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了驅魔師的血,一貫獨來獨往的我,突然變得緊俏起來。尤其是走在荒僻處,更是追隨者眾,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小孩,總是在人煙稀少處跳出來,求我收下它們。

妖怪們想獲得力量的緣由各有不同,大多是因為恨,還有一些是為了愛。

但是我晃**了幾天,卻沒敢收下一個手下,不僅是因為少昊的囑托,更重要的是那些熱切的眼神讓我害怕。

我不敢確定,這些家夥是否會在夜深人靜時吃了我。

當然也有力量強大的妖怪,由於妖力高強,它們往往擁有絕色容顏,卻隻遠遠地望著我,並不靠前。

它們的眼神像冰冷的刀鋒,仿佛將我的骨骼寸寸拆開,測算我有多大的力量,值不值得合作。

而就在那段迷茫的日子,我遇到了塚狐。

那是一個下著雪的晚上,大興城素有宵禁,坊間空無一人。我照例跑出來去附近的小酒館中打酒,那酒館的老板跟我很熟,總是會給我留下些白日裏賣剩的殘酒。

當我拎著酒壺走在牆垣下時,卻發現不遠處圍了幾個妖怪的影子。它們有的連人形都變不成,但無一例外,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一個少年。

少年倚在牆上,眉目如畫,半截身體都被落雪覆蓋,像是一座凝固的冰雕。

我走過去趕走了那些怪物,冷風拂過,他的眼簾微微動了動,朝我看了一眼。

他長睫上覆滿霜雪,眼底死氣浮**。

“救我……,我會達成你的願望……”他聲音低沉嘶啞,宛如魔鬼的輕語。

“你不說這些,我也會救你。”我收回了劍,扒開他身上的積雪,潔白的雪被鮮血染紅,無數不成形的魑魅魍魎,圍著他的傷口打轉。

我立刻明白了他為什麽要用積雪將自己蓋住,因為血腥氣散發出來,會引來更多的妖怪。

“我叫塚狐,是個驅魔師……”他卻唇邊含笑,毫不介意地指著腹部的傷口,“這是被我自己驅使的妖怪咬的……”

他說完就疲憊地閉上眼睛,任我用棉袍將他裹緊,把他拖到了家中。

塚狐傷得很重,每天醒著的時間非常少,他美麗如少女的麵容裹在棉被下,憔悴得令人憐惜。

但他的生命力非常頑強,隻靠一點食物和藥材,傷口就以驚人的速度恢複。

“長歌哥哥,這個人什麽時候能離開呢?”在第三天晚上,一直照顧塚狐的琉璃突然不耐煩地嘟囔。

“怎麽了,你累了?”我拽了拽她粗黑的長辮子。

“當然不是……”琉璃在燈下欲言又止,“我覺得他很可怕,他好像早就醒了,隻是在觀察我們……”

我手中的書跌到了地上,因為琉璃自小就是個聰明的姑娘,完全不像別的十幾歲少女那樣蠢鈍。

“總之,如果他醒了就送他走吧。”琉璃慎重地看了我一眼,“還有,別告訴他你的名字。”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我的名字,因為驅魔師一旦被人知道全名,就跟死人無異。

就像琉璃猜測的那樣,塚狐很快就恢複了神智,他察覺到了我們對他的提防,知道不能再繼續裝睡了。

“謝謝你救了我……”在冬天冰冷的晨光下,他虛弱地笑,“該到了我兌現諾言的時候了,你想要什麽?我可以滿足你。”

“救你隻是舉手之勞,我本來也沒想要什麽回報。”

“真的嗎?”塚狐高深莫測地笑,仿佛洞悉了一切,“難道你不想讓那個小姑娘過上好日子?讓她風風光光地嫁人?那麽美的女孩,怎麽能一直住在這茅屋中?”

這俊美的少年像是個魔鬼,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恰到好處地砸在了我的心坎上。

“你不是找不到稱手的妖怪?”他循循善誘地說,“我剛好有兩個忠心耿耿的妖怪,可以暫借給你。”

我並不回答,隻是望著窗外的雪景。年關就要到了,而琉璃再過一年,就要滿十七歲了,正是少女們最適合嫁人的年紀。

“聽說在城郊有個有名的鑄劍師,他被妖怪纏上了,尋常人根本無法解救……”他繼續說著,“這樁生意,不但能賺到足夠的銀子,還能令你揚名立萬,而對一個新人來說,沒有比名氣更重要的東西了……”

獵人們的直覺往往相似,他跟我一樣,都率先盯上了最大最危險的獵物。

沒人能拒絕這樣的**,在這個堆霜砌雪的早晨,我跟魔鬼做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