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瑟爾的哥哥是自殺的。他比麥瑟爾更需要成為某種組織的成員,更需要受訓練、守紀律、要人對他發號施令,但是與麥瑟爾不同,他並未能找到自己的組織。當事情出了岔子以後,他就自殺了。麥瑟爾被叫到殯儀館去認屍,在他們讓他看到那張溺水而死、帶著迷茫神情的慘白麵孔以前,他一直希望他看到的是個陌生人。這一整天他一直在找自己的哥哥,從一個地址到另外一個地址。當他最初在殯儀館看到他的時候,並沒有悲哀之感。他開始想:我不用忙著找他了,我可以坐一會兒了。他走到外麵一家茶室裏,要了一壺茶。直到喝完第二杯以後,才感到悲傷。

現在同那次的情況一樣。他想:我本來用不著這樣奔波的,在那個賣吊褲帶的女人麵前我本來可以不出醜的。她一定早就死了。我不該這樣失魂落魄的。

那個老婦人說:“謝謝你,親愛的。”說著,她把那小塊粉紅布料揣了起來。麥瑟爾對那個提包一點兒懷疑也沒有。這是他送給她的,是一個價錢很貴的提包,在諾維治是買不到的。最確鑿的證據是皮包的一邊有一個擰成螺旋形的玻璃圈,那裏麵本來有兩個字母,現在卻已經被撬掉了。一切都完了,永遠完了。他不用再忙了。一陣比在茶室更無法忍受的痛苦正逐漸襲上他的心頭。(那次旁邊桌上正坐著一個吃煎比目魚的男人。不知為什麽,他現在一聞到魚腥味心頭總感到一陣疼痛。)但是他首先感到的是一種殘忍無情的快慰:他已經把魔鬼抓到手裏了。有一個人一定要為這件事送掉性命。老婦人這時又拿起一副乳罩來,她正在試上麵的橡皮筋,臉上浮現著惡毒的笑容,因為這種乳罩是給年輕、漂亮、胸部豐滿的女人用的。“她們戴著這種傻玩意兒。”她嘮叨道。

他不能立即逮捕她,但是他馬上就想到,即使能夠逮捕,他也不該馬上就下手,這件事牽涉到的絕不止這一個老女人。他一定要把這些人一網打盡,線放得越長,釣的魚越大。在把這件事辦完以前,他先不用考慮將來的事。他現在很感謝萊文帶著武器,因為這使他也不得不帶著一支手槍,誰能說得準,到了必要的時候他會不會用槍呢?

他抬頭看了一下。在攤子的另一邊也有一個人的眼睛在盯著安的手提包。那正是他在追捕的那個皮膚黧黑、心懷仇恨的人,雖然幾天沒刮胡子,但仍然不能完全蓋住他的兔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