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002

“校長?”

“這對星徽是泰倫斯·歐凱利上尉擔任見習軍官的時候戴的。適合給你戴嗎?”

“校長?”刺客的嗓音哽住了,我以為那個大家夥就要淚灑當場,“是的,校長!”

“來這裏。”尼爾森上校幫他釘上星徽,然後說,“戴著,表現得像他一樣英勇……但要帶回來。了解嗎?”

“遵命,校長,我會盡力而為。”

“我確信你會。有一輛飛車在屋頂等候,你的接駁艇二十八分鍾後升空。先生,執行你接到的命令!”

刺客敬了禮就離開了,校長轉身拿起另一個盒子:“伯德先生,你迷信嗎?”

“報告校長,不迷信。”

“真的嗎?我相當迷信。這一對星徽,曾經有五名軍官戴過,全都陣亡,我猜你不會拒絕吧?”

伯德幾乎沒有猶豫:“報告校長,不會。”

“好,因為這五位軍官總共獲得十七項褒揚,從‘地球勳章’到‘受傷雄獅’。過來,染了褐色的星徽必須佩於左肩——別試著擦掉!隻要盡量別讓另一邊也同樣染色。除非必要——至於何時必要,你會知道的。這份名單列出了以前戴過這對星徽的人。你的交通車三十分鍾後離開,去紀念堂,看看每一個人的記錄。”

“遵命,校長。”

“先生,執行你的命令!”

他轉過來,看著我的臉,厲聲說:“小夥子,你有什麽心事嗎?說吧!”

“呃……”我說了出來,“校長,那個,臨時準尉——被撤職查辦的那一個,我如何能查到當時的情況?”

“噢,年輕人,我不是有意要嚇掉你的魂,我隻是希望你清醒過來。那是發生在1813年6月1日的老式海戰,美國切薩皮克號護衛艦與英國皇家海軍香農號。找找看《海軍百科全書》,你們艦上會有。”他轉身回去看擺放星徽的櫥櫃,卻皺起了眉頭。

然後他說:“裏科先生,我收到一封信,來自你的一個高中老師,一位退役的軍官,他問我能不能將他在準尉時期的星徽發給你。很抱歉,我必須告訴他‘不行’。”

“校長?”我很高興知道杜波依斯中校仍然掛念著我——卻也覺得很失望。

“因為我想給也沒的給!兩年前,我把那對星徽發出去——卻一直沒有回來,那人買地去了。嗯……”他拿出一個盒子,看著我,“你可以戴一對新的。星徽本身並不是重點,這個請求的重點是你的老師希望你戴上。”

“校長,您說了算。”

“或者,”他將盒子握在手心,“你也可以戴這對。五個人戴過……先前四位都沒有成功授銜——不是什麽不光彩的事,隻是運氣太差。你願意嚐試打破這個魔咒嗎?願意把它變成幸運的星徽嗎?”

我寧願撫摸鯊魚,但我還是回答:“願意,校長,我會努力一試。”

“好!”他把星徽別在我肩上,“謝謝你,裏科先生。要知道,這對星徽曾經屬於我,我是第一個戴的……如果你能帶回來給我,打破這個黴運的魔咒,回來繼續學習,順利畢業,我會很高興。”

我感覺自己有十英尺高:“校長,我會努力!”

“我知道你會。先生,你現在可以執行命令了,同一輛飛車會載你和伯德兩人。等一下——你的數學教科書打包了嗎?”

“什麽?報告校長,沒有。”

“去拿!你艦上的重量管理師已接到通知,你獲得額外重量行李的攜帶許可。”

我敬了禮,轉身離開,動作迅速。他一提到數學,讓我又矮了一截。

我的數學課本在我的書桌上,已經捆成一包,還有一張每日作業表,塞在綁帶底下。尼爾森上校給我的印象就是什麽事都有周密的計劃——但人人都知道這一點。

伯德已到了屋頂,在飛車旁邊等著。他看了一下我的書,咧嘴一笑。“太慘了!嗯,如果我們上同一艘艦,我會輔導你。哪一艘?”

