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八十五 唐紀一 武德元年(618)一月至七月,不滿1年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上之
武德元年(公元618年)
1 春,正月一日,隋恭帝楊侑下詔,唐王李淵劍履上殿,讚拜不名。唐王既攻克長安,以書信曉諭諸郡縣,於是東自商洛,南盡巴、蜀,郡縣長吏及盜賊渠帥、氐羌酋長,爭相派遣子弟入見請降,有司複書,每日都數以百計。
2 王世充既得東都兵,進擊李密於洛北,取勝,於是屯駐鞏北。
正月十五日,王世充命諸軍各造浮橋渡洛水攻擊李密,橋先造成的先前進,前後不一。虎賁郎將王辯攻破李密外柵,李密營中驚擾,就要崩潰;王世充不知道,鳴角收兵,李密於是率敢死隊反擊,王世充大敗,爭橋溺死者一萬餘人。王辯戰死,王世充僅僅逃得一命,洛北諸軍全部崩潰。王世充不敢回東都,向北前往河陽。這一夜,疾風寒雨,軍士涉水沾濕,道路凍死者又數以萬計。王世充獨與數千人抵達河陽,把自己關進監獄請罪,越王楊侗遣使赦免他,召還東都,賜給金帛、美女,讓他安心。王世充收合亡散者,得一萬餘人,屯駐在含嘉城,不敢再出來作戰。
李密乘勝進據金墉城,整修城門、城牆、廬舍,作為自己的根據地,鉦鼓之聲,東都城內都能聽見;沒過多久,擁兵三十餘萬,列陣於北邙,南逼上春門。
正月十九日,金紫光祿大夫段達、民部尚書韋津出兵拒戰。段達望見李密兵盛,懼而先還。李密縱兵突擊,隋軍崩潰,韋津戰死。於是偃師、柏穀及河陽都尉獨孤武都、檢校河內郡丞柳燮、職方郎柳續等各舉所部投降李密。竇建德、朱粲、孟海公、徐圓朗等都遣使奉表勸進,李密官屬裴仁基等也上表請正位號,李密說:“東都還未平定,不能談這個。”
【華杉講透】
要識別、警惕廉價的人情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王世充為什麽要鳴角收兵,以致轉勝為敗,《資治通鑒》沒有詳細分析。隻是從曆次戰鬥中,我們都能看到一點:他沒有堅定的戰鬥意誌。一個靠溜須拍馬上位的人,一切都是為了個人的利祿,沒有立場,也就不能堅持。楊侗對王世充,怎麽著都行,總是哄著他,也是實在無人可用,無可奈何。這種老板小心翼翼哄著下屬幹活的事情,也是常見的。
李密得勝,竇建德、朱粲、孟海公、徐圓朗、裴仁基等都搶著勸進,要他稱帝。此刻當然不是稱帝的時候,毫無必要,進了東都再稱帝,才是最好時機,號令天下。勸進的幾個人,當然不至於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他們隻是哄李密高興,搶最先勸進的功勞和榮譽罷了。李密說:“東都未平,不可議此。”這也是他們給李密創造一個顯示“還是領導想得比我們深”的機會。
這些廉價的人情,需要我們識別和警惕,上級哄下級,下級哄上級,相互哄,都跟小孩子一樣,有什麽意思呢?
3 正月二十二日,唐王任命世子李建成為左元帥,秦公李世民為右元帥,督諸軍十餘萬人救援東都。
【華杉講透】
一個“救”字,就是政治。因為此刻李淵還不是“正統”,奉隋朝正朔,是聽命於皇帝楊侑,去洛陽“救”越王楊侗,之後,他還要去江都“救”“太上皇”楊廣呢!都“救”完了,他才會稱帝。
自古奪天下,急急忙忙稱帝的,都是作死。薛舉占據巴掌大地盤就稱帝,恐懼要投降時還谘詢幕僚“古代有沒有投降的天子”,他還真把自己當天子了,他那天子,不過是一個“坐井觀天子”。到了後世,朱升給朱元璋的九字方針——“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算是概括了奪天下的政治規矩。
4 東都缺糧,太府卿元文都等招募能守城且不吃公糧的,進授二品散官,於是商賈拿著笏板上朝的,不可勝數。
5 二月四日,唐王李淵派太常卿鄭元璹率軍從商洛出發,攻略南陽土地,左領軍府司馬、安陸人馬元規攻略安陸及荊、襄一帶。
6 李密派遣房彥藻、鄭頲等從黎陽向東,分道招慰州縣。任命梁郡太守楊汪為上柱國、宋州總管,又親筆寫信給他說:“當年在雍丘,你曾經追捕我,管仲射中齊桓公帶鉤,勃鞮斬斷晉文公衣襟的事,我不敢和齊桓晉文相比,但是願意效法。”楊汪遣使往來,通意示好,李密也盡量羈縻籠絡。房彥藻寫信招竇建德,讓他來見李密。竇建德回信,卑辭厚禮,推托說羅藝南侵,請讓他捍禦北方。房彥藻回來,走到衛州,被賊帥王德仁邀擊斬殺。王德仁有部眾數萬人,占據林慮山,四出抄掠,為數州之患。
7 三月四日,李淵任命齊公李元吉為鎮北將軍、太原道行軍元帥、都督十五郡諸軍事,可以全權便宜從事。
8 隋煬帝自從到了江都,荒**益甚,宮中有一百多個房間,都十分舒適豪華,以美人居住其中,每天令一房為主人。江都郡丞趙元楷主掌供應酒食,皇帝與蕭後及他寵幸的姬妾一房挨一房依次宴飲,酒杯不離口,跟從的美姬一千餘人,也常在醉中。但是,皇帝見天下危亂,也憂慮困擾,不能自安,退朝之後,就幅巾短衣,拿著手杖散步,遍曆台館,不到黑夜不會停止,欣賞各種精致,唯恐沒有看夠。
皇帝自己通曉占候卜相,又喜歡說吳地方言;常在夜裏置酒,仰視天文,對蕭皇後說:“外間大有人要圖謀儂(吳語“我”的意思),但是儂不失為長城公,你也不失為沈皇後(長城公是陳叔寶,沈皇後是陳叔寶的皇後),我們還是一起快樂飲酒罷了!”然後斟滿酒杯,喝得大醉。又曾經引鏡自照,回頭對蕭皇後說:“好頭頸,誰來砍呢?”皇後驚問其故,皇帝笑道:“貴賤苦樂,輪流更替,何必傷心!”
