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帕克說:“艾德,你那天很厲害。我不讚成懷特警員擅自插手,但麵對結果也無話可說。我需要你這種精明人,也……需要巴德這種直截了當的。我要你倆一起辦夜梟案。”

“長官,我認為懷特和我不可能一起工作。”

“不需要你們一起。達德利·史密斯指揮調查,懷特直接向他報告。另外兩個人,邁克·布魯寧和迪克·卡萊爾,和懷特一起辦案,天曉得達德利打算怎麽玩。好萊塢分局刑警隊也在查這個案子,他們向雷汀警督報告,雷汀警督向達德利報告。我們安排好了各個分局的聯絡人,警探局的所有人都在找線人幫忙。格林局長說羅斯·米拉德想脫離風化組,和達德利一起唱主角,他有可能批準。所以一共有二十四個警察全時間辦這個案子。”

“具體要我幹什麽?”

帕克指著畫架上的案情示意圖說:“首先,我們還沒找到霰彈槍和科特斯的車,在那幫流氓淩辱的姑娘排除他們的作案時間之前,他們仍舊是我們的頭號嫌犯。懷特那次小小越軌導致他們誰也不肯開口,隻能以綁架和強奸指控暫時收押。我認為——”

“長官,我很願意試試再審他們一次。”

“讓我說完。其次,我們依然沒有搞清楚另外三名受害者的身份。雷曼醫生正在加班加點忙這個,我們每天都要記錄下四百個電話,都是擔心親友失蹤的人打來的。還有個不太大的可能性是這場血案不隻是多重搶劫殺人,萬一真是這樣,那麽我會指派你從那個角度入手。就目前而言,你是我們和鑒證組、地檢署和各分局之間的聯絡人。我要你每天瀏覽所有現場報告,評估判斷,然後單獨和我談看法。我要你每天撰寫總結報告,交給我和格林副局長。”

艾德盡量按捺住笑容,下巴上的縫針幫了他。“長官,咱們說下去之前,能聽我說兩句嗎?”

帕克往後一靠:“當然。”

艾德數著要點:“第一,格裏菲斯公園可供比對的彈殼搜索得如何了?第二,假如那姑娘排除了三個嫌犯的作案時間,那麽夜梟馬路對麵那輛紫色轎車又怎麽說呢?第三,我們找到車和槍的機會到底有多大?第四,嫌犯說他們先帶姑娘去了敦刻爾克大道的什麽地方,我們在那兒找到了什麽證據嗎?”

“問得好。但是第一,找到供比對的彈殼樣本的機會不大。霰彈槍是後膛裝彈,彈殼有可能彈回了那幫流氓駕駛的車輛裏。另外,報案記錄裏的地點說得不太清楚,格裏菲斯公園處於丘陵地帶,過去兩周內有過多次雨水和泥石流,公園管理員也不敢確認就是在押的三人。第二,聲稱見到夜梟對麵有輛紫色轎車的賣報人現在說也有可能是福特或雪佛蘭,按照車主信息調查完全是場噩夢。你也許想說有人存心把那輛車停在那兒嫁禍,但我認為這是胡說八道,誰會知道應該把車停在那個地方?第三,七十七街分局刑警隊把南城掀了個底朝天,逼問已知聯係人,細節我就不說了,但怎麽都找不到車和槍。第四,敦刻爾克大道那幢樓的床墊上灑滿了血液和精液。”

艾德說:“所以全回到那姑娘身上了。”

帕克拿起一份報告表格:“伊內茲·索托,現年21歲。大學生。現在皇後醫院,今天上午剛從鎮靜劑中清醒過來。”

“有人和她談過嗎?”

“是巴德·懷特送她去醫院的,過去三十六小時內沒人和她說過話,你這個任務我可一點都不羨慕。”

“長官,能安排我單獨和她談嗎?”

“不行。艾裏斯·洛韋想起訴那三個小子綁架和強奸。他想送他們進毒氣室,因為綁架強奸,因為夜梟案,或者兩樣一起。他希望有一名地檢署調查員和一名女警官在場。一小時後你去皇後醫院找鮑勃·加勞戴特和縣局的一名女看守。我想我就不需要提醒你了吧,索托小姐的證詞將決定調查的走向。”

艾德站起身,帕克說:“私下裏問你一句,你覺得案子是那三個黑小子做的嗎?”

