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公元前2000年—公元前1200年克裏特的米諾斯和希臘邁錫尼的宮殿文明2
泥簡還列出了大量的動物,牛、豬、綿羊和山羊,同時注意標明它們是雄性的還是雌性的動物。許多遺址的骨骸證實了這種模式,但除通常所顯示出的狩獵的重要性之外,也許它是作為一種樹立威望的活動。甚至在梯林斯和馬其頓地區的卡斯塔納斯等遺址也發現了獅骨,表明了邁錫尼藝術的獵獅並不僅僅是想象中的虛構。
我們對宮殿以外聚落的了解是有限的。盡管邁錫尼、梯林斯和皮洛斯的周圍有大型聚落,但在克裏特島尚未挖掘出具有古爾尼亞或帕萊卡斯特羅這樣規模的城鎮。個人住宅基本上是建成兩層樓。較低層專門用於儲存,如邁錫尼城堡外的“油商之居”。這裏和它的近鄰所含有的貴重物品,諸如粗陶和彩瓷花瓶,以及大量的象牙鑲飾物品,可能來自家具或組裝家具的作坊。這些鑲嵌物包括戴有野豬牙頭盔的頭部、8字形盾牌、海豚、貝殼以及具有精巧柱頭的錐形柱。其中線性文字B簡板的發現,凸顯了這組居所的重要性。
邁錫尼的“宗教中心”提供了有關宗教工具的最明確的證據。一組建築物,豎立在圈形墓A以南的一個狹窄的空間中,裏麵存放著各種不尋常的堆積文物。這些建築物包括有:“聖殿”,中央有一個平台,牆壁四周設有長台,具有內部儲藏室;以及“壁畫廳”,有一個中央壁爐,在壁畫下麵有一個祭壇式的長方形平台,還有一間帶有長台的內室。聖殿的正廳裏,在支撐屋頂的一根柱子後麵,一尊造型粗糙的女性泥塑像站立在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平台上,而在後麵密封的儲藏室裏,發現了大量破損的雙臂張開、麵目恐怖的男女泥人,同時還發現了一條盤繞得緊緊的泥蛇,蛇頭高高揚起,還有一尊著色精致的女性泥雕。壁畫廳的祭壇一側,擺放著一尊雕刻精美的年輕人的象牙頭,它曾經鑲嵌在一個木製的身體上。附近是一頭昂首俯臥的象牙獅子,它的底部具有長方形的槽,這可能是寶座的扶手。壁畫本身的下部是一位麵向祭壇的女性人物。她戴著精致的頭飾,舉著麥穗。壁畫的上麵部分是兩個更大的人物圖案,一個肯定是女性,另一位可能是女性,他們彼此相對。其中一人拿著一把直立的劍,另一人拿著一根棍棒——也許是矛杆或弓。房間裏的其他地方有一個黏土的“棺槨”或浴缸,以及一個鉛製容器,裏麵裝著各種各樣的物品,包括一塊埃及彩陶匾額,上麵印有埃及國王安曼霍特普三世名號的象形文字長方形圖框,已經有150年的曆史,可能是某種官方聯絡的遺物,而不是私營貿易品或古玩物。還有大量的家用陶器。在裏麵儲藏室後邊的平台上,豎立著另一位小巧優雅的女性雕像。
這裏的禮拜涉及各種不同的祭品,有時可能為放置在平台上或者呈現在粗糙雕像手中的珠寶。優雅女性的角色尚不清楚,唯一可能被認為具有焦點地位的形象,是壁畫廳中站立在祭壇上或一側的象牙頭青年。進入這些房間的難度,表明這也不是一個公共的禮拜場所。從其他遺址都沒有發現蛇和粗糙的塑像,但來自梯林斯城堡下層和菲拉科庇城牆旁邊的小雕,證實了邁錫尼神殿的一般性質。然而,我們掌握的信息太少,無法判斷這種宗教與克裏特島所奉行的是否有所不同。許多女性小雕,或動物和圖式化的雙輪馬車,是邁錫尼遺址的代表,常見於家庭廢墟和墓葬中。至少其中一些必定具有一種日常功能,或者是作為家庭神靈,或者是充當兒童的玩具。
公元前13世紀建造的圓頂墓很少,但巨石墓道仍然很常見。這一時期珍貴物品的缺乏,或許表明由於致力於築壘和其他公共工程而導致繁榮的喪失,或者僅僅是時尚的改變。劍和矛仍然是墓葬中較為常見的隨葬品,但那一時期刀刃鋒利的短劍表明,從相對靜止的對峙中用矛和長劍刺,變化為更為激烈的近身衝突。或許發現於登德拉的那種胸甲裝備,迫使軍事戰術發生了改變。最常見的祭品是陶瓷器皿,通常是用來盛放芳香油或其他珍貴**的小容器,以標準化的方式裝飾,這意味著廉價的大規模生產。珠寶,特別是寶石串珠、藍彩陶珠子,甚至陶珠或貝殼串珠,都是很常見的。盡管其中許多是傳家寶,但偶爾也會有一些黃金物品和印封。墓穴中很少擁有黃金和青金石珠寶這樣上等品質的物品,以及發現於底比斯的新卡德邁恩一間作坊裏的進口“古董”圓筒形石印藏品。
