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布雷赫莊園,1900

第二天早晨,伊萊莎醒來時,花了幾分鍾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她似乎是躺在一個木製的大雪橇中,頭上懸掛著深藍色的頂棚。她穿的睡衣肯定會讓斯溫德爾太太開心得摩擦雙掌,塞米的髒衣服被捆成一束,枕在頭下。然後她想起來了:慈善家、牛頓先生、坐馬車的遙遠旅行,以及“壞人”。現在她在舅舅和舅媽的房子裏,昨晚有場暴風,閃電,雷聲和滂沱大雨。塞米的臉印在窗戶上的影子。

伊萊莎爬上窗台,向外眺望。她被迫眯著眼睛。昨晚的大雨和雷電已被曙光驅散,空氣清新,外麵明亮得刺眼。草坪上布滿了交錯的樹葉和樹枝,窗戶正下方的一把園林凳被吹翻了。

她的注意力被花園遠處的一個角落吸引了。有人,一個男人,在綠蔭間移動。他蓄著黑色胡須,穿著工作服和黑色橡膠鞋,頭戴一頂奇怪的綠色小帽。

一陣聲音從身後傳來,伊萊莎轉身。房間門打開了,一個滿頭鬈發的年輕女仆正將托盤放在床頭櫃上。那是昨晚挨罵的女仆。

“早安,小姐,”她說,“我叫瑪麗,我給您端了些早餐。霍普金太太說,考慮到您這幾天經曆的長途旅行,您今早可以在房間裏用餐。”

伊萊莎迅速坐到床頭櫃前。當她看見托盤裏的東西時,不禁睜大了眼睛:抹著厚厚的熔化了的黃油的熱麵包、幾個裝滿了她從未見過的果醬的白瓷罐、兩塊鮭魚、鬆軟的蛋餅、閃著油光的香腸。她的心歡欣高唱。

“您昨晚帶來了一場強烈的暴風雨,”瑪麗將窗簾用帶子綁好,“我差點回不了家。我還以為我得在這裏過夜呢!”

伊萊莎吞下一塊麵包。“你不住在這裏嗎?”

瑪麗大笑。“別害怕。其他人也許覺得沒關係,但我不想住在……”她瞥了一眼伊萊莎,臉頰染上溫熱的酡紅,“我住在村子裏,跟我媽、我爸,還有我的兄弟姐妹住在一起。”

“你有兄弟?”伊萊莎想起塞米,內心的空虛慢慢蘇醒。

“是的,有三個。兩個哥哥,一個弟弟,但大哥帕特裏克已經不住在家裏了。他和我爸一起在漁船上工作。他、威廉和爸爸每天都出海捕魚,不管天氣如何。最小的弟弟羅利隻有三歲,他和我媽,還有小妹妹梅待在家裏。”她突然將坐墊放在窗台上,“我們馬丁家族一向靠海為生。我的曾祖父曾經是特瑞納的海盜。”

“什麽?”

“特瑞納的海盜,”瑪麗的眼睛不可置信似的睜大了,“您從未聽說過他們嗎?”

伊萊莎搖搖頭。

“特瑞納海盜是史上最凶殘的海盜。在鼎盛時期,他們掌管海洋,帶回家鄉的人無法得到的威士忌和胡椒。但他們隻劫富濟貧。就像那個誰[1]一樣,不過是在海上,而不是在森林裏。山丘裏有幾條蜿蜒的小徑,其中一兩條直通海邊。”

“海在哪兒,瑪麗?”伊萊莎問,“很近嗎?”

瑪麗再次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她。“當然近啦,寶貝!您聽不到嗎?”

伊萊莎停下來仔細傾聽。她能聽到海的聲音嗎?

“聽,”瑪麗說,“呼嗖……呼嗖……呼嗖……那就是海的聲音,像平常一樣平穩地呼吸著。您真的聽不到嗎?”

