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荊太極

月白風清,吳道明一路疾行了一個時辰左右,前麵已經望見了燈光寥寥的婺源縣城。

那所深宅大院,高高的圍牆,石階上的兩扇大門緊閉著。此刻夜深人靜,附近巷子裏的人們早已進入了夢鄉。

吳道明縱身躍上牆頭,翻身進了院子裏,躡手躡腳地潛入中庭,沿著回廊繞到了後麵的那排正房前,發現客廳裏還亮著燈光、裏麵傳出說話的聲音。

他輕手輕腳地貼近前,眼睛向花窗內望去。

黃乾穗坐在太師椅上,旁邊是他的小舅子孟祝祺,兩人正在飲酒。

“姐夫,我們何不今晚就行動呢?朱彪也住在寒生家裏了,另外,男男女女的還來了不少人,還有幾匹馬,負責監視那所房子的人回來說,肯定是朱彪,但是沒見到這群人裏麵有孟五他們兩個,我讓他回去繼續盯緊了。”孟祝祺說道。

黃乾穗飲下一小杯酒,緩緩說道:“深夜去寒生家裏抓人,肯定會引起寒生的反感,目前他還有利用的價值,首長前兩天還專門打來電話詢問他的情況。抓朱彪一定要秘捕,不能驚動他人,清楚嗎?”

“知道了,姐夫。”孟祝祺回答道。

“明天上午,我親自同你去見寒生,要搞清楚同他一起回來的都是些什麽人,當前的階級鬥爭形勢很嚴峻啊!”黃乾穗吩咐道。

“是,姐夫,建國那邊有什麽新的消息嗎?”孟祝祺問道,並恭敬地斟滿了酒杯。

黃乾穗端起酒一飲而盡,臉上紅光滿麵,道:“還在中央黨校速成班學習呢,他那個班上的學員個個都是有後台的,將來國家的命運就掌握在這些人的手上了,當然,是在建國的領導下。”

“嘿,但願這日子早一天到來。”孟祝祺興奮地一仰脖,一杯酒直接倒進了喉嚨裏。這幫狗官,還夢想著黃建國稱帝呢,老爺子頭下腳上葬入了太極陰暈,陰陽倒錯,黃建國沒得指望了。吳道明想著,同時伸手進襠,忍痛拔下兩根剛剛生長出來的嫩毛。他在猶豫不決,是否應該出手擊殺這兩人。

“哦,對了,建國說,要把繳獲吳道明的那些太極卵盡快送入京城,以作疏通上層之用,你這就去到保險櫃裏把它們統統拿來。”黃乾穗吩咐道。

“好的,我這就去給姐夫拿來。”孟祝祺說著站起身來。

吳道明此刻心中主意已定,於是隱身到了暗處。

孟祝祺走出房門,似乎感覺到風涼,脖子一縮打了個冷戰,隨即快步向東偏房走去,那裏是黃乾穗的書房。

書房內的牆壁上掛著一幅開國大典的畫像,孟祝祺輕輕地移開畫像,牆壁上有個小木門,木門裏藏著一個保險櫃。他輕輕地轉動著密碼刻度盤,左右三次,打開了保險櫃,從裏麵拎出來一條鼓鼓囊囊的帆布口袋,然後重新關好保險櫃的鐵門,畫像恢複了原位。

這裏麵盛的就是那二十七枚五色太極土卵。

孟祝祺嘿嘿一笑,自言自語道:“吳老道啊吳老道,還有那個不安分的老尼姑,算下來應該早就毒發身亡了。哼,這就是叛徒的下場!”

吳道明出現在房門口,運足真氣,攤開手掌,奮力將兩根陰錐吹出……那兩根陰錐晃晃悠悠地刺入了孟祝祺後頸上的左右風池穴,此乃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他的延髓會受到陰錐的強烈刺激而立刻昏厥。吳道明心中發出了快意的冷笑。

不料,孟祝祺並沒有應聲而倒,反而是伸出一隻手朝後頸用力拍去,“啪”的一聲響,口中喃喃說道:“奇怪,往年這個時候不該有蚊子呀?”

