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民族與文化

今天講題是“民族與文化”。第一講“性道合一論”,第二講“中國文化中的人和人倫”,第三講“中國文化中理想之人的生活”,都是偏重在人生問題上。這一講起,要開始講一些比較偏重曆史方麵的。

講到中國文化,首先就聯想到中國民族。由民族產生出文化,但亦由文化來陶鑄了民族。沒有中國民族,便沒有中國文化;但亦可說沒有中國文化,也就沒有了此下的中國人。天地生人,本沒有分別,分別則在民族血統上,乃及文化上。今天是特地從民族方麵來講文化。

中國民族如何形成?這似乎不是問題,而實是一大問題。中國廣土眾民,世界上沒有那一個民族擁有像中華民族那樣眾多的人口。中國占地之廣,也非世界任何一個國家可及。由中國人來構成如此一個偉大的社會,這都是受了文化力量的影響而且此一社會綿延最久。以美國曆史來比,不及我們二十分之一。德國、意大利,曆史更短。英、法兩國,也沒有超過一千年。所以世界上民族最大,文化最久的,隻有中國。

我們讀西洋史,最易引起注意的,是他們很看重民族區分。如巴比倫、埃及、希臘,隻環繞在地中海一角的小地麵上,但民族相異,而又永不相融和。尤其是同在一地,最先由一個民族居住,後來由另一民族侵人,最後又有另一民族進來,記載得清清楚楚。即如現代歐洲,地麵也不算大,然而民族分歧,也永不得相融和。英倫三島,最先是某一民族居住,最後又是某一民族侵入,直至目前,英格蘭人、愛爾蘭人、蘇格蘭人,還是有分別。難道中國大陸上一生下來的便都是中國人,其間更沒分別嗎?難道上古三皇、五帝、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直傳下來,便隻是一個中國民族嗎?我們讀了西洋史,回頭來讀中國史,隻覺得中國史上很少講到民族問題,使人不易看清楚中國民族究從哪裏來,又如何般生長形成。我們隻能粗略地說,正因我們中國人向來不看重民族區分,因而很易成為一個大民族;西方人正因太看重了民族區分,因而民族和民族間遂致不易相融和。

現在我們再追溯到曆史上來講,中國古代有“氏姓”之分。男人稱氏,指其居地言;女人稱姓,指其血統言。若把我們古史上所見的姓氏仔細加以條理,可見某一同血統底氏族分布在那幾處地區,或亦可指出其最先從那一地區隨後又轉移遷徙到那一地區去。如此說來,在中國古代,未嚐不是有許多異血統的部落同時存在。如炎、黃相爭,亦未嚐不是中國古史上一種民族鬥爭,但後來我們則自稱為“炎黃子孫”,至少此一民族界線早已泯滅了。因此我們隻認中國古代有氏族之分,卻不認為有民族之分。

下至西周時代,列國分封,絕大多數是姬姓,然不能說那時的中國已由姬姓民族來征服統治了其他各民族。在古史上其他帝王的後代也都有封國。到東周春秋時,諸侯列國同稱諸夏,當時他們都稱是夏王朝之後,都是曆史上一個傳統流衍而來。如孔子是殷代之後,他生在魯國,居在魯國,又說:“鬱鬱乎文哉,吾從周。”從民族觀念上說,孔子也認是諸夏,是當時的中國人;在政治觀點上說,則孔子主從周,不主從夏或從商。但當時諸夏之外還有許多蠻夷戎狄。那些蠻夷戎狄像是異民族,其實不盡然。如晉獻公娶大戎狐姬、小戎子,姬是周姓,子是商姓,可見大小二戎皆與諸夏同血統。又娶驪姬,可見藤山之戎亦同是姬姓。又有薑姓之戎。如此之類尚多。可見當時夷、夏界線之分主要在文化,不在血統。楚國自稱蠻夷,後來亦漸被認為諸夏了。吳越皆諸夏血統,在春秋初年不與中原諸夏相通,當亦在蠻夷之列,到春秋末年,亦為諸夏之盟主。可見講《春秋》的學者所謂“諸夏而夷狄則夷狄之,夷狄而進乎諸夏則諸夏之”,此說決不錯,而夷、夏界線在“文化”不在血統,即此可證。

