得2014年的金球獎頒獎典禮嗎?),即使有時他明知有千萬人在注視著自己;有些人也會認為這樣的舉止有失風度。事實上,這是行為意識的缺失。
所以,沒有管教,就沒有安全感;作為一種防衛機製,傲慢的性格應運而生。這不過是一種掩飾的手段。
許多為羅納爾多辯護的人都說,首先他是真誠坦率的,你所見的就是真實的他,他從不隱藏他的感受。
而我看到的,是一個迷失方向的小男孩。
如果我們認同克裏斯蒂亞諾的傲慢性格和行為舉止都是他所受的教養造成的,那麽我們是否應該試著替他的某些行徑做辯解呢?比如,他在西甲賽場上腳踢科爾多瓦後衛埃迪馬爾,吃到他在皇馬生涯中的第五張紅牌那次?或者他故作姿態地擦拭胸前隊徽之後做出的手勢?
要理解他的這些行徑並不容易,但是它們源自於同一個問題。
皇家馬德裏總經理何塞·安赫爾·桑切斯在馬裏奧·托雷洪撰寫的羅納爾多傳記中表達了看法:“如果我們不能理解這些孩子的某個行為或在公共場合下的某個手勢,並因此而批評他們,那我們就是在用普通人的標準評判他們,可他們根本就沒有體驗過普通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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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坦言,在11歲之前,他一直相信聖誕老人是真實存在的。
11歲之後,他就背井離鄉了。
到了13歲,他已乘坐地鐵走遍了整個裏斯本,但許多時候都是獨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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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我重整旗鼓,再度造訪豐沙爾和裏斯本。這一次,我的得力助手、女研究員馬裏韋爾加入了隊伍。來自莫桑比克的馬諾耶是我們的向導,見多識廣的他引領我們在一條條複雜難辨的道路中穿行。與我們結伴同行的還有天空體育電視台的一位製片人和一位攝影師(才華橫溢的丹和沉穩耐心的克裏斯蒂安。在完成了16次采訪之後,他們出現了類似流感的症狀,我也身心俱疲了,但我必須仔細看完那些采訪)。
我們說服了電視台的紀錄片部門之後(給部門主管保羅·金的項目陳述安排在周一,我們周四就啟程了;這就是這家公司的美好之處:“我們要不要做這個?”“我們已經在做了。”“讓我們動手吧。”),抓住時機拍攝了一部關於羅納爾多童年的紀錄片,片子一直講到了他第一次踏足老特拉福德球場的那一刻。我們將它命名為《製造羅納爾多》(The Making of Ronaldo),如今它被拿到世界各地的足球學校和青訓營中放映,因為他的經曆非同尋常,且激勵人心。
我時常要獨自生活,幾乎都是獨來獨往。比如說,我清早醒來,熨衣服、洗衣物、整理床鋪……我要做許多同齡小孩都不會做的事情,他們不會操心這類事情。總是會有人幫他們做好,但我不習慣那樣。我學到了很多很多,我已經是大人了。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12歲時他已經精通折疊衣物的技能
1997年,克裏斯蒂亞諾抵達裏斯本,此後他便留在了葡萄牙首都,直到2003年8月。這座城市給我的印象仿佛是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婦人,如今的她風韻猶存,但她那些年輕靚麗、風光無限的日子早已遠去。這裏的人們要比馬德拉島的居民開放得多,而且當我解釋此行的任務後,他們似乎也發自內心地樂於成為羅納爾多輝煌故事的一部分。
在葡萄牙首都的這幾年,有3個人對羅納爾多的成長產生了十分重要的影響。毫無疑問,奧雷利奧·佩雷拉將父親、教父和顧問的角色集於一身,同為馬德拉人的萊昂內爾·龐特斯是羅納爾多前幾年的教練和導師,努諾·納雷是羅納爾多在青少年隊時的教練,那4年他一直密切關注著羅納爾多。
