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有海上霸權思想的皇帝
公元230年(吳黃龍二年),新年伊始,一支龐大的海上艦隊啟程了,艦上載了一萬名士兵,艦隊的指揮官是將軍衛溫與諸葛直。這支艦隊,正是被東吳皇帝孫權派遣去茫茫大海尋找夷洲與亶洲,並把吳國的勢力向外滲透的。
孫權並不是第一個派人出海的皇帝,在此之前,秦始皇與漢武帝都曾派不少方士出過海。不過,秦皇漢武的目的,是要尋求長生不老藥,孫權則不然。吳國艦隊出海,是肩負軍事任務的。可以說,在中國曆史上,孫權大約是第一個有海上霸權思想的皇帝,他出海的目的,用《資治通鑒》的說法是“欲俘其民以益眾”,即希望獲得兵源與勞動力。當時吳國人口較少,能提供的兵力也有限。在誘擊曹休一役中,吳國最終沒能打出一場殲滅戰,其中一個原因便是兵力不足,不能形成壓倒性的優勢。
除了抓壯丁之外,孫權就沒有別的想法嗎?
我看未必。
據史料所載,孫權對海外一直是比較關注的。譬如吳黃武五年(公元226年),當時孫權尚未稱帝,有大秦(羅馬帝國)商人從海上經交趾到了吳國,孫權召見他並詳細地詢問了當地的風俗民情。顯然,孫權對這個遙遠且強大的國家頗有興趣。除此之外,吳國還有兩個留下姓名與著作的外交家,一個叫康泰,一個叫朱應,他們受交州刺史呂岱的委派,出使南海諸國,也就是今天東南亞、南亞一帶的國家。朱應寫了《扶南異物誌》一書,康泰寫了《吳時外國傳》一書,這兩部書現在都遺失了,隻留下一些片段。鑒於孫權對海外的興趣,我們甚至可以認為,這兩本書可能是特地寫給孫權看的。
因此,古代的史學家認為孫權出海的目的隻是為了抓壯丁,我想這真的把孫權看得太低了。依我之見,孫權乃是海上擴張的第一人,他的目的,是希望像漢武帝發現西域那樣,發現一個新的世界。
吳國艦隊的目的地有兩個,一個是夷洲,一個是亶洲。
首先說說夷洲。
夷洲,顧名思義,就是夷人所居之島。在三國時,有一本書名叫《臨海水土誌》,作者是曾擔任吳國丹陽太守的沈瑩,這本書現在已經丟失,但有部分記載是保存下來的。他筆下的夷洲,在臨海郡東南兩千裏,那裏“土地無霜雪,草木不死”,明顯是熱帶、亞熱帶氣候。從這個位置與氣候來看,隻有三種可能性:台灣島、澎湖列島、琉球群島。
《臨海水土誌》記有夷洲的風俗民情,可以明顯地看出是台灣島的風俗民情。不過,夷洲應該是一個很籠統的叫法,“夷人之島”不一定是一個島,更可能是泛指一個區域。因此,三國時所說的夷洲,或許包括台灣、琉球、澎湖諸島。
其次是亶洲。
關於亶洲的說法更是五花八門,有的認為是日本,有的認為是菲律賓,有的認為是印度尼西亞,等等。其中日本一說流傳較廣,原因與徐福的記載有關。據說秦始皇時,徐福率數千童男童女出海尋求仙山與長生不老藥,到了亶洲後就不回了。我們知道,傳說中徐福最終是到了日本,因而亶洲很可能就是日本。
關於亶洲的爭議,至今未休。不管怎麽說,當時孫權是派遣了一支龐大的武裝力量的。一萬人絕對不是小數字。當初赤壁之戰時,孫權撥給周瑜的部隊也隻不過三萬人罷了;呂岱平交趾之亂,也隻有三千人的部隊。由此可見,孫權對於經略海洋霸權,是抱有很大寄望的。
孫權的遠征計劃遭到上大將軍陸遜、衛將軍全琮的反對。他們認為這無助於吳國的事業,吳國完全可以憑借自身的力量圖謀大事,不需要遠涉重洋,深入不毛之地,發動萬裏之外的攻擊。海上風波難測,加上水土不服,必使疫癘流行,到時候會得不償失。從軍事角度來說,陸遜與全琮是對的,但他們顯然沒有意識到孫權新思維的革命性意義。
吳國無論在人口、國力上都不如魏國,之所以能長期與之抗衡,靠的是長江天險。但長江僅僅是一條河流罷了,河流能有多寬呢,稍有不慎,就有被突破的危險。與長江相比,無邊的大海才是真正的天險。倘若據有海外基地,則進可攻,退可守,遊刃有餘。我以為,孫權的海洋觀念是受到羅馬商人的影響,因為羅馬帝國擁有強大的海上力量,這是可以改變國家麵貌的力量,在海上軍事與貿易的雙重作用下,弱國可變強國,貧國可變富國。也許正是在這種**之下,孫權大膽地推出了海上冒險計劃。
可惜的是,這一計劃並沒有成功。
指揮艦隊東征的吳國將領是衛溫與諸葛直,他們率一萬人軍隊,乘著船向東而去。這支艦隊並沒有到達亶洲,隻抵達夷洲。有人認為《臨海水土誌》的作者沈瑩就是遠征軍的一名成員,因而才留下關於夷洲的第一手資料。
當衛溫、諸葛直這支艦隊到了夷洲時,他們看到的這個新世界是什麽樣子呢?
