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損失了三萬泰銖。”奧拓嘟囔道,“不,是五萬。”

阮·魯西盯著天花板:“是十八萬五千?還是六千?”

闊伊樂·納皮爾把裝乘溫熱佐藤酒的酒杯放在矮桌上:“四十萬。卡萊爾·桑飛艇讓我損失了四十萬藍鈔!”

聽到這個數字,桌邊的人們都安靜下來,一臉震驚:“我的上帝。”魯西起身。現在是大下午,她已喝得微醺,視力變得模糊。“你走私的是什麽?抗疥病種子庫嗎?”

對白發生在弗朗西斯·德雷克公爵酒吧的涼台上,在場的有五人,都有氣無力地攤著身子。魯西稱之為“法郎陣”。五個人喝著酒,向外呆望著像高爐一般炎熱的幹季曼穀。

安德森也在場,他向後斜倚著,漫不經心地聽著這些說話都已不利索的人發牢騷。他關心的還是茅果的來源。他又拿來一包茅果,正在腳底下放著。他不禁去想,解開茅果之謎的鑰匙就在眼前,可是,他還不夠聰敏,抓不住。於是,他又喝起高棉威士忌,陷入沉思。

茅果——直接暴露在皰鏽病或是疥病病菌環境下,具有顯性抵抗力,而且對日本基因破解象鼻蟲、卷葉病也具備抵抗力,否則,茅果就不會結果。多麽完美的產品。有了茅果,就能檢測出各種基因物質,農機公司以及其他卡路裏公司進行基因破解時也會用到基因物質,但茅果所含的基因材料甚至更多。

在泰王國的某個地方,一定藏著一座種子庫,裏麵精心保存著數千甚至數十萬的種子,那將是一座生物多樣性寶庫,存在無限數量的DNA螺旋鏈,每一鏈NBA都蘊含獨特的潛能。泰國人正守著這座“金庫”,試圖從中找到方法移除阻礙泰王國生存的最棘手困難。找到這座種子庫,得梅因就能挖掘到數代基因密碼,擊退基因變異造成的瘟疫,那麽,得梅因的人們就可以更長命一些。

安德森坐在那兒,隻是屁股挪動了一下。他拭去額頭上的汗水,顯得分外惱怒,是那種令人壓抑的憤慨。就差一步——茄屬植物重生,如今茅果問世,而且吉布森流亡在東南亞——多虧了那個違禁的發條女孩,否則他都不知道這一號人物。在該類事件的防泄露安全方麵,泰王國是唯一做到密不透風的。如果他能找到種子庫的具體位置,甚至可以來次突襲……芬蘭那次事件後,他們已經得到教訓。

涼台之外,有智力的生物都停止了活動。魯西在訴著苦,反對泰王國跟越南“打煤戰”,撩人的汗珠從她的脖子流淌而下,浸透了她的衣衫。軍隊在瞄點,會胡亂射殺進入打擊圈的目標,所以她不能出門搜尋翡翠。闊伊樂的絡腮胡混著汗水擰成一簇。連一點兒風也沒有了。

大街上,車夫擠在狹小的陰涼處。車夫的皮膚繃得緊緊的,骨頭和關節凸了出來,活像是一副骨骼,搭上人肉,然後拉起來架在框上。一天裏的這個時候,車夫都是不主動拉客的,隻有客人喊著,他們才不情願地出來,而且要雙倍的人力錢。

這座酒吧已經破敗不堪,隨時都要倒塌。酒吧靠著一座廢棄的、擴張時代塔樓的外牆,就像塔樓結的痂。涼台前的台階上,有一幅手繪標語,字跡潦草地寫著寥寥數字:弗朗西斯·德雷克公爵。標語是幾個法郎這幾年才噴繪上去的,和四周的腐朽、破敗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們一心想著把周邊的建築署上他們的名字。噴繪這幾個字的蠢人早就失蹤了,要麽是跑到叢林中,然後被基因改寫的皰鏽病吞噬,要麽在“煤戰”“翡翠戰”戰區被炸碎。不過,噴繪存留了下來,可能因為酒吧主人覺得有趣,然後還把它用作自己的諢名。也或者,隻是沒有人有精力將它抹掉。不過,幾個字的中心部分已經皸裂。

且不談噴繪這幾個字,德雷克酒吧所處位置堪稱完美,一邊與防洪堤水閘係統遙遙相望,另一邊則是工業區工廠,酒吧蕭條的門麵正對勝利大酒店。“法郎陣”盡管可以喝得酩酊大醉,然後眺望著,看看有沒有他們感興趣的法郎被衝刷到海岸。

這裏還有矮一些的酒吧,如果那些水手能過海關、通過隔離檢查,也沒有被卷入海水中,就去那些地方消遣。但德雷克酒吧,這間弗朗西斯的竹棚屋,這間能望見鵝卵石大街對麵勝利大酒店白色桌布的酒吧,才是蝸居曼穀的法郎沉淪的地方。

“你運的是什麽貨?”魯西問,她戳了闊伊樂一下,催他解釋那四十萬。

闊伊樂身體前傾,壓低聲音,惹得大家都豎起耳朵:“藏紅花,從印度進的貨。”

闊伊樂說完,酒吧一陣安靜。一會兒,科博大笑:“藏紅花適合空運,不錯,我早該想到的。”

“再適合飛艇不過了。重量輕,比鴉片還賺錢。”闊伊樂說,“泰王國還沒能破解它的基因庫,他們的政客、將軍都想自己的廚房裏有這東西,多漲麵子。貨運來之前,很多人就跟我下了訂單。我可以大撈一筆的,我本可以富得流油的!”

