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甲烷煤氣從阿卡拉特危機指揮大樓噴泄而出，整棟樓隨即陷入黑暗之中，安德森挺直身子，對於這突如其來的黑暗感到很意外。外麵的戰鬥斷斷續續已經一段時間了，但整個城市都是一樣的——曼穀的煤氣燈瞬間斷電，燈柱上的綠光一團接一團地熄滅，一條條大道被黑暗包裹。幾處衝突區仍然閃爍著三防木燃燒發出的黃橙色火光，但整座城市看不見一丁點兒綠光。黑暗好像一條巨毯將曼穀遮得嚴嚴實實，就像堤壩外黑壓壓的海水一樣。

“發生了什麽事？”安德森問道。

房間裏隻有電腦顯示屏閃著昏暗的光，阿卡拉特從陽台走進來。指揮室裏腳步攢動。很快，應急手搖式LED燈通上電，散發出的微光灑滿整間房間，照亮了阿卡拉特的笑臉，他說道：“我們已經占領沼氣供應所了。泰王國是我們的了。”

“你確定？”

“我們已經控製了錨地和碼頭，白襯衫就要投降了，我們已經從他們的最高指揮官那裏得到風聲。他們會放下武器，無條件投降。消息是從他們的加密無線電中傳出來的，他們中的殘餘分子可能還會負隅頑抗，不過我們已經占領曼穀了。”

安德森揉著他斷裂的肋骨：“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阿卡拉特點點頭：“這是當然，我會安排人把你送回家，不過要稍微等一會兒，大街上還沒靜下來。”他笑了笑，“我想，你們會對泰王國新的管理方式感到滿意的。”

幾個小時後，安德森和卡萊爾被領入電梯。

待電梯下降到一層，他們發現阿卡拉特的私人豪華轎車在等候著。外麵，天空已經蒙蒙亮。

卡萊爾一條腿已經爬進轎車，忽然停下來盯著腳下的街道，黎明的曙光在街道上投下一片黃暈，越來越明亮。“我以為我再也看不到這了呢。”

“我以為咱們死定了呢。”

“你當時看起來倒是挺冷靜的。”

安德森聳了聳肩，顯得小心翼翼：“芬蘭比這裏還慘烈。”待他爬進車裏，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他足足咳了有半分鍾，這差點兒要了他的老命。他揩去嘴唇上的血，卡萊爾在一旁呆呆地看著。

“你還好吧？”卡萊爾問道。

安德森邊點點頭，顫顫巍巍地將車門帶上：“他們下手太狠了，阿卡拉特用槍托打我的肋骨。”

卡萊爾審視著他：“你確定沒得什麽病？”

“你開什麽玩笑？”安德森大笑，肋骨痛得更是鑽心，“我是農機公司的人，你們還沒見過我接種過的疫苗可以預防各種疾病。”

汽車加速駛離馬路牙子，後麵跟著一隊扭簧摩托車護衛。安德森坐在車座位上，努力讓自己舒適一些，眼睛看著車窗外迅速消退的城市。

卡萊爾手指敲點著皮革扶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也得弄一輛開。一旦交易開放，我就有大筆的錢要賺了。”

安德森點著頭，心不在焉地說：“我們得馬上運送糧食，搞饑荒救濟。我得立即征用你的飛船，算是臨時救急了。我們得從印度運輸尤泰克斯大米，給阿卡拉特一點兒炫耀的資本，比如市場開放的益處啦，等等，這會帶來很多輿論好評的，新政府更好過渡。”

“你就不能享受當下？”卡萊爾大笑，“安德森，你被黑兜帽蒙住臉還能有命活下來，這可不是常見的事。我們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躺在房頂上，邊喝威士忌邊欣賞日出，看著太陽照耀著我們剛剛買下的這個國家。這才是我們最該做的，你說的那些屁事我們可以放到明天。”

汽車轉過彎，行駛到了帕拉姆一路。護衛隊繞到汽車前方保駕護航，穿過快速照亮的城市，他們一路飛馳，繞過擴張時代的塔樓的廢墟繼續前行。塔樓在戰爭中徹底崩塌。幾個人在廢墟裏尋找著值錢的玩意兒，不過都沒有攜帶武器。

“結束了。”安德森咕噥道，“就這樣結束了。”他感到很疲憊。兩名白襯衫的屍體橫跨在路邊，像是一對布娃娃一樣毫無朝氣。一隻禿鷲停在旁邊，慢慢地靠向屍體。安德森輕輕地碰碰自己的肋骨，突然為自己還活著感到無比開心。

“你知道哪裏能買到威士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