皇帝見中原已亂,無心北歸,想要定都丹陽,保據江東,命群臣廷議。內史侍郎虞世基等都讚同;右候衛大將軍李才極力陳說不可,請車駕還長安,與虞世基爭吵憤怒而出。門下錄事、衡水人李桐客說:“江東低窪潮濕,土地險狹,對內要奉養萬乘之君,對外要供應三軍,民不堪命,恐怕也將散亂罷了。”禦史彈劾李桐客誹謗朝政。於是公卿們都順從皇帝意思說:“江東之民盼望已久,陛下過江,撫慰而君臨他們,這是大禹的事業(大禹南巡,在會稽山接見各封國國君)。”於是下令修建丹陽宮,準備遷都。
【華杉講透】
人生就是不斷地教育自己
楊廣太有才,興趣愛好太廣泛,太熱愛生活,這就是他敗亡的原因了。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承擔大任的人,沒有資格享受生活!如果說還有生活,那隻是忙裏偷閑,是為了休息,以便更好地投入學習和工作。真生活上了,看看亭台樓閣,還覺得喜歡得看不夠,就離死不遠了。
一個有誌向、有事業的人,要對自己的興趣愛好極度謹慎。在你成功之後,生活會向你打開一扇又一扇的窗口,帶來一個又一個的新朋友,有人對各種美酒美食如數家珍;有人教會你欣賞各種奇珍異寶;有人輔導你琴棋書畫;還有各種新奇的娛樂運動。這是生活對你的獎賞,也是玩物喪誌的陷阱。時間在哪兒,結果就在哪兒,隨著你的生活品位越來越高,你的事業就開始悄悄地崩塌,等你後悔的時候,就來不及了。失去了事業的支撐,你的人生就黯淡無光。
醇酒美婦,詩和遠方,是美好的人生,但是代價高昂,高到皇帝都付不起!最好的人生,就是克己複禮,人生就是不斷地教育自己,這也是讀史的意義。
當時江都糧食吃光了,從駕的驍果戰士多是關中人,久在外地,都思念鄉裏,見皇帝沒有西歸之意,很多人都密謀叛逃回鄉。郎將竇賢於是率所部西走,皇帝派騎兵追上,將他斬首,而逃亡者仍然不止,皇帝很焦慮。虎賁郎將、扶風人司馬德戡一向受寵於皇帝,皇帝命他率領驍果屯駐於東城,司馬德戡與和他關係好的虎賁郎將元禮、直閣將軍裴虔通商議說:“如今驍果人人都想逃亡,我想要跟皇上說,又怕先被誅殺;不說,之後事發,又要被滅族,怎麽辦?又聽聞關內陷落,李孝常獻出華陰叛變,皇上囚禁他的兩個弟弟,準備處死。我們家屬都在西邊,能不為此事擔心嗎?”二人都懼怕,問:“怎麽辦?”司馬德戡說:“驍果如果逃亡,不如與他們一起逃。”二人都說:“好!”於是轉相招引,內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孟秉,符璽郎李覆、牛方裕,直長許弘仁、薛世良,城門郎唐奉義,醫正張愷,勳士楊士覽等都與他們同謀,日夜相互結約,在大廳廣座中公開討論叛逃計劃,無所畏避。有宮女報告蕭皇後說:“外間人人欲反。”皇後說:“你可奏報皇上。”宮女告訴皇帝,皇帝大怒,認為這不是她該說的,斬首。其後又有宮女報告皇後,皇後說:“天下事已經到了這一步,無可救藥,何必再說!白白讓皇帝擔憂罷了!”從此不再有人說話。
趙行樞與將作少監宇文智及一向關係親厚,楊士覽,是宇文智及的外甥,二人把陰謀告訴宇文智及,宇文智及大喜。司馬德戡等人約期以三月十五日結黨西遁,宇文智及說:“主上雖無道,威令尚行,你們逃亡,正如竇賢一樣,取死而已。如今是天要隋朝滅亡,英雄並起,同心叛逃者已經數萬人,不如不要逃,而是留下幹大事,這是帝王之業。”司馬德戡等讚同。趙行樞、薛世良建議推舉宇文智及的哥哥、右屯衛將軍、許公宇文化及為盟主,結約既定,才告訴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性格懦弱膽怯,聽聞之後,變色流汗,既而依從。
司馬德戡召集驍果叛變
司馬德戡派許弘仁、張愷進入備身府(左右驍衛軍),告訴所認識的人說:“陛下聽聞驍果要叛變,準備了很多毒酒,要在宴會時,全部鴆殺,陛下自己與南方人留在此地。”驍果們都很懼怕,相互轉告,造反的陰謀更加急迫。
三月十日,司馬德戡召集全部驍果軍吏,告訴他們叛變計劃,都說:“唯將軍命!”這一天,刮起大風,白天昏暗如夜。下午五時之後,司馬德戡盜出禦廄戰馬,兵器已暗中準備妥當。到了晚上,元禮、裴虔通在殿閣值班,負責保衛殿內;唐奉義負責城門守衛,與裴虔通約定,所有城門都隻是虛掩,不上鎖。到了三更時分,司馬德戡於東城集合士兵,得數萬人,舉火與城外相應。皇帝望見火光,又聽到外麵喧囂,問何事。裴虔通回答說:“草坊失火,外麵在救火而已。”當時內外隔絕,皇帝信以為真。宇文智及與孟秉於宮城外集結一千餘人,劫持候衛虎賁馮普樂,布兵分守街巷。燕王楊倓察覺有變,夜裏,從芳林門側水洞進入宮城,到了玄武門,謊稱:“臣突然中風,命懸一線,希望當麵向皇上訣別。”裴虔通等不通報,將他逮捕囚禁。
三月十一日,天還沒亮,司馬德戡把軍隊交給裴虔通,替換各宮門衛士。裴虔通從宮門率數百騎兵到成象殿,宿衛者傳呼有賊;裴虔通於是回來,關閉諸門,獨開東門,驅趕殿內宿衛士兵,讓他們出去,士兵們都扔下武器逃走。右屯衛將軍獨孤盛對裴虔通說:“你帶的什麽兵,形勢太詭異!”裴虔通說:“事已至此,不關將軍的事;將軍謹慎,不要動!”獨孤盛大罵說:“老賊,你這是什麽話?!”來不及披上盔甲,與左右十餘人拒戰,為亂兵所殺。獨孤盛,是獨孤楷的弟弟。千牛獨孤開遠率殿內兵數百人到玄武門,敲門呼喊說:“兵士武器都在,還能破賊。陛下如果出來親自指揮作戰,人情自定;不然,大禍降臨!”竟無人回應,軍士稍稍開始散去。變兵逮捕獨孤開遠,敬佩他的忠義,將他釋放。之前,皇帝選拔驍健官奴數百人,安排在玄武門,稱為給使,以防備非常事變,待遇優厚,甚至把宮女賞賜給他們。司宮魏氏為皇帝所信任,宇文化及等和她勾結,讓她做內應。當日,魏氏矯詔把給使放假出外,倉促之際,沒有一人在崗位上。
楊廣被令狐行達縊殺
司馬德戡等引兵自玄武門入,皇帝聞亂,易服逃往西閣。裴虔通與元禮進兵衝擊左閣,魏氏開門迎接,於是進入永巷,問:“陛下安在?”有美人出來,指指西閣。校尉令狐行達拔刀直進,皇帝隔著窗扉問令狐行達:“你要殺我嗎?”回答說:“臣不敢,隻是想奉陛下西還而已。”於是扶皇帝下閣。裴虔通,本來是皇帝為晉王時的親信左右,皇帝見了他,說:“你不是我的老部下嗎?何恨而反?”回答說:“臣不敢反,但將士思歸,想要奉陛下回京師而已。”皇帝說:“朕正想要回去,因為江上米船還沒到,現在就與你們一起回去吧!”裴虔通於是勒兵看守皇帝。