“那你不就完了?”

“也不一定,我在跟思瑞·格涅沙保險公司交涉,他們可能會賠付一部分。”闊伊樂聳肩,“嗯,應該能賠付百分之八十的損失。那我們拿到泰王國‘銷售許可’花的錢呢?那些打點海關人員花的錢呢?”他苦笑,“都白白賠進去了,隻剩我這身皮。”

“不過,我倒算幸運。那批貨還在卡萊爾號飛艇上,所以在保險公司的賠付範圍內。我真他媽的該敬那個駕駛員一杯,還好他是駕著飛艇淹死在海裏的。要是那晚在錨地卸了貨,然後再被白襯衫燒掉,那可就成了走私品。那我就真得和發紺穗病乞丐、黃卡人一樣去擠大街了。”

奧拓一臉憤懣:“早就囑托過卡萊爾這件事。要是他不涉足政治,所有的一切就不會發生。”

闊伊樂聳肩:“不能完全這麽說。”

“本來就是這樣。”魯西插言道,“卡萊爾一半的精力在嘟囔白襯衫,另一半的精力在拍阿卡拉特的馬屁。這次突襲是普拉察將軍向卡萊爾、向貿易部傳遞的一條信息。我們就是傳遞信息的信鴿而已。”

“信鴿已經滅種了。”

“你覺得我們不會嗎?要是普拉察覺得這樣能給阿卡拉特傳達正確的信號,他會很樂意把我們關進科朗·普若姆監獄。”魯西說著,目光聚集在安德森身上,“安德森,你怎麽安靜得要命?你一點兒損失都沒有?”

“我告訴過你的,在這裏開工廠很愚蠢。”魯西說。

“這裏也有日本工廠。”

“因為日本人跟皇室有約定。”

“潮州華人公司也沒出什麽亂子。”

魯西一臉無奈:“他們來這裏都有幾代人的曆史了,跟當地人也沒什麽差別了。你要非得跟潮州人比,那我們更像是黃卡人。聰明的法郎心裏都清楚,不能在這裏搞太多投資。局勢一直在變。政府來一次整頓,我們他們就什麽都沒了。或是再來下一次政變……”

“我們是跟他們合作的。”安德森聳肩,“不管怎麽說,是耶茨選的址。”

“我跟他也說過,在這兒開廠很不明智。”

安德森回想起了耶茨。在耶茨的眼神裏,透露著發展新型全球經濟的信念:“或許不是愚蠢,隻是理想主義吧。”安德森一飲而盡。還不見酒吧主人,安德森向侍者揮手,侍者都站在一邊,至少有一個已經睡死,對安德森的招呼自是不予理睬。

“你在擔心遭遇和耶茨一樣的下場?”魯西問。

安德森聳肩。“即使那樣,也不是最壞的後果。這會兒天真熱。”安德森摸了摸被曬傷的鼻子,“我現在更像是東北的那一堆垃圾。”

皮膚黝黑的恩穀任、闊伊樂,聽到這話,都笑出聲來。奧拓卻隻是點點頭,一臉陰鬱。他的鼻尖也開始脫皮,這佐證著他本人不適應熱帶強光的事實。

魯西抽出一根煙袋,煙袋上落著兩三隻蒼蠅,他伸手驅趕,然後又拿出煙具、鴉片球。蒼蠅在煙袋上踉蹌地爬了幾步,卻沒有飛走。看來,這樣溫度下,小蟲子都暈愕了。在一條小巷上,就在擴張時代舊塔樓的廢墟邊,幾個孩子在繞著一隻淡水泵玩耍。魯西邊看著他們,邊把煙球往煙袋裏塞緊:“奶奶的,我也要再做小孩子。”

酒吧裏的人都已沒有氣力閑扯。安德森拽起腳底下的那袋茅果,拿出一個,剝了皮。安德森把玩著茅果的果實一會兒,扔掉了毛茸茸的、凹進去的果皮,接著整個兒一口吞掉。

奧拓猛地抬起頭,露出好奇的表情:“你吃的什麽?”

安德森又從袋子裏掏出幾個,分給大家:“不太清楚。泰國人管這叫茅果。”

魯西已經塞好了鴉片球:“我見過,市場上都在賣。沒得皰鏽病?”

