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圓明寺的杉樹像烤焦了似的紅得發黑了。在天氣晴朗的日子裏,可以看到被風拂洗過的天邊那帶有白色條紋的陡峭山巒。日子在一天一天地把宗助夫婦往寒冬驅趕。每天早晨,街上準會傳來叫賣豆豉的聲音,使人想及霜蓋屋瓦的景象。宗助在被窩裏聽著那叫賣聲,想到嚴冬又來了。阿米從歲暮至來春這段時期總是要在廚房抱著杞人憂天的心情,希望今年也像去年一樣,水龍頭不要冰死才好。一到晚上,夫婦倆隻知圍著爐子取暖,對廣島和福岡那暖和的冬天不勝神往。
“簡直同前麵的本多先生差不多了呢。”阿米說著笑了。所謂前麵的本多先生,乃是指一對也住在這同一院子裏的房客老夫婦。他們雇著一名小女傭,從早到晚安安靜靜地過著養老的日子。阿米獨自在吃飯間裏做針線活兒,不時聽到呼叫老頭兒的聲音。這就是本多阿婆招呼老伴的聲音。在大門口之類的地方不期而遇時,阿婆會很有禮貌地致以季節的寒暄,並且說:“請過來坐坐。”而阿米從來沒有去過,對方也不曾來過。所以說,有關本多老夫婦的情況,簡直一無所知,隻是聽一個經常在這一帶進出的商人說過:老夫婦有一個獨養兒子,現今在朝鮮的統監府[16]之類的地方,官運亨通,每月寄贍養費來,老人借此頤養天年。
“老頭兒還是常常弄弄花草嗎?”
“天氣漸漸寒冷,看來已經不弄了吧。廊廡上擺著許多盆栽花草呢。”
於是,話題離開“前麵的人家”,移至房主家。這房主家簡直同本多家完全相反,宗助夫婦都認為這是一個無比熱鬧的家庭。最近,雖然庭院變荒蕪了,眾孩子不到崖上來吵鬧,但是每晚可聞彈鋼琴的聲音。還有女仆之類在廚房的大笑聲,也不時傳至宗助家的吃飯間來。
“我說,那房主究竟是做什麽工作的呀?”宗助問道。到今天為止,他已屢次向阿米重複詢問過這個問題。
“看來是逍遙自在、無所事事,有的是地產和房產……”阿米答道。迄今為止,她也屢次對宗助複述過這樣的回答。
宗助聽後,也沒有進一步詢問有關房主阪井的事。在離開學校的那個時候,宗助每遇到一帆風順而自鳴得意的人,就會冒出“咱們走著瞧吧”的情緒,沒過多久,這情緒又變為單純的厭惡感。但是近一兩年,他對自己同別人的差異,已經全不介意了。他開始覺得,自己生來就有自己的命運,別人則帶著別人的命運,二者原本就是不同種類的人,所以呢,除卻作為人類活在世上這一點外,互相是沒有任何關係、也沒有任何利害可言的。偶爾一起閑聊,也會順便問一下別人究竟是幹什麽的,但旋即覺得這樣去詢問,也是夠麻煩的事。阿米也有雷同的表現,但是這天晚上很難得,她竟然談道“這個房主阪井是位四十歲上下、沒有胡須的人”“彈鋼琴的人是房主的長女,已有十二三歲”“別人家的孩子去玩,也不準**他家的秋千”,等等。
“為何不準別人家的孩子**秋千呢?”