“我聽得到,”伊萊莎說,“我隻是不知道那就是海洋。”

“您不知道那是海的聲音?”瑪麗咧嘴一笑,“那您以為是什麽聲音?”

“我以為是火車。”

“火車!”瑪麗大笑,“您真有趣。火車站離這裏很遠。但海洋也是一種火車。您等著,我會告訴兄弟們。”

伊萊莎想到母親講過的為數不多的故事裏有沙子、銀色鵝卵石和聞起來像鹽的風。“我能去海邊看看嗎,瑪麗?”

“應該可以。隻要您確保在廚娘搖響午餐鈴前趕回來就好。夫人今早出門拜訪朋友,所以她不會知道。”瑪麗提到夫人時,快活的臉上掠過一抹陰霾,“隻要趕在她之前回來就好,聽到了嗎?她有嚴厲的規矩,不準任何人違背。”

“我怎麽去海邊?“

瑪麗示意伊萊莎走到窗前。“過來,我會指給您看,寶貝。”

空氣和天空在這裏似乎不同,更明亮,也更遙遠。不像老是低低地籠罩著倫敦的灰霧,總是威脅著要遮蔽天空。這裏的天空被海風吹得老高,仿佛在洗衣日晾曬的白色大床單,被微風吹得鼓脹,如巨浪般翻騰得愈來愈高。

伊萊莎站在懸崖邊緣眺望著麵向深藍色海洋的小海灣。她的父親曾航行在這片海洋上,而她母親從還是小女孩時就熟悉這片沙灘。

昨晚的暴風雨在蒼白的海岸上留下了散落一地的漂流木。優雅的白色樹枝彎彎曲曲,被時光打磨光滑,從鵝卵石間挺立而出,就像某些巨型幽靈般的動物的叉角。

就像母親經常說的那樣,伊萊莎能嚐到空氣中的鹹味。擺脫那座古怪莊園的桎梏後,她突然覺得輕快自由。她深吸一口氣,開始走下木製階梯,步伐愈來愈快,急著走到底部。

她一到海岸邊,就坐在平滑的岩石上,手忙腳亂地鬆開靴子。她將塞米的馬褲褲管卷到膝蓋上,然後朝海邊走去。光滑的或有棱角的石頭,在腳底下都暖暖的。她站了一會兒,觀察著巨大的藍色海浪拍進拍出,拍進拍出。然後,她深吸一口鹹鹹的空氣,輕巧地向前跳躍,腳趾、腳踝和膝蓋全都弄得濕答答。她循著海岸線前進,在冰冷的泡沫衝進腳趾間時縱情大笑,撿起她覺得新奇的貝殼,還撿到了一個星星形狀的海洋殘骸。

這個小海灣的彎度很深,伊萊莎沒用多少時間便走完了整條海岸線。等走到頭時,才看清楚原本在遠處看到的一片黑色區域其實是立體的。一片巨大的黑色巉岩從絕壁中伸出,直插海麵。它的形狀像噴出憤怒的黑煙的巨龍,被凍結在時間裏,受到變成石頭的永恒詛咒。它仿佛既不屬於陸地,也不屬於海洋和空氣。

黑岩滑溜,但伊萊莎在邊緣找到一處岩架,寬度僅供立足。她踩著凹凸不平的立足點,爬到黑岩另一側,一口氣爬到頂端。她站的地方很高,俯瞰下方時不禁感覺頭暈目眩。她手腳並用一寸寸地往前挪。石頭變得愈來愈窄,最後她終於爬到了最遠的角落。她坐在黑岩凸出的角落上,氣喘籲籲,縱情大笑。

