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9998事務所
勁爆消息!現場連線!
一場真人分手談判火爆上演,千萬不要錯過了!就在你前方10點鍾方向,Please餐廳的第三間包房,悄悄地、小心翼翼地推開包廂門一點點就能看到,雅致的餐桌前,麵對麵坐著一對兒。一個白裙一個黑衣、一個美豔一個英氣、一個是年輕的女性——還有一個,呃,還是女性?她此刻正念著分手的告別辭:“很感謝你陪伴我一起走過的這段時光,不管好的壞的,都已經成為我人生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不過既然要分手,那麽就該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些都是你送給我的,我就放在這裏了,如果你需要收回……”
杜月白說著,從紙袋裏掏出四個盒子和一個用塑料袋套著的花盆,推到桌子中央,慢條斯理地啜一口極地冰藍。
再看坐在她正對麵的人,麵孔漲紅得可以媲美她耳邊晃**著的紅寶石耳墜,被低胸緊身套裝緊緊束縛的胸口上下起伏,戴著一圈亮晃晃戒指的手指捏著骨瓷杯,不停地顫抖。
生怕閃花了眼的杜月白在咖啡廳裏架上墨鏡,接續剛才的話:“至於我送給你的那些禮物,如果你願意,就留作紀念吧。真心祝福你找到真正可以讓你倚靠的避風港。勿想念,勿再見。我們,好聚好散。”
啪!
隨著一聲拍桌聲,桌子抖動、餐盤跳舞,咖啡匙衝出重圍,鏗地落地。
“你你……”
“以上,”杜月白把一封信推到對方麵前,“就是陸先生委托我向胡小姐轉達的話,如果胡小姐覺得有必要,還可以自己看一下下,一字不落。”
“混蛋!他為什麽不自己來?”又是一記地動山搖。
“陸先生正在回老家的路上,實在分身乏術,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向胡小姐啟齒。這些話讓他當麵告訴你,實在太難了,所以他做出了這個艱難的決定,委托我代為傳達他的心意,就是這樣。”杜月白說完,按下了包裏錄音筆的停止鍵,約會已赴,話已傳達,有證有據,她可以順利交差了。
“他竟然回澳洲了?”
“不,他回老鄉澳門了,我看挺正大光明的。”
“澳門?你是說……他、他一直騙我?他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這樣……”胡小姐瞪大著眼,口中喋喋不休,渾身抖個不停,看得出是在清醒與崩潰的角力中奮力掙紮。
“有道是合則來不合則散,胡小姐看開些,何況一個欺騙你的人,還留戀什麽?”
“太過分了,嗚嗚……太、太……”胡小姐哇啦一聲,鼻涕眼淚瞬間決堤,以排山倒海之勢,濃糊了她黑黑的睫毛膏和藍陰陰的眼影。
杜月白站起來,輕咳一聲:“節哀。”麵上雖然淡淡的,語聲卻是真誠的。
“我說的是你!”胡小姐突然操起咖啡杯,往杜月白身上就是一潑。
杜月白頭一歪,身一偏,輕輕鬆鬆躲過那一瀑濃鬱的、香醇的、飛濺的、咖啡色的摩卡咖啡。
輕車熟路。
很可惜,一不長眼的侍應生恰巧錯進了她們的包廂,恰巧手裏還托著個滿載蛋撻和意大利麵的金屬餐盤。杜月白還來不及得意,哐當一聲,醬飛蛋走。
好吧,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大意失荊州的杜月白,一邊揉著額角,一邊撚下頭發上黏糊糊的肉醬,耳邊還要忍受胡小姐掛著眼淚鼻涕的破口大罵:“你傷天害理,你助紂為虐!你也是女人,居然還幫著那些壞男人做這種事!你不是女人!不,你根本不配做人!這就是報應……”
後麵的話在此予以省略,並不是胡小姐氣憤到說不下去,也不是胡言亂語到無法用語言組織,而是杜月白的大腦對後麵的話自動予以消音。她能做的隻有這些了,安慰什麽的、絕後患什麽的都不在她的工作範圍內。她在盤算的是她身上銀灰色套裝的洗衣費和折損價,應該可以一並算在那位陸先生身上,畢竟這衣服還是公司所有物。
杜月白隻看到胡小姐朝她臉孔一指,重重地哼哼兩聲,踩著七寸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出了包廂,走之前還不忘抄走了桌上的盒子和塑料袋,當然,那封信不在其中。
杜月白丟開吸管,一口飲盡剩下半杯極地冰藍,把錢塞給還在忙不迭道歉的侍應生,從皮包裏掏出一本記事本。翻開記事本的扉頁,標題欄上寫著“廢白白的代理師手冊”。翻到第31頁,杜月白在第187條“在Please餐廳內品嚐一次招牌極地冰藍”前,輕輕打了個鉤。
目標,完成。
你有沒有聽過“私人代理師”?