到了早上,孟秉派武裝騎兵迎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戰栗,不能說話,人有來謁見他的,他就隻是低頭抓著馬鞍,口稱“罪過”。宇文化及到了城門,司馬德戡迎謁,引入朝堂,號為丞相。裴虔通對皇帝說:“百官都在朝堂,陛下須親自出來慰勞。”把自己的馬拉過來,逼皇帝上馬;皇帝嫌他的馬鞍太破舊,換了一副新的,這才乘上去。裴虔通一手執著馬轡,一手挾刀,出了宮門,變兵們喜悅,歡呼動地。宇文化及大聲說:“把這東西弄來做什麽,還不帶回去下手?!”皇帝問:“虞世基何在?”變兵將領馬文舉說:“已經梟首了!”於是帶皇帝回到寢殿,裴虔通、司馬德戡等拔白刃侍立。皇帝歎息說:“我何罪至此?”馬文舉說:“陛下違棄宗廟,巡遊不息,外勤征討,內極奢**,使丁壯盡於矢刃,女弱填於溝壑,四民喪業,盜賊蜂起;專任佞諛,粉飾錯誤,拒絕諫勸;何謂無罪?!”皇帝說:“我確實有負於百姓;至於你們,榮祿兼極,何至於此?!今日之事,誰是首領?”司馬德戡說:“普天同怨,何止一人!”宇文化及又讓封德彝數落皇帝罪狀,皇帝說:“你是士人,怎麽這樣?”封德彝羞愧而退。皇帝愛子、趙王楊杲,時年十二歲,在皇帝身邊,號慟不已,裴虔通揮刀將他斬首,血濺禦服。變兵們要弑皇帝,皇帝說:“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鋒刃!取鴆酒來!”馬文舉等不許,讓令狐行達按皇帝坐下。皇帝解下自己的絲巾,交給令狐行達,令狐行達將他縊殺。
當初,皇帝自知必定不免於難,時常隨身帶一瓶毒藥,對所寵幸的姬妾們說:“如果賊人到了,你們當先飲,然後我飲。”等到事變發生,回頭找毒藥,左右都逃散了,竟未能找到。蕭皇後與宮女撤下漆床板,做了一口小棺材,與趙王楊杲一同暫厝於西院流珠堂。
【華杉講透】
做物質的主人,不做物質的奴隸
楊廣死到臨頭,還嫌馬鞍太破舊,要換一副新的,他才上馬。這就是他的格局了,什麽格局呢?就是物質的奴隸,那新馬鞍就是他的神,他在拜神。他不是君主,是拜物教教主。
有的人富有之後,變得十分講究,每一件東西,都要精美,一分一秒,都要用於享樂。這種事無巨細、爭分奪秒追求享受的狀態,在富人中很普遍。一頓飯沒吃好,一個晚上沒有美人相伴,他就覺得這一天虛度了,算算人生還有多少天,我今天沒有享受到位,怎麽就浪費了這一天!覺得自己簡直是在犯罪!
讀史的人會覺得楊廣為什麽自始至終不作為,意誌堅定地等死,那是因為你沒有享受過他那種生活,不知道物質享受是多麽能消磨一個人的意誌。見得多了,你就了解這種心理,除了物質享受,他已經無法再接受另一種生活,他寧願娛樂至死,也不願麻煩自己去處理問題。
我們要從中吸取的教訓,是永遠對物質保持鄙視,永遠保持本色,真正視錢財如糞土,隻是用來澆灌我的莊稼。你成功了,進入有錢人的圈子,總有人會向你展示他的奇珍異玩、亭台樓閣,所謂生活的品位。千萬不要為之心動神搖,不要羨慕,不要模仿,都視若糞土就好了。人要有誌向,也要有自己的精神生活,做物質的主人,不做物質的奴隸。
皇帝每次巡幸,總是帶著蜀王楊秀,此時囚禁在驍果軍營(楊秀是楊廣四弟,之前被貶作平民,見公元602年記載)。宇文化及弑帝,想要立楊秀為君,眾人不同意,於是殺了楊秀及他的七個兒子。又殺齊王楊暕(楊廣的次子)及他的兩個兒子,還有燕王楊倓,隋氏宗室、外戚,無論年紀大小,全部處死。唯獨秦王楊浩一向與宇文智及有來往,宇文智及設計保全他。齊王楊暕一向不受皇帝喜愛,相互猜忌。皇帝聽聞變亂,回頭對蕭皇後說:“莫非是阿孩(楊暕乳名)?”宇文化及派人到楊暕家中誅殺他,楊暕以為是皇帝派來的,說:“欽差大臣請緩一緩,我沒有辜負國家!”來人將他拖拽到街中,斬首。楊暕到死也不知道是誰殺了他,父子之間的誤會,至死也沒有解開。又殺內史侍郎虞世基、禦史大夫裴蘊、左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秘書監袁充、右翊衛將軍宇文協、千牛宇文皛、梁公蕭钜等人及其子。蕭钜,是蕭琮弟弟的兒子。
變難將作時,江陽縣長張惠紹飛馳報告裴蘊,裴蘊與張惠紹密謀矯詔征發城下士兵,逮捕宇文化及等,前往皇宮救援皇帝。議定,派人報告虞世基;虞世基懷疑告密的消息不實,壓下不許。一會兒工夫,事變發生,裴蘊歎息說:“跟虞世基這種人談計謀,果然誤了大事!”虞世基的族人虞伋對虞世基的兒子、符璽郎虞熙說:“事勢已經如此,我打算幫助你南渡長江,否則,都死在這裏,又有何益?”虞熙說:“棄父背君,求生何地?感謝您的關懷,我們自此訣別了!”虞世基的弟弟虞世南抱著虞世基號哭,請求讓自己替他去死,宇文化及不許。黃門侍郎裴矩知道必將有亂,就算是一個廝役,他也都禮敬優厚,又建議皇帝給驍果戰士們娶妻;等到變亂發作,變兵們都說:“不是裴黃門之罪。”既而宇文化及抵達,裴矩在馬頭前迎接下拜,得以免死。宇文化及因為蘇威不幹預朝政,也免他一死。蘇威一向德高望重,前往參見宇文化及;宇文化及集合眾人,正式接見他,對他加以特殊禮遇。百官都到朝堂祝賀,唯獨給事郎許善心不去。許弘仁飛馳告訴他說:“天子已崩,宇文將軍攝政,滿朝文武全部到齊。天道人事,自有終結更替,這跟叔父有什麽關係,何必低回若此?”許善心怒,不肯行。許弘仁反走上馬,哭泣而去。宇文化及派人到家,將許善心抓到朝堂,既而又釋放他。許善心不舞蹈下拜,轉身就走,宇文化及怒道:“此人氣性大得很!”下令將他擒還,處死。許善心的母親範氏,時年九十二歲,撫柩不哭,說:“能死國難,我有個好兒子!”之後躺臥絕食,十餘日後去世。
唐王李淵入關時,張季珣的弟弟張仲琰為上洛縣令,率吏民拒守,部下殺了他投降。宇文化及之亂,張仲琰的弟弟張琮為千牛左右,宇文化及殺了他,兄弟三人都死於國難,時人都感到羞愧。
宇文化及立秦王楊浩為帝,自封大丞相
宇文化及自稱大丞相,總攬百官。以皇後令立秦王楊浩為帝,居住在別宮,令他發詔畫敕書而已,仍以兵監守他。宇文化及任命弟弟宇文智及為左仆射,宇文士及為內史令,裴矩為右仆射。
【華杉講透】