首先,這裏“無霜雪,草木不死”,沒有寒冬,植被常綠。“四麵是山溪,眾山夷所居”,有很多山,山間有溪水,很多夷人住在這裏。這些夷人是有部落的,他們“各號為王,分劃土地人民”。這裏土地肥沃,既能種植糧食,也多魚肉,礦產有銅、鐵等。
島上居民的風俗,男人削發,穿耳洞,女人不穿耳洞。這裏沒有“別男女”的文化傳統,一個大家庭裏麵,睡的是大通鋪,左鄰右舍也沒有圍牆,以荊棘作為藩籬隔開。
這些夷人比較好戰,部落之間常有衝突。男人們熱衷於把敵人的腦袋當作戰利品,他們“得人頭,斫去腦,剝其麵肉,留置骨”,做成人頭骷髏,再“取犬毛染之以作鬢眉發編”——把狗毛染色後,當作骷髏的眉發。今天我們覺得這可真夠殘忍的,在當時大家卻視之為珍貴的戰利品。他們還會把這些人頭高高掛起來,一掛就是好幾年,人頭越多,表示自己越勇猛。
直到明、清之時,台灣生番之風俗仍舊如此。我們可借《海上事略》一書所記以為對比:“其俗尚殺人以為武勇,所屠人頭,挖去皮肉,煮其脂膏,塗以金色,藏諸高閣,以多較勝,稱為豪俠。”
由於當地社會文明的演進極其緩慢,沒有大的外力驅使其產生變化,故而從三國到明清,曆時一千五百多年,風俗仍舊沒多大改變。
衛溫、諸葛直這支一萬人的武裝,開始了征服夷洲之戰。然而,他們遇到的最大問題,不是靈活善戰的土著,而是惡劣的自然環境。當時的夷洲基本上是原始叢林,來自大陸的戰士根本無法適應這裏的環境,很快,瘟疫流行,士兵們接連病倒,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一年的時間裏,人數由最初的一萬人銳減到一千多人,衛溫、諸葛直情知要是繼續待下去,恐怕沒人能幸存,便把擄獲的幾千夷人抓上船,返回吳國。
孫權原本指望衛溫、諸葛直能做出一番偉大事業,就像張騫、班超在西域的偉大事業那樣,豈料最後兩人灰頭土臉、幾乎全軍覆沒地回來了。孫權大怒,將衛溫、諸葛直逮捕下獄,以勞師無功為名,判處死刑。
應該說,孫權嚴重低估了開拓海上霸權的困難。陸遜與全琮早就指出,軍隊將遇到的最大問題是水土不服,果然不幸被他們言中。除了水土不服之外,征服夷洲的困難還有以下幾點:
其一,糧食不夠。我們不知道衛溫帶了多少糧食,但肯定難以支撐一年之久,他要設法弄到糧食,就必須向島內挺進,為此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其二,島上沒有一個統一的政府。征服一個有政府的地方,比征服一個沒有政府的地方要容易。隻要控製了政府,就可獲得必要的補給,可以劃定利益。衛溫麵對的是一群各自為戰的部落,杜甫說的“擒賊先擒王”在這裏行不通,這裏沒有一個最高統治者,隻能各個擊破。
其三,這裏太原始,道路不通,衛溫的部隊,每往縱深挺進一步,就要麵對自然環境的嚴重威脅,這注定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古代,中國的航海技術是長期領先的,然而曆屆政府對海權的重視程度都不夠,孫權算是一個例外,這也彰顯出他卓越的見識與雄心。遠征夷洲的失利,並沒有讓孫權放棄海洋,他把目光盯準了北方沿海的一個割據政權:遼東。
遼東名義上歸屬魏國,實際上是一個獨立政權。從漢末公孫度到公孫康,再到公孫淵,公孫氏已是三代經營遼東。隨著三分天下格局的形成,公孫淵蠢蠢欲動,要把天下三分改變為天下四分,他也要加入這場爭霸天下的遊戲。
