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聽到的事情
大家總是一邊裝作正在認真進行體育活動的樣子，一邊想方設法針對我。所以我討厭體育課。
當平時會說“男生們別這麽做了”的女生班長沒看到的時候，情況就會更加惡化。
比方說，如果是足球比賽，我方隊伍的成員不會踢球，而是會過來踢我。
“不好意思，本來想傳球的。”
老師沒看著的時候，就會用類似的理由踢我的腳。
又比方說，如果是籃球比賽，就會有人過來把我撞倒。
“犯規了——”
被老師製止的話，就會說著“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向我道歉，下次又會有其他男生伸腿絆我。
老師注意到我被絆倒的時候，絆我的男生就會說“啊，沒事吧”，帶著滿臉笑容向我伸出手。
能聽到男生的哄笑聲。
再比方說，如果是在遊泳課上，就會有人扒下我的泳褲。
然後把我的泳褲藏在某處，讓我沒辦法從泳池裏出來。
像這樣顯而易見針對身體的攻擊隻發生在體育課上，但其他時候也同樣討厭。
總是有人從某處看著我發出竊笑聲，橡皮渣會朝我飛來，自己的東西會很快不見。在垃圾箱裏發現媽媽給我做的便當時，已經……
我想這麽做的隻是一部分男生，並非班裏的所有同學。實際上班長也在製止這部分男生，之前，我還被加到了班級的聊天群裏。
午休時間，關係要好的朋友會把桌子拚起來吃午飯，我則是一個人趴在桌上，匆匆吃完便當。光是便當還在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距下節課開始還有二十分鍾時間，我在教室裏待不下去，總是會到老地方去。
那就是音樂教室旁邊的廁所。
我不想去離教室最近的廁所。進入隔間的時候被人看到的話，就會被用很大聲音四處宣揚：“那家夥，又去拉大便了。”
因為音樂教室旁邊的廁所離班級教室有段距離，同班同學不會出現在那裏。
我會躲在隔間裏，傾聽外麵傳來的聲音度過午休時間。
然而那天，那個廁所壞掉了。我沒有去過其他地方的廁所，考慮到說不定會碰上班裏的同學，也不是很想在校園裏走來走去。
最短路徑是回到教室門口的走廊，我盡量閉著眼睛從正在聊天的學生們身旁穿過。
接著，確認誰都沒有看到以後，進入離教室最近的廁所。
萬幸的是，現在沒有任何人在男廁所裏。男廁所是細長的形狀，洗手台在進門左手邊，裏麵有三個小便器和兩個隔間。
我迅速打開離得近的那個隔間門。
太好了，平安進入隔間了。因為離教室很近，我打算待到快打鈴的時間。
第一次在這個廁所裏度過午休時間。
這裏比起音樂教室旁邊的廁所使用頻度更高，汙漬也很顯眼。
雖然沒有公共廁所裏那樣的塗鴉，隔間的門上粘著像是鼻屎一樣的東西。
我脫下校服褲子，坐上馬桶。胳膊肘放在大腿上，向前彎下身子。雖然沒有什麽便意，就這麽坐著也能夠冷靜下來。
就這麽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哼起喜歡的音樂。
正哼到副歌部分的時候，男廁所裏有人進來了。
我聽到懶洋洋的、拖著腳後跟的腳步聲從我的隔間前麵通過，而後旁邊隔間的門被粗暴地關上。
隔壁響起巨大的排泄聲，不一會兒，強烈的臭氣就飄向這邊。
接著又是猛抽廁紙發出的嘶啦嘶啦聲。
又有別的學生進來了。
“你把他拉進群了吧。”
“啊，那家夥，都要高興死了。”
“哼，遲鈍的家夥。”
似乎有兩個人在一邊小解一邊說話，是我聽過的聲音。
“那家夥發消息的瞬間，大家一起退群什麽的真是太爽了。”
“再搞一次吧。”
“這次就假裝關係很好地和他說話。”
“說些什麽？”
“哎？就說‘謝謝你去死’之類的？”
“你這家夥還真是壞得很啊。”
兩人的嘲笑聲在廁所中回**。
就不該來的……我就不該來這個廁所的。
“沒事兒的。反正那家夥無論被做了什麽也就隻會笑啊。”
“真是個笨蛋呢。”
就不該聽的，明明被拉進群的時候我是真的很開心。
不想聽下去了。
“哦，接下來是體育課了。”
“籃球嗎？”
我在隔間裏為了不哭出來強忍著淚水，憋住聲音，為了不發出響聲而一動不動。千萬別暴露啊。千萬別被他們發現啊。
旁邊的隔間傳來衝水的聲音。
“欺負那家夥欺負得太過頭，是會被老師盯上的。”
“果然還是用群聊比較容易下手啊。”
他們毫無顧忌地哈哈大笑。
當！
突然，伴隨著巨大的聲響，廁所門晃了一下。
我剛想為出了什麽事開口道歉，卻聽到了別的聲音。
“喂。”
“啊？”
“你們丫的，幹什麽呢！”
“哎？”
“才不是‘哎’吧。”
也是我聽過的聲音，是班裏的頭號不良少年。
他和我一樣經常不來學校，雖說和我的情況不同，但在班裏也是孤身一人。他對同年級的同學總是興致缺缺，總是和高中生混在一起。
我知道，隔間外他們正在對峙著。
廁所裏鴉雀無聲，能聽到外麵享受著午休時光的學生們的聲音。
“啊？倒是說點什麽啊。”
“沒，沒什麽……”
“雖然沒有護著那家夥的意思，光是聽到你們說的話就讓我很不爽了。”
“……”
“啊？你們丫的做法可真夠陰險的。”
“……”
“怎麽著，你小子。”
“對……不起。”
“要道歉的話就去對他本人說啊，喂。”
咚。
“噫！”
和踹在牆壁上的聲音一同入耳的，是兩人微弱的悲鳴。
沉默又持續了一會兒。
再次聽見懶洋洋的、拖著腳後跟的腳步聲，和廁所門被打開的聲音。
走廊裏學生的喧鬧聲變得越發清晰。
上課鈴在校園內響了起來。
“我、我們也回教室吧。”
“說、說得也是啊，還要換運動服。”
“啊。”
在那之後，針對我的騷擾……並沒有消失。
隻是，當那個不良少年在教室裏的時候不會發生那種事了。不過在聊天群裏，我開始經常收到髒話和不堪入目的文章。
也曾想過就像他們說的那樣去死。
但是現在已經不會這樣想了。很高興的是，我終於交到了朋友。
在那次發生廁所意外之後，我主動向他搭話了。在那之後不知怎麽就變得常常一起聊天，我們明明是完全相反的類型才對。
午休時他會帶著我出去，在網球場裏的長椅上坐著閑聊。
“別搭理那些陰險的家夥了。”他喝著碳酸飲料對我說，“下次把我的前輩介紹給你，你就知道那些家夥不過是些小鬼罷了。”
害怕的感覺也不是沒有，在那邊等著我的究竟是怎樣的世界呢，我還不知道。但是，他給了我一個擺脫現狀的契機。
我沒有告訴他那天在廁所不小心聽到的事，大概此後也不會告訴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