安德森搖頭:“現在還沒。賣給我的那個農婦說沒汙染。他們許可證件齊全。”

大家笑了起來,安德森隻是聳肩,不理會眾人的嘲弄:“買來後我觀察了一星期,沒發現異常,比尤泰克斯大米還正常。”

於是,其他人也跟著吃了起來。幾個人都睜大了眼睛,然後微笑。安德森把袋口撐大,放在桌上:“大家來吃。我吃了太多了。”

眾人上前扒拉起來。一會兒,桌子中間就長出了一堆果皮。闊伊樂嚼著茅果正起勁,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麽,說道:“這玩意吃著像荔枝。”

“哦?”安德森聽見,故意收起興趣,“沒聽過哎。”

“荔枝味,我之前喝過一種飲料,就是這種味道。在印度喝的一種飲料,在加爾各答。我剛上手藏紅花的生意,帕卡公司的一位銷售代理帶我去他的一家飯店。”

“這樣,你覺得是……荔枝?”

“應該是的。那個銷售代表管荔枝叫飲料,可能就是飲料汁,不是水果。”

“如果是帕卡生產的,那我就不明白為什麽來泰國賣了。”魯西說道,“他們的產品都賣到孔安格利特島,環境部要各種檢疫,還會想方設法收稅。”魯西把果核吐到手裏,順著涼台扔到了大街上,“這東西到處都是,肯定是當地產的。”魯西伸手,又拿了一個茅果,“安德森,你自己知道茅果來曆的那個人啊……”魯西身體後倚,喊向酒吧的暗處,“海格!你還在嗎?醒了沒?”

聽到“海格”兩字,在座的幾位一陣躁動,紛紛嚐試著坐直身子,那情景就像小孩子做壞事被家長逮個正著。安德森本能地感覺到一陣恐懼,隻是勉力保持鎮定。“你不該喊他的。”安德森說。

奧拓皺起眉頭:“我以為他早死了。”

“皰鏽病從來不感染救世主,你不知道嗎?”

大家欲笑又止,隻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從酒吧暗處蹣跚而至。海格臉色微紅,臉上的汗水泛著點點的光。他鄭重其事地看向“法郎陣”,說道:“所有人,你們好。”接著,他朝魯西點頭,“看這情形,你還在跟這些人同流合汙呢?”

魯西聳肩:“湊合著過。”她看向一把椅子,示意海格坐下,“別老站那兒。來喝一杯。來講講你外出遊曆的故事。”魯西點起煙鬥,抽了一口。海格拉過魯西旁邊的桌子,癱坐下去。

海格身體壯實,體格豐滿。安德森不止一次想,為什麽格雷厄姆牧師腰圍都要大於教眾呢?海格揮手點威士忌,一位侍者應聲走上前,來到海格手肘處。

“店裏沒有冰。”侍者道。

“不加冰。當然,我知道沒有冰。”海格一本正經地搖頭,“不能浪費卡路裏。”

待侍者端酒回來,海格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接著,他喊侍者再端一杯過來。“從鄉下回來的感覺真好。”海格說道,“在鄉下,你就會懷念文明帶給人的歡愉。”他舉杯向所有人祝酒,把第二杯飲盡。

“你是旅行了多遠?”魯西手裏夾著煙袋,問道。吸食了鴉片焦油,魯西的眼神已經顯得呆滯。

“到了之前咱們跟緬甸搭界的地方,三塔山口那邊。”海格這次出行是調查人類犯下的一些罪孽,此刻,他痛苦地看著眾人,好像大家因為這些罪孽而感到羞愧。

“我聽說,那地方不安全。”奧拓說道,“那邊黑道誰管事?”

“一個叫查納融的人。他不是什麽麻煩,行起事來,比糞肥王還有城市裏那些黑幫和緩多了。看來,不是所有的黑幫都一心想著利益和權力。”海格直勾勾回過頭,“泰王國是煤炭、翡翠和鴉片王國,隻有我們無意掠奪資源,鄉下肯定是足夠安全的。”海格聳肩,“不過話說回來,帕·科裏提龐,他邀請我前往他的寺廟,觀察了象鼻蟲的行為變化。”海格搖頭。象鼻蟲蟲災造成了毀滅性的後果。森林裏的樹葉全部落光,隻剩下野葛。樹冠也掉沒了,到處都是倒下的樹木。

奧拓聽起來饒有興致:“有可以挽救的東西嗎?”

魯西厭惡地瞥了奧拓一眼:“那可是象鼻蟲,你個傻瓜。這裏可沒人敢招惹那玩意。”安德森開口問道:“你說他們邀請你去寺廟了?你不是格雷厄姆教徒嗎?”