打官司會找訴訟代理,創業公司會找注冊代理,生活中還有許多事你都希望有別人替你代理完成。
那些不會做的、不便做的、不願做的。
而這些可以交由代理師完成。
9998事務所就是一家可以提供各項代理業務的公司。
來做代理師的動機各有不同,有的是天性樂於助人樂於奉獻的,有的是生性冒險不願拘束的,有的是樂於窺探人性隱私的,還有杜月白這樣的——是為了成為作家體驗人生的。
她,杜月白,22歲,政治係大四學生,是為了在成為作家前積累素材體驗人生,加入了兼職私人代理師的隊伍。
9998的廣告口號就是:
沒有什麽我們不可以代理!
下麵附注一行小字:違法悖常除外,謝謝。
萬事減二,這就是9998名字的由來。
雖然他們公司也不乏律師、金融家、會計、教師、翻譯等等行業的兼職代理師,但事實上商業上的專業代理工作不會找上他們,他們代理的通常是更私人、更生活、更棘手、更不為外人道的一些事。
比如,某位領導玩忽職守、騷擾同事,某女下屬不便出麵舉報的,他們代為進行匿名技術舉報。
比如,對於那些不想鬧到台麵上的調解談判,他們提供法律,提供知識,提供麵目猙獰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漢。
比如,某成功男士忙著做“空中飛人”,顧不上給他1~5號女朋友送花送禮的,他們可以成為分身,挨個上門服務。
又比如,剛才開場的代理分手。
不過最近的代理分手業務可是直線下滑,網上一夜之間分手中介遍地開花,專職專幹,最低報價不過百元,他們9998可不打算在這塊蛋糕上爭得頭破血流。
聽起來好像有點暗矬矬的,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感覺。
反正杜月白不覺得這份工作有什麽不好,他們價錢公道,誠信可靠,針對個人全麵打造代理方案,旨在為對方排憂解難;他們也有代人表白、代弱勢群體談判、代陪伴老人、代尋找失蹤愛貓一大把陽光愛心事業好吧!他們隻負責代理他們人生當中的一小段,之後的事情還是要他們自己解決。凡事隻要對得起良心就好。
今天又輪到杜月白當值。她紮著麻花辮,蹬著白球鞋,背著大書包,哼哼唧唧地蹦進商務大樓裏,在一幹忙忙碌碌進進出出的辦公白領中顯得那麽不同。
她的代理公司就在這幢商務樓的第十七層,打開某某文化演藝公司的大門,三轉五轉,最裏頭的那三間麻雀大小的辦公室就是屬於他們9998代理的。
“小白你來了啊!”杜月白前腳剛跨進前台,一個中年男子就蹦了出來一把攔住杜月白,嚇了杜月白一跳。
她瞅瞅前台小姐,前台小姐瞅瞅監控探頭。
杜月白滿頭黑線。真是!裝這個就為了堵她?
“我說月白啊……”
杜月白搶先說:“陳總你不用說了,我還是那個態度。”
陳總搓著雙手,滿臉笑容可掬,“這次不一樣哦,現在有一個知名品牌電動車廣告,要物色合適的新人哦,我立刻想到你,你不知道你多麽合適!”
杜月白不為所動,繼續往裏頭走。
“還有兩部大戲哦,由我們推薦演員,最頂級的張導和陳導!”陳總還不死心,“小白你真的很有當演員的潛質啊,不入這行太可惜了,我相信假以時日一定會大紅大紫,當然是在我們公司的包裝下,不要再跟著丁瘌痢做什麽永遠不冒頭的代理了……”
“陳、大、頭!”
杜月白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她光亮可鑒——不,應該是光亮可“愛”的丁大老板,9998的當家人。
“不找我們家小白你會死啊!”
陳總立刻予以回擊:“誰叫你霸著小白不讓她到我們這來,你知道這是多麽暴殄天物的行為!”
兩個大男人就跟小孩似的在走廊裏吵開了。
真是的,他們兩個不都是這家公司的老板嗎?隻不過目前分工不同,搞得跟對手似的。杜月白扶著額頭,快速閃進辦公室,把門關上。她把大書包往辦公桌上一甩,一屁股坐倒在軟綿綿的沙發上。
片刻後,從戰場上凱旋的丁總屁顛屁顛捧著熱茶湊過來。
“我說小白啊,聽說你今天畢業答辯。”
“是啊。”杜月白掀開眼皮,她的大老板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而立之年、年輕有為,如果不是發跡線高了那麽一點,額前的那片光亮遼闊了那麽一點,相信會有更多的女孩子傾心。
“結果怎麽樣啊?”