“無非是小氣唄,因為秋千容易壞呀。”
宗助聽後笑了出來,心想:這房主如此吝嗇,可是聽得屋漏了,立即招泥瓦匠來築漏;獲悉籬笆爛壞了,又馬上命花匠來修補。這倒有些矛盾。
當天晚上,宗助沒有夢見本多的盆栽,也沒有夢見阪井的秋千。他十點半光景上床,像一個飽經風霜者似的發出了鼾聲。阿米近來腦袋裏不大舒服,晚上睡得很不好。她不時睜眼瞅瞅昏暗的屋子。壁龕處擱著一盞微亮的煤油燈。夫婦倆有通夜點燈睡覺的習慣,臨睡前,總是把煤油燈的燈芯撚小後擱在壁龕處。
阿米好像感覺到了什麽,便把枕頭的位置稍加移動,同時,總使身下的那隻肩胛在被子上摩挲,最後,她索性趴在**,支著兩條胳膊朝丈夫那兒望了好一會兒。接著,她爬起來,把蓋在被子下半截的便服往睡衣上一披,取過壁龕處的煤油燈。
“喂,喂。”阿米走到宗助的枕畔,蹲著呼喊。宗助這時已經不打鼾了,不過依然在酣睡,呼吸深沉。阿米又站起來,手持煤油燈,推開內室的紙拉門,進入吃飯間。昏暗的屋子被她手中的燈光照得黑影憧憧,阿米借此認出了裝在櫃子上的金屬環在微微發光。通過這間屋子後,就是熏得發黑的廚房,隻見糊在木格子拉門上半部的紙頭泛著白色。阿米在沒有一點兒火氣的屋中央靜立了一會兒之後,輕輕拉開右側女仆房間的門,讓煤油燈的光亮透進去,隻見那條紋和顏色均看不清的被子中,女仆像一隻鼴鼠似的蜷縮著身子在睡覺。阿米又朝左邊六鋪席的房間望去,看到房裏冷清清、空****的。那隻梳妝台還放在裏麵,鏡麵在半夜時分非常惹眼。
阿米在家中四處轉了一圈後,看看沒有任何異常情況,遂又回到**就寢,這時總算有點兒睡意了。她覺得很安心,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突然,阿米又睜開眼睛,她感覺到枕畔發生了一聲巨響。把耳朵從枕頭上拾起思索一下,隻能認為那是什麽又大又重的東西,由後山崖上向自己睡著的這間起居室的廊廡外側滾落下來了。而且,這情況就發生在自己醒過來之前的瞬間裏,絕對不可能是夢境。想到這些,阿米頓時害怕了,便拉拉睡在一旁的丈夫的被子邊緣。這一次,她非得認真地把宗助叫醒不可了。
迄今為止,宗助睡得非常熟,這時被弄醒了。
阿米推著丈夫,說:“喂,你起來一下!”
宗助迷迷糊糊地應聲道:“哦,行啊。”隨即翻身起床。
阿米小聲地談了方才的情況。
“那聲音就隻聽到過一次?”
“嗯,剛才聽到的。”
於是兩個人默默地凝神留意室外的動靜。但是聽不到任何聲息,隻是一片寂靜。側耳傾聽了很久,也聽不出有東西要再掉落下來的樣子。宗助嚷著“好冷”,在單薄的睡衣上加了件外套,走到廊廡上,卸下一扇木板套窗,向外麵望望,什麽也看不到,隻覺得寒氣頓時由黑暗中撲麵而來,便立即關上板窗。
宗助把窗銷插好,一回到房裏,就又重新鑽進被窩。
“沒有任何異常的動靜。我看你很可能是在做夢吧。”宗助說著,躺下了。阿米認為那絕對不是夢,咬定上頭是發出過很大的響聲。
宗助從被子裏露出一半麵孔,轉向阿米這邊,說道:“阿米,你變得神經過敏了,近來是怎麽搞的呀。你得少用腦筋,一定要設法好好地睡睡啊。”
這時候,隔壁房間裏的掛鍾響了兩下。鍾聲使夫婦倆暫且中斷了談話。這一陣沉默,令人感到夜更深、更靜了。兩人興奮得無法很快入睡。
“嗯,你是無憂無慮啊。一旦躺下,往往要不了十分鍾就睡著了。”阿米說道。