當年的裏斯本競技並沒有組織分明的青訓營,各個梯隊中,孩子們的年齡也沒有那麽小。青訓營共有二十來人,大多數都已經14歲。羅納爾多是俱樂部招攬的第一個12歲的孩子,這就帶來了不少額外的問題。
在當時,移動電話還不像現在這麽普及,世界似乎也比現在大得多。“如果說從315公裏之外的波爾圖來的孩子們都覺得很難適應,想想對一個來自馬德拉島的孩子來說這意味著什麽吧。”奧雷利奧·佩雷拉說道。
對小夥子們來說,晚上是最難熬的。
“球員們必須明白,我們並不是要取代他們的家人,而是在幫助他們解決問題,”奧雷利奧·佩雷拉補充道,“對於那些遠道而來的孩子們,前幾個月很難熬,這段時間他們不用上學,所以很難交到新朋友。他們與家人相距甚遠,隻能孤單地度過一個個夜晚。這就給了他們太多時間去胡思亂想。”
前幾個月是決定性的:許多人熬不下去,直接打道回府了。“我們所有人,包括經理、教練、隊醫,都不得不遷就那個孩子,格外照顧他。我們邁出的每一步都是前所未有的,我們必須幫他融入集體。他很快就成了青訓營裏大孩子們的寵兒。”
寵兒。
這樣的情況並沒有維持很久。
* * *
在裏斯本的這段日子,我和羅納爾多在青訓營中的一位隊友烏戈·皮納聊了聊。皮納身形消瘦,帥氣俊朗,剛認識時他很靦腆,說起話來十分溫和。一來到我們見麵的酒店,他就兀自倒在沙發上;隨著對話的進行,他一點點朝前挪動;到最後,他已經坐到了沙發的邊緣,一邊解讀著我的問題,一邊提出觀點,講述故事。
以下就是他對我說的話:
您好。我是烏戈·皮納。
您可能從來沒有聽說過我。一定沒有。
讓我來簡單給您講講吧。我最初是在貝倫人足球俱樂部踢球,那是裏斯本貝倫區的一支葡超球隊,我在那裏待了7年。15歲那年,裏斯本競技簽下了我。
等等,還有一件事。在簽約裏斯本競技之前,我差一點兒就加入了巴塞羅那隊,但是他們想讓我進行一次為期兩周的試訓,但是試訓的時間正好和我母隊的一輪聯賽有衝突。因為我是隊長,所以我母親和我都決定不去試訓。我現在已經不會回想這事兒了。它沒有發生,就是這樣。
裏斯本競技花30萬歐元簽下了我。簽約時我15歲,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數字。我的隊友們都在互相打聽:“這家夥是誰,他們為什麽要在他身上花那麽多錢?”
在更衣室裏,甚至在球場上,那個數目經常成為大家討論的話題。其他球員會拿我和那筆錢開玩笑。但是漸漸地,你認識了更多的人,大家都和你混熟了,那個眾所周知的數字也被遺忘了。
來到這裏,你會發現你周圍都是形形色色的男孩。這是又一個小小的挑戰:交朋友。你似乎很快就能和他們中的一些人成為朋友,但還有一些人,哪怕過了4個月,你還是會琢磨:“這家夥又是誰啊?”
我們的青春期一點兒都不正常。有時候,那裏就像是一座監獄,一切都被控製著,在特定的時間要完成特定的事情——起床、訓練、吃早餐、訓話、上學、睡覺。但不論如何,在裏斯本競技有很多人照顧我們。15歲的我們,在當時葡萄牙最好的俱樂部(好吧,那是我個人的觀點),當然了,我們的教練就是神。
我加盟俱樂部的時候,克裏斯蒂亞諾還是個14歲的新兵。
我入選U17隊時,克裏斯蒂亞諾原本還在一支級別更低的梯隊裏,但是他比其他人強太多了,所以他們把他提到了我們隊裏來。我們就那樣認識了。
他說的葡萄牙語和我們在裏斯本說的不太一樣,因為他說話時帶著一股馬德拉島口音,這讓他十分難為情。他總是說,他上學的第一天過得非常糟糕。那一天,他獨自從訓練球場出發,到特雷拉斯區尋找他的學校。因為不認識路,他遲到了,趕到學校的時候老師已經在念人名冊了。他在名單上排第五或第六。老師叫到他的名字時,他舉起了手,可他剛剛開口,一群男孩就被他的口音逗得捧腹大笑。他開始冒汗,他想走了。有人說,他威脅要用一把椅子砸老師,但是我不確定有沒有這事兒。
克裏斯蒂亞諾覺得一頭霧水,人們竟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他傷心地哭了,他對他媽媽說他想回家。
他媽媽告訴他,不要在意那些,孩子!