“好,非常好。”杜月白捧著杯子,咕嘟咕嘟喝下大半。
“就知道我們小白了不起,畢業論文怎麽難得倒你呢?輕輕鬆鬆就拿下個‘優秀’哦。”丁總竭力發揮著自己的馬屁功。
杜月白小眼一斜:“我什麽時候說我拿了‘優秀’?我要是拿了優秀,還必須到學校裏三堂會審,到時候誰幫你去辦事?虧我削尖了腦袋去得個‘良好’。”
丁總這眼立馬比額頭還鋥亮:“我們小白果然是處處為我、為公司考慮啊,我真是太……太……感動了。”
“少廢話了,直接入正題。”杜月白仰頭往沙發上一靠,公司的化妝師燕姐挪過凳子,打開化妝箱,就著杜月白的臉開始塗塗抹抹。
“嗬嗬,我說小白啊,再過一個月你就畢業了,你到底考慮好沒,關於轉正的事?”做他們這行的,最好就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杜月白同學雖然還沒到這個份兒上,但也可以算得上十項全能,這年頭真要十八般武藝早就直奔“錢途”了,哪會窩在他們這種小公司小行業裏。如今,小白同學麵臨畢業,他怎麽能不好好把握呢?
杜月白半張開眼,不過卻是對燕姐:“我待會兒要去砸人招牌,最好化得連我親娘也認不出來。”
燕姐嗬嗬一笑,應了聲“是”。
“公司現在開始準備全麵擴展工作版圖,全麵實行網絡營銷,各項代理業務大包大攬,與時俱進,情感代理這塊首當其衝,所以亟待小白你這樣的人才長期坐鎮……”丁總還在那叭啦叭啦,不停為自己為公司爭取籌碼,看著倒在沙發上的杜月白,仿佛是一棵搖錢樹在他麵前搖曳生輝。
半個小時後,鏡子裏換了一位濃妝豔抹的摩登女,濃眉大眼長睫毛,唇紅齒白BOBO頭,外加一身短款紅色旗袍,把美人的身材勾勒得想入非非。
很好,非常好。
杜月白臭美了好一會兒,才從鏡子前轉開,攬住燕姐的肩膀用力拍著:“燕姐,我發現你的技術越來越好了。”
“少貧嘴。”燕姐推開她的腦袋。
“我說真的啊。”怎麽瞧怎麽覺得與PS有一拚。
“喂喂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丁總怨懟地看著杜月白,“好歹給我個哼哼啊。”他這個老板當得容易嗎?
杜月白拍拍丁總的肩膀:“我很認真地想過了,不過,沒想出結果。”
“媽媽誒,你耍人是不?”
“哪有,我這個專業,還真是前途未卜,前路漫漫。總之呢,我暫時還沒有從代理界退休的打算,就算不做正職,兼職還是可以繼續滴。”杜月白又補了三個重重的拍肩。
杜月白換上淑女款的皮鞋:“那我就出發了,去完成今天的工作。”
“等等,你先見個人。”
杜月白眨眨眼,眼睫上的睫毛膏厚厚的黏黏的,讓她不是很適應。
“公司裏來了新人。”丁總神奇地從背後變出個大活人,屬性男,一米七多一點的個頭,長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鼻梁上架一副圓圓的眼鏡,穿著連帽外套和牛仔褲,分明還是個高中生。
他們代理界的確是什麽年齡什麽層次的人都需要,隻要不是非法雇傭童工就行。
“來,你自我介紹下。”
那男生立刻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躬,柔軟的頭發垂落下來:“我叫陳澄,前一個是耳東陳,後一個是澄澈的澄,我是來這裏參加實踐的,以後還有許多地方要向月白姐學習的。”他緩緩起身,一對上杜月白的臉,還禁不住臉紅一番。
“社會……實踐?”在這裏?杜月白挑挑眉,他們丁大老板到底是哪找來的這家夥?各種青蔥粉嫩,唇紅齒白,好想……呃,讓人捏一把。
丁總給一個就是這麽回事的表情算是回應。
杜月白微笑點頭,算是見過新人,不過這丁總的一句話,讓杜月白大跌眼鏡——如果她此刻戴著眼鏡的話。
“小白,今天的工作你帶他一起去吧。”
“我,帶他?”
“是啊,新人嘛,總要循序漸進一步步學嘛。”
杜月白睨著丁總,代排隊、代聊天……他們的學習之路不都是從簡單、瑣碎的事件中一步步過來的嗎?什麽時候培養新人改成帶教幫困機製了?
丁總把杜月白拉到一邊,小聲地說:“你知道這七夕就快到了,我們公司招牌的代理男朋友眼下可缺得緊,這一眨眼就是七夕,再一眨眼是光棍節,馬上又到明年情人節。這可是個根正苗紅的好胚子,現在是我的重點培養對象,再說你今天這任務很艱巨,有他陪著你,也可以保駕護航嘛。”
“你確定是他替我保駕護航,不是由我來英雄救美?”