吳道明大驚,陰錐乃是自己的成名暗器,竟然奈何不了孟祝祺,這可怪了?事不宜遲,他立刻抽身上前,右手五指攏成鷹爪狀,重重地點在了孟祝祺位於第五胸椎棘突旁寸許的心俞穴上,該穴也是人身要穴,屬足太陽**經,擊中後可立時導致休克。

孟祝祺這次終於倒了下去,甚至口中還吐出了白沬。

吳道明想想,現在若是殺了他們算是便宜了他們,要讓黃乾穗、孟祝祺親眼看到,他們處心積慮的陰謀到頭來是如何竹籃打水一場空的,那才是對他們最大的打擊。

吳道明拎起那條帆布袋,往肩上一搭,出門縱身躍過圍牆,深提一口真氣,疾奔出城而去。

黃乾穗久等孟祝祺不來,心中犯疑,於是親自過來書房,一眼便瞥見孟祝祺昏倒在地,不覺大吃一驚,忙喊來前排房子裏的司機警衛,將其抬到**,立刻打電話召來了那個人民醫院的荊院長。

院長檢查了孟祝祺的身體狀況,感到有些奇怪,搖著頭道:“血壓正常,也沒有中風的跡象,先救醒再說吧。”他從急救包中取出大號三棱銀針,刺入了孟祝祺的人中和十二井穴放血。過了一會兒,孟祝祺悠悠醒轉過來。

“你怎麽了?”黃乾穗問道。

“我……開始有蚊子咬我脖子、然後後背一疼就什麽也不知道了。”孟祝祺支支吾吾地說道。

院長掀起了孟祝祺的衣服,檢查他的後背,在其第五胸椎棘突右側約一寸半的地方,發現了一塊紫癜。

“他是被人暗算,擊中心俞穴而休克昏迷的。”院長神色鄭重地說道。

黃乾穗聞言沉吟不語,默默地走出門,來到書房,警惕地四下裏望了望,然後移開牆上的畫,打開保險櫃,太極土卵不見了……

黃乾穗滿懷心思地走了進來,院長的手掌心裏托著兩根尾部打著卷的毛發。“並沒有蚊子叮過的痕跡,這是從他後頸上拔下來的,絕不是頭發。”院長說道。

“那是什麽?”黃乾穗驚奇地問道。

“這像是**,但是奇怪的是孟主任的脖子上怎麽會長**呢?”院長不解地說道。

院長名叫荊太極,原籍四川峨眉縣,不過口音不重,此人和黃乾穗堪稱莫逆之交,上次毒殺吳道明和師太的紅信石就是荊院長拿來的。

離開了黃乾穗的深宅,荊太極手裏握著那兩根**,心中疑惑不解。孟祝祺的脖子上是絕對長不出來的,而是有人以極高明的祝由外術手法刺入了他的左右風池穴,那比頭發還要柔軟的**如要紮進皮肉裏,需要灌注極強的內力,毛似鋼針一般方可,婺源不曾聽說有這等高人啊!

**,又稱恥毛,是生長在人類外**上和大腿內側的硬毛發。細觀此毛,拈在手指中為橢圓形,較普通人的粗壯了許多,說明此人雄性激素分泌極為旺盛,但其色斑白,毛囊也不甚飽滿,看起來又是屬於中老年男人的,一般已婚中老年男性,普遍腎虛、雄性激素幾盡枯竭,所以,這是一個老年童子的毛發。

和尚道士?此地雖然寺觀不少,但“文革”後期,和尚道士們基本上都已經還俗了,而且也沒有聽說誰有這麽高深的祝由外術。

據自己所知,近一段時間內,外地來到婺源的老童子隻有一個人,不但身懷高深武功,而且與黃乾穗和孟祝祺二人有嫌隙,那就是嶺南吳道明。

黃乾穗已經將紅信石分批量下進了他和師太的飲食之中,難道說他們還沒有毒發身亡?