裴矩保護自己的計策,幸運地收到了效果,給曆史提供了一個樣本,就是積德,收買人心。底層人民沒有權力,在變亂的時候,君臣名分未定,他們就有非常短暫的權力窗口期,而他們很樂意充分展示、發揮和行使權力,決定一個大人物的生死。裴矩的計策,就是為這個時間窗口配套設計的。裴矩無法判斷投靠任何一個陣營,他選擇了與底層“不結而盟”,這個盟約,是他預期的“心理契約”,現在底層人民履約了。用《孫子兵法》來看,他這也是“上兵伐謀,其次伐交”的伐交之計。
至於許善心母子,如我之前所說,是寫曆史的規矩,每次弑殺暴君之後,一定要找一個“死難之士”的故事,而且他多半會有一個剛烈的母親。暴君應該被推翻,但是我們忠君的價值觀又怎麽弘揚呢?一定要找一個“許善心”出來,讓他名垂青史。曆史從來不缺死忠之臣,不缺倔強之士,也不缺願為求名而死的儒生,不知道許善心屬於哪一類,或者都是。司馬光先寫了許善心母子,又寫了張季珣兄弟三人,母子兄弟都有了,完成了價值觀的平衡,江都之變這一頁就翻過去了。
9 三月十日,李淵改封秦公李世民為趙公。
10 三月二十三日,隋恭帝楊侑下詔,增加十個郡為唐國封地,仍以唐王李淵為相國,總攬百官,唐國設置丞相以下官,又加九錫。唐王對僚屬們說:“這是溜須拍馬的人策劃的罷了。我執掌大政而自己給自己加九錫,可以嗎?如果一定要走魏、晉的老路,那都是些繁文偽飾,欺天罔人;要論他們的功績,不如春秋五霸,而求名想要超過大禹、商湯和文王、武王,這是我覺得他們可笑又可恥的。”有人說:“曆代都是這麽做,怎麽能廢除?”李淵說:“堯、舜、湯、武,各因其時,雖然取得政權的方式不一樣,但都是推其至誠以應天順人,沒聽說夏、商之末,一定要效法唐、虞禪讓的。如果少帝有知,必定不肯這麽做;如果他無知,我自尊自大,又假裝辭讓,這是我平生一向所不願意做的。”於是,隻改丞相為相國府,其他九錫殊禮全部退回。
11 宇文化及任命左武衛將軍陳稜為江都太守,總領留守事務。
三月二十七日,宇文化及下令內外戒嚴,聲稱要回長安。皇後六宮都依舊式建立禦營,在營前單獨立帳,宇文化及在裏麵辦公,仗衛部伍,全部跟皇帝乘輿一樣。奪取江都人舟船,取彭城水路西歸。認為折衝郎將沈光驍勇,讓他率領給使駐紮在禁內。走到顯福宮,虎賁郎將麥孟才、虎牙郎錢傑與沈光密謀說:“我輩受先帝厚恩,如今俯首事奉仇敵,受其驅使,有何麵目生存於世間?我一定要殺了他,死無所恨!”沈光哭泣說:“這正是我對將軍的期望!”麥孟才於是糾合有恩的舊部,率所將數千人,約期在晨起將要出發時襲擊宇文化及。陰謀泄露,宇文化及夜裏與心腹走出營外,留人告訴司馬德戡等,讓他們討伐。沈光聽聞營內喧囂,知道事情敗露,即刻突襲宇文化及營,空無所獲,撞見內史侍郎元敏,數落他,將他斬首。司馬德戡引兵入營包圍,殺沈光,其麾下數百人全部戰死,沒有一人投降,麥孟才也被殺。麥孟才,是麥鐵杖之子。
沈法興占據江表十郡,自稱江南道大總管
12 武康人沈法興,世代為郡裏大姓,宗族有數千家。沈法興為吳興太守,聽聞宇文化及弑逆,舉兵,以討宇文化及為名。走到烏程,得精卒六萬,於是進攻餘杭、毗陵、丹陽,全部攻下,占據江表十郡。自稱江南道大總管,承製設置百官。
13 陳國公竇抗,是唐王李淵妃子的哥哥。隋煬帝派他巡視長城於靈武;竇抗聽聞唐王定關中,三月二十八日,率靈武、鹽川等數郡來降。
14 夏,四月,稽胡入寇富平,被將軍王師仁擊破。又率領五萬餘人入寇宜春,相國府谘議參軍竇軌將兵討伐,戰於黃欽山。稽胡乘高縱火,官軍稍微退卻;竇軌斬其部將十四人,提拔隊中小校替代,勒兵再戰。竇軌自己率數百騎兵居於軍後,下令說:“聞鼓聲有不進者,就在後麵斬首!”既而擂鼓,將士爭先赴敵,稽胡射擊也不能製止;於是大破稽胡軍,俘虜男女二萬人。
15 世子李建成等抵達東都,駐軍於芳華苑;東都城門緊閉,派人招諭,不回應。李密出軍爭戰,兩軍稍微接觸小戰,就各自撤退。城中多有想要做內應的,趙公李世民說:“我們剛剛平定關中,根據地還未穩固,懸軍遠來,就算得到東都,也守不住。”於是不接受。四月四日,引軍撤退。李世民說:“城中看見我們撤退,必定會來追擊。”於是在三王陵設置三道埋伏;段達果然率一萬餘人追擊,遇伏而敗。李世民乘勝逐北,一直追到城下,斬首四千餘級。於是設置新安、宜陽二郡,派行軍總管史萬寶、盛彥師將兵鎮守宜陽,呂紹宗、任瑰將兵鎮新安,班師。
【華杉講透】
李淵的所謂救援東都,隻是政治表演,虛晃一槍。此刻他的戰略重心,在於穩固關中,根本穩固,才能東向以爭天下。李世民說,就算得到東都,也守不住,以至於城中有內應,他都不接受。既然這樣,那麽大老遠跑來做什麽呢?就是剛拿下長安時的政治號召。現在政治任務完成,也就沒有軍事任務了。克勞塞維茨說:“軍事是政治的延續。”就是這個意思。
這個戰略方針,應該是既定的,但曆史記載卻是“李世民說”,總之關鍵時候都有李世民,可見這段曆史,都是李世民書寫的了。
16 當初,五原通守、櫟陽人張長遜因為中原大亂,舉郡歸附突厥,突厥任命他為割利特勒。郝瑗遊說薛舉,與梁師都及突厥聯兵以取長安,薛舉聽從。當時啟民可汗之子咄苾,號莫賀咄設,建牙帳於五原之北,薛舉遣使邀請莫賀咄設一起入寇長安,莫賀咄設許諾。唐王李淵派都水監宇文歆賄賂莫賀咄設,並且向他陳說利害關係,製止他出兵,又遊說莫賀咄設派張長遜入朝,把五原之地歸還中國,莫賀咄設全部聽從。四月五日,武都、宕渠、五原等郡全部投降,李淵即刻任命張長遜為五原太守。張長遜又偽造皇帝詔書給莫賀咄設,表示知道他要南侵的陰謀。莫賀咄設於是拒絕薛舉、梁師都等,不讓他們的使者入境。
17 四月二十四日,世子李建成等回到長安。
18 東都號令不出四門,人無固誌,朝議郎段世弘等密謀響應西軍。不巧西軍已經回長安,於是派人招李密,約期在四月二十日夜裏迎接李密入城。事情被察覺,越王楊侗命王世充討伐誅殺段世弘一黨。李密聽聞城中已定,也撤退。
19 宇文化及擁眾十餘萬,據有六宮,奢侈生活,一如隋煬帝。每每在帳中南麵而坐,有人進來匯報工作,他默然不應;下班之後,再拿匯報文件與唐奉義、牛方裕、薛世良、張愷等參議決策。把少主楊浩交付尚書省,令衛士十餘人看守,派令史取他的簽字畫敕,百官不再朝見少主。到了彭城,水路不通,又奪取百姓牛車,得二千輛,用以裝載宮女和珍寶;而武器盔甲裝備,全部讓士兵們自己背負,道路遙遠,士兵們疲憊不堪,開始抱怨。司馬德戡私底下對趙行樞說:“你犯下大錯,誤我!當今撥亂反正,必須依靠英賢;宇文化及平庸愚暗,身邊又都是小人,事將必敗,怎麽辦?”趙行樞說:“事情都在我們手裏,廢黜他又有何難?”