“誒誒,這個就是你看人眼光不準了,人家可隻比你小五個月,早就拿到了駕照,還是體育特長生咧。”
杜月白瞪了瞪眼,朝陳澄上下打量一番。
還真是——看、不、出。
“好啦,我把我的愛車出借,讓陳澄送你過去,那麽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丁總一拍板,把陳澄打包樣地甩給了杜月白,連同車鑰匙,開門、送客、關門,隔著門板叫著,“祝一帆風順,Seeyou!”
坐上丁總的車子,杜月白對陳澄的年齡還是將信將疑。
“是不放心我的駕駛技術嗎?”陳澄微笑著掏出駕照,“別看我這樣,我高中一畢業就考取了駕照,駕齡也有三年了。”
果然駕照上的人名照片無誤,重要的是他的年齡,還真是21歲。
對著後視鏡杜月白開始反思,也許是自己太不像學生了,想想也是嘛,高中生和大學生同在象牙塔裏,是沒多大區別,除了她這樣小小年紀就不知死活,硬是把自己丟進社會大油鍋裏燜煎炸炒,劈裏啪啦,早就裏外焦透。
“那麽,請問我們要去哪兒?”
杜月白揚了揚手裏的邀請函:“鑫廷大酒店,認得嗎?”
“認得,那個……”陳澄囁嚅著,指指杜月白要係上安全帶,手指還不敢探得太高。油門一踩,車子穩穩地開了出去。
“你這身行頭雖然不夠稱頭,倒也無關緊要了。今天的代理工作有點特殊,你待會兒什麽都不用做不用說,在旁邊看著好了,必要的時候可能要幫我擋擋拳頭。”
陳澄表情緊繃:“什麽樣的代理?要打架嗎?”
“去了就知道了。”杜月白扭過頭去靠在車窗上,黑色假發套和大墨鏡遮去她大半個臉龐,尖細的下巴高高地昂起別出冷漠感,旗袍上的花團錦簇在茶色的玻璃窗上隻映出一片深沉。
車內的氣氛一下子凝沉起來。
陳澄不再多問,半個小時後,兩人順利到達目的地,直達三樓的宴會廳。
果然,這個是……陳澄昂起頭,看著眼前碩大的結婚照和布滿鮮花的大門。從一開始的邀請函上他就注意到了,那種粉紅的色彩,多半就是婚宴的請帖。
他用眼角覷著杜月白,她這樣穿比新娘子還新娘子,婀娜款擺,簡直就是刻意要把新娘子比下去,再加上那副搶眼的黑超,毫不意外地,迎賓小姐在看到杜月白的那一刻眼角抽搐了一下。
杜月白表情淡淡然地,彎下腰在簽到本上簽下“辛芸”兩個字。
“您的座席是在三號桌,我們這就去加個座位。”迎賓小姐意指杜月白身後的陳澄。
“不,不必了,我可是新郎新娘最受歡迎的客人,隻送紅包,不蹭飯。”杜月白挽著手袋步履款款地走進宴會廳,新郎新娘站在花洞門前與眾賓客們合影留念,閃光燈閃成一片,映得新娘一身的珠光寶氣,明媚動人。新郎隻比新娘高小半個頭,看起來溫文爾雅,很有書生氣。一看便是女強男弱的組合。
杜月白穿過人群在這對新人麵前們站定,伴郎迎了過來:“請問,是男方的親朋還是女方的?”
“我是他們雙方的。”杜月白彎出手指點點閃耀燈光下的兩人。
兩位新人顯然都有些錯愕。
“不好意思,請問……”
新郎話音未落,杜月白亮出了手中的邀請函:“我是辛芸小姐的代理人。”
“辛芸?”
“代理人?你是律師?”
“不。我是受委托代表她本人應邀參加這場婚禮。”
“真是的……辛芸這丫頭搞什麽鬼啊!”新娘尷尬地笑笑,“這什麽跟什麽啊,在我們的婚宴上還搞這種惡作劇。”說著嬌嗔地轉向新郎。
新郎隻是怔怔望著杜月白手裏的邀請函:“你給辛芸也發了請帖?”
“幹什麽啊,以辛芸和我們的交情不該發嗎?”
新郎的臉上流露出幾分難堪。
“這不是惡作劇,這份委托是極為鄭重的,首先,這是辛芸小姐務必委托我送上的紅包。”
新娘舒展了笑顏:“這人沒到禮倒先到了。”
“既然收到了請帖,不過是最基本的禮數,應該的。”
不待新娘回應個僵笑,杜月白直接轉向新郎:“能不能請新郎移步,我有幾句話受委托要傳達,給新郎一個人的。”
“辛芸有話告訴我?”