“帕·科裏提龐很開明。在他眼裏,耶穌基督、格雷厄姆,他都不憎惡。佛教和格雷厄姆教的教義在很多方麵是相通的。諾亞以及殉道者帕·色武布在教義宣傳方麵,也是互相補充的人物。”

安德森欲笑又止:“你要是知道格雷厄姆教徒在這裏做了什麽,可能就不這麽想了。”

海格看上去受到了冒犯:“我沒有在鼓吹一個燒毀農田的人,我是研究科學的。”

“我無意冒犯。”安德森掏出一隻茅果,遞給海格,“你可能對這個有興趣。市場上的新品。”

海格瞄了一眼茅果,麵露驚訝:“哪個市場?”

“到處都是了。”魯西搶話道。

“你外出的時候,茅果問世的。”安德森說,“嚐一嚐,味道還不錯。”

海格拿起茅果,仔細審視:“真不錯。”

“你知道是什麽嗎?”奧拓問。

安德森又給自己剝了一個。雖然在吃茅果,卻在屏氣凝神,聽著海格會怎麽回答。就安德森而言,他絕不會主動去詢問一個格雷厄姆教徒,卻樂意他人代替自己做這件事情。

“闊伊樂說嚐著像是荔枝。”魯西說,“你覺著呢?”

“不,不是荔枝。這一點我可以確定。”海格在手裏翻轉了茅果。“看著像古書裏記載的紅毛丹。”海格陷入沉思,“要是我沒記錯,這東西應該是和紅毛丹差不多。”

“紅毛丹?”安德森表情溫和,不帶一點兒支持或是反對的意味,“好怪的名字。泰國人叫茅果。”

海格吞下去,把圓實的果核吐到手心,仔細看著粘著他唾液的黑色種子。

“把它埋到花盆裏,看看能不能長出來。”

海格憤怒地看了安德森一眼:“不是卡路裏公司造出來的,就肯定能長。泰國人和卡路裏公司不一樣,基因破解產品種子都能生長。”

安德森大笑:“再說卡路裏公司根本不做熱帶水果,他們生產菠蘿。”

“是哈,我都忘記了。”

安德森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問道:“你對植物挺有研究的,你是在哪裏學到的?”

“我在阿拉巴馬大學學的生態係統知識和植物學。”

“格雷厄姆教派的學校是吧?我還以為你們隻研究田野焚燒學。”

酒吧裏的幾個人聽到這番挑釁,瞬間屏住了呼吸。海格麵對這番挑釁,隻是回過頭,冷冷地看著安德森:“不要激我,我不是隨便動怒的人。我們要重建伊甸園,需要幾個世紀的智慧。來這兒前,我花了一年時間,研究東南亞前收縮時代生態係統。”海格伸手夠了一個茅果,“茅果這玩意肯定惹惱卡路裏公司了。”

魯西晃晃悠悠地又拿起一隻茅果:“你覺得我們能不能搞茅果生意,用飛剪船運回去?卡路裏出口過來,我們進口回去,隻是不同的產品而已。人們願意出大價錢買的。茅果是新口味,可以把它當作奢侈品來賣。”

奧拓搖頭:“你得說服買家茅果沒有皰鏽病,紅皮會讓人感到恐慌。”

海格點頭表示同意:“我們不該做茅果生意。”

“卡路裏公司也在做這種生意。”魯西說道,“他們把本土的種子和食物運輸到各個目的地,在全球做生意,為什麽我們不能呢?”

“因為這勾當有違教義。”海格說道,露出紳士特有的聲色,“卡路裏公司那肯定是要下地獄的,我們沒必要效法。”

安德森笑了:“得了吧你,海格。你真沒點創業精神。魯西說得有理,我們甚至可以把你的畫像噴繪到運輸箱側麵。”安德森打了一個手勢,模仿格雷厄姆教徒祈禱的樣子,“你知道的,有了你的畫像,就能說明茅果品質得到聖教會的認證什麽的,大家就會覺得茅果和莢葉豆一樣安全。”安德森露齒而笑,“你覺得好不好?”

“我絕不會參與到如此褻瀆神靈的事件裏。”海格顯露出怒氣,“食物就該在原產地生產,不能出口。決不能為了利潤,而跨越整個地球,運到世界各地。這條路我們走過了,它帶我們走向了毀滅。”

“繼續您的宣講。”安德森又剝開一隻茅果,“格雷厄姆教正教教義裏一定有一種解釋,這種解釋可以為謀利提供正當理由——你的主教都是大肚便便的。”

“教義是完全公允的,教徒會墮落而已。”海格突然站起身,“謝謝你的陪伴。”他皺著眉看著安德森,伸手又拿起一隻茅果,轉身離開。

海格離開,每個人都放鬆了緊繃的神經:“我的天哪,魯西,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奧拓問,“他讓我神經發麻。我退出中西部聯合體,就是為了躲開格雷厄姆的牧師,他們總是訓誡我。你現在還要喊一個過來?”