司馬德戡欲襲殺宇文化及,事泄被殺
當初,宇文化及既得政,賜司馬德戡爵溫國公,加授光祿大夫;讓他專統驍果部隊,而內心猜忌防備他。後來過了數日,宇文化及部署諸將,分配士卒,任命司馬德戡為禮部尚書,表麵上是升遷,實際上奪了他的兵權。司馬德戡由是憤怨,所獲賞賜,全部用來賄賂宇文智及;宇文智及為他說話,派他率後軍一萬餘人,跟在隊伍後麵。於是司馬德戡、趙行樞與諸將李本、尹正卿、宇文導師等密謀以後軍襲殺宇文化及,另立司馬德戡為主;派人聯絡變民首領孟海公,結為外援;拖延未發,等待孟海公回複。許弘仁、張愷知道了這項陰謀,向宇文化及告密。宇文化及派宇文士及假裝遊獵,前往後軍,司馬德戡不知道事情已經敗露,出營迎謁,被宇文士及逮捕。宇文化及指責他說:“我與你勠力共定海內,出於萬死。如今剛剛事成,願與你共守富貴,你又為什麽要反呢?”司馬德戡說:“我們殺死昏君,是苦於他的**虐;推舉你為盟主,而你的**虐更甚於他;人心逼迫,不得不如此。”宇文化及將他縊殺,並殺其支黨十餘人。孟海公畏懼宇文化及之強,率眾帶著牛酒迎接。李密占據鞏洛,拒擋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無法西行,於是引兵向東郡,東郡通守王軌獻出城池投降。
20 四月二十七日,李密部將、井陘人王君廓率眾投降李淵。王君廓本是強盜,有部眾數千人,與賊帥韋寶、鄧豹合軍駐紮在虞鄉,唐王李淵與李密都遣使招降他。韋寶、鄧豹想要投降李淵,王君廓假裝跟他們意見一致,乘其無備,襲擊,擊破他們,奪其輜重,投奔李密;李密對他沒有禮遇,於是王君廓轉而投降李淵,拜為上柱國,代理河內太守。
蕭銑自立為帝,設立百官
21 蕭銑即皇帝位,設置百官,一切按梁朝時的製度。諡其叔父蕭琮為孝靖皇帝,祖父蕭岩為河間忠烈王,父親蕭璿為文憲王,封董景珍等功臣七人皆為王。派宋王楊道生攻擊南郡,攻下,遷都江陵,修複園廟。任命岑文本為中書侍郎,讓他典掌文書,委以機密。又派魯王張繡攻略嶺南,隋將張鎮周、王仁壽等拒戰;既而聽聞隋煬帝遇弑,都投降蕭銑。欽州刺史寧長真也以鬱林、始安之地歸附蕭銑。漢陽太守馮盎以蒼梧、高涼、珠崖、番禺之地歸附稱楚帝的林士弘。蕭銑、林士弘各自派人招降交趾太守丘和,丘和不從。蕭銑派寧長真率嶺南兵從海道攻打丘和,丘和想要出城迎降,司法書佐高士廉說:“寧長真兵數雖多,懸軍遠來,不能持久,城中勝兵足以抵擋,為何望風而降,受製於人?”丘和聽從,任命高士廉為軍司馬,率水陸諸軍逆擊,擊破,寧長真僅僅逃得一命,俘虜了他的全部部眾。既而有驍果戰士從江都來,得知隋煬帝死訊,丘和也以郡歸附於蕭銑。高士廉,是高勱之子。
始安郡丞李襲誌,是李遷哲的孫子,隋末,散家財,招募士兵得三千人,以保郡城。蕭銑、林士弘、曹武徹依次來攻城,都不能攻克。聽聞隋煬帝遇弑,率吏民哀悼三日。有人對李襲誌說:“您是中州貴族,在鄙郡時間長久,漢人、夷人都很悅服。如今隋室無主,海內鼎沸,以您的威嚴和恩惠,號令嶺南,趙佗(西漢時期割據嶺南的南越王)之事業可以安坐而成。”李襲誌怒道:“我家世代忠貞,如今江都雖覆,宗社尚存,趙佗狂悖僭越,有什麽值得向慕的?!”要斬那說話的人,眾人於是不敢言。堅守二年,外無聲援,城池陷落,被蕭銑俘虜,蕭銑任命他為工部尚書,檢校桂州總管。於是東自九江,西抵三峽,南盡交趾,北距漢川,都為蕭銑所有,能勝任作戰的士兵有四十餘萬。
22 隋煬帝的死訊傳到長安,唐王李淵慟哭,說:“我北麵事人,失道不能救,敢不哀悼嗎?”