那是他經曆的第一次危機。
到後來,足球讓所有人各歸其位。玩笑話也停止了。至少,那些不禮貌的玩笑話停止了。大家開始尊重他。那就是球踢得好給你帶來的好處。
我們很早就混熟了,動不動就會開一些奇奇怪怪的玩笑,都是些孩子氣的話。
克裏斯蒂亞諾可是個開玩笑的高手。比如說有一次,他看著我,對我打招呼,然後笑著說:“快瞧瞧這雙腿啊!”我腿長得很長。於是,他接著笑了很久。
我確信很多人根本就不了解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老實說,電視上的克裏斯蒂亞諾並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克裏斯蒂亞諾。他慶祝進球的方式,乃至於他說話的方式,常常與他真實的樣子大相徑庭。克裏斯蒂亞諾對朋友很體貼,很周到。
那時候我們經常在俱樂部的宿舍裏吃晚餐,有時在他的宿舍,有時在我的宿舍;早餐我們總是在一起吃。
每間宿舍都要選出一名宿舍長,他很快就成了他們房間的頭兒。他們宿舍很熱鬧,總有事兒發生。
還有第一節訓練課……這事兒應該不會嚇到您吧。指不定呢。
那時候的他和現在一樣,不論年齡大小,他總是想把活兒全包了:他想踢任意球、角球、點球……他比我們小一歲,我們心想:“你到底想怎麽樣?”我們對他的反應和種種要求十分惱火,但是到最後我們都能看出來,他比我們更出色。最終,我們把球給他了,然後在一旁看著,驚歎不已。有了他,贏球變得容易多了。
他是一個“現象”。
克裏斯蒂亞諾想創造曆史,那就是他的目標,其他的都要往後排。沒錯,他想要進步,想要幫助他的球隊,想要打破紀錄……但是,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創造曆史。
他想要成為最好的球員。
為了像當時世界上最快的球員蒂埃裏·亨利一樣快,羅納爾多會單獨加訓。我們會問他:“你這是在幹什麽?”他回答:“給我兩個星期,我會和他一樣快。”我們隊裏有一位名叫安德烈斯·克魯斯的球員,他有健碩的肌肉。克裏斯蒂亞諾看到他舉起了90或95公斤,於是說:“我也要舉到90公斤。”他開始鍛煉,無休無止,直到他成功地舉起90公斤。他一定在想:“如果他能做到,我也能。”他就是那個樣子。
他每天都會在宿舍做仰臥起坐和俯臥撐。他經常在半夜醒來,然後一聲不響地溜去健身房。一個星期兩到三次。他有時候一個人去,有時候叫上一兩個朋友。他們會翻過健身房外的圍牆,爬到樓頂上,然後從一個窗戶跳進去。他覺得他太瘦了,所以他會先練習舉重,然後在跑步機上跑大約40分鍾。
他經常被抓住,因為他是不被允許出現在那裏的,但他還是會去。當時他16歲,太瘋狂了!他已經在為超出他年齡的球隊踢球了,他不需要做更多了!
為了防止他溜進健身房,他們給窗戶和門安上了鎖。
休假的時候,我和他一同去過幾次馬德拉。克裏斯蒂亞諾會早早起床,用收音機放一會兒音樂。然後我們就出門吃飯,他可能會鍛煉一會兒,或者我們會散個步,到了晚上再拉上朋友聚一聚。羅納爾多從來不沾酒,他不會喝酒。我們的假期就是那樣。永遠離不開足球,永遠,永遠,永遠。
經常我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練球了——先用右腳踢,然後左腳,然後右腳,然後左腳……他也會去健身房,還說:“等我有了房子,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一間健身房。”這世界上還有誰會那麽想啊?買了一棟房子,然後馬上就置辦健身器材(笑)。
他會在腳踝上負重,在非常陡峭的街道上跑步。有的時候,氣溫超過了35攝氏度……或者,他會綁上重物然後做動作,就好像他腳下有一個看不見的足球,以此來增強他腿部的力量。
我從來不會幹那樣的事兒。太熱了。
不過我們會一起踢球,他家附近就有一座球場。他從前很喜歡和他的老夥計們在那兒踢球。他們說話的樣子和他很像,他們在他小的時候就認識他了,他們是他的老夥伴。
梅西走到今時今日的位置,必定不曾像克裏斯蒂亞諾那樣拚命。克裏斯蒂亞諾有兩樣東西讓他有今天的成就:那麽多的優秀品質,以及最重要的——對成為最佳的熱切渴望。它們之間是緊密相連的。