從戰國到秦代,中國大陸上便已融和為一民族。《中庸》所說:“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當時的交通文字和人倫道德,都已統一。而所謂中華民族,亦至是遂臻確定。那是在中國文化中最值得大為闡揚的一件事。中國文化不僅由中國民族所創造,而中國文化乃能創造中國民族,成為有史以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大民族,那還不見中國文化之價值,那還不值得我們來闡揚其甚深意義之所在嗎?

“血統”是民族特征之第一項,“居地”是第二項,中國古人對於居地能影響當地居民性格方麵之關係,亦認識得很清楚。《小戴禮記·王製篇》有雲:

凡居民材,必因天地。寒暖燥濕,廣穀大川異製,民生其間者異俗。剛柔輕重遲速異齊,五味異和,器械異製,衣服異宜。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中國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

那是說天時氣候溫度濕度,交通物產,環境上有了種種差異,便影響到各地居民之性格,如剛柔輕重遲速,乃至習慣風俗之一切,以及飲食衣服使用器械種種之相異。中國古人承認此諸相異,並認為此諸相異不可強同,重要者在此諸異之上,要能“修其教,齊其政”,要教化修明,政治齊一,務求對此五方諸民均能使其皆有安居和味宜服利用備器。至於其語言不通嗜欲不同也所不妨,隻要能達其誌、通其欲便是。當知此一理論,便是中國文化所以能在廣大土地複雜居民之上,漸漸融成出一大民族來之主要原因所在。我第一講“性道合一論”,亦可用此一節話來互相闡發。

依照中國人想法,天時、地理、血統不同,民族性不同,均不礙事。隻要有一番教化,在此教化之下,有一番政治,“教化”與“政治”便可形成一個文化而發出大力量來,自然可以道並行而不相悖,萬物育而不相害;自然可以盡己之性而盡人盡物之性;自然可以會諸異於大同,而天下自達於太平之境。試問此是中國文化理想中所含蘊的何等見識,何等抱負?宜乎在此文化大理想之下,可以形成一偉大無比的大民族,而直傳至今依然堅強不衰,剛毅不屈。在將來,它依然會發生大作用。

諸位如讀西洋史,如古代之希臘羅馬,中古封建社會神聖羅馬帝國,至近世現代國家、帝國、殖民、資本主義,各有它們的精采處,但永遠為一個民族糾紛所纏住而不得解脫,而使西方文化永遠有其一限度。所謂“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隻有中國曆史、中國文化所懸此一理想可以當之。若僅在物質上求發明,當知會永遠達不到此境界。

現代西方的科學發明,關於天文學、氣象學、地質學、生物學、心理學、考古學、人類學、社會學,乃及現代新興之文化學,種種知識,實可對我上引《王製篇》中一節話加以種種證明、種種發揮。但隻缺少了一番“一視同仁”的文化理想,來為世界各地居民建立一個共同的政治與教化,來為世界各地居民通其誌,達其欲。所以西方曆史上任何一個民族糾紛,直到今天不得解脫,而且仍會不斷糾紛下去。若反觀中國曆史,好像中國民族如自天下降一般,好像中國民族自始便是一個中國民族。到今天,卻覺得中國民族沒有一股力量像西方般也能來欺侮人,而且還不能避免別人之欺侮,就反而指摘中國文化之無意義與無價值,那真是一種短視,一種謬見,我們不該不加以糾正。

我們再從上引《王製篇》那一段話來說,世界人類同是天生,人性應是相同,但因居住環境之不同,大同中不害有小異,則中國民族之民族性自應與西方民族乃及其他民族有其相異處。不僅中國民族與其他民族有異,即在中國之南方與北方,其民性也不同。東南區與西北區又不同,東北區與西南區又不同。但中國人卻隻說“道一風同”,這是在小異之下仍可有大同一明證。道一風同即指“文化”言。