“長官,我說不準。”

“你暫時洗清了他們的嫌疑。你認為我會因此怪罪你嗎?”

“長官,我們都想要絕對的正義。另外,你太喜歡我了。”

帕克微笑道:“艾德蒙,別總惦記懷特那天做的事情。你比他好十幾倍。他執行公務的時候殺過三個人,但比起你在戰場上的功績啥也不是。記住這一點。”

加勞戴特在那姑娘的病房外等他。走廊散發著消毒水的氣味,很熟悉,他母親就在樓下一層過世。“哈嘍,警司。”

“叫我鮑勃,艾裏斯·洛韋叫我替他謝謝你。他就怕嫌犯被活活打死,他沒機會起訴他們。”

艾德笑道:“他們也許會洗清夜梟案的嫌疑。”

“我無所謂,洛韋也無所謂。綁架和強奸已經夠判死刑了。洛韋想埋了那三個小子,所以我也想,等你和那姑娘談過,估計你也會想。來,讓我問你一個六十四塊錢的問題:案子是他們犯的嗎?”

艾德搖搖頭:“按照他們的反應,我傾向於不是。但方坦說他們帶著那姑娘開車亂轉。他的反應來自‘賣了她’這三個字。我認為有可能是‘甜雷’·科特斯和一個綁架小團夥,也許還有買下那姑娘的那兩個家夥。三個人被捕時身上都沒現金,無論他們犯了什麽案子,夜梟還是**,我認為錢都藏在了某個地方,錢上有血,和科特斯焚燒的血衣一樣。”

加勞戴特吹聲口哨:“所以我們需要那姑娘對作案時間的描述,並指認其他強奸犯。”

“沒錯。三個嫌犯口風很緊,而巴德·懷特殺了本來有可能幫上忙的證人。”

“懷特那廝真讓人頭疼,對吧?別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害怕他說明你是正常人。來吧,咱們和那位年輕女士聊聊。”

他們走進病房。縣局的一名女看守堵在床邊,她又高又胖,頭發用發蠟梳成背頭。加勞戴特說:“艾德·埃克斯利,多特·羅斯坦因。”女人點點頭,讓到旁邊。

伊內茲·索托。

黑眼圈,臉上有割傷和瘀傷。黑發剃得露出前額、縫線。胳膊上插著導管,床單下插著導管。指節割傷,劈裂的指甲,她反抗了。艾德仿佛看見自己的母親,光頭,體重六十磅,靠鐵肺呼吸。

加勞戴特說:“索托小姐,這位是埃克斯利警司。”

艾德趴在病床欄杆上:“很抱歉,沒法等你再休養一段時間了,我盡量問得簡短些。”

伊內茲·索托盯著他,黑眼睛,充血。她用嘶啞的聲音說:“我沒法再看照片了。”

加勞戴特說:“索托小姐通過大頭照指認了科特斯、方坦和瓊斯。我和她說過也許還要讓她看些大頭照,指認其他罪犯。”

艾德搖頭道:“暫時沒這個必要。現在,索托小姐,我希望你能盡量按時間順序回憶兩晚前你遇到的所有事情。我們可以慢慢來,現在也不用說得太詳細。等你休息好了,咱們重新來過。你仔細回憶,從那三個人綁架你說起。”

伊內茲從枕頭上猛地起身:“他們不是人!”

艾德攥緊欄杆:“我知道。他們會為此受到懲罰的,但要懲罰他們,我們還得排除或確認他們在另外一個案子上的嫌疑。”

“我要他們死!我聽收音機說了!我要他們為了這事去死!”

“這可不行,因為要不然,其他傷害你的人就會逃之夭夭。我們必須正確處理。”

嘶啞的耳語聲。“正確意味著六個白人比一個博伊爾高地的墨西哥姑娘更重要。那幫禽獸撕爛了我。我家裏人認為我活該,因為我16歲的時候不肯嫁給一個蠢農民。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畜生。”

加勞戴特說:“索托小姐,埃克斯利警司救了你的命。”

“他毀了我的一輩子!懷特警官說他洗清了那三個黑人的謀殺嫌疑!懷特警官是英雄,他殺了那個玩我屁股的狗東西!”

伊內茲啜泣。加勞戴特打個到此為止的手勢。艾德下樓去禮品商店,他很熟悉,因為那是為母親送終的日子。他每天都給875病房買幾大捧美麗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