闊伊樂陰鬱地點頭:“聽說聯合大使館又來了一位牧師。”

“牧師到處都是,跟蛆似的。”魯西擺手,“再給我扔個茅果。”

眾人又開始了茅果盛宴。安德森看著大夥,思忖著這些遊曆南北的人,是否知道茅果的起源。“紅毛丹”或許就是一個有趣的答案。雖說海藻培養槽和營養液被毀,但事情正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紅毛丹。把這幾個字告知得梅因總部,告知那裏的研究員,不失為搞懂茅果起源的好路子。在某個地方,一定能找到記載文獻。現在,安德森要繼續翻找書本,看看能不能找到……

“看看是誰來了。”闊伊樂咕噥道。

眾人回頭。來人是理查德·卡萊爾。卡萊爾身著筆挺的亞麻西裝,正踏著台階朝酒吧走來。待走到酒吧門前的蔭蔽處,他摘掉帽子,用作扇子給自己扇風。

“我恨死這個人了。”魯西說道,點起另一個鴉片球,猛吸一口。

“他怎麽會在笑?”奧拓問道。

“誰他娘的知道,他沒了一輛飛艇,我說得沒錯吧?”

卡萊爾在蔭蔽處停下來,掃了一眼酒吧裏的主顧們,然後朝他們點頭,喊道:“今天天真熱。”

奧拓瞪著克萊爾,滿臉通紅,兩個眼睛像是兩顆子彈般尖銳:“他奶奶的,他要是不摻和政治,我早就發財了。”

“別誇大其詞。”安德森又吞掉一隻茅果,“魯西,讓奧拓抽一口你的煙。我可不想因為我們爭吵,然後被弗朗西斯爵士扔到大街上曬太陽。”

魯西的眼神越發呆滯,可還是把煙袋大致往奧拓的方向一揮。安德森往前探了探身子,把煙袋從魯西的手指裏拔出,遞給奧拓。接著,他拿起空酒杯,說道:“有誰要點什麽吃的嗎?”眾人搖頭,一副散漫的樣子。

卡萊爾微笑著進來:“你怎麽針對我可憐的老奧拓?”

安德森回頭,瞥了卡萊爾一眼:“魯西的鴉片很純正的。我看奧拓估計走不了路了,更不用打架了。”

“我以為你要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我猜可能不吧。”

“這次事故,你損失多嗎?”

“有一些。”

“是嗎?你看上去不是很在意。”安德森朝“法郎陣”打了一個手勢,“其他人都很惱火,嫌你搞政治,阿諛阿卡拉特,諂媚貿易部,如今你卻笑容滿麵。你可能是泰王國的人。”

卡萊爾聳肩。

這時,弗朗西斯爵士從酒吧後室走出來。他衣著文雅,戴一麵頭肩巾。卡萊爾讓爵士來一杯威士忌,安德森也舉起他的空酒杯。

“沒有冰。”爵士說道,“趕截角母牛的要加價,才給開泵。”

爵士搖著頭,接過安德森的酒杯:“他們扯你的蛋,你還跟他們談判,他們隻會扯得更猛烈。我和你們法郎不一樣,不能賄賂環境部,不能讓他們給我連接煤網。”

爵士轉身走開,取下一杯高棉威士忌,倒了正好滿一杯的量。關於弗朗西斯爵士,傳言很多,安德森也在猜想著這些流言是否真實。

奧拓已經變得口齒不清,嘴裏嘟囔著“他娘的飛艇”,卻也在那兒鼓吹著,說爵士是昭彼耶,曾是王室的大管家,多年前,因王室權力內鬥遭排擠而離開宮廷。也有傳言說,他曾為糞肥王服務,如今金盆洗手。也有流言稱,他是高棉[1]王子,自泰王國為擴展疆域而東征,他就被迫讓位而後隱姓埋名。這些流言都有一定的根據。不過,泰國人都相信,他一定曾身居要職,否則,他就不會對酒吧主顧不屑一顧。

“現在就去付錢給他們。”安德森把酒杯置於吧台。

卡萊爾大笑:“我們信譽不錯的。”

爵士搖頭:“錨地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你們兩個都損失了很多錢。”

卡萊爾和安德森紛紛扔出一些硬幣:“我還以為咱們之間是有信任的。”

“這是政治。”爵士笑道,“今天你還在我酒吧裏喝酒,明天,你可能就像散落在沙灘上的那些擴張時代的塑料垃圾一樣被人清理。大街小巷的小報都在說,人民都在呼籲上尉賈迪任職皇室昭彼耶顧問。如果賈迪上位,你們這些法郎……”爵士張手做了一個“趕鴨子”的手勢,“全都滾蛋了。”爵士聳肩,“普拉察將軍電台也在報道,說賈迪是‘泰王國之虎’,是英雄。學生組織都在發聲,要求撤銷貿易部,劃歸白襯衫統一管轄。貿易部這次顏麵盡掃。而法郎和貿易部的關係,就是法郎和跳蚤。”

“哈哈。”

爵士聳肩:“再說你確實有跳蚤味。”

卡萊爾怒氣衝衝道:“每個人身上都有味道。這天太他媽熱了。”

安德森插嘴,以求緩和氣氛:“我想貿易部可能也是怒火中燒。”他呷了一口溫熱的威士忌,苦笑。在他來泰國之前,還是喜歡室溫威士忌的。爵士清點好硬幣,放到現金盒,“貿易大臣阿卡拉特現在還能笑出來,不過,日本人要求損失索賠,但白襯衫不會賠付的。所以,要麽阿卡拉特賠償‘曼穀之虎’突襲帶來的損失,要麽他就會在日本人麵前一樣顏麵盡失。”

“你覺得日本人會撤出泰王國嗎?”

