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獨自看家竟遭人謀殺的案件並不稀奇。有被強盜闖入殺害的,有闖空門演變成強盜殺人的,有被闖入的色狼殺害的,還有些是被來家裏做客的友人臨時起意行凶。這類案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當中在全國各處到底發生了幾起,我並不十分清楚。

栗山宗子謀殺案被推定為裏頭其中一種犯罪類型,意味著此類事件發生之頻繁已到可建檔歸類的地步了。隻是這次的嫌疑犯是丈夫的朋友,他不是因為跟對方妻子談天時求歡被拒才起了殺機將之勒死,而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老公不在,想趁機挑逗其妻子,於是預謀潛入對方家裏。

嫌疑犯荻野光治自己承認了供詞中這一點,他以闖入民宅的罪名被逮捕,應該不久後會轉為謀殺案的嫌疑犯被起訴。

“栗山哥二月二日晚上八點左右,來到我位於福島市的家裏。他先前有跟我提過要來拜訪在市中心的客戶,分別是一家海產貿易商和一家電機公司。那天他說他賣掉了一台客貨兩用汽車,所以非常開心,這次出差要到仙台,四日晚上才會回東京。我是栗山哥同大學、比他小一屆的學弟,栗山哥兩年前在仙台分店工作的時候,我常去他家做客,所以跟他老婆宗子也熟。”

荻野光治自己招供出來。

“說真的,我喜歡宗子小姐。我一次都沒對宗子小姐表白過,不過,我想我的態度在旁敲側擊之後宗子小姐也多少明白了,又或者是被栗山哥發現了也不一定。我對自己老婆瘦巴巴的枯槁孱弱的身體不滿很久了,自然對宗子小姐豐滿的身體很心動。再加上宗子小姐不像尋常女人愛撒嬌,對人不理不睬的冷淡模樣更有魅力。可能是我過膩了老婆對我噓寒問暖日子後的反抗心態吧。

“栗山哥二日晚上到我家住了一晚。三日早上跟我一起出了家門,之後坐上往仙台市中心的火車談生意去了。當時我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到公司後突發奇想,今晚栗山哥不在東京家裏,隻有宗子小姐一個人在家,我突然非常想跟宗子小姐單獨相處聊個天。從以前到現在,栗山哥都一直在旁邊,沒機會跟她好好地私下聊聊,或許兩個人相處起來會很愉快,到時候就可以把自己長久以來的心意跟宗子小姐表白,我想讓她知道我對她的好感,並沒妄想馬上跟對方進入戀愛的階段,隻希望彼此的感情能更進一步。我真的隻是這麽單純希望著,絕對沒有非分之想。

“這個念頭一興起我馬上就去做了。我打了電話回家跟老婆交代說要去東京出差,跟公司報備了下午有私事要辦,所以中午以後必須早退。我到了上野車站以後先到附近閑逛了一個小時左右,然後叫了部出租車,往足立區西新井的栗山哥家附近前進,到的時候是晚上八點多,跟之前說的時間差不多。

“這一段也跟你們說了好幾次,栗山哥家的大門緊閉,我按了四五次電鈴都沒人響應,心想可能沒人在家,所以我很失望。但千裏迢迢從福島趕來,如果就這樣回去實在是不甘心,我不斷地想至少要讓我見對方一麵。或許是宗子小姐已經睡了,或者一個女人獨自看家,所以不方便太晚接待訪客。於是乎我走到旁邊的廚房後門,懷著一絲希望推了推門,不過這兒理所當然也上了鎖。踏出了第一步之後,就更想進去裏麵瞧瞧,便撿起附近地上掉落的釘子,用石頭尖角把門撬開。

“進屋後發現裏頭一片漆黑。不過我來這個家拜訪過很多次了,早就知道內部廚房的擺設,按下牆壁上的開關亮起電燈,我從廚房兼起居室往裏麵的房間走去。四個榻榻米、六個榻榻米大的房間各一個,我當時應該是打開六個榻榻米大的那間房的紙拉門跟簾子,往裏頭張望。當然不是擅自闖入,我每次拉開紙門時,一定都會發出不小的聲響出聲詢問。所以我的指紋在這屋裏到處都是,這點我無話可說,而當時無論是哪個房間都是沒鋪床墊的。

“竟然無意間闖了空門,而且到處都找不到宗子小姐,我自己也很驚訝,但另一方麵,又很慶幸是這般場麵,這樣超乎正軌的會麵,就算是如此無奈地結束也好,反而讓人鬆了一口氣。在當時我並沒有走到裏麵放雜物的小屋,怎麽可能想象到宗子小姐竟然會在那個地方?我把剛進屋開的電燈全關了。因為已經沒辦法把廚房後門再鎖好,我把廚房後門關好就走了,當然也無法抹滅門曾被撬開的痕跡。我在那扇門上似乎留下很多指紋,應該就是當時把門撬開時沾上去的。當天晚上我第一次住在上野附近的花房旅館,在隔天早上六點四十分搭特快車回福島。因為十點多才到福島車站,到公司時已經十一點半了,當天上班還遲到了。