那就像置身於大船的頂端。在她下方,相互纏鬥的海浪吐著白沫;在她前方則是廣袤開闊的海洋。太陽在海麵上灑下萬道金光,微風吹起陣陣漣漪,朝清澈綿延的地平線而去。她知道,一直往前便是法國。過了歐洲就是東方——印度、埃及、波斯,以及泰晤士河清道船夫嘴上低唱的那些異國情調的地方。更遠處則是遠東,地球的另外一邊。看著這片無垠的海洋,閃爍的陽光,心思飄到遙遠的地方,伊萊莎不由得為她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包圍了。一點溫暖,一線希望,不必小心翼翼……

她傾身向前,眯起眼睛。地平線在此被打斷。某樣事物突然出現:一艘滿張風帆的黑色大船悠然航行在海天交會處,仿佛就要滑落到世界邊緣。伊萊莎眨眨眼,等眼睛再次睜開時,那艘大船已經無影無蹤,她猜它消失在遠方。船在寬闊無際的海洋上航行時速度一定非常快,寬大的白色風帆飽滿有力。她想,她父親航行的船一定就是這種船。

伊萊莎的注意力飄浮到天空。海鷗在高處盤旋,嘎嘎大叫,隱入白色天空中。她循著小徑前進,直到看到懸崖頂端的某樣東西。那是座小屋,幾乎為樹木遮蔽。她僅能分辨出屋頂和頂端凸起的一扇奇怪小窗。她納悶,住在這個像世界邊緣一樣的地方會是什麽感覺。會老是覺得快要掉下去,滑進海中嗎?

冰冷的海水濺到臉上時,伊萊莎嚇了一跳。她俯瞰正在形成漩渦的海洋。要漲潮了,海水正迅速升起。她剛才踩上去的岩架現在浸在水裏了。

她沿著岩石的凸起部分往回爬,小心翼翼地往下,一路沿著最寬的邊緣爬,這樣手指才能抓住陡峭山壁。

快要抵達水平線時,她略微停頓了一下。從這個角度,她可以看見岩石並非實心的,好像有人在此挖了個大洞。

那是個洞穴。伊萊莎想到瑪麗的特瑞納海盜,以及他們的通道。她確定這就是這個洞穴的用處。瑪麗不是說以前海盜們利用懸崖下方的洞穴來運送掠奪物嗎?

伊萊莎繞著岩石前方晃動身體,爬入一處稍微平坦的平台。她朝裏走了幾步,裏麵黑暗潮濕。“你好嗎?”她大叫。她的聲音發出令人愉快的回音,拍打在洞穴岩壁上,然後緩緩消散。

她看不清遠處,但感到一股莫名的興奮。這是她專屬的洞穴。她下定決心,哪天她會再回來這裏,拿著油燈仔細瞧瞧裏麵有什麽……

一陣砰砰聲愈來愈近。哢嗒、哢嗒、哢嗒……

剛開始時,伊萊莎以為是洞穴內的聲音。恐懼讓她的雙腳動彈不得,她想知道什麽樣的海怪正在接近她。哢嗒、哢嗒、哢嗒……現在更響亮了。

她慢慢往後退,慢慢爬上岩石。

然後,沿著岩石上的凸起,她看見兩匹閃閃發光的黑馬拉著一輛馬車。原來那並非海怪,而是牛頓駕著馬車行駛在懸崖小徑上,馬車聲在洞穴的岩壁間跳躍、回**,變得更響。

她想起瑪麗的警告。舅媽早上出門訪友,但會回來用午餐。伊萊莎不能遲到。她沿著岩石攀登,縱身跳到鵝卵石遍布的海岸上,然後迅速蹚過淺淺的海水,回到海灘上。伊萊莎綁上靴子的鞋帶,跳上階梯。她的馬褲褲邊濕透了,當她沿著樹木間的蜿蜒小徑跑回去時,褲擺沉甸甸地拍打著她的腳踝。她回到小海灣後,太陽已經改變了位置,小徑現在陰暗涼爽,猶如置身於洞穴中,一個秘密的荊棘洞穴,仙子、妖精和精靈的家。他們正躲著觀察她躡手躡腳地穿過他們的世界。她經過時,仔細察看了低矮灌叢,試著不要眨眼睛,希望能在無意中瞥見一個精靈。因為大家都知道,被瞥見的精靈會實現發現者的願望。