“是。”杜月白嘴角微勾,被墨鏡遮擋的眼睛卻無法看出笑意。
新娘立刻扯住新郎的胳膊:“這算什麽!她有話不能自己來嗎?不能在這大庭廣眾上說嗎?”
“自然是因為她到不了,才委托他人。當然這話也確實可以當著所有人的麵,或者還可以借個話筒,大聲地,開誠布公地說出來,不過,新娘子確定要我這麽做嗎?”
“你是不是來鬧事的啊!什麽辛芸委托,我看都是謊話!這個人就是一個瘋……”新郎推了推新娘,止住了她越來越失控的話。
“有什麽話能不能等婚禮結束了呢?”新郎說得有點遲疑。
“抱歉,我受委托時指定了必須在婚禮前。如果新郎官現在不想聽,我可以采納新娘子的意見。”
在新娘發作前,新郎先做出了反應:“辛芸做事一向有分寸,不過就是幾句話,你招待下客人。”他安撫地拍拍她的手,一臉凝沉地隨杜月白走進新娘化妝室裏。
陳澄也緊跟著走進了門,看到杜月白墨鏡上露出的細眉蹙了蹙,連忙說:“我不看到全程,怎麽學習呢?”不忘合上了身後的門。
“現在,可以說了吧?”新郎扯下手套,不耐又忐忑。
“既然新郎缺少耐心,我也就直奔主題了。其實辛小姐並沒有什麽話要帶給你。”
新郎狠狠瞪著杜月白,立刻向外走去。
杜月白一把拽住他,力氣大得竟讓他掙脫不掉。
“你可別讓我使出全力,我可是跆拳道紅帶,至少讓我把話說完。雖然辛小姐沒有要我傳話,可是作為一名盡職的私人代理師,我要替她問一句,藍先生為什麽最終棄辛小姐而選擇了蔣小姐?”
杜月白這樣問,像法官對待囚犯。
這實在是個老套的故事。
學姐介紹學妹進自己的公司,結識自己的男友,然後學妹愛上學姐的男友,借機插足,兩頭挑撥,最終舊愛遠去,新歡上位,愛情友情都成空,老套到不值一談,偏偏總還有這樣的故事在各個城市的角落輪番上演,樂此不疲,生生糟蹋了“閨密”這個詞。
新郎火大地甩手:“是她主動提出分手的,怎麽能說我拋棄她?”
“辛小姐……提出的分手?”杜月白挑起眉,“就我所知,辛小姐並沒有提出分手,事實上也無意分手,是藍先生在你們冷戰之後,突然就與蔣小姐交往了,而且居然這麽快就結婚了,甚至還收到了你們寄來的喜帖。這對於辛小姐來說,很不能接受。”
“你一個人外人知道什麽!嗬,如果這些是她告訴你的,我隻能告訴你,那是她在撒謊,是她先發了短信要跟我分手,言辭激烈,態度決絕,我打電話找她,永遠無法接通電話,根本是把我列入了黑名單裏,擺明了要與我分手。”
杜月白凝思了幾秒,嚴肅道:“不知道藍先生現在有沒有帶著這部手機?或者告訴我是什麽型號什麽牌子?”
“手機就在休息室裏——你問這個做什麽?”
“不知道可否借我一看?藍先生難道就不好奇為什麽你們兩個人的說辭大相徑庭?以藍先生與辛小姐的交情,應該不會不了解辛小姐的為人吧?或者確認一下辛小姐到底有沒有在撒謊?我想也許我有辦法解釋。當然,我絕不是要探查藍先生的隱私,隻是看一下,確定某些事情。”
新郎遲疑著,將手機交給杜月白,杜月白先打開通訊錄,又用他的手機分別發了一條短信,打了一通電話到自己的手機上。
“藍先生背得出辛小姐的手機號碼嗎?”
新郎蹙眉著:“問這個做什麽?”
“藍先生的這款手機無論短信還是電話都隻顯示通訊錄上的名字,如果要查看號碼,必須進一步操作,我這樣說藍先生應該明白了吧?假如有人偷偷把通訊錄內的電話更改了,一個撥打後永遠也不會接通的號碼。”
新郎立刻奪過手機,翻查到一邊手指僵住,臉色更加陰沉難堪。
杜月白自然知道是為什麽。
因為辛芸的號碼已不在這支手機上了。
新郎隻得勉強說:“這不過是你的猜測,這樣未免也太大膽了,如果……”
“所以,我問藍先生是否背得出號碼,如果背得出又是否會去注意電話號碼對不對?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再把號碼改過來也未嚐不可。這到底有多少風險,藍先生自己應該明白,一個觀察你了解你深愛你的女人更加會明白。”
杜月白按出辛芸的號碼,交給新郎:“不知道藍先生是否願意在此刻親自求證呢?”