“睡著這一點倒是不假,但不是無憂無慮才能睡,其實是因為疲乏才好睡的吧。”宗助答道。
在這麽交談的當兒,宗助又睡著了。阿米照舊在**輾轉反側。這時候,隻聽得一輛車子發出很大的聲響由大門外通過。最近,阿米時常在黎明前聽到有車子通過的聲音而被驚醒。她把情況聯係起來思索後,認為車子的聲音既然老是在一定的時刻出現,那就可能是同一輛車每天清早通過同一個地方的緣故。看來,那準是送牛奶什麽的,才如此急匆匆。所以聽到了這聲音,就像是獲悉早晨已來臨、鄰居已開始一天的生活似的,她也感到定心了。不一會兒,可以聽到什麽地方傳來了雞鳴聲。又過了一會兒,門外的路上傳來了清亮的木屐聲響。這時候,聽得阿清打開自己的房門,大概是上廁所去,旋即又聽得她好像到吃飯間去看鍾點了。這時,擱在壁龕處的煤油燈裏的油已經少得浸不著短短的燈芯,使阿米的寢處變得黑魆魆的,隻有阿清手中的油燈的燈光由拉門的縫隙間透了進來。
“是阿清嗎?”阿米招呼道。
不久,阿清起床了。大概過了三十分鍾吧,阿米也起來了。又過了三十分鍾光景,宗助終於起身了。
平時,阿米總是在適當的時候跑來招呼宗助:“該起來啦。”在星期天或者是偶爾碰到一次的節日裏,也無非是換換口氣說,“嘿,請起床吧。”
但是今天,宗助也許是對昨晚的事情有點兒不放心吧,沒等阿米來催,他就起了床,立即跑去打開那崖下的木板套窗。
由下往上望去,隻見寒竹處在晨靄的包圍中,紋絲不動,日光刺破霜層從竹後照過來,使一部分竹梢染上了光澤。離竹下兩尺光景,有一段最陡的斜坡,這坡上的枯草被莫名其妙地擦壞了,顯出了嶄新的紅色土皮,這情景使宗助吃了一驚。由此一直線地往下落,宗助見自己所站之處的廊廡上濺著泥土,像是打碎了的霜柱。宗助心想:也許是有過大狗之類的動物從上麵滾落下來的緣故,但又覺得,落勢這麽猛烈,再大的狗也不至於如此呀。
宗助由正門口提來木屐,立即步入庭園。廁所呈彎曲形狀地突向廊廡的端部。崖下本來就極窄,這就使得通往後麵去的不到一米寬的小徑變得越發窄了。阿米每次見到淘糞的人來,便要為了這個拐角處擔憂,說:“那個地方能再寬一點兒就好了……”
宗助聽後,不禁發笑。
穿過這個地方,有一條直通至廚房的小徑。原來,這兒有著一道混雜著枯枝的杉籬,同鄰家的庭園隔開。但是前一陣子整修時,房主把這到處都是孔穴的杉籬悉數拆去,現在,多節的板牆沿著這一邊直指廚房的後門口。這裏本就曬不到什麽陽光,加之水落管裏淨淌雨水下來,到了夏天便長滿秋海棠。最茂盛的時候,隻見翠葉重重疊疊,連通路都找不到了。第一年裏,宗助和阿米看到這番情景,都吃驚不小。其實,遠在杉籬拆去之前,這秋海棠在地下長年蔓延著,所以即使舊房子已經被拆了,現在隻要節令到來,仍會一如往昔地發芽生長。
獲悉了這一番原委後,阿米喜悅地說:“哦,這多可愛啊。”
宗助踩著白霜,走到這頗值得紀念的一側,視線落在細長甬道上的一個地方,於是,他戛然止步,站在照不到太陽光的寒氣中。
他的腳前丟著一隻黑漆描金的小型文卷箱。箱內的東西看來是被人特意弄來的。箱子好好地放在霜地上,但是箱蓋離開兩三尺遠,像是撞在板牆腳處翻倒在地的。箱內糊著的千代紙[17]的花紋清晰可見。由文卷箱中漏出來的信件和文件之類的東西撒得滿地都是,其中比較長的一卷,被人特意展開了兩尺左右,卷首部分像廢紙似的被揉成一團。宗助走上前,望望這揉得亂七八糟的紙下,禁不住苦笑了——紙下是一堆大便。