爵士麵露厭惡的表情:“他們和卡路裏公司沒啥兩樣,總是伺機而入。他們怎麽可能會撤走。”爵士轉身走向酒吧的盡頭,留他們幾個人獨自飲酒閑侃。

安德森掏出一隻茅果,遞給卡萊爾:“來一個?”

卡萊爾接過茅果,拿在手裏鑽研:“這是啥玩意?”

“茅果。”

“看著這玩意,讓我想起了蟑螂。”卡萊爾眉頭緊鎖,“你這渾蛋就知道瞎搞實驗。我就這麽評價你!”卡萊爾把茅果推回給安德森,把手狠勁往褲子上蹭。

“怕了?”安德森刺激卡萊爾道。

“我老婆也喜歡吃新品,停不下來的那種。迷戀美味的瘋狂,抵不住的**。”卡萊爾聳肩,“等到下周,你們不吐血的話我就吃。”

眾人倚回到高凳上,直勾勾地看著街對麵那泛著光亮的勝利大酒店。在一條小巷上,一座舊式高層建築的廢墟邊,一位婦女正拿著一個平底鍋,裏麵放滿了待洗的髒衣服。在這條小巷上,還有一位婦女正在洗浴,她很小心地把手伸到長裙裏揉搓著,長裙的衣料沾濕在她的皮膚上。孩子們光著身子在泥濘裏奔跑,跳過幾塊破碎的混凝土,這些混凝土都是一百多年前擴張時代鋪就的。在小巷的盡頭,赫然聳立著防洪堤,攔阻著海水灌入泰王國。

“你損失了多少?”卡萊爾終於開口問道。

“相當多,都是拜你所賜。”

麵對嘲諷,卡萊爾沒有做出回應。他飲完手中酒,揮手讓爵士再盛一杯:“真沒冰嗎?還是因為你覺得我們可能明天就會消失?”

“明天再問我無妨。”

“明天我若還在這裏,會有冰嗎?”卡萊爾問道。

爵士露出笑容,卻一閃而逝:“那得看看你願意出多少價錢,支付給趕牛人,還有那些卸貨的巨象。大家都在說‘爵士為了賺錢,在法郎身上浪費卡路裏……’因此沒人給爵士卡路裏。”

“可我們消失了,就沒有人喝你的酒了。爵士您弄來世界上所有的冰也沒用了。”

爵士聳肩,“如你所說,會那樣的。”

看著這位泰國男人的後背,卡萊爾麵露不悅:“巨象工會、白襯衫、弗朗西斯爵士。無論你在哪裏,總會有人伸手跟你討錢。”

“做生意,總要付出成本。”安德森說道,“不過,你進酒吧時笑得十分開心,我以為你沒什麽損失。”

卡萊爾喝掉威士忌:“那會兒看到你們坐在涼台上,一個個沮喪極了,就像自己的狗死於疥病似的。不管怎樣,雖然我們賠本了,我們畢竟沒有被關進科朗·普若姆監獄,然後在血汗牢房裏被絞死。這算是我微笑的理由了吧。”卡萊爾身體前傾,靠近安德森,“故事還沒結束呢,早著呢。阿卡拉特的手腕還多著呢。”

“每次你對白襯衫強硬,他們就會強硬回擊。”安德森警告稱,“你和阿卡拉特已經引起很大喧嘩,又是關稅,又是汙染信用變革,甚至還有發條女孩。爵士剛才說的,我的助理早就告訴我了:泰王國的報紙都在說賈迪是‘女皇之虎’,都在讚揚賈迪。”

“你的助理?你是說那個多疑的黃卡人,你雇用的那隻蜘蛛?”卡萊爾大笑,“你的問題就出在這裏,你們總是無所事事坐在這裏,說風涼話,做白日夢,而我卻忙著在改變遊戲規則。你們的思維都停留在收縮時代。”

“又不是我損失了一輛飛艇。”

“做生意的代價而已。”

“損失艦隊的五分之一,可不能簡簡單單叫‘代價’。”

卡萊爾苦笑,然後俯身靠向安德森,壓低聲音,說道:“得了吧你,安德森。與白襯衫的矛盾,沒有表麵看上去的這樣簡單。白襯衫采取激進措施,是一些人早就恨不得發生的事情了。”卡萊爾頓了頓,確保安德森明白他說的每個字,“我們當中,有人一直暗中挑撥,希望事情鬧大。剛才我跟阿卡拉特交流過了,我跟你保證,新聞報道的勢頭馬上就會翻轉過來。”