一個聲音傳來,伊萊莎愣在原地,屏住呼吸。在她前麵的林間空地上有個男人,一個真實的男子。是她今早從臥室窗口看到的那個蓄著黑胡子的男人。他正坐在一段圓木上,打開一塊格子布,裏麵是一塊烤肉派。

伊萊莎躲到小徑旁邊,偷偷觀察他。她小心翼翼地爬上一根低矮樹枝,想要看得更仔細時,光禿禿的枝丫纏住了她的短發。那個男人身邊有部手推車,裏麵全是泥土。或者說看起來如此。但伊萊莎知道,這隻是一種偽裝,他在泥土之下藏著寶藏。他肯定是海盜王,特瑞納海盜之一,或特瑞納海盜的鬼魂。一個不死的水手,默默等待時機為他死去的同伴複仇。一個身負未完成重任的鬼魂,在他的巢穴裏等候,一抓到小女孩就把她帶回家,讓他妻子將她烤成肉派。那艘她看到航行在海上的船,那艘眨眼間消失的黑色大船。那是一艘鬼船,而他……

她坐著的樹枝斷裂,伊萊莎滾落地上,摔在一堆潮濕的樹葉中。

蓄著胡須的男人紋風不動。他繼續嚼著肉派,右眼似乎朝伊萊莎的方向瞥了一眼。

伊萊莎站起來,揉搓著膝蓋,然後挺直身體,從頭發裏拉出一片枯葉。

“您是新來的小姐,”他慢慢說道,嚼著粘在牙齒上的肉派,“我聽說您會來。如果您不介意我這麽說的話,您看起來可真不像一位淑女。您為什麽穿著男孩的衣服,頭發還亂成那樣?”

“我昨晚來的。還把暴風雨帶過來了。”

“您人小,力量倒不小。”

“隻要意誌堅定,弱者也能有極大的力量。”

一道濃密的眉毛挑起。“誰告訴您的?”

“我母親。”

伊萊莎想到她不該提起母親時已經太晚了。她的心狂跳,等著看男人如何反應。

他盯著她,慢慢咀嚼。“我敢說,她知道她在說什麽。母親們大部分時候都是對的。”

伊萊莎感到一陣溫暖,她鬆了口氣。“我母親過世了。”

“我的也是。”

“我現在住在這裏。”

“您的確是。”

“我叫伊萊莎。”

“我叫戴維斯。”

“你很老。”

“和我的手指一樣老,比我的牙齒老一點。”

伊萊莎深吸一口氣:“你是海盜嗎?”

他大笑起來,那是一種低沉歡欣的笑聲,仿佛煙霧從肮髒煙囪中竄起。“抱歉讓您失望了,我的女孩,我是個園丁,就像我的父親一樣。確切來說,我是迷宮維護者。”

伊萊莎皺起鼻子:“迷宮維護者?”

“我照顧迷宮。”伊萊莎的表情一片茫然,於是戴維斯指著他身後兩道高大的樹籬,中間用一扇鐵門相連。“這是樹籬形成的迷宮。目的是讓人找到一條出去的路,而不會走失。”

一個能容納人的迷宮?伊萊莎從未聽過這種東西。“它最後通向哪裏?”

“哦,它來回穿梭。如果您運氣好,挑對路的話,您會抵達莊園的另外一邊。但如果您沒這麽幸運……”他的眼睛不祥地睜大,“在有人發現您走丟之前,您可能就會餓死。”他靠近她,壓低聲音,“我常發現遭遇這類不幸的小孩的骨骸。”

興奮使得伊萊莎的聲音變成低語。“如果我成功穿越它呢?我會在另外一邊發現什麽?”