宗助把這撒了一地的信件和文件都歸在一起,放進文卷箱,然後捧著沾有霜和土的箱子,走到廚房的門口。他推開格子拉門,把箱子交給阿清,說道:“我說,你找個地方暫且放一放。”
阿清顯出不解的神情,不無好奇地收了下來。阿米在裏麵的客堂間撣塵。宗助籠著手,到正門口的周圍仔細地轉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不同於平時的現象。
宗助終於回到屋子。他步入吃飯間,一如平時那樣在火盆前坐下來,但立即大聲呼喚阿米。
“你一起床就到什麽地方去啦?”阿米一邊說一邊從裏麵走出來。
“你聽我說,昨天夜晚睡在**時聽到的那一下很大的聲響,果然不是什麽夢,而是賊!那響聲是賊從阪井家的崖上落到我們院內發出來的。我方才到後麵去轉了一圈,看到一隻文卷箱,箱內的信件等物丟得遍地都是,還留下了一堆點心呢。”
宗助由文卷箱內取出兩三通信件給阿米看,信上都寫著收信人阪井的名字。阿米見後吃了一驚。
“阪井先生總還有別的東西被偷了囉?”阿米保持單膝著地的姿勢,問道。
“照這種情況看來,是還有東西被偷了呢。”宗助交叉著雙臂答道。
夫婦倆暫且談到這裏,便把文卷箱擱在一邊,麵對飯盤吃早飯了。但是舉筷之後,還是離不了關於賊的話題。阿米向丈夫誇示自己的聽覺和頭腦很靠得住,宗助則以自己的聽覺和腦子不靈為幸事。
“說得倒輕巧。這事如果不是發生在阪井先生處而是輪到我們頭上來,像你這樣呼呼大睡,豈不壞事啦!”阿米發起反擊。
“哦,賊是不會光臨我們這種人家的,放心好了。”宗助也不示弱。
這時,隻見阿清從廚房裏探出臉來,認真地表示道賀:“要是先生先前購置的大衣被偷的話,那真要熱鬧一番了。幸好事情沒出在我們家,而是阪井先生遭殃,真是謝天謝地。”
宗助和阿米都有點兒窮於應答了。
吃完飯,離上班時間還有不少時間。宗助認為阪井家一定亂得不亦樂乎了,決定把文卷箱主動送去。這箱子雖是描金漆器製品,但無非是在黑漆的底子上描有金色的六角形而已,看來並不是什麽太值錢的東西。阿米取出一塊進口細條紋料子的包袱布,把文卷箱包起來。由於包袱布不夠大,便把布的四隻角作對角聯結,在正中央的部位係成兩個死結。宗助提著這隻包袱,簡直像提了點心盒子去送禮。
從客堂間望出去,崖上就在眼前。但是,由大門外繞過去,得順著道路走五十來米,然後上坡,再朝反方向折回五十來米,才能到達阪井家的門前。宗助見石頭上野草萋萋,就沿著整潔的扇骨木樹籬,進入阪井家。
大門裏簡直太寂靜了。宗助行至正門前,見磨砂玻璃門關著。他摁了幾下電鈴,但是不見有人出來,好像電鈴是壞的。宗助隻好踅到廚房門口去,見這兒的兩扇磨砂玻璃的格子門也關著,但能聽到裏麵有拾掇器皿之類的聲響。宗助開了門,見一個女仆蹲在擱有煤氣爐的地板上,便向她打招呼,說:“這是府上的東西吧?今天早晨,它落在我家的後院裏了,所以送過來。”宗助說著,取出文卷箱。
“是嗎?多謝了。”女仆簡單地致謝後,拿著文卷箱走到地板間的間壁前,招呼一個像是幹內房雜活的女工,然後小聲地說明了緣由,把東西遞過去。那女工接過東西時,朝宗助瞥了一眼,立即走進去了。隻見同女工擦肩而過,一個圓臉大眼的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同一個紮著蝴蝶結、像是她妹妹的小女孩跑了出來,她倆頭靠頭地把小腦袋探向廚房,注視著宗助,交頭接耳地說:“這就是賊啊。”宗助把文卷箱交出後,認為已經完事,沒有必要進去打招呼,想就此告辭。
