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罰三杯

此人便是那卞安城城主“雙手銀槍”褚名揚,江湖中人人稱道,名聲甚盛。

他既已開口,自然不會有人駁他的麵子,楚思遠最是懂禮,對著褚名揚一拱手道:“是師弟師妹失了禮,還望城主莫要見笑。”

“思遠客氣了,來者皆是客,兩位姑娘和諸位蒼山派俊秀們若是給老夫個麵子,化幹戈為玉帛,不失為一件好事,哈哈哈···”褚名揚說著又大笑起來。

楚思遠點了點頭,這方側身看向江陵,聲音溫潤如水,“姑娘受驚了,思遠替師弟師妹給姑娘道個歉,還望姑娘莫放在心上。”

江陵雙手抱著刀,掀了眼瞼看向楚思遠。瞧見他的那當,目光一緊,她忽地想起《詩經》中的一詩,那時她頭一眼看便覺得這詩極為美好,從未想到這詩句如今竟盡然在一人身上展現。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淺淺吸了口氣,抑製住自己心中的衝動,露出一口小白牙,“道歉何用?”

楚思遠眉頭微蹙,剛剛那事他雖未瞧個大概,但是一半是看到了,著實是他們這邊理虧,他輕笑一聲,眸中漾著暖色,“姑娘想如何?”

江陵將樸刀往腰間一挎,大咧咧的瞧著楚思遠,“現下我還沒想到,不過肚子有點餓。”說著側過身子,看向褚名揚道:“城主說的請我吃飯,可是正經的?”

褚名揚正站在一側不知低頭想著什麽,滿臉憂慮,江陵陡然點到他,倒教他有些猝不及防,頓了片刻,方道:“十分正經。”

江陵一拱手,“在此謝過。”

言罷,錯與楚思遠,拖著綠珠往裏走去。

鄧靈菡瞧著這女子看楚思遠的目光不對勁,心中說不出的別扭,她走到楚思遠身側,嬌聲道:“思遠師兄,這女子刀法如此刁鑽,分明是個妖女!你怎麽······”

楚思遠輕聲道:“靈菡,剛剛可是你先動的手?”

鄧靈菡聽得出楚思遠話中的責備之意,心中雖不忿,到底不敢當著他的麵發作,她知曉楚思遠雖不似江湖人稱“浪子劍”中的浪子,卻實實在在是個君子。

她雖覺得自己並無錯處,但是依著楚思遠的原則,先動手總歸是不對的,因此她便沉了聲。

不過傅玉澤卻是萬事以師妹為先的,他見楚思遠又對師妹有責備之意,上前道:“師兄,那女子如此囂張,即便不是那魔宮中人,也是手段詭譎之輩,師妹不過為民除害罷了!”

眾人正說著,另一人方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師兄如此說許是冤枉那女子了,她的刀法雖是刁鑽,卻是精妙無比,出刀收勢更是正氣凜然,恰是中原一派的武功路數。”

從馬車上下來的這人一身蒼山派白衣錦服,長發高束,麵容俊俏,隻不過眉宇之間時時刻刻透著算計,添了三分秀氣。

此人便是段玉樓,他之前瞧著馬車外場麵混亂便一直沒下馬車,如今眾人將要進酒樓,方慢慢悠悠露出,特意在褚名揚麵前顯出幾分見識。

傅玉澤瞧著段玉樓畏畏縮縮這會兒才出來,出來便給他個下馬威,譏諷道:“師弟好見識!”

鄧靈菡見段玉樓竟不為自己說話,心中不滿,但礙於楚思遠,並未發作。

楚思遠嗯了一聲,目光微涼,“進去罷。”

褚名揚瞧著不做聲,隻是心中歎道,這幾人,唯獨這蒼琅派掌門宋遠山的高徒楚思遠有幾分膽識智謀,其餘的倒也罷了。他心中雖如是想,但麵上不曾表露半分,而是苦中帶笑的招呼幾人先入居酒樓吃個便飯。

幾人進了居酒樓,上了二層雅間,一推門進去竟發現江陵已大咧咧的坐下吃上了,當下幾人愣在原地。

倒是鄧靈菡反應迅速,上前斥道:“你這女子如此不知禮數,城主相邀,你怎敢率先動筷。”

褚名揚怕二人再次打起來,點了這場酒菜,上前幹哈哈笑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大家也不必客氣,入座吧。”

江陵挑了挑眉,打眼瞧見立於人群後的段玉樓,他目光四顧,仿佛時時刻刻在算計什麽,她微微垂眸,剛要出口的話收了回去。

還真是冤家路窄。

褚名揚雖未瞧見樓下全程的衝突,便第一眼便知江陵不好對付,唯恐她又與這鄧靈菡嗆聲起來,沒料到鄧靈菡說了一句,她竟不吭聲,倒教他鬆了口氣。

幾人依次落了座,褚名揚坐與江陵下方,鄧靈菡不知怎麽想的,特意坐與江陵上方,如此楚思遠挨著褚名揚坐了下去,而傅玉澤和段玉樓則坐在鄧靈菡一側。

眾人剛落座,江陵忽地端起酒杯站了起來,對著褚名揚敬道:“小女子江陵,剛入江湖,不知禮數,還望城主海涵。”

說罷,不等褚名揚反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居酒樓的酒比之塞外醇香綿長,入口軟綿綿的,倒是有幾分不夠味道。

褚名揚一瞧這女子有幾分豪氣,當下也站了起來,哈哈笑道:“姑娘言重了,既然入了我卞安城,便是我褚名揚的朋友,何來不知禮數一說!”

說著,他亦一飲而盡。

“城主大量,我江陵並非不知好歹之人,此座即是上座,自當您來請。若您不請,無法原諒江陵,江陵隻能自罰三杯謝罪!”江陵退了一步,果真將這主座讓了出來。

她一番言辭懇切,令人尋不出錯處。

褚名揚一代城主,自是不可能令一個姑娘自罰三杯,他大笑一聲,“如此,老夫恭敬不如從命。”

如此,二人換了座位,恰巧江陵挨著楚思遠,她心甚美,側目瞧了眼不動神色的楚思遠,唇角幾不可察的彎了一下。

在場的眾人哪個都能瞧出她的意圖,但偏偏無法阻止,你說是讓她不要坐下才好,還是令褚城主不與她換座位才好。

鄧靈菡幾乎將手中的帕子都快絞碎,可是一句話都無法出口,她乃名門出身,剛剛樓下已失了禮數,如今自是不能無故多加折騰,否則傳到爹爹耳中,怕是要給她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