中國人有此文化信念,故不重視那些血統相異,不認為異民族便不能融和合一。在秦漢以後,中國北方大敵有匈奴,那裏的天時地理,交通物產,和中國內地相異太遠。當時中國人也說匈奴是夏代之後,但中國人並不看重這一點。中國人那時的意見,一是拒諸塞外,求能不來為中國之害。一是招他們來居住內地,好讓他們在中國內地之政治與教化之下逐漸同化。那本是中國文化一大理想,大抱負。可惜東漢三國以下,中國內部自己的政治教化力量大大衰退,遂致有五胡亂華之大災禍。其實五胡亂華那些胡人,本已早居住在中國內地,如劉淵、石勒、苻堅之輩,也多少受了中國文化陶冶,也早如一中國人。所謂五胡之,也近是一種內亂。而此下的北朝,則成為另一時期之華、夷雜處,與春秋時代之華、夷雜處也有其約略相似處。下到隋唐統一,中國地麵上又盡變成了中國人,異血統還是成了同民族。在唐代,有不少政治上學術上傑出人物,論其血統,則本是一胡人。此下遼、金、元時代,還是不斷有異族內侵,但到明代統一,那時又是在中國地麵上的盡變成了中國人。在那一時期的曆史上,又有許多政治上學術上的傑出人物,論其血統,則本是異民族的;而在中國文化之繼續發展上,他們亦曾盡了一番力量與貢獻。清代人主到今天,滿洲人也盡變了中國人。中華民國創建,高呼“五族共和”,照中國文化理想與曆史實證,將來的五族也自會融成為一族的。

中國人又有一理想,認為地域太遠,行政上教化上有許多不方便,則隻求其能文化融和,不必定要合成一國。如韓國,遠在周初殷人箕子早已到了那裏,他們早與中國文化有關係。又如越南,周初也曾和中國有來往,秦代早列為中國之一郡,此後不斷有中國人前去,但中國人隻求對韓、越兩地有文化傳播,不想有政治統製。明、清兩代此一關係最屬明顯。在明、清兩代,還有不斷的海外移民,他們隨帶著自己的一套文化前去,傳宗接代,拳拳勿失,但對其所居地之異民族異文化也能和洽相處,既不抱蔑視心,也不抱敵視心,處處沒有一種狹義的民族觀念之存在與作梗,此是中國文化偉大、民族偉大之一證。

現在再說到文化相異,由於民族性不同。而民族性不同,則由於自然環境之影響。此一觀點,本是與中國人向所抱持之“天人合一觀”與“性道合一觀”相通合一。而中國民族文化則是在北溫帶大平原農耕地區上發展生長,因此中國文化得天獨厚,其民族性最為平正中和,最為可久可大,此則稱之為中華文化之“同化力”。此一種同化力:

第一、是先同化了此一地區內之各民族而成為一民族。

第二、是文化向外,把四裔異民族盡化為同一文化,如韓國、越南與日本。

第三、是異民族入侵而同化為中國民族,如漢後之五胡,如宋後之遼、金、蒙古、滿洲。

第四、是異文化傳入而同化為中國文化之一部分,如印度之佛教。宗教以外有藝術,如塔廟建築、如繪畫、如石刻、如雕塑、如音樂舞蹈,其間皆有外來成分。智識方麵亦有不少外來成分,如天文曆法,乃至如水利。東漢時治河,用一韓國人王景。

故中華民族能不斷吸收異民族,而中華文化亦能不斷吸收異文化。

中山先生提倡革命,乃是政治的,並沒有提倡文化革命。現在蔣公提倡文化複興,亦不是說文化革新。如一盞燈不好可以換一盞,一輛車不好可以換一輛,一所房子不好可以另造一所,一條道路不好可以另修一條,這叫做“革新”。物質方麵可以革新,但很難把一民族革新成另一民族。如最近以、阿戰爭,埃及人所駕飛機,與以色列人所駕飛機,不管是美國造或者是蘇維埃造,總是差不多。兩國空軍一碰頭,這是人的不同,心理的不同,性格的不同,那就有大差異。以色列人可以改用俄國機,埃及人可以改用美國機,但雙方民族精神則不易對換。而列陣決勝負時,主要因素則在雙方的“民族精神”上。