“文卷箱是府上的東西囉?沒錯吧?”宗助向那一點兒也不知情的女仆追問了一句。對方聽了,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方才那個女工走出來了。
“請先生裏麵坐。”女工恭敬地行禮致意。這倒使宗助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女仆殷勤地反複邀請,遂使宗助由先前的不好意思進而感到有些為難了。這時候,隻見房主走出來了。
同預料的一樣,房主果然是一副福相,氣色很好,下臉部胖得向下垂,不過不像阿米所說的那樣沒有胡子,而是在鼻下長著修過的短髭,臉頰至腮下一片青色,刮得很幹淨。
“哦,給你添了這樣的麻煩……”房主表示謝意,眼角處出現明顯的皺紋。他身穿碎白點的米澤[18]料子衣服,膝蓋頂住地板,向宗助打聽具體情況,態度不慌不忙。宗助扼要地談了談昨晚至今晨的事情經過,然後問房主“除了文卷箱外,是不是還有東西被盜”。房主回答說“放在寫字桌上的一隻金表也失竊了”,但是沒有絲毫沮喪的神色,仿佛丟的是別人家的東西似的。比較起來,毋寧說,他還是對宗助的講述抱有更大的興趣。他問:“賊究竟是打算沿著山崖由後麵逃跑呢,還是逃跑時由崖上掉落下來的?”宗助聽了,當然無法作答。
這時候,先前那個女工端著茶和煙,由裏麵走出來,宗助又不便馬上告辭了。房主還特意取過坐墊,執意邀宗助坐下來,然後講起今晨已有警察來過,據警察推定,賊是在傍晚時溜進房子裏,隱藏在堆房之類的地方,據估計,賊是從後麵廚房進來的,然後擦亮火柴,點起蠟燭,放在廚房裏的一隻小提桶裏麵,接著進入吃飯間,由於鄰屋裏睡著女主人和孩子,賊便沿著走廊來到主人的書房,動手偷東西,這時,可能是遇上了出生不久的小少爺的吃奶時刻了,賊聽到小少爺醒過來的哭泣聲,便推開書房的門,逃進了院子。
“要是像往常那樣有狗在的話,就沒有問題了。但是很不巧,這狗得了病,已在四五天之前送到醫院去了。所以……”房主遺憾地說。
“這真是太不巧了。”宗助表示同感。
於是,房主開始大談這狗的品種、血緣關係以及時常帶它一起去打獵等等的情況。
“我是愛好打獵的。可是近來因神經痛而暫停了。在初秋到冬天這段時期裏去打鷸鳥,腰以下的部分非得浸在水田中泡兩三個小時不可。所以是極傷身子的。”
看來,房主是個一談起來就沒完的人。宗助無非是“對呀”“是嗎”地對付著,後來見房主老是往下說個不停,隻好中途站了起來,說:“我還得去辦事,不得不告辭了。”
房主這才有所醒悟似的為自己耽擱了宗助的時間而致歉。接著說:“改日,警察說不定還要來看看現場,屆時務請多多協助。”
最後,房主彬彬有禮地打招呼說:“有空請來坐坐。我近來也閑著沒事,改日再去打擾你啦。”
宗助出門後,匆匆趕回家裏,但是已經比每天早上出門的時間晚了三十分鍾。
“我說,你今天是怎麽搞的?”阿米焦躁不安地迎出正門來。
宗助立即脫去和服,一麵換西服一麵說:“那位阪井呀,真是個不知憂慮的人呢。人有了錢,就能夠那麽自由自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