杜月白擰開門,不意外地把躲在門後的新娘逮個正著。此刻新娘的麵色煞白得可以與身上的婚紗媲美,這五分鍾的功效足以勝過她幾個月的美白奮戰。
杜月白退出休息室,在新娘的麵前大力關上門,一切的選擇權丟給這個仍處在震驚與彷徨的男人,他穿著熨得平整貼合的黑色禮服,站在彩球繽紛喜字高掛的休息室,為了等待與另一個女人攜手走過紅毯領受滿滿的祝福,而現在——
“我想新娘子現在還是不要打擾比較好。”杜月白把陳澄往這門口一放,帶個個高的還是有好處的。
“你究竟是什麽人,跑到這裏來撒野!”新娘攥緊手中的婚紗。
“我說過了,我是辛芸小姐的代理人,來完成我的代理工作。”
“好……好好……我居然不知道她這樣厲害,故意挑在這個時候。那她自己怎麽不來?使出這種陰招,卻隻敢躲在別人背後。她人呢?有本事她自己出來!她是不是就在哪個角落偷偷看著我的笑話?你讓她出來啊?給我滾出來!”
“新娘是不是過於激動了,小心你臉上的粉,可別待會兒出去,變成個斑駁的青銅器。”杜月白雙手環胸,姿態輕鬆,卻是嚴防死守。
“你!這個女人!”新娘按住激烈起伏的胸口,渾圓的胸脯馬上要從緊繃的禮服中蹦出,“你給我滾開!”
杜月白直接擒住新娘揮舞的手臂,不過用了五分的力道,就讓對方掙脫不得,隻得焦急地叫嚷。
“對了,剛才我忘了說,一句很重要的話——”杜月白摘下了墨鏡,露出一直被隱藏起的眼睛,夠黑,夠亮,也夠冷。
“你要做什麽?”新娘駭得頭皮發麻,再顧不得形象扭動著嚷嚷開。
“今天我的代理工作就到此為止了,後麵的行為謹代表我個人,與辛芸小姐無關。”杜月白一凝目光,突然撤手。
砰咚——
慌忙趕到的親友團們看到的是新娘四仰八叉地陷在蓬蓬的白紗裙裏,活像摔爛的奶油蛋糕零落地翹著兩根蠟燭。尖叫一片。
“有人鬧場!”
“媽的,敢打新娘!”
“快!快!叫保安!”
“哪來的瘋子!”
幾個男人撲過去,試圖捉住杜月白,杜月白幾個躲閃還是被扯住了手臂,就在她用力掙脫時,陳澄出了一臂之力,拚勁把對方甩開。他剛才也著實被杜月白的行為給嚇傻了,幸好反應得還不算太遲。他一個箭步護在杜月白身前:“你們不要亂來!”
陳澄是如臨大敵,護得辛苦,杜月白卻絲毫沒有領受的樣子,反而拍拍他的肩膀:“讓一讓。”
她腿一叉,腳一蹬,跳上備桌,以絕對的高度和睥睨的態勢衝著所有人揚揚手機:“你們再亂來,我就報警了!”
“到底誰亂來!”
“嗬!報啊!打人的反倒那麽橫!對,就要報警。”立刻就有人拿出手機。
杜月白把手反剪在身後,臉上掛著冷冷的笑容,說:“婚禮上來了警察,嗚啦啦帶走一群做筆錄的,多麽特別的婚禮!多好的兆頭!肯定能讓好事點的賓客發它個十幾條新鮮微博,恰好我在也認識幾個不大不小的記者,有社會版也有情感專欄版,我想他們都會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很感興趣,那些為人知的不為人知的,巨細靡遺地刊登出來,供人們在網絡上盡情圍觀,在街頭巷尾茶餘飯後恣意消遣。”
杜月白轉向新娘,挑挑眉:“這樣好嗎?”
新娘渾身發抖,黑青的臉脹出半生不熟的番茄色,被身上雪白聖潔的婚紗襯得慘不忍睹。
“夠了,這場鬧劇到此為止。”
化妝室的門被打開,新郎站在門後,半沒在陰影裏,連肩膀的輪廓都是深沉的。
“夠了。”
新娘捂住顫抖的唇,踉蹌地上前,又停住了。
杜月白幹脆利落地跳下,捋捋頭發,挽好她可愛的銀色亮片小手袋,把還呆怔的陳澄拐到臂彎裏,沒事人一樣地走出宴會廳。
親友們還不放心,派了三個高壯的男人緊跟其後,當防賊似的瞪著杜月白和陳澄。
杜月白還真的停了停步,回頭一睇,駭得眾人都是一驚,拉起一級警備。
華麗炫目的燈光耀出滿堂的狼藉與可笑,刺得杜月白眯起了眼,目光在那一刻變得晦暗而柔軟。
剛才新娘倒地的時候,杜月白看到了婚紗下的那雙鞋,沒有一點跟,軟軟的鞋麵配上金色的搭扣,看不出絲毫優雅與高貴。任誰都明白,在這樣隆重的日子為何要選擇這樣一雙鞋。杜月白忍不住瞥向自己的鞋子,每次出重要的任務,她定要穿跟高一點的鞋,走起路來錚錚錚,自信與堅定就跟著響聲源源不絕。
如果她杜月白不出現,之後的紅毯大禮,新娘挽著父親的手臂向新郎走去,聽著緩緩奏響的婚禮進行曲,踏著軟軟的鞋底,一步步,一步步,又是否會走得堅定有力,毫不遲疑呢?
