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突破口

陽剛很疲憊,他已經整整四十八小時沒有合眼了。在這四十八小時裏,他完成了全部七具屍體的屍檢工作。

看著手裏的一疊報告,陽剛滿意的打起了哈氣。總算是有些收獲,否則真對不起自己為了熬夜損傷的皮膚。

摸出手機,撥通了衛明的電話,打開了免提:“你要請我吃飯,我要吃燕窩和象拔蚌。我需要膠原蛋白,很多很多。”

電話那頭正在梳理信息的衛明,想也沒想的說了一個字:“好!”

陽剛又打了一個哈氣:“算你有良心。我這有好消息。”

衛明補充道:“地方隨你挑。”

陽剛翻開報告:“長話短說,說完我好去補美容覺。三條比較重要的。我隻說結論,詳細報告你找人下來拿。”

“好,我在聽。”衛明說道。

“第一條。五號受害者,也就是薛平長子的女兒。在最近半年的時間裏,下肢,其中主要是腳踝和腳趾有多次扭挫傷,最嚴重的達到了骨裂的程度。推測是在進行大強度的下肢訓練,比如舞蹈,體操,跑酷,徒步越野等。我個傾向第一種,上肢和脊椎的情況都算正常,這與後麵幾種推測並不匹配。”

“嗯,繼續。”衛明說道。

“第二條。二號受害者,左手食指,中指指骨骨折,無名指指骨骨裂。經過確認,二號受害者是左利手。他在反抗的時候,左手擊中了凶手。以手指骨折的程度推測,無論打中軀幹的哪個位置,都應該至少造成骨裂,甚至可能是骨折。我更傾向於第二種推測。原因在第三條。”

“嗯,繼續。”衛明說道,語氣與前兩次分毫不差。

“第三條。血液檢測結果已經出來。衣服上的血漬果然有一些不是受害人的。而對血液進一步檢測之後,發現了含量不低的羥考酮。所有含有羥考酮的藥品都是處方藥。以這麽大的劑量來看,應該是強效止痛藥鹽酸羥考酮。這種藥通常隻會開給癌症晚期病人。我順著這個思路又重新複檢了二號受害者身上采集到的血液樣本。我發現了口服放射性藥物的成分。按照劑量分析,行凶者是癌症晚期,應該活不了多久了。

哦對了,放化療造成的骨鈣質流失,會讓凶手的骨頭變脆。所以遭到重擊之後,骨折的可能性更大。處方止痛藥不可能一次領到太多,凶手一定還會回醫院。說完了……嘟嘟嘟嘟……”

衛明掛掉了已經忙音的通話。他開了免提,通話的內容屋內其他人也都聽到了。

方婷說道:“總算有一個範圍了,比毫無頭緒的好。”

然而衛明此時卻已經猜到了凶手的身份。那是一個快死的人,所以很多事都能解釋的通了。

副局長汪海習慣性的在發言之前咳了一聲:“我這裏匯總了一下這幾天於桂香和薛平的調查結果。正好有一條相似的信息,我就先提出來說一下。於桂香有個前夫叫孫德利,前科累累曾經被教養兩次,判刑一次。年齡57歲。八年前因傷人入獄,半年前因查出肝癌晚期而被提前釋放。這是孫德利在重新辦理身份證時的監控照片,你們看一下。”

投影屏幕上出現了個一米七左右個頭,佝僂,消瘦,臉色發黃的老人。

衛明看了一眼身旁那個清晰的人形,並沒有感到一絲的喜悅。衛明有預感,他很快就會見到這個叫孫德利的男人。

靠近一個充滿了負麵情緒的本體,對於衛明來說是一種很糟糕的體驗。因為他已經在意識中有了複製體,負麵情緒會通過複製體迅速感染衛明。

衛明可以更加清晰的從孫德利身上感受到了,虛弱,彷徨,恐懼,還有愧疚。

這是一個殺人者的心情。虛弱來自正在逐漸崩潰的身體,彷徨來自對自己行為的不認同。恐懼的對象是死亡,不僅是親手製造的死亡,還有自己將要麵對的死亡。最後的愧疚…….

衛明皺起了眉頭。這種情緒並不隱晦,正相反他幾乎占到了所有情緒的九成以上。他幾乎時時刻刻都在這種愧疚的情緒中。

這種情緒已經徹底主導了孫德利的意識。以至於衛明下意識選擇了避開。他不敢去觸碰這愧疚的情緒,他怕一碰就會被這情緒同化,徹底沉淪無法自拔。

這麽強烈並純粹的負麵情緒,衛明已經太久沒有遇見過了。

汪海說道:“基本信息和特征都對的上。我建議,將孫德利列為重點嫌疑人。老衛你有什麽想法?”

衛明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說道說道:“我同意。九成以上概率凶手就是這個孫德利。他應該不會可以藏起來,所以這個人也應該很好找。但我建議,找到嫌疑人之後先不要抓,先觀察一陣。”

汪海說道:“理由?”

衛明說道:“動機,我們現在還是不能確定殺人的動機。仇富和報仇那種擾亂視聽的原因可以無視。”

汪海不解:“抓住了再審啊!”

衛明說道:“我就是擔心審不出來。”

如果換做旁人,說這種話一定會被無視甚至可能被嘲笑。但這話從衛明口中說出來,意義就大不相同了。

汪海說道:“你的意思是,一個絕症必死的人,會把真正的殺人動機帶進棺材裏?”

衛明點頭:“是的,同樣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他一定會這麽做。陽剛說他在吃鹽酸羥考酮。這種藥容易成癮而且有肝毒性,而孫德利又是肝癌。他大量服用這種止痛藥,隻說明兩件事。一是他現在疼的很厲害,二是怕自己的死得不夠快。”

方婷問道:“正常來說醫生不會給他開這種藥,那孫德利的藥是從哪來的呢?”

何欽說道:“大醫院有很多人會私下裏交換處方藥。有的是為了賣錢,有的則是為了一些特效藥。我換過,認識一些人。”

衛明看了一眼汪海,看到後者點了頭之後說道:“那好,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找到人也不要抓。”

其實衛明還有一點沒有說。鹽酸羥考酮過量服用的話,可能引起呼吸係統抑製,嗜睡進而發展成麻痹或昏迷、骨骼肌鬆弛、心動過緩和低血壓。

更嚴重時是可以導致呼吸暫停、循環衰竭、心髒停跳和死亡。

肝癌晚期非常痛苦,根本沒有什麽所謂的生活質量可言。孫德利因為某個理由殺了七個人。而這樣一個人,手裏還有大量鹽酸羥考酮。

衛明實在想不出,為什麽他到現在還不去自殺。但事實就是他肯定還沒有死。

原因非常簡單,如果他想死。殺完人那天他就可以去死了。如果他真的是了那個蹩腳的仇富或是複仇的理由。

那看著自己仇人的屍體慢慢合眼,豈不是最完美的結局。孫德利沒有這麽做,他選擇逃走了。

他沒有選擇在那個時候死,那現在就一定還活著。而他如果還活著,那他活著的理由就是他殺人的動機。

如果他真的就是在為了殺人動機而活著,那他的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隱藏這個殺人動機。

看著好像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邏輯,但隻要抓住關鍵字和線索。把繁雜的信息去掉之後,那剩下的就隻有兩句話。

第一句,孫德利因為“殺人動機”而殺人。

第二句,孫德利為了隱藏“殺人動機”而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