民族創造文化,文化也可以創造民族,可以陶冶個人。世界上最偉大的思想家、宗教家,如孔子、釋迦、耶穌、穆罕默德,他們生在不同的環境和不同的曆史文化裏麵,形成了他們不同的思想與信仰。而他們的思想與信仰,又影響了他們各自的民族文化。儻使孔子不生在中國而生在印度,就不會是今天的孔子。孔子是中國北方的天時、地理、物產、交通種種自然環境乃及曆史文化、社會風俗積累的大傳統之下所產生。倘使耶穌生到中國來,長在春秋時代,他就不會成為今天的耶穌。耶穌說:“凱撤的事由凱撤管,上帝的事由我管。”當時猶太民族是羅馬帝國的奴隸,他們過著長久的流亡生活,從這裏流亡到那裏,痛苦已極,就有他們的先知告訴他們說,一定有個上帝會來拯救我們猶太人。耶穌接著說,上帝不僅要救猶太人,還要救世界人類。至於當時羅馬凱撤的政權統治,耶穌也無奈何,隻有由他去。若使我們今天到印度去,還可依稀想象到一點釋迦牟尼當時的心情。到了阿拉伯沙漠地帶,也可約略想象到當時穆罕默德的心情。但春秋時代的中國社會,就一切都不同,那時已有天子、諸侯、卿大夫,政治上有一套,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以來,曆史上又有一套。論其天時、地理、物產、交通、自然大環境,又和釋迦、耶穌、穆罕默德三位所處大不同。因此我們可以說,乃是由中國社會、中國文化而產生了孔子,孔子又光大了中國文化。印度社會印度文化產生了釋迦,釋迦又光大了印度文化。耶穌、穆罕默德,也都是在不同的社會環境與文化曆史之下,產生不同的思想與宗教。他們的思想和宗教,又影響了此下不同的文化。

但從另一麵講,同一文化也不定能融為同一民族。如西歐,他們可說是同一文化。但如拉丁族、條頓族、斯拉夫族,此種民族界線永遠在歐洲史上引起無窮糾紛。而且西歐亦可說是同一宗教。西歐文化應說是由中古時期的基督教開始,但同一宗教亦不能融化成同一民族。甚至同一民族同一文化在同一地區,地區並不大,而仍不能共同建立一國家,如古代之希臘,近代之西班牙與葡萄牙皆是。若要他們建成一大國,則必由武力征服而成為帝國型,如古代之羅馬,近代之大英帝國。此與中國之由同一民族同一文化而建成之國家大不同。更甚至於在同一國家之內,而仍各保持其各自之獨立地位,並不能融凝成為一體,如英國之有英格蘭、蘇格蘭與愛爾蘭。西歐近代科學發展,地理、交通、商業、經濟,均已化成為一體,而依然分疆割界,諸國林立,不能融和。以前是西歐鼎盛時期,世界任其宰割,各自爭霸爭雄,猶自可說。此刻則赤色帝國之蘇俄眈眈在旁,一麵共同需要美國之支援,而其內部仍是鉤心鬥角,互相齟齬、互相排拒,仍不見有稍微之改變。試問原因何在?則不能不說仍是受其文化精神之影響。

古代希臘人便說,“知識即是權力”,近代西方人依然抱持此觀念,說科學可以征服自然。當知此一觀念,就人對物言,似無大病。就人對人言,則正貴能在人類自身發展出一套合情感、合理想的文化,化異民族為同人類,在此高天之下,厚地之上,共同生息,共同相處,以同躋於一個大同太平之境。就此而言,則中國文化之偉大亦自可想見,不煩深論。