嘴角一勾,甩甩手袋。
唉,她又任性了一回。
居然毀了一個女人人生中最美好的期待、最公主的那一刻。夠慘重了。
“就這麽走了?不看看婚禮到底還會不會繼續?”陳澄也不是傻瓜,事已至此,也猜出了個大概。
“會。”杜月白回答得毫不遲疑。
“所有的親戚朋友,所有的金錢開銷都擺在那。婚房已布置好,兩方家庭已經融合,哪是說能拋下就能拋下的?”
事實上,她給新郎的其實是個錯誤的號碼,如果他剛才撥打電話發現電話號碼有誤一定會來找她,但是……
一個小小的試煉。答案再明顯不過。
縱然,他痛恨欺騙,縱然,他仍愛辛芸。
“如果是那樣,真遺憾了。”陳澄歎息著。
“有什麽好遺憾的,她值得更好的。”
“那……”
杜月白搶先說:“本來,我受委托隻是出席婚禮,順便找機會與新郎官聊一聊,既不為了搞破壞,也不為了讓新郎落跑,那些隻是可能的過程,不是重點。重點是——了解真相求個答案,這就夠了。”
“哦,”陳澄點頭推著眼鏡,“可是你不是還做了委托之外的?”
杜月白斜睨一眼。
陳澄非但不怕,反而彎了眉眼:“可是我覺得月白姐那一刻酷斃了,就是不知道辛小姐知道後,會不會責怪月白姐做了不該做的。”陳澄猜想,既然沒有麵對的勇氣,那位辛小姐應該也不願把事情搞得,呃,太轟動。
“她不會知道的。”
陳澄還來不及問,電梯門已打開,兩位人民警察就站在外麵。
杜月白身子一軟,挽著陳澄的手臂,弱不禁風地靠在他懷裏,頭壓得低低的。
“一直往前走,別管。”
陳澄的腰板挺得直直的,目不斜視地,拚命架住杜月白的身體,差點連路都不會走。
兩行人錯身間,其中一位警員皺了皺眉,頓住腳步抬起原本壓低的警帽,朝杜月白他們望去。
“抱歉,等一下。”
杜月白一個歎氣,摸了摸鼻子,拉著陳澄轉過身,直到確定對方犀利的眼神透過層層粉底直窺到底,杜月白才衝著他眨眨眼,擺出招財貓的姿勢:“啊!廖警官,好巧。”肚皮裏卻在腹誹:我都裝扮成這樣了,你丫的孫猴子轉世啊。
廖澤挑著眉脫下警帽:“還真是你啊。真的隻是巧合?剛才有人報警說有人在婚宴上尋釁滋事,那個人該不會……”
“怎麽可能!”杜月白扯扯自己的旗袍,“有人穿成這樣尋釁滋事嗎?沒打架,沒物品損失,婚宴還正常舉行著,隻是誤會。”
她扭頭點點在電梯口和旋梯口還一臉警戒的親友團們,把皮球踢回去。
“他們應該就是報警人,廖警官可以去證實一下。”
廖澤示意同伴上前。
“雖然一場誤會。不過可見我們可親可敬的人民警察辦事效率真是越來越高了,真抱歉,連累你們白跑一趟。不過我們也有一陣子沒見了,真好,上次是什麽時候呢。”杜月白把手往廖澤肩上一搭,高調地向探頭探腦的親友團們彰顯一下她與人民公仆的相親相愛。
“你還在做代理師的工作?”廖澤麵無表情地拉下杜月白的手。
“廖警官好像有意見?我與人民警察可是站在同一陣線,一樣為民請命,與民分憂。”
“分憂到驚動110?”
“是有些人對於警察同誌的工作不大了解,生怕你們無聊得在派出所打蒼蠅。你們要好好教育,借機糾正一番這種錯誤思想,別遇到一點小事就把你們呼來喝去,盡享納稅人的風光。”
“嚴肅點,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廖澤環住胸,“我記得你應該快畢業了,還是好好找份正式的工作。”
“唉,現在經濟蕭條,大學生實在就業困難,隻好多多累積社會實踐經驗,總不能一直遊手好閑,當啃老吧?”