23 五月,山南撫慰使馬元規擊朱粲於冠軍,擊破。
24 王德仁既殺李密的特使房彥藻,李密派徐世勣討伐。王德仁兵敗,五月十日,與武安通守袁子幹一起投降李淵,皇帝楊侑下詔,任命王德仁為鄴郡太守。
隋恭帝禪位於唐,李淵在太極殿即位
25 五月十四日,隋恭帝禪位於唐,遜居代王府。
五月二十日,唐王李淵即皇帝位於太極殿,派刑部尚書蕭造祭告上天於南郊,大赦,改年號。撤銷郡編製,設置州,以郡太守為刺史。推演五行運轉的關係,確定唐朝為土德,以黃色為尊。
26 隋煬帝的死訊傳到東都,五月二十四日,留守官員奉越王楊侗即皇帝位,大赦,改年號為皇泰。當天在朝堂宣旨,因為正處於戰爭狀態,公私都即日脫下喪服。追諡大行皇帝楊廣為明皇帝,廟號世祖;追尊楊侗之父、元德太子楊昭為成皇帝,廟號世宗。尊母親劉良娣為皇太後。任命段達為納言、陳國公,王世充為納言、鄭國公,元文都為內史令、魯國公,皇甫無逸為兵部尚書、杞國公,又以盧楚為內史令,郭文懿為內史侍郎,趙長文為黃門侍郎,共掌朝政,時人號“七貴”。皇帝楊侗眉目如畫,溫厚仁愛,風格儼然。
27 五月二十七日,突厥始畢可汗派骨咄祿特勒出使長安,宴會於太極殿,奏九部樂。當時中國人避亂者多入突厥,突厥強盛,東自契丹、室韋,西盡吐穀渾、高昌,諸國都臣服於突厥,控弦之士有一百餘萬。皇帝李淵因為初起時得到突厥兵馬資助,前後贈送,不可勝記。突厥恃功驕倨,每每使者到長安,多橫暴不法,皇帝優禮包容他們。
28 五月二十八日,皇帝李淵命裴寂、劉文靜等修訂法律。設置國子、太學、四門生,合三百餘人,郡縣學亦各置生員。
29 六月一日,皇帝李淵任命趙公李世民為尚書令,黃台公李瑗為刑部侍郎,相國府長史裴寂為右仆射、知政事,司馬劉文靜為納言,司錄竇威為內史令,李綱為禮部尚書、參掌官員選拔事務,掾殷開山為吏部侍郎,屬趙慈景為兵部侍郎,韋義節為禮部侍郎,主簿陳叔達、博陵人崔民幹並為黃門侍郎,唐儉為內史侍郎,錄事參軍裴晞為尚書左丞;以隋朝民部尚書蕭瑀為內史令,禮部尚書竇璡為戶部尚書,蔣公屈突通為兵部尚書,長安縣令獨孤懷恩為工部尚書。李瑗,是皇帝的侄兒;獨孤懷恩,是皇帝舅舅的兒子。
皇帝待裴寂特別優厚,群臣都無法與他相比,賞賜服裝器玩,不可勝記;命尚食奉禦每天都把禦膳賜給裴寂,上朝時必定引他與自己同坐,入閣則請到臥室內;言無不從,稱他為裴監(裴寂曾任晉陽宮宮監),而不直呼其名。民政則委任給蕭瑀,事無大小,都由他處理。蕭瑀也孜孜盡力,糾舉錯誤,揭發過失,人們都畏懼他,詆毀他的人很多,他始終不為自己申辯。皇帝曾經有敕,而內史沒有及時宣行,皇帝責備其遲,蕭瑀回答說:“隋朝大業年間,內史宣敕,往往前後矛盾,有司不知所從,所以宣布容易,執行就比較困難;臣在尚書省時間長了,經常見到這種情況。如今王業剛剛開始,每一件事都關係著國家安危,遠方士人如果對朝廷施政有疑,恐怕就失去機會,所以我每次收到一份敕書,必定要仔細勘察審核,讓它與之前的敕令沒有前後矛盾,才敢宣行,稽緩的原因,實由於此。”皇帝說:“卿如此用心,我還有什麽擔憂?”
31 廢除大業律令,頒布新法。
32 皇帝每次上朝視事,都以自己姓名自稱,引貴臣同榻而坐。劉文靜進諫說:“當初王導有言:‘如果太陽俯同萬物,那群生何以仰照!’如今貴賤失位,不是長久之道。”皇帝說:“當年漢光武帝與嚴子陵共寢,嚴子陵把腳壓到皇帝肚子上。如今諸公都德高望重,又是我平生親友,當年的歡聚之情,怎能忘記。你不要在意!”
33 六月五日,隋朝安陽縣令呂瑉獻出相州投降唐朝,任命為相州刺史。
34 六月六日,皇帝李淵將四代祖先的牌位供奉進太廟內。追尊皇高祖、瀛州府君李熙為宣簡公;皇曾祖、司空李天賜為懿王;皇祖、景王李虎為景皇帝,廟號太祖,祖母為景烈皇後;父親、元王李昞為元皇帝,廟號世祖,母親獨孤氏為元貞皇後;追諡正妻竇氏為穆皇後。每年祭祀昊天上帝、皇地祇、神州地祇,以景帝配祭;感生帝、明堂,以元帝配祭。
六月七日,立世子李建成為皇太子,趙公李世民為秦王,齊公李元吉為齊王,宗室、黃國公李白駒為平原王,蜀公李孝基為永安王,柱國李道玄為淮陽王,長平公李叔良為長平王,鄭公李神通為永康王,安吉公李神符為襄邑王,柱國李德良為新興王,上柱國李博叉為隴西王,上柱國李奉慈為渤海王。李孝基、李叔良、李神符、李德良,都是皇帝的堂弟;李博叉、李奉慈,是皇帝的侄兒;李道玄,是皇帝堂哥的兒子。
35 六月十日,薛舉入寇涇州。皇帝李淵任命秦王李世民為元帥,率八位總管的軍隊拒戰。
36 皇帝李淵派太仆卿宇文明達招慰山東,任命永安王李孝基為陝州總管。當時天下未定,凡是邊疆或形勢重要的州,都設置總管府,以統率數州軍隊。
37 六月十二日,奉退位的隋帝楊侑為酅國公。下詔說:“近世以來,每當時運遷革,對前朝皇室親族,無不誅殺夷滅。王朝的興亡,豈是靠人力嗎?對隋朝蔡王楊智積(楊堅弟弟楊整的兒子)等子孫,都交付所司,量才選用。”
38 東都聽聞宇文化及西來,上下震懼。有一位叫蓋琮的人,上疏自薦去遊說李密與東都聯合抵抗宇文化及。元文都對盧楚等人說:“如今仇恥未雪而兵力不足,如果赦免李密之罪,讓他去攻擊宇文化及,兩賊自鬥,我們坐等時機。宇文化及既破,李密的兵也疲敝了;而且,他的將士貪圖我們的封官賞賜,容易離間,則李密也可擒了。”盧楚等都以為然,即刻任命蓋琮為通直散騎常侍,帶著敕書去遊說李密。