安德森幾近笑出聲音。卡萊爾朝安德森搖手指,對他表示訓誡:“你繼續嘲諷,搖你的頭吧。不過,等我做完我的事業之前,你就會來舔我的屁股,對我改革稅製的行為表達感恩之情。而且,會有賠償款打到我們的銀行賬戶。”

“白襯衫從來不會賠償。他們燒農場、沒收船貨,從來不賠償的,從不。”

卡萊爾聳肩。他看著射進涼台、散發著高熱的強光,觀察著:“今年季風會早來。”

“不一定。”安德森苦澀地看了一眼這烈日炎炎的天氣,“已經晚了兩個月了。”

“哦,季風總會來的。可能不是這個月,可能也不是下個月,但總會來的。”

“那又怎麽樣?”

“城市防波堤水泵要換部件了,是環境部的決定。一些關鍵部件,七台水泵的部件。你覺得這些設備要從哪裏進口?”

“願聞其詳。”

“從印度洋運過來。”卡萊爾臉上閃現出鯊魚般的笑容,但很快即消失,“在加爾各答的某個吊鉤上,恰巧那個吊鉤歸我所有。”

一時間,整個酒吧的空氣似乎被消耗殆盡。安德森環視酒吧,確定四下無人:“我的天,你個渾蛋。你是認真的嗎?”

這樣一切就順理成章了。卡萊爾的自我吹捧語氣堅決。他就像是海盜一般願意冒險,而又總是難以分辨他是在詐唬,又還是在鄭重其事。如果他說自己在阿卡拉特身邊有耳目,可能他隻是認識他的秘書,隻是吹噓。但這件事……

安德森要詢問些什麽,見爵士走來,便隻是轉過身,苦笑。卡萊爾眼神裏閃爍著搗亂似的光芒。爵士把威士忌置在安德森手邊,隻是後者已無心戀眷酒水。待爵士離去,安德森靠向卡萊爾。

“你在拿整個曼穀做人質?”

“白襯衫似乎已經忘記,他們需要外在幫助。我們處在新的擴張時代,而且,一環扣一環。他們環境部卻像是屬於收縮時代,思維固化。他們不懂,他們已經非常依賴法郎了。”他聳肩,“當下他們隻是一盤棋的棋子。他們不知道是誰在博弈,也無法阻止我們走哪一步棋。”

卡萊爾喝光手裏的威士忌,皺著眉將酒杯猛力放在吧台上。“我們要向賈迪那個白襯衫寄鮮花,他工作出色,確實遂了一些人的願。但如果曼穀一半煤泵停止運作……”他聳肩,“和泰國人打交道的一個優勢是,他們是一個敏感的民族,我根本不必威脅什麽,他們自己就能想明白,然後撥亂反正。”

“挺冒險。”

“什麽不是冒險?”卡萊爾同意安德森的觀點,然後做出憤世嫉俗的笑臉,“或許我們明天都會感染皰鏽病而身死。又或者明天我們會成為泰王國最富有的人。一切都是賭博。泰國人玩牌就是要贏賭注的,我們也得這樣。”

“那我得拿扭簧槍對著你的腦袋,然後交換那些煤泵部件。”

“你領會到我的意思了!”卡萊爾大笑,“現在你的思維才是泰國人的思維,但我早有抽身之路。”

“怎麽說?貿易部保你?”安德森苦笑,“阿卡拉特庇護不了你。”

“不止,他已經謀得了一些將軍的支持。”

“你喝醉了。普拉察將軍的鐵杆兄弟掌控軍方所有力量。當初普拉察沒有擊潰阿卡拉特,白襯衫沒有控製整個泰王國,也隻是因為老國王插手介入。”

“時異事殊。普拉察下屬的白襯衫,還有他提供的工資之微薄,惹怒了很多人。人們迫切想要變革。”

“你是說發動一場革命嗎?這時候?”

“如果王室想要變革,還算革命嗎?”卡萊爾身子前傾,取來威士忌,斟酒,一臉漠然。他把酒杯倒立,隻能倒滿半杯。他朝安德森皺起眉頭,“哈,你現在用心聽了。”他指向安德森的玻璃酒杯,“你要喝了這杯嗎?”

“得牽扯多少人?”

“你想參與嗎?”

“你為什麽告訴我?”

“裝什麽腔,作什麽勢?”卡萊爾聳肩,“當年,耶茨蓋起工廠,為了能量供應,他出三倍的價錢給巨象工會。到處砸錢,到處都是他的投資。”

卡萊爾點頭,示意安德森看向其他法郎,他們已經玩起了無聊的撲克,等待著一天的酷熱退去,然後他們就能繼續工作,或是招妓,抑或是枯燥等待下一日的來臨:“他們所有人,都跟孩子一樣,隻是披上了成人的外衣。你不一樣。”

“你覺得我們有錢?”