廖澤推推警帽:“你會找不到工作?”
“我堅持要找自己喜歡的工作,廉價啊湊合的工作不適合我,與政府高等教育經費投入實在不對等,所以咯。”杜月白攤攤手。
“廖警官有沒有推薦啊?我一直覺得公差很不錯。”
“現在已經過了公務員的考試吧?而且,公務員的工作未必適合你。”
見廖澤還真的認真思考起來,杜月白抓住廖澤的手用力一握:“那麻煩廖警官多多留心了,你做警察的,人脈廣。”
杜月白打斷廖澤的話,指指廖澤拍檔比出的手勢:“看吧,我都說誤會一場了。就不耽誤你們公幹了。改日請廖警官吃飯,到時候有的是時間好好聽聽廖警官的諄諄教誨。”杜月白打個哈欠,不介意露出兩泡犯困的眼淚,把剛才的氣場甩到爪哇國去了。
“我和朋友就先走了,我的請托廖警官會放心上吧?”拉著陳澄火速撤退。
“月白姐和剛才的警察認識啊。”
“嗯,以前做委托案的時候碰過兩次麵。”
杜月白這哈欠就一路打回車上,腦袋一歪,放心地把自己的腦袋交給玻璃車窗,正打算夢會周公,偏有不專心的司機一心兩用,好奇追問。
“剛才月白姐說辛小姐不知道,不知道什麽?”
杜月白懶懶一睨,無視陳澄渴求的大眼,對著玻璃窗上的自己又打了個哈欠,又閉起眼睛,口中卻喃喃說:“她並不知道這場婚宴。”
“……什、什麽?”陳澄差點緊急刹車。
“拜托,這有什麽好毛躁的,好好開你的車!”杜月白揉了揉被撞到的頭,“我隻說受人委托做她的代理人,可沒說委托人就是她。”
“那是誰?”
“一個疼愛自己妹妹的哥哥。”杜月白疲倦地眨了眨眼,把自己交付給軟軟的靠座,也不管卸下假頭發的真發會被壓得軟趴趴。
“月白姐可不可以先不要睡?到底怎麽個來龍去脈,我們代理工作隻聽對方單方麵的說辭嗎?”
“這個嘛,再說吧……”她眼一合,睡了。發套已經卸下,蓬鬆的頭發襯著巴掌大的小臉,雙臂交叉抱著手肘,安睡的臉龐柔和而平靜,與去時完全不同。
如釋重負。陳澄忽而想到這麽個詞。
對杜月白而言,這個代理案就這樣順利完成了。
不過顯然有人不這麽認為。
“真是胡來!”丁總拍著桌子,瞪著眼睛,架勢十足。換杜月白雙手交疊在膝蓋上,正襟危坐,露出訕訕的笑容。
“代理守則第一條和第三條是什麽?”
“第一條,代理人不得做出逾越代理範圍的事,就事代事;第三條,代理人行使代理必須保持客觀,不得投入私人感情。”
“嗯?再說一遍!”
杜月白幹咽了一口。
“入行三年,我還以為你入行才三天呢!連這種錯誤都犯。”丁總又是一個拍桌,這回筆筒連帶筆一起跳腳。當時怎麽個混亂怎麽個**用腳趾頭都想得出。
“是,是我不對。這一回一不小心就沒忍住啦。”杜月白雙手合十,做了個拜托求饒的表情。
“謔,撒什麽嬌,你早過了這檻了!這招對我沒用!”丁總抄起一支筆點著她的鼻子,“你哦,什麽時候改掉這毛病!”
陳澄忍不住幫腔說:“月白姐應該是因為身為女性感同身受,畢竟那個女的是太過分了,我看了也窩火啊……”陳澄正試圖感受著當時的情境,四道尖銳視線橫劈過來,他立刻噤聲不語。
終於,丁老師長吐一口氣:“報酬全部收回,你給我記住這個教訓!”
“是!代理守則,執行,執行,堅決執行!”杜月白豎起手掌,指天誓日般地。
“快卸你的妝吧!”丁總踱到門口,“還有——”他頓了頓,手按上門把,“謝了,以委托人的身份。”
哢噠,門關、落鎖。
難道……“丁總就是那個……哥哥?”
杜月白不顧形象地伸了伸懶腰:“誒,就是這麽回事。”
陳澄的眼怔了三秒,眼睛緩緩亮起。
“月白姐!”
杜月白一退,瞌睡蟲全嚇跑了。幹,幹嗎啊?一下蹦那麽高。
陳澄朗聲說:“以後還要麻煩月白姐多多提點!”說著還鄭重彎下腰。
隻不過當他直起身,迎接他的卻是廁所大門的一關。
陳澄不以為意,眉眼嘴角都飛揚起來。
私人代理師,他好像已經喜歡上這份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