中國古人說: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

所謂“大道”,正是指的人類一種合情感、合理想之偉大文化言。此刻則無可諱言,正是一個天下為私的世界。中國傳統文化正該為世界人類善盡其一分應盡又可盡之責任。近代中國隻有孫中山先生深知此義。他在講“民族主義”時,曾舉一例說,有一香港碼頭工人買了一張馬票放在他竹杠裏,到開獎時,一看中了獎,喜極而狂,他想已中了頭獎,此後決不需再做一碼頭工人,就把隨身竹杠丟到海裏,卻連獎券也丟了。中山先生告訴我們,要講“世界大同”,正需我中華民族發揮其傳統文化善盡職責。當前我民族受盡折磨,曆盡艱辛,正如一竹杠之可厭可鄙,但頭獎卻在那竹杠裏。中國民族自己看輕自己,把中國文化傳統自己丟棄了,卻要來髙唱世界大同,這就和那香港碼頭工人一般。中山先生此一譬喻,實是大堪深思。此刻蔣公提倡文化複興,便是教我們要在竹杠裏找尋出那中了頭獎的馬要來。

現在就比較樂觀的一麵講,現代科學已使世界交通經濟物產化成一家。目前的聯合國,隻要繼續進步,也可使世界政治漸向調和融合的路上走。最難的卻在各民族文化精神有不同,更要的是宗教信仰之不同。若要世界各大宗教融化歸一,此事頗不易。但在中國社會裏,各宗教卻可以和平共存,不起大衝突。此事遠從唐代以來已可見。那時佛教、回教、耶教都已同時在中國存在。直到目前,並未為宗教問題而使中國社會發生分裂。縱亦時有小糾紛,到底非是一件不可弭平之事。如此可證,將來世界各大宗教之大合流,亦很易在中國社會中形成。亦恐隻有在中國社會中能形成。

今試略去世界各大宗教信仰內容之相異於不論,而各大宗教則共同有一套外在之“禮樂”,亦可說各大宗教有一“共同形式”,即禮樂。而中國傳統文化又是極尚禮樂的。世界各大宗教未免在其外在之禮樂上多拘泥,中國傳統文化則雖極崇尚禮樂,而在禮樂上多變通,少拘泥。有人提倡以藝術來代替宗教,但藝術含義較狹,不如說禮樂更較具體實在,而含義亦較深廣。

再說各宗教之“共同精神”,幾乎全信有一“上帝”。換言之,均信在人類之上有一最高不可知之主宰。中國文化傳統正是同有此信仰,而能提出“天人合一”“性道合一”之理論,把此一不可知之主宰與現實人生相融和,而彌縫其間之裂痕。隻有佛教,依法不依天,重內不重外,與其他宗教相異。但佛教之出世精神早已在中國文化中融和了,早已變成一種“人文”中心之新教義。此後中國若能更發揮其天人合一性道合一之理論與信仰,而文之以一套新禮樂,在中國社會上一向所想象之儒、釋、道“三教合一”,未嚐不可再上一層,來一套“五教合儀”,乃至“諸教合一”。此一理想,雖尚遠需時日,但在中國文化中演出,實非一不可能之事。

以上說明了中國文化同化力之大,可以化異民族為同民族,豈不能化異宗教為同宗教?世界大同必由此途邁進,而中國文化之所以必將大行於世界者亦在此。

今再申言,武力、經濟、政治、宗教,均不能統一世界以進達於大同之境。隻有“文化”有此力量,有此功能,而中國傳統文化則最為近之。

千言萬言,並歸一言,請諸位對民族知“自尊”,對文化知“自信”,對此一根竹杠善為保持不失,則馬票頭獎還是在內。而獲得此頭獎之後,將仍是用在公,不是用在私。此乃中國民族之真實足以自尊,中國文化之真實可以自信之所在。設若不信,則請從中國民族文化五千年曆史上去細細追尋。

(一九六八年三月二十九曰《青年戰士報》慶祝青年節特刊,四月《中華文化複興》月刊一卷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