公元前13世紀初,人們公認邁錫尼城邦達到了鼎盛階段。它包括埃托利亞、塞薩利沿海,以及奧林匹斯山、愛琴海中部和東南部的島嶼,遠至羅得島和小亞細亞半島的西南部。馬其頓地區的查西迪克海岸很可能存在著聚落,但在馬其頓的內陸地區,如伊庇魯斯和色雷斯,卻保留了自己的地方特色。愛琴海東北部由特洛伊統治,而克裏特島雖然共享邁錫尼文明,但仍然保持著明顯的米諾斯文化。盡管意大利南部和西西裏島的一些遺址出土了大量邁錫尼陶器(其中一個遺址是米諾斯陶器),但邁錫尼文明的其他典型特性幾乎沒有痕跡,比如巨石墓道或微型黏土小雕,並且這一地區的邁錫尼聚落範圍仍然不太可能廣泛。
愛琴海文明在地中海中部和東部的影響
克裏特島、愛琴海諸島和希臘南部大陸,是敘利亞-巴勒斯坦海岸和埃及東部,以及意大利與阿爾卑斯山周邊西部地區複雜的青銅時代社會之間的天然媒介,那裏的物質文化至少沒有那麽先進,讀寫能力的發展比愛琴海要晚1000多年。一旦海員——無論是愛琴海島民還是東方人——都通曉了東地中海的海上航線、風和洋流,隻要經濟和政治環境允許,那麽就沒有什麽能夠阻止貿易的擴大。大多數這種貿易對我們來說仍然是不可見的,隻有借助在卡斯附近距離格裏多亞角的烏魯布倫所發現的青銅時代的沉船,我們才能夠了解到貿易是如何進行的、船隻是什麽樣的,以及它們所運載的貨物種類。無形的影響,比如度量衡標準、書寫和管理製度的使用,必定同等重要。早在公元前2000年之前,克裏特島人就已經與埃及建立了聯係,但這種聯係很少,而且可能是間接的。最早的雙向貿易可以在舊宮殿時期看到,例如,在阿卡尼斯、古爾內斯和勒貝納的墳墓中所發現的埃及聖甲蟲形寶石的進口,以及遠至阿斯旺、阿比杜斯和卡洪的米諾斯陶器的出口。來自上埃及托德的153件銀器寶藏,與克裏特陶器和金屬製品有著明顯的相似之處,這是一種更大規模的貿易跡象。
通過最近在尼羅河三角洲的特勒埃爾-達巴村,即阿瓦利斯古城,所發現的完全是米諾斯風格和主題的壁畫碎片,強烈證實了新宮殿時期米諾斯人貿易的重要性。發掘者曼弗雷德·比塔克認為,這些壁畫來自一個庇護所,屬於約公元前1550年希克索斯王朝時期在那裏定居的一群米諾斯商人。這些壁畫場景,包括映襯在迷宮般的交叉線背景下的公牛和鬥牛士,還有獅子和豹。這樣的商人飛地,很好地記載於近東青銅時代群落的泥簡檔案中,而且這一發現是最早表明這些飛地包括來自愛琴海的商人在內。交換物品的數量和種類說明了貿易的實力。在埃及和敘利亞-巴勒斯坦的許多遺址都發現了公元前15世紀的米諾斯陶器,而對愛琴海地區的進口,包括埃及的聖甲蟲形寶石和塞浦路斯陶器,以及來自埃及和敘利亞的粗陶花瓶。
克裏特宮殿作坊進口的原材料,包括完整的象牙,以及大量發現於整個東地中海的標準“牛皮”形狀銅錠。在阿基拉-特裏亞達發現了一個銅錠庫,在紮克羅斯又發現了另一個。對鑄錠和銅物體的鉛同位素分析表明,其中一些源自阿提卡地區的勞裏昂礦,但多數來源仍有待確定。隻有阿克羅蒂裏的少數物品和在基亞島發現的一個鑄錠,是來自塞浦路斯,盡管這是塞浦路斯人第一次涉足東地中海貿易的時期。每九個銅都需要使用一部分錫來製成青銅,但它的來源仍然是個謎。愛琴海地區沒有明顯的礦體,近來在土耳其南部海岸附近的托羅斯山脈發現的礦床規模尚未明確。離得最近的大型礦床位於波希米亞和伊比利亞。對錫和銅的需求很可能一直是促進長期貿易的動力。勞裏昂礦和西弗諾斯島的富銀鉛礦石,給那些控製它們的人們提供了一種在近東有很大需求的寶貴商品。同位素分析表明,勞裏昂銀礦石至少遠達塞浦路斯。
愛琴海陶器發現於伊奧利亞群島,它可能被用作與意大利大陸和西西裏島進行貿易的安全基地,表明了人們對地中海中部資源的關注。波羅的海的琥珀一定是從這個方向到達希臘的,但是在從亞得裏亞海的海角開始的這條最明顯的航線上,沒有任何活動跡象。邁錫尼早期的長劍和角劍,被向北出口到阿爾巴尼亞和多瑙河流域,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都出現了當地的仿製品。在特洛伊也發現了米諾斯和邁錫尼早期的陶器。