荊太極憂心忡忡地返回了自己在醫院內的單身宿舍,自己已經是奔五十的人了,依舊還是孤身一人。

祝由之術是最早的中原巫術,曾經是軒轅黃帝所賜的一個神職官名稱,當時巫醫合流,“祝”者,咒也;“由”者,病的緣由,以中草藥和借符咒禁禳來治療疾病的方法稱為祝由。能施行祝由之術的都是一些文化層次較高的人,受人景仰,多由師父帶徒弟的方式,口傳心授,主要有下陰、入魔、念咒和舞作等,這些招式在現代已被認為是迷信。

所謂的“下陰”隻是一種高度入靜的表現,而“入魔”則是入靜中的觀想。許多氣功修煉者都會將其看作是一種意念的方式,使人產生一些特異的功能,將人體的潛能最大限度地發揮。

後來中醫脫離了祝由科,導致祝由之術逐漸沒落,最後滲入道家學說,演變為茅山及龍虎山的道術之中。

隻有祝由十三科以外的一個秘密旁支在民間悄悄流傳了下來,當今非但會此術的人極為罕見,江湖上甚至極少有人聽說過。

陰陽錐之術,就是祝由外術中極高深的一種秘術,而且必須是多年的童子方能練成。

荊太極自己本身就是近五十年的童子之身,但師父卻從來沒有教過他陰陽錐之術,也許因為師父是女人,不太方便的緣故吧。

次日清早,荊太極獨自駕駛著一輛破舊的救護車離開了醫院,先西行朝景德鎮,然後轉往鄱陽湖方向駛去。

一個時辰後,救護車在一個山脈穀口處停了下來。

荊太極跳下車,舉目四望,但見滿山遍野都呈現出一片片紅色和金黃色,晚秋初冬的江南山景真的是別有一番滋味,他想起了杜牧的那首《山行》來,“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隻有師父這樣的世外高人,居於此等風光旖旎中,方顯隱士之高雅呢!荊太極一麵想著,一麵朝穀中走去。

師父人稱王婆婆,待人和氣,甚少與外人交往,以至於沒人曉得她老人家竟是數十年前的峨眉派名宿,更無人知道她還是中原祝由外術的傳人。自己少時家境貧窮,曾在峨眉山上的寺廟中做過小工,與師父有過數麵之緣,自從四川中醫學院畢業以後,便分配到了婺源縣人民醫院,有一次在此山穀中釆藥與師父偶遇,遂結下師徒之緣。

從此,自己方知世上還存在祝由外術這樣一門異術。

穀中的草房前麵的那潭碧水依舊清澈見底,山洞裏流下來的溪水如同白練般,砸在潭中升騰起團團白霧。

老遠望見小姑娘萍兒在草屋前麵玩耍,身旁站著一個中年農婦。

“荊叔叔來了!”萍兒發現了信步而來的荊太極,蹦蹦跳跳地跑過來。

“哈,萍兒又長高啦!”荊太極笑著說道,想想自去年春節看過師父後,就一直再也沒有來過了。

“婆婆出門去了。”萍兒撅著小嘴兒說道。

“哦,師父什麽時候回來?”荊太極悄聲問道。

小姑娘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那位大嫂是誰?”荊太極問道。

“是婆婆找來看我的,就住穀外的那個村子裏。”萍兒回答道。

荊太極走到草屋前,向那農婦打招呼。

農婦告訴他,王婆婆已經走了半個多月了,可能還要半個月才能回來,這期間就由她來照顧萍兒。

真是不湊巧,自己專門帶來了自孟祝祺脖子上拔下來的那兩根**,準備交與師父驗證是否就是陰錐,如果是,那說明祝由外術江湖上還有人懂得,如果兩根陰錐是吳道明的,那麽嶺南吳道明是否又與師父存在著什麽關係呢?

師父從來沒有提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