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小屋的謊言1 一九三三年八月,康沃爾

雨越下越大,泥漿濺到了她的裙擺上。過會兒她還得把裙子藏好,不能讓大家知道自己去過那裏。

雲層遮住了月亮,這可真是難得的好運氣——趁著月黑風高,她用盡全力在黑夜中快速穿行。她本想早些時候來挖這個坑,然而隻有現在,在黑暗的庇護下,她才能完成這個工作。雨點打破了鱒魚河平靜的表麵,無情地敲擊著大地。一旁有什麽東西忽然躥進了蕨草叢。但她並沒有退縮,而是繼續前行。她從小就在這片森林裏進進出出,每一條路都能熟記於心。

回想起來,那些剛剛發生的時候,她考慮過坦白一切,尤其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她很有可能就說了。可是她錯過了坦白的最佳時機,而現在已經太晚了。這期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不斷來訪的搜查小組、警察,還有報紙刊登的各種關於搜尋進展的報道。沒人會聽她傾訴,沒有辦法彌補,沒人會原諒她。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掩埋證據。

她來到了之前選好的地點,身上裝著盒子的包奇重無比,把它放下的那一刻,她頓感如釋重負。她趴在地上,扯掉地上的蕨草葉子,濕潤泥土的氣味撲麵而來,夾雜著野鼠和蘑菇,還有其他黴爛的味道。父親曾經告訴她,世世代代的人曾走過這片森林,並且被深深埋葬在這方沉重的土地下。她知道,這種想法讓父親覺得快樂。大自然的延續性讓他感到欣慰,他相信在穩定悠遠的過去中有股力量能夠緩和當下的各種困苦。也許在某些時候的確如此,但不是這一次,不是現在的這些困苦。

她把包填進坑裏,一刹那間,月亮似乎要從雲層背後向外窺探。她用鏟子將土一點一點地鏟到坑裏,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但她強忍住了。此時此地大哭一場對她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奢望。她用手拍平地麵,靴子重重地來回踩踏,直到上氣不接下氣。

好了。結束了。

一個念頭出現在她的腦海,在離開這個孤單的地方之前,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麽。比如,對於有人無辜地死去,她永遠深感痛悔之類的;但她什麽都沒有說。她感到羞愧。

她迅速地穿過森林往回跑,小心翼翼地避開船庫以及與之相關的記憶。當她回到小屋的時候,天已快破曉,雨滴星星點點。湖水輕輕拍打著湖岸,夜鶯唱響了最後的告別曲。黑鸛雀和林鶯逐漸蘇醒,遠處傳來馬匹的嘶叫。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她將永遠無法擺脫這些聲音。它們會從此時此地開始跟隨她,侵入她的夢境,讓她永遠無法忘懷以前的所作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