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一個月後,我完成了委托,乾達婆請求由他來完成這次的任務,隻身趕赴戰場,割下了龍神的頭顱。彼時南詔和大唐的戰爭已經接近尾聲,據說龍神在戰場中所向披靡,大顯神威,輕易便殺掉了大唐將軍鮮於通。令原本可能僵持數年的戰爭,於短短一個月間結束,拯救南詔人民於水深火熱中。

乾達婆帶回來的頭雖然有些變形了,但依稀可見,少女唇邊仍含著盈盈淺笑。

“她這一輩子雖短,卻做了很多人即便活幾十年都做不了的事,如果換成是我,也會笑著死去的。”事後龐掌櫃坐在春日的旭陽中,一邊喝茶一邊說。

“是啊!”我長歎口氣,終於明白,索瑪想方設法委托我殺了她,是不想以怪物的姿態生存下去。

“可憐的女孩。”龐掌櫃長長歎息,繼而看向我的右手,“你的手好了?”

“是的,托龍神的褔。”我望著巍峨蒼茫的雲山,輕輕地笑了。

我在臥龍城又休息了幾天,蓬勃的力量如百川匯海般再次注入筋絡。當我的身體完全複原之後,我拜托龐掌櫃找了個商隊,跟隨他們離開了南詔。

在臨走的那天,我又夢到了索瑪,她如生時那般美麗,眼睛像是幽深清澈的桃花潭水。

“索瑪,你後悔嗎?”我在夢中問。

她笑著搖了搖頭,並不回答,但我好似隔著茫茫生死,聽到了這個可憐少女的心聲。

因為我愛過很多人,很多人也愛過我,生命如此豐盛精彩,又何悔之有?

她仍酣暢地唱著歌,像是隻徘徊在春天的黃鶯,在夢的最終,她隻對我說了兩個字:“謝謝。”

我朝她擺擺手,示意她不必道謝,我已經得到了自己應得的報酬。而且最終,我也並未扭轉她可悲的命運。

我從夢中醒來,發現窗外冷雨霏霏,零落了滿樹殘紅,像是誰送別的眼淚。

就這樣,我離開了南詔,像個落魄書生般,從邊境遊曆到中原。沒事的時候我仍然像過去一樣喜歡喝酒,隻是現在我很討厭喝醉,所以隻喝酸甜軟糯的米酒。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春回大地,即便是中原也迎來雁字回時。一切仿佛都跟過去沒有變化。

隻是在一個曉月朦朧,燕子呢喃的夜晚,乾達婆喝醉了,俊美的青年酡紅著臉問了我一個問題。

“先生,你說她到底愛過我嗎?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麽我去砍她的頭時,她看起來那麽歡喜幸福?”

我不知道他跟索瑪是否有過肌膚之親,更不知他們的感情到了何種地步。隻知道,因為這個女孩生時的絢麗和死時的壯美,在乾達婆一顆出塵離世的心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我想她應該是愛你的。”我喝了口酸甜的米酒,輕輕地說,“你總有一天會明白,所謂愛,並不是一生隻愛一個人,而是,愛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乾達婆似懂非懂,這晚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最終如玉山傾倒般躺在了冰冷的地上,燈影照亮了他眉心上的蓮花。

端莊慈悲如菩薩。

菩薩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