“以上說的都是實話,一切都沒隱瞞。我采取的行動雖非常理能判斷,如果因此導致我背負殺害宗子的嫌疑,很抱歉,這點我並不苟同,但我絕沒說謊或偽造證詞。宗子當時不在家中,而我也沒踏進雜物間或那附近半步。你們有在雜物間的門上找到任何一枚我的指紋嗎?警察先生有指稱我在那邊做了什麽嗎?我想我的指紋應該沒沾在那邊才對。因為我根本沒走到過那邊,所以當然沒有指紋。”

的確,在雜物間的門上沒搜證到任何荻野光治的指紋。不過,有某些警察認為荻野肯定是戴了手套,房間拉門上的指紋是殺害宗子前留下的,應該是因為他當時也沒想那麽多。總歸來說,荻野當初隻是為了求愛而潛入,也沒預謀殺害宗子,大概也毫不在意自己的指紋會留下來吧。警方推斷,之後由於宗子不斷地抵抗,荻野索性將之勒死,在瞬間就成了殺人凶手。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犯了罪的緣故,心理上很自然地將口袋裏的手套拿出來戴上,將進入假死狀態的宗子拖到雜物間。因為外頭很冷,手套應該是必備的物品吧。但關於這點,荻野否認自己當時持有手套。

那麽,到底是怎麽樣的情形,宗子竟然會出現在雜物間裏?從犯人的心理推測,一定會希望拖延罪行被發現的時間,這多半發生在犯人是熟人的案件之中。被看見臉的凶手或熟人,絕對不希望假死狀態中的被害者蘇醒過來,通常會再一次進行勒絞,而那一次通常將造成決定性的致命傷。如果被害者活過來後指認出凶手的話,後續處理一定會十分麻煩,荻野光治當然也考慮到了這點。

但話說回來,荻野為何不對已呈現假死狀態的宗子為所欲為呢?死後**的性侵害案件也是相當常見。不過根據警官們的意見,這倒也不能一概而論。平均而言,以不認識的凶手來說,例如強盜或色狼做出這種舉動的概率是比較高,如果是生前曾相處交流過的人,是比較做不出這等程度的殘忍舉動的。再怎麽說,似乎多多少少會覺得過意不去。

警方根據荻野嫌犯的供詞發現許多矛盾的疑點,再深入進行調查時,搜查總部又得到了新的情報。栗山敏夫一年前幫自己老婆宗子買了一千二百萬日元的人壽險,受益人當然就是老公栗山本人。

當時栗山也一起加入了這張保單,但他僅僅保了兩百萬日元。這怎麽想都太不對勁了,感覺已經到了對不起他老婆的地步。

如果是栗山把宗子殺害了,那就變成了以獲取保險金為目的的殺妻案。但是因為案發期間栗山在仙台出差,隻得排除他的嫌疑。

警察果然不愧為警察,自從得到保險這條情報後,便把栗山的私生活徹頭徹尾地翻出來檢視。他喜好賭馬,雖然額外地有業績獎金進賬,卻過著比普通上班族奢華許多的生活。愛喝酒,隻出入高級酒吧,在女人間也很吃得開,而外遇的傳聞更沒平息過。因為持續過著這種生活,所以欠債借錢是遲早的事。這類人的特色就是,持續有收入卻背負了大量債務,大多是吃喝玩樂的花費。因為做業務的關係,所以嘴巴很甜,姿態也擺得很低,個性更是圓滑,從不得罪人。

對照老婆死前一年才幫她保的一千二百萬日元壽險,給外界的印象,夫妻倆的感情並不特別差,但也談不上特別甜蜜。宗子似乎知道栗山經常在外麵拈花惹草,但她不是那種會哭鬧的女人,索性完全漠視丈夫,對丈夫的愛應該早已消失殆盡。她本來就不是個溫情的女子,這點與荻野的供詞不謀而合,荻野說他就是被宗子這股冷冷淡然的魅力所吸引。

不過種種跡象顯示,宗子在外頭並沒有情人,在慘案發生以前,隻要丈夫出差,她大多會跑到靜岡的妹妹家玩,這點也屬實。栗山因為常出差,家裏總是空****的,也不知道他在外頭搞什麽鬼,所以這樣散散心對她也好。宗子外宿的地點也僅限於靜岡,就這點而論,與喜好聲色逸樂的丈夫比起來,簡直可稱為貞節烈婦了。