隻有付出了最多的時間、恒心和辛勤努力的人,才能最終實現目標。
您知道嗎,羅納爾多從來不會對自己做的事情感到滿意。昨天他還在某個電視節目上說過:他給今年定的目標就是超過他前一年的成就。許多足球運動員屢獲殊榮之後就開始鬆懈,而他不是那樣的。他想要贏得更多、更多、更多!他想要打破自己的歐冠進球紀錄,還想再贏一座歐冠獎杯。他想率領皇家馬德裏再度問鼎西甲,太不可思議了。而且他已經擁有了一切,不論是在足球方麵還是在生活當中。
他不是那種訓練到上午11點,然後看一場比賽看到下午3點的球員。他喜歡他的工作,他熱愛踢球,熱愛訓練,熱愛磨煉球技……但是他不愛看比賽。
噢,如果他當年決定打網球,他也會成為世界最佳。或者遊泳。他是那麽出色,非常爭強好勝。
他還在青訓營時,U15隊裏的孩子們會去看他踢球。那場麵非常轟動。
羅納爾多逐漸成了隊長。他並不佩戴隊長袖標,但他就是隊長。球場就是他的家,就是他的生命。他也深知他比其他人更強。於是,他開始不斷差遣其他球員。
他當隊長是為了幫球隊進步,還是為了讓隊友們給他喂球?我敢肯定,你們當中一定有人在默默思忖這個問題。答案是,兩者都是(笑)。當隊長也是為了得到更多的進球機會。他總是想要更多。有時候我們都4∶0領先了,但如果中後衛往回傳球,場上就會響起怒吼聲:“啊……喂,你這是在幹嗎?往前衝啊,再進它幾個!”
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他如此爭強好勝的性格。我就有這麽一個朋友,他和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鬧過數不清的矛盾——因為裏斯本競技青訓營出身的裏卡多·誇雷斯馬,從前就常常衝羅納爾多發脾氣。他們時時刻刻都在鬥。如果羅納爾多做了什麽事兒,誇雷斯馬就會想做同樣的事兒,但是他們都不愛給對方傳球。兩人都是前鋒,一個在左路,一個在右路。但是他們極少給對方傳球。他們很少和對方說話,現在他們已經完全不來往了。
我是一名中場,我要把球傳給處於最佳位置的人,那是我的工作。如果我把球傳給了克裏斯蒂亞諾,誇雷斯馬就會衝我抱怨;而如果我給誇雷斯馬傳球了,克裏斯蒂亞諾就會滿腹牢騷。羅納爾多是個很意氣用事的人,他會在球場上朝你發難。那樣的事情經常發生,非常頻繁(笑)。“但是,你想怎麽樣?場上隻有一個球啊。”我會對他說。
但羅納爾多不是個壞孩子。過了10分鍾,他就會對我說:“走吧,咱們出去吃飯。”
有一次,我們要到豐沙爾去和馬裏迪莫俱樂部踢比賽。克裏斯蒂亞諾非常激動,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的家人和兒時的夥伴了。然而,那一周他的訓練狀態並不好。他的腦袋有點兒不舒服,這影響了他在訓練中的表現。他踢得很自我,總是不傳球;他一接球就起腳轟門,還會和任何不給他傳球的人爭吵……他的訓練非常糟糕。
於是,教練把他排在了比賽名單之外。
這讓克裏斯蒂亞諾難以置信。他把名單翻來覆去看了4遍,徒勞無功。他開始哭呀,哭呀,哭呀,因為他不能去見他的親朋好友了。他想找人說說這事兒,他已經火冒三丈了。這件事情的教訓就是,你必須好好訓練,不管能力如何,不管下一場比賽多麽重要,你必須在訓練中全力以赴。想想吧!他本有機會在他的家鄉父老麵前展現他的球技,可他卻沒能得到機會!
我還深深地記得他十五六歲時的一個瞬間。當時,球員們因為種種原因遭到懲罰,我們要打掃食堂,還要用那種帶輪子的紅色垃圾桶把垃圾運到街上。有一天,輪到他執勤了。“哈哈哈哈,羅納爾多,你開了一輛法拉利呢,啊哈?”他回答道:“等著瞧吧。有朝一日我會成為世界上最好的球員,那時候我會有很多輛法拉利。”啊,這話成真了!
我不明白為什麽他比其他任何人遭到的批評都多,而他的防衛機製就是些許傲慢自大的態度。
我猜他在想:“見鬼了,我一年進50個球,我贏過兩座歐冠冠軍獎杯,我擁有一切,可人們竟然在質疑我的價值?人們說我隻能在踢弱隊時破門,在決賽裏都進不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