“另一個花園,一個特別的花園,還有一座小屋。就在懸崖邊緣。”

“我從海灘看到那座小屋了。”

他點點頭。“您或許是看到了。”

“那是誰的房子?誰住在那裏?”

“現在沒人住。亞其伯·芒特榭爵士——您的外曾祖父曾經住在那兒,他在他管理莊園期間蓋了那棟小屋。有人說那是座瞭望台。”

“為對付走私的特瑞納海盜蓋的?”

他笑了。“看得出來,瑪麗·馬丁告訴了您一些故事。”

“我可以去看看那棟小屋嗎?”

“您永遠也找不到的。”

“我一定會找到的。”

他戲弄她時眼睛閃閃發光。“不會的,您在迷宮裏永遠也不會找到出路。就算您找到了,您也無法找到那扇秘密大門,進入小屋的花園。”

“我會的!讓我試試看,拜托,戴維斯。”

“恐怕不可能,伊萊莎小姐,”戴維斯像在沉思,“已經很久都沒人找到正確的路了。我奉命維修它,但隻能走到我被允許的地方。在那之外,草木一定蔓延得很厲害。”

“為什麽沒有人能通過它?”

“您的舅舅將它關閉了。從那之後就沒有人能通過它。”他靠近她,“但您的母親對那座迷宮了如指掌,幾乎和我一樣熟悉。”

遠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鈴聲。

戴維斯摘下帽子,抹抹他汗涔涔的前額。“您最好趕快跑,小姐。那是午餐鈴聲。”

“你也會來吃午餐嗎?”

他大笑。“仆人吃的不叫午餐,伊萊莎小姐,那不合禮數。他們現在正吃午飯。”

“那你會過來吃午飯嗎?”

“我已經很久不在屋子裏吃飯了。”

“為什麽?”

“我不喜歡那裏。”

伊萊莎無法明白。“為什麽?”

戴維斯撫摸著胡須。“我和樹木在一起時更快樂,伊萊莎小姐。有些男人適合社交,有些男人則不適合。我屬於後者——我獨處時最快樂。”

“但為什麽?”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像個憊倦的巨人。“有些地方讓人毛骨悚然,心生厭惡。您懂我的意思嗎?”

伊萊莎想起昨晚在紫紅色房間裏的舅媽、獵犬、幢幢陰影,以及猙獰地照耀著牆壁的燭光。她點點頭。

“年輕的瑪麗是個好女孩。她會替您留意的。”他低頭看著她時,微微皺了一下眉,“別太輕易信任別人,伊萊莎小姐。別這樣,聽到了嗎?”

伊萊莎嚴肅地點點頭,因為這個問題好像需要嚴肅以對。

“趕快走,小姐。不然您會遲到的,夫人會挖出您的心髒放在晚餐托盤上。她不喜歡人們破壞她定的規矩,那是不爭的事實。”

伊萊莎笑了,雖然戴維斯板著臉。她轉身準備離去,但當她看見高處的窗戶裏有東西時,她停下了腳步,她昨天也看到了:一張臉,小小的,滿臉戒備。

“那是誰?”她問。

戴維斯轉身,抬頭眯著眼睛看看房子,對著高處窗戶的方向微微點頭。“我想那是蘿絲小姐。”

“蘿絲小姐?”

“您的表妹。您舅媽和舅舅的女兒。”

伊萊莎睜大眼睛。她的表妹?

“我們以前常看到她在莊園裏玩耍,她曾經很活潑,但幾年前生了病後,一切就改變了。夫人花了所有的時間和大筆金錢想治好她,村裏的年輕醫生一直來來去去。”

伊萊莎仍舊抬頭盯著窗戶。她慢慢舉起手,手指像海灘的海星般張開。她來回揮手,凝視著,直到那張臉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一抹淺笑浮現在伊萊莎臉上。“蘿絲。”她念道,品嚐著這兩個字的甜美。那就像童話故事裏公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