公孫淵陰謀獨立,但是遼東在地理位置上是比較不利的,不像蜀、吳相連,可以相互策應。能夠給予公孫淵幫助的,隻有孫權,開通一條由遼東通往江東的海上航線,就可以繞開魏國的封鎖。孫權積極聯絡公孫淵,除了希望他能在北方牽製魏國軍隊外,還有另一個打算:從遼東購買大批馬匹,以彌補吳國戰馬的不足。
吳嘉禾元年(公元232年),孫權派將軍周賀、校尉裴潛乘船北上遼東,洽談購馬事宜。盡管公孫淵沒有明目張膽地宣布脫離魏國,但他竟然跟吳國人做生意,要知道當時買賣馬匹,就相當於今天買賣軍火,這無疑有逆反之心。魏帝曹叡認為不可縱容公孫淵,必須派軍隊前往彈壓。他下令汝南太守田豫統率青州各路人馬走海路奔襲遼東,同時,令幽州刺史王雄從陸路興師討伐。
至此,魏與遼東關係破裂,戰爭爆發。
公孫氏統治遼東那麽久,根基很深,哪是那麽容易摧毀的。田豫、王雄兩路人馬很快就碰了釘子,出師無功。皇帝曹叡隻能幹瞪眼,灰頭土臉地下令撤軍。不過,田豫還是有收獲的:他判斷吳國使者周賀等人回國途中會沿海岸線航行,東部海岸線因水淺無法靠岸,隻有一個地方可以停泊,便是成山。成山海岸線平直,一旦有船停泊就會被發現,故而田豫派人埋伏在此。不出其所料,周賀等人的船隻果然停靠在成山,魏軍一擁而上,把吳國使臣們殺死,將船隻、馬匹都搶走了。
魏國政府出兵遼東,公孫淵必須作出一個決斷。
公元233年(吳嘉禾二年,魏太和七年),公孫淵派校尉宿舒、郎中令孫綜前往吳國,奉表稱臣。他不當魏國的藩臣了,改投孫權門下。
你想,孫權才當了幾年皇帝,公孫淵不遠萬裏前來投誠,他能不開心嗎?孫權龍顏大悅,當即冊封公孫淵為“燕王”。這樣還不夠,他還要重賞公孫淵,禮品包括各種金銀財寶,還有皇帝對臣子的最高賞賜——加九錫。為了送上這份厚禮,孫權派出一支一萬人的艦隊,由太常張彌、執金吾許晏親自護送,開赴遼東。
當年魏帝曹丕封孫權為“吳王”,如今吳帝孫權要封公孫淵為“燕王”。問題是,孫權對曹丕是陽奉陰違,公孫淵對孫權就會是死心塌地嗎?吳國大臣們紛紛表示說:“公孫淵不可輕信,不能過分恩寵,在禮節上隻要派些士兵護送宿舒、孫綜兩位使者回去就行了。”隻是臣子哪裏知道皇帝那種自我表現的心理呢,孫權就是要耍耍皇帝的威風呀。
老臣張昭向來敢頂撞孫權,他站出來說:“公孫淵背叛魏國,擔心遭到報複,這才跑來求援,並非一心想歸順。要是他改變主意,我們派出去的人就回不來了,到時豈不令天下人笑話。”
孫權聽不進去,張昭十分固執,堅持己見,孫權終於不耐煩了,手按劍柄怒喝道:“吳國士人入宮則參拜我,出宮則參拜你,我對你的敬重已經無以複加了。你卻屢屢當著眾人的麵頂撞我,我真擔心自己一怒之下會做出不想做的事情。”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寡人殺人的心都有了,你別逼我,逼我我什麽都幹得出來。
張昭誠懇地望著孫權,說:“我知道陛下不會聽我的,但我每次都竭忠盡力,是因為太後臨終前,把老臣召到床前,她老人家留下遺詔,要我輔佐陛下,這些話仍在我耳邊回**。”說完後,他老淚縱橫。
這張悲情牌一打出,孫權沒轍了,把刀扔在地上,與張昭兩人對泣起來。
頗為感人的一幕,隻是雙方都在演戲。戲演完了,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孫權沒有改變主意,皇帝的決定哪是可以隨意改的呢?