“別再演戲了,你們的貨都是經我的飛艇運輸的。”卡萊爾凝視著安德森,“我知道你的貨物供應源。”他鄭重其事地看著安德森,“在貨物運至加爾各答之前的地方。”

安德森裝出一副憤怒的樣子:“所以呢?”

“大部分貨物始發地都是得梅因。”

“你告訴我革命的事,是因為我有中西部聯合體的投資?每個人都從投資人那裏獲得投資。一個有錢的寡婦想要做些扭簧的實驗,這也沒什麽,你的推理有點兒牽強。”

“談論我什麽?”

“他們說你對泰王國的種子很感興趣。”卡萊爾鄭重其事地看著茅果的厚皮。

“我們都是基因偵查人,這段日子一直都是。可你是唯一一個為了獲取信息而耗資,唯一一位打探白襯衫和基因破解者的人。”

安德森冷冷地笑著:“你跟羅利交談過了。”

卡萊爾微微點頭:“如果能讓你不那麽記恨他,那我告訴你,我從他嘴裏知道這一點並不容易。他不想談的,一點兒也不想。”

“他該再好好考慮考慮的。”

“他上了年紀,沒有我,他就沒有醫療的機會。”卡萊爾聳肩,“我們在日本有船運代表的,你卻沒保證他接下來十年能安度晚年。”

安德森無奈地笑了:“是的。”安德森笑著,內心卻是怒不可遏。如今,他必須要做掉羅利,還要解決卡萊爾。安德森這次行事太草率。他看著茅果,一臉嫌惡。他向所有人表露了他的這一興趣,甚至是透露給了格雷厄姆教徒,現在又鬧出這碼事。人總是沉溺於舒適,忘卻秘密吐露的度。然後某一天,在酒吧裏,有人扇了你一巴掌。

卡萊爾說:“如果我有機會跟一些人談談,討論一些方案……”他聲音漸漸小了下來,棕色的眼睛看著安德森,尋求著他的允諾。“你為哪家公司效力,我不在乎。如果我對你的利益關係理解無誤,那麽,我們可能有著共同的目標需求。”

安德森的手指有節奏地擊打著吧台,心裏尋思著。如果卡萊爾永遠消失,會不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或許,他可以把卡萊爾的死,歸咎於激進的白襯衫……

“你覺得有機會?”安德森問道。

“泰國人武力變革政府,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勝利大酒店建起來,不就是因為‘雙十二’政變——首相素黎旺遭斬首,官邸被沒收。縱觀泰國曆史,政權更迭是常有的事。”

“我擔心的是,你跟我透露這些,那你是不是也跟別人泄露?知道的人是不是很多?”

“我會跟誰談?”卡萊爾猛地扭頭,指向“法郎陣”的其他人,“他們根本不值一提。而你的人……”卡萊爾拉低聲音,想著措辭,然後傾聲靠向安德森。

“聽著,阿卡拉特處理此類事件還算老到。白襯衫樹敵不少了,不隻是法郎。要舉大事,隻需一點點勢頭。”卡萊爾呷了一口威士忌,品了品味道,然後放下酒杯,“如果能成功,對我們將會相當有利。”他的目光與安德森交匯,“對你非常有益,包括你在中西部聯合體的朋友。”

“那你呢?會得到什麽?”

“自然是貿易。”卡萊爾露齒而笑,“如果泰國人能夠睜眼看世界,而不是這樣閉塞地采取防守態勢,那我的公司就可以擴展業務。我的目的純粹是談生意。我想不明白,為什麽泰王國糧食歉收,你們還得求著泰國賣幾噸尤泰克斯大米或是莢葉豆,讓自己的人在孔安格利特島受冷,你們卻還怡然自得。我們本該是自由貿易的,而不是待在那隔離島上。這一點,你應該是感興趣的吧。總之,我會因此受益的。”

“有哪些將軍支持阿卡拉特?”

卡萊爾大笑:“如果我告訴你,你會認為我愚蠢,不能守密。”

“這個男人隻是空談。”安德森心裏想著,他一定要讓他消失,而且動作要快,否則自己的身份就會暴露。“聽上去很有趣,或許我們可以找個時間,具體談一談我們的共同目標。”

卡萊爾張開嘴要回應,然後頓了一下,審視著安德森。卡萊爾笑著,搖頭:“不是吧!你竟然不信我。”他聳肩,“好吧,那就等著瞧吧。接下來的兩天裏,你就知道事情的厲害了,我們到時候再談。”他鄭重其事地看著安德森,“到時候,我定地點,你來。”卡萊爾飲盡杯中酒。

“為什麽要等?兩天後和現在有什麽不一樣?”

卡萊爾舉起帽子,戴好,笑了:“一切,我親愛的法郎。一切都會不一樣。”

[1]即柬埔寨,因該國百分之八十的居民為高棉人,故稱高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