“圖爾斯號。”

“遺憾了,我要上莫斯科號。”我們上了飛車,我查了查領航器,看到已經預先設定前往起降場,我關妥車門,車子就起飛了。伯德又說:“你還不算太糟。刺客不隻帶了數學書,還帶了另外兩個科目的書。”

伯德肯定看到了,而他說願意輔導我並不是在賣弄。他是教授型的人,隻是胸前掛著綬帶,證明他也是軍人。

伯德不用上數學,而是教數學。每天有一段時間,他擔任教員,就像小鈴見在柯裏營教柔道那樣。機動步兵不能浪費任何資源,我們禁不起。伯德剛滿十八歲就拿到主修數學的理學學位,所以理所當然派給他教官的額外勤務——這並不表示他在其他時間不會受到嚴厲批評。

倒不是說他受到多少批評。伯德有出色的智力,受過紮實的教育,有常識,又有膽識,這種稀有的組合使身為學員的他被視為未來的將領。我們猜想,如果戰爭再這樣打下去,他三十歲就會當上旅長。

我可沒有那麽高的雄心壯誌。“如果刺客不及格,”我說,“那可真是丟臉丟大了。”我心裏想的卻是,如果我不及格,那可真是丟臉丟大了。

“他不會,”伯德興高采烈回答,“他們會逼他熬過剩下的部分,即使必須把他放進催眠隔間,通過管子喂他。反正——”他又說,“哈桑即使不及格,也會晉升。”

“啥?”

“你不知道嗎?刺客的常任軍階是中尉——當然是戰地授銜。如果他不及格,就是恢複原職。看一下規定。”

我知道規定。如果我數學當掉,我會恢複為最低階的中士,但總好過被人用一條濕漉漉的魚在臉上甩一巴掌,無論你怎麽想——隨堂測驗不及格之後,好幾個晚上睡不著覺,那時我就想過了。

但刺客可不一樣。“等一等,”我抗議,“他放棄中尉常任軍階……改當臨時準尉……隻為了能夠成為少尉?你瘋了嗎?還是他瘋了呢?”

伯德咧嘴一笑:“剛好夠讓我們兩個都成為機動步兵的程度。”

“可是……我不懂。”

“你當然會懂。刺客沒受過什麽教育,在機動步兵也沒進修趕上。所以,他還能升到多高呢?我確定他可以指揮一個團作戰,幹得非常漂亮——前提是有別人擬訂作戰計劃。但帶兵打仗隻是軍官的一小部分,軍官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尤其是高階軍官。若要指揮戰爭,甚至隻是規劃一場戰役、發起軍事行動,你都必須懂得博弈理論、作業分析、符號邏輯、悲觀綜合,還有十幾種其他技能科目。如果你本來就有底子,你可以自己努力熬出來。但你無論如何必須具備,否則你再往上升,絕對不會超過上尉,頂多可能到少校。刺客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想也是。”我想了一會兒才說,“伯德,尼爾森上校肯定知道哈桑原本是軍官——其實,他現在還是軍官。”

“嗯?當然。”

“他講話的口氣不像知道,我們聽到的訓話都一樣。”

“不盡然。你可曾注意到,每當校長想要我們以特定方式回答問題,他總是問刺客嗎?”

我想想,確實是:“伯德,你的常任軍階是什麽?”

飛車正要降落,他停頓了一下,一隻手搭著門閂,咧嘴一笑。“一等兵——我可不敢當掉!”

我哼了一聲:“你才不會,不可能!”我很驚訝,他竟然還沒到下士,但是,像伯德這樣聰明又受過良好教育的小子,一旦在戰場上證明自己有能力,很快就會被選進軍官學校……戰爭打成這樣,他可能才十八歲零幾個月。

伯德咧著嘴,笑得更燦爛了:“我們走著瞧。”

“你會畢業的。哈桑和我還得擔心,你根本不必。”

“是嗎?假如肯德裏克小姐不喜歡我呢?”他開了車門,卻突然一臉驚訝,“喂!是我的登艦呼叫!再見了!”

“再見,伯德。”

但我沒再見到他,他也沒有畢業。兩周後,他獲得軍官任命,他的星徽回來了,帶著第十八顆勳章——“受傷雄獅”,死後追授。

[1] 敘事長詩,亨利·沃茲沃思·朗費羅著。

[2] 成書於1959年,1978年戰爭為作者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