不過,這次精明的孫權失算了,到頭來還是蒙羞了。
遼東是魏、蜀、吳之外的第四股力量,公孫淵是個投機倒把之人,派出使節向吳國稱臣後,他前思後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遼東與東吳相距那麽遠,在陸上隔了一個魏國,隻能通過海上聯絡。哪天魏國來犯,吳國就是想支援,也鞭長莫及吧。
就在他越想越慌張之時,吳國使臣張彌、許晏率一萬人馬抵達了,還帶來了許多贈品。公孫淵心念一動,自己為何不拿東吳使臣的人頭當作籌碼,向魏國討價還價呢?當初孫權欺騙了曹丕,今天終於得了報應,他也被公孫淵當猴耍了。張彌、許晏兩人的腦袋被砍了下來,送往洛陽,公孫淵借兩個吳國特使的人頭向曹叡證明了自己的忠心不二。而孫權派出的一萬名士兵以及無數的金銀財寶,都成了公孫淵的囊中之物。
公孫淵的表現令魏國皇帝十分滿意。曹叡並非不知道公孫淵就是個首鼠兩端的投機分子,可是如今魏國麵臨蜀、吳的輪番進攻,穩住公孫淵還是有必要的。很快,公孫淵被授魏國大司馬之銜,加封樂浪公。
自孫權接手江東集團以來,數十年沒有遇到過如此重大的挫折。哪怕是衛溫東征,死了八成的士兵,至少還有一部分回來了。這次他是肉包子打狗,肉餡被吃掉,包子皮也沒剩下來。孫權好歹是吳國皇帝,丟臉丟得太大了,他幾近癲狂地怒吼道:“老子今年六十歲了,人世間的艱辛哪一件沒嚐過?不料到頭來卻被鼠輩戲弄,令人氣湧如山。我若不親手宰了這鼠輩,把他的腦袋扔到大海裏喂魚,我就沒有顏麵君臨天下了,即便為此顛沛流離,我也沒有怨言。”
他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殺死公孫淵,報仇雪恨。問題是遼東那麽遠,怎麽報仇?出動艦隊從海上發動進攻嗎?理論上確實可行,但是倘若大舉出兵伐遼東,首都的防衛怎麽辦呢?
陸遜急忙上了一道奏書,他先吹噓孫權的神武蓋世:“陛下破曹操於烏林,敗劉備於西陵,擒關羽於荊州。這三個敵人都是當世之梟雄,陛下卻摧折其鋒芒。”接著,他又勸孫權不要因為小忿而發雷霆之怒:“強大的敵人就在邊境線上,荒遠之地尚未臣服,陛下乘船遠征,必然會給敵人可乘之機。若是等敵人殺進來,就後悔莫及了。”
尚書仆射薛綜、選曹尚書陸瑁等人也接二連三地上書,孫權畢竟是個有理智的人,遠征遼東,談何容易!吳國水師雖然強大,但之前將近一萬人命喪夷洲,這次又把一萬人白送給了遼東,他還能拿出多少兵力發動遼東之戰呢?
唉,這事能怪誰呢?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這時的孫權又想起張昭,愧疚之意油然而生。為什麽愧疚呢?原來,他與張昭大吵一通後,張昭祭出法寶,扛出老夫人的招牌,孫權一時傻了眼,隻得假裝感動,兩人抱頭痛哭。哭完後孫權是一肚子怒火,便幹了一件下三爛的事:讓人把張昭家的大門用土塞了起來。張昭大怒,索性砌牆把這個大門給封死了——老子不走大門了,開個小門就好。
如今派去遼東的人全軍覆沒,孫權自知理虧,派人去慰問張昭,給張昭賠禮道歉。張昭一腔怒火,不給皇帝麵子,以重病臥床為由,拒不出見皇帝使者,孫權也沒有辦法。有一次,孫權出宮,恰好路過張昭家,便親自上門拜訪,在門口喊張昭的名字。張昭還是不見,說自己已經病得快死了。孫權一看,有沒搞錯,我可是皇帝哪。你不出來,我就放火燒門!門燒著了,張昭還是不出來!得,這下孫權沒脾氣了,總不能把張昭燒死吧,隻得又下令滅火。火也滅了,張昭還不出來。孫權氣得踱來踱去,好,你不出來,寡人也不走,我就在這門外待著,跟你耗著。
最後,張昭在幾個兒子的攙扶下出來了。孫權知道張昭裝病,怕他使詐,索性把他拉上馬車,帶回皇宮。到了皇宮,孫權懇切地做了自我批評,君臣之間的冷戰才算告一段落。從這裏我們也可以看出,孫權跟他哥哥孫策一樣,都有率真、可愛的一麵。皇帝的虛榮心是非常強的,當皇帝越久,越習慣聽大家溜須拍馬,久而久之,就會以為自己永遠正確,聽不得勸諫。吳國既需要周瑜、魯肅、呂蒙、陸遜這樣的豪傑,也需要像張昭這樣敢於犯顏直諫的文臣。孫權與其他皇帝一樣,不愛聽逆耳之言,但他之所以能成為一代明君,就在於他不怕承認錯誤,這點對於一個皇帝而言是極其難能可貴的。
遠征夷洲、拉攏遼東均以失敗告終,這對孫權來說是莫大的打擊。他原本希望憑借海上力量,擴展吳國的勢力,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且受傷不輕。我們無須懷疑他的雄心壯誌,隻能說他的眼光太超前了,大航海的時代還未真正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