埃及與愛琴海的交往程度,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埃及統治者是否對其邊界以外發生的事情抱有積極的興趣。在圖特摩斯三世統治時期,官員的陵墓中包含“克弗悌烏”字樣,繪於貢品使者的彩繪文件中,他們攜帶著克裏特的貴重金屬器皿,佩戴著克裏特的遮陰布,如烏拉蒙墓穴(約公元前1451年)中描繪的一樣。不久以後,在雷赫米爾的墓葬中,這種遮陰布被邁錫尼式的褶疊短裙所覆蓋,這或許反映了公元前15世紀末愛琴海大陸的統治。安曼霍特普三世是另一位鼓勵外交聯係的統治者,刻有他名字的一些聖甲蟲形寶石在公元前14世紀抵達了克裏特島和希臘大陸。他的名號也出現在了邁錫尼壁畫廳的彩陶匾額上,已經被視為官方聯絡的標誌。在敘利亞-巴勒斯坦內陸以及埃及南部的許多遺址,都發現了邁錫尼陶器。大多數器皿都是小型容器,小巧優雅,但裝飾並不精美,它們能夠到達東地中海,是因為其所容納之物,而非它們本身的緣故。所含之物一定是**的和珍貴的,例如香水或藥膏,它們在埃及和近東備受追捧。在新都的工匠宿舍垃圾場,也發現了邁錫尼陶器,該新都是由法老阿肯納頓在特勒埃爾-阿馬爾納建立的,隻占領了19年。這些珍貴的藥膏或許是富人所獲得的,而被丟棄的容器隨後則被其仆人用於其他用途,直到破碎,就像近年來的玻璃罐一樣。
公元前14世紀的卡斯沉船給我們描繪了一幅極具吸引力的畫麵,展示了當時運載的各種貨物,縱然我們不知道它是屬於黎凡特、塞浦路斯,還是愛琴海。銅錠、裝有塞浦路斯陶器的大口陶瓷壇,以及裝滿篤耨香樹脂的迦南人的雙耳細頸橢圓土罐,是貨物中最龐大的部分。在克裏特島和希臘,發現了這些雙耳細頸橢圓土罐的許多碎片。還有錫錠和錫製品、玻璃錠,以及一些象牙。包括許多邁錫尼陶瓷製品在內的一些物品,很有可能是屬於船員的。其他個人物品,比如埃及王後奈費爾提蒂的一枚聖甲蟲形的金寶石、一枚美索不達米亞的圓筒印章、兩枚敘利亞的吊墜、一把邁錫尼的和一把敘利亞的長劍,都顯示出各種文化影響。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發現物,是一塊木製的碑匾,帶有象牙製的鉸鏈,上麵可能塗上了一層蠟以供書寫。公元前13世紀的格裏多亞沉船沒有那麽豪華。它的貨物主要是銅錠和農具:磨損或損壞的物品表明了這是一名旅行的青銅匠,他收集廢料以換取新的工具和武器。
在公元前14世紀和公元前13世紀,邁錫尼文明在塞浦路斯的影響力穩步上升,愛琴海的塞浦路斯銅的數量也在不斷增加。一些裝飾瓶,特別是用戰車、公牛或其他用色大膽的繪畫場景所裝飾的大的雙耳噴口罐,尤其受到富人們的青睞。這些物品通常出土於塞浦路斯人的墓葬中,其中一件在隨葬前曾遠至約旦的安曼。同時,邁錫尼與意大利南部、西西裏島和撒丁島的貿易也有了很大的擴展。盡管在撒丁島發現的一些鑄塊是由塞浦路斯的銅所製成,但金屬仍然可能是主要的利益所在。伊奧利亞群島已不再用作基本的安全基地,大部分的發現物來自沿海的一些遺址,比如塔蘭托附近的通諾陡崖、特雷比薩切的布羅利奧和卡拉布裏亞的特米蒂托。在希臘也可以看到歐洲的影響,特別是在公元前13世紀末。邁錫尼人開始使用歐洲的劈刺劍和“佩斯基耶拉”匕首,以及樂弓式扣針和中翼斧。在希臘和中歐,廣泛使用短節矛頭。這些聯係,特別是與波河流域特拉馬拉文化的聯係,表明了在邁錫尼宮殿文明的最後幾年中,亞得裏亞海貿易日益強大。
盡管在地中海中部和西部開展了這種海運活動,但邁錫尼遊客對原住民的影響有限,並且僅限於沿海地區。沒有跡象表明在愛琴海發展起來的社會組織類型曾經進一步向西傳播過,這也許是因為愛琴海複雜的經濟和社會模式與歐洲前城市社會沒有多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