40 六月二十四日,萬年縣法曹、武城人孫伏伽上表,認為:“隋朝因為厭惡聽到別人的批評而亡天下。陛下龍飛晉陽,遠近響應,不到一年,就登上帝位;隻知道自己得來很容易,不知道隋朝失去它也不難。臣認為,應該改變隋朝的覆轍,一定要充分接觸了解下情。凡是人君的一言一行,不可不慎。最近,看見陛下今天即位,明天就有人獻上雛鷂,那是少年玩的東西,豈是聖主所需嗎?而且,百戲散樂,都是亡國**聲。最近,太常於民間借婦女裙襦五百餘套,以充當歌伎的衣服,擬於五月五日在玄武門遊戲,這也不是應該讓子孫效法的。凡如此類,都應該廢罷。善惡之習,都是朝夕浸染,容易改變人。皇太子、諸王參僚左右,應該謹慎選擇其人;凡是家中門風不能和睦,為人素無行義,專好奢靡,以聲色遊獵為事者,都不可讓他們親近。從古到今,骨肉乖離,以致敗國亡家,沒有不是因左右離間而然的。願陛下謹慎。”皇帝省表大悅,下詔褒獎,擢升孫伏伽為治書侍禦史,賞賜布帛三百匹,並將他的奏章頒示遠近。
41 六月二十八日,內史令、延安靖公竇威薨逝。任命將作大匠竇抗兼任納言,黃門侍郎陳叔達判納言。
42 宇文化及留輜重於滑台,任命王軌為刑部尚書,負責留守,自己引兵向黎陽進發。李密部將徐世勣據守黎陽,畏懼宇文化及兵鋒,率軍西保倉城。宇文化及渡過黃河,占領黎陽,分兵包圍徐世勣。李密率步騎兵二萬人,紮營壁於清淇,與徐世勣以烽火相互聯絡,深溝高壘,不與宇文化及交戰。宇文化及每次攻打倉城,李密就引兵攻擊他身後。李密與宇文化及隔水喊話,李密數落他罪狀說:“你本來是匈奴人家的奴隸,姓破野頭(破野頭跟隨主人改姓宇文,參見公元554年記載。宇文化及不是北周宇文皇族),父兄子弟,並受隋恩,富貴累世,舉朝無二。主上失德,不能死諫,反行弑逆,想要篡奪。不效法諸葛瞻之忠誠(事見公元263年記載),乃為霍禹之惡逆(事見公元前66年記載),天地所不容,還能去哪裏?如果速來歸降我,尚可得保全後嗣。”宇文化及默然,俯視良久,抬頭瞪眼大聲說:“跟你討論廝殺的事,說這些書上的話幹什麽?!”李密對隨從說:“宇文化及庸愚如此,居然還想要做帝王,我折根樹枝就能驅趕他!”宇文化及大肆製造攻城裝備,以逼倉城,徐世勣於城外挖掘深溝以固守,宇文化及被壕溝阻擋,不能到城下。徐世勣又在壕溝中挖地道,出兵攻擊,宇文化及大敗,徐世勣焚毀了他的攻城裝備。
當時李密與東都相持日久,又東拒宇文化及,時常擔心東都攻打他身後。見蓋琮前來,大喜,於是上表乞降,請討滅宇文化及以贖罪,派元帥府記室參軍李儉、上開府徐師譽,將所俘虜的宇文化及部下、雄武郎將於洪建押送到東都,覲見皇泰主楊侗。楊侗下令,將於洪建於左掖門外誅殺,如同當年誅殺斛斯政那樣。
元文都等都喜於和解,認為天下可定,於上東門置酒作樂,自段達以下,都歡呼起舞。王世充作色對起居侍郎崔長文說:“朝廷官爵,拿去送給賊匪,他們想要做什麽呢?”元文都等懷疑王世充想要以東都響應宇文化及,由此有矛盾,但是表麵上還相互維持,假裝親善。
秋,七月,皇泰主派大理卿張權、鴻臚卿崔善福賜書給李密說:“今日以前,相互爭戰;今日之後,彼此通懷。國家大政,等待您的匡弼;攻伐之事,委托給您指揮。”張權等既至,李密北麵叩拜,接受詔書。李密既無西方之慮,就集中全部精兵東擊宇文化及。李密知道宇文化及軍糧將盡,假意與他講和;宇文化及大喜,放任士兵大吃大喝,認為李密會送糧給他。正巧李密帳下有人獲罪,逃亡投奔宇文化及,說了實情,宇文化及大怒,而糧食已經吃盡了,於是渡過永濟渠,與李密戰於童山之下,從早上七點打到下午七點,李密被流箭射中,墜馬昏絕,左右奔散。追兵將至,唯獨秦叔寶奮戰保護,李密由此得救。秦叔寶再次收兵與宇文化及力戰,宇文化及撤退。
宇文化及入汲郡求軍糧,又遣使拷打東郡吏民,要他們交出糧食。王軌等不堪其苦,派通事舍人許敬宗到李密處請降。李密任命王軌為滑州總管,以許敬宗為元帥府記室,與魏徵一起掌管文書。許敬宗,是許善心之子。房公蘇威在東郡,跟隨眾人投降李密,李密因為他是隋朝大臣,對他虛心禮遇。蘇威見李密,一句話不談帝室艱危,隻是再三舞蹈叩拜,說:“想不到今日再看見聖明!”時人都鄙視他。
宇文化及聽聞王軌叛變,大懼,從汲郡引兵北上,想要攻取北方諸郡。他的部將陳智略率嶺南驍果兵一萬餘人,樊文超率江淮排?(短矛)兵,張童兒率江東驍果兵數千人,都投降李密。樊文超,是樊子蓋之子。宇文化及還有部眾二萬,北上魏縣;李密知道他成不了事,西還鞏洛,留徐世勣防備宇文化及反撲。
43 七月二日,宣州刺史周超攻擊朱粲,取勝。
44 七月四日,梁師都入寇靈州,驃騎將軍藺興粲將他擊破。
45 突厥闕可汗(小可汗)派來使者,歸附唐朝。當初,闕可汗依附於李軌,隋朝西戎使者曹瓊據守甘州,闕可汗受曹瓊引誘,於是改而歸附曹瓊,與他聯合拒抗李軌,被李軌擊敗後,逃竄於達鬥拔穀,與吐穀渾互為表裏。至此歸附唐朝,皇帝李淵對他厚加慰撫。但不久,被李軌消滅。
【華杉講透】
京觀,是古代為炫耀武功,聚集敵屍,封土而成的高塚,這座京觀,就是殷開山、劉文靜二人的“豐碑”。這二人的毛病,就是你跟他講什麽,他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聽不懂,也不想聽,自己心裏琢磨,“任其私智”。他的“智慧”,會把你跟他說得明明白白的話重新解讀,然後再拿出一套他自以為是的辦法來,總之跟你交代他的不一樣,他要給你驚喜!