住在靜岡的妹妹昌子比宗子小五歲,在當地高中當老師。昌子回憶起姐姐,附近的人都說姐姐生前是個正直的人,這是根據與她麵談過的調查員當時的印象所得知的信息。昌子很肯定地回答警方,姐姐今年一次都沒來過家裏。原本預定在二月中要過來,又說栗山正在仙台出差,所以一月底到二月初這段時間應該沒辦法過來。

後來昌子在六日接到栗山的電話,對方說宗子一月底到現在就一直沒回家,想問問看有沒有到自己這邊來,自己嚇了好大一跳。她很擔心,表示想馬上趕到東京去,栗山說看看狀況後再說,要她先緩一緩。沒想到遲遲沒回家的姐姐竟然遭到不測,接到姐姐的死訊噩耗後,回想起接到那通電話以後就有不祥的預感。說完,昌子再也說不出任何話,激動得哭了起來。

詢問昌子對姐夫栗山的品行知道多少,但宗子似乎一點兒風聲都沒泄漏出去。果然宗子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不願在妹妹麵前示弱,所以什麽都沒說。

警察回溯到宗子可能遇害的一月三十一日。栗山說他一月二十九日晚上出差到客戶那兒,夜宿山形縣天童溫泉的某家溫泉旅館,從那兒打電話回家。警方開始尋找證據,栗山的確於二十九日晚上透過旅館櫃台打電話回東京自家,申請撥打家裏電話號碼的記錄還在,通話時間為三分鍾。負責處理這通電話的總機小姐說,一開始對方先出聲說“喂,我是栗山”,總機小姐告知是先生打來的電話,對方說“啊,這樣子呀”。總機小姐沒有繼續聽接通後的對話,不過她說,以接電話的語氣判斷應該是他老婆沒錯。

所以二十九日晚上宗子還活著。不對,據栗山的證詞所述,二月四號晚上回到家裏時,一月三十一日起的晚報便開始堆在信箱中,所以宗子還看了三十一日的早報。針對這點,警方回到家中再進行了一次搜證,三十一日的早報的確還擺在開放式廚房的桌上,還殘留著翻閱過的痕跡。

由此推斷,宗子遭人謀害的時間段是在三十一日看完早報後,一直到栗山二月四日晚上回到家這段時間內。如果采信荻野的供詞,他於三號的夜裏闖入栗山家中已不見宗子身影,而如果當時宗子已經死亡,屍體已經置於雜物間內的話,犯案時間的範圍就縮小了,聚焦到三十一日早上到二月三日晚上八點這個區間。

這個推論與屍體解剖後推斷的死亡時間大致相同。不過其中最重要的信息在於,宗子是穿著睡衣被殺的。三十一日的晚報還留在信箱中,穿著睡衣很自然地讓人聯想到當天早晨,可能還賴在**時遇害的,意味著當事者死時可能處於還沒完全清醒的狀態。也就是說宗子早上一睜開眼就是去信箱拿早報,然後在開放式廚房的桌上稍微翻閱了一下,大概是因為隻穿睡衣有點冷吧,在換衣前再鑽回被窩中暖暖身體,這舉動在冬天早晨很常見。應該是在這之後不久,加害者便闖入行凶。女方掙紮的痕跡一定弄亂了被褥,所以凶手才將之收入衣櫃中,一方麵也是希望宗子的屍體越晚被發現越好,最好是能先被當成行蹤不明處理。床墊寢具如果就這麽淩亂鋪著,馬上就會讓人發現宗子應該還在家。

宗子幾乎不與鄰居交流,詢問了附近鄰居對死者的印象,大家對她的評價幾乎都是“很難相處的一位太太”之類的形容。東京的住宅區跟鄰居的來往大多很疏離,由此推斷宗子平日也多半躲在家中。所以即便四五天不見宗子的身影,旁人也不覺得奇怪,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尋找她。

栗山家旁邊是空地,車庫就麵對著這片空地。隔了條小巷之後,栗山家某一側鄰接的是島田家,並且以一堵牆隔開,越過這麵牆為鄰家的庭院,並非緊鄰著主屋。再繼續看下去,內側北麵與河田家相鄰,又隔了一麵作為街區分界的圍牆,這裏的情況也相同,牆的那一頭是鄰居的庭院,種了許多植物,長得十分茂密,與真正居住的建築物離了有一段距離。前方隔了兩米寬的道路便是植田家與櫻井家,這兩戶人家也同樣在路旁加隔了一道磚牆。重點是,在這種環境下非常不容易聽到“聲響”。光就維護家庭隱私這點而言是個優點,但如果不巧,不幸有凶案發生時,反而變成了一大缺點。事實上,在六日晚上巡邏車包圍栗山住處前大家完全不知情。犯案時間暫時推斷為一月三十一日,然而當天栗山家附近的鄰居,半點“聲響”和“動靜”都沒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