李世民說得很清楚,敵人孤軍深入,士兵疲憊,糧食又少,撐不了多久。隻需深溝高壘,高掛免戰牌,餓他肚子,耗他銳氣,等他撤退,就“擊其惰歸”,兵法上就是這麽寫的,標準套路。殷開山非要搞出一套解釋,自作聰明,狂妄自大,然後闖下大禍,害死那麽多人。他被除名是輕了,斬首也不冤。
47 七月十二日,榆林賊帥郭子和遣使來降,皇帝李淵任命他為靈州總管。
王世充襲殺元文都,任用黨羽把持政事
48 李密每次戰勝,都遣使告捷於皇泰主楊侗。隋人都很歡喜,唯獨王世充對他的麾下說:“元文都之流,刀筆吏而已,我看這形勢,我們必定為李密所擒。況且我軍士屢次與李密交戰,殺死他們的父兄子弟,前後已經很多,一旦位居其下,我們全都活不成!”想要以此激怒其眾。元文都聽聞,大懼,與盧楚等密謀趁王世充入朝時,埋伏武士誅殺他。段達性格庸懦,害怕事情幹不成,反遭其禍,派女婿張誌將盧楚等人的陰謀向王世充告密。
七月十五日,午夜三更,王世充勒兵襲擊含嘉門。元文都聞變,入宮奉皇泰主到乾陽殿,陳兵自衛,命諸將閉門拒守。將軍跋野綱將兵出宮,遇到王世充,即刻下馬投降。將軍費曜、田闍戰於門外,不利。元文都親自率領宿衛兵,想要從玄武門出宮,襲擊王世充身後,長秋監段瑜說找不到宮門鑰匙,時間就耽誤了很久。天色將明,元文都帶著兵又想出太陽門逆戰,回到乾陽殿,王世充已經從太陽門攻入。皇甫無逸拋棄母親及妻子,砍開右掖門,西奔長安。盧楚藏匿於太官署,被王世充黨羽擒獲,押到興教門,見王世充,王世充下令亂刀砍死,接著進攻紫微宮門。皇泰主派人登上紫微觀,問:“帶兵來幹什麽?”王世充下馬謝罪說:“元文都、盧楚等無緣無故要殺我;請殺元文都,我甘願接受法辦。”段達於是令將軍黃桃樹逮捕元文都,送給王世充。元文都回頭對皇泰主說:“臣早上死,晚上就輪到陛下了!”皇泰主慟哭,將他遣送出去,出了興教門,被亂刀砍死,和盧楚一樣,並殺盧楚、元文都的兒子們。段達又以皇泰主命,開門接納王世充,王世充派自己人替代全部宮廷宿衛,然後入見皇泰主於乾陽殿。皇泰主對王世充說:“擅相誅殺,並不曾奏聞,這豈是為臣之道嗎?你想要肆其強力,敢動我嗎?”王世充拜伏流涕謝罪說:“臣蒙先皇提拔,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元文都等包藏禍心,想要召李密以危社稷,因為我有不同意見,對我深積猜嫌;臣迫於救自己的命,來不及奏聞。如果心懷不軌,違負陛下,天地日月,可以見證,讓臣滿門殄滅,全家死絕。”詞淚俱發。皇泰主認為他有誠意,命他升殿,與他談話很久,然後一起入見皇太後;王世充解開頭巾,披頭散發立誓,聲稱不敢有二心。於是任命王世充為左仆射、總督內外諸軍事。到了中午,捕獲趙長文、郭文懿,處死。然後巡城,告諭以誅殺元、盧之意。王世充自含嘉城移居尚書省,漸漸結成黨援,恣意作威作福。用哥哥王世惲為內史令,入居禁中,子弟都掌兵權,把政事分為十類,全部以自己的黨羽主持,勢震內外,群臣無不趨附於他,皇泰主隻是拱手而已。
王世充披頭散發,慟哭立誓之後,“皇泰主以為誠,引令升殿,與語久之,因與俱入見皇太後”。楊侗怎麽能相信王世充有誠意呢?這是人性的弱點,當他無能為力的時候,他就會為對方著想,無限假設和放大對方的善意,還主動曲解對方的惡意為善意,一廂情願,欺騙自己。
王世充有沒有誠意,看他行動就知道,你不是說隻要殺了元文都,你就甘願接受法辦嗎?你要殺的人都已經殺了,我現在下詔赦免你,再給你丹書鐵券,我跟你立誓,從我到我的子孫,都不能殺你王家的人。但是,你現在把你的兵帶走,宮廷衛士我自己安排。你把我的衛士都換成了你的兵,是你要辦我,不是我要辦你。
楊侗不敢跟王世充攤牌,也就成了王世充最後殺他的幫凶。這也是人性的弱點,不敢奮力一搏,就給殺死自己的人做了幫凶。
該死的時候就要以死相搏,不要做溫水裏的青蛙,死得窩囊。
49 李密將要入朝,走到溫縣,收到元文都等死訊,於是回金墉。東都發生大饑荒,民間私鑄的錢泛濫,質量惡劣,大半摻雜以錫鐶,錢薄如細線,一斛米價值八九萬錢。
50 當初,李密曾經受業於儒生徐文遠。徐文遠為皇泰主國子祭酒,自己出城砍柴,為李密軍所抓獲。李密令徐文遠南麵而坐,備弟子禮,北麵向他下拜。徐文遠說:“老夫既蒙受你的厚禮,敢不盡言?不知道將軍的誌向,如果要做伊尹、霍光以接續將要斷絕的皇室血統,扶持即將傾危的國家,則老夫雖然年老遲暮,仍願盡力;如果是要做王莽、董卓,乘危邀利,那就沒有什麽用得著老夫的地方了!”李密叩頭說:“昨天接到朝命,備位上公,希望能竭盡所能,匡濟國難,這是李密的本心啊!”徐文遠說:“將軍是名臣之子,迷途至此,如果能在還沒走得太遠的時候回頭,也不失為忠義之臣。”
等到王世充殺元文都等,李密再次問計於徐文遠。徐文遠說:“王世充也是我的門生,其為人殘忍褊隘,既然造成了這個局麵,必定另有所圖,將軍之前的計劃已經不行了。除非擊破王世充,不可入朝。”李密說:“開始時認為先生是儒者,不達時事,如今則坐決大計,何其英明!”徐文遠,是徐孝嗣的玄孫。
51 七月十七日,唐帝李淵下詔,隋朝離宮遊幸之所,全部廢除。
52 七月二十五日,派黃台公李瑗安撫山南地區。
53 七月二十六日,任命隋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為刑部尚書。
54 隋河間郡丞王琮守郡城以拒群盜,竇建德攻城,一年多也不能攻下。王琮接到隋煬帝的死訊,率吏士發喪,城牆上的戰士都痛哭。竇建德遣使吊唁,王琮於是向使者請降,竇建德將大營後撤,準備宴席接待他。王琮言及隋亡,俯伏流涕,竇建德也為之哭泣。諸將說:“王琮久拒我軍,殺傷甚眾,力盡乃降,請將他烹殺。”竇建德說:“王琮是個忠臣,我正要賞賜他,以勸勉大家懂得如何侍奉君王,為什麽要殺他?之前我們在高雞泊為盜,或許可以亂殺;如今要安百姓,定天下,豈能殘害忠良!”於是下令軍中說:“之前與王琮有怨敢妄動者,夷滅三族!”任命王琮為瀛州刺史。於是河北郡縣聽聞,爭相歸附於竇建德。
饒陽縣令宋正本,博學有才氣,向竇建德進獻定河北之策,竇建德任命他為軍師。竇建德定都樂壽,將自己居城命名為金城宮,備置百官。
【華杉講透】
《孫子兵法》說:“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什麽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呢?竇建德禮敬任用王琮,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屈了誰的兵?就是其他河北郡縣。他們本來準備抵抗竇建德的,看到王琮得到的禮遇,他們就主動歸附投降了。所以兵法首先不是講怎麽打仗,而是講怎麽能不打仗就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