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亂了我的心,你呢

陸宸和感受到她的緊張,手在她的腰側輕輕拍了兩下,示意她放鬆。他攬著她走到高明揚跟前,然後伸出另一隻手,主動向高明揚自我介紹:“你好,陸宸和,漪晨的男朋友。”

高明揚的眉心深深蹙起,並沒有立即伸出手,而是緊盯著侍漪晨。

侍漪晨深深吸了口氣,抬眸看向高明揚沒有回避,擠出一抹笑容,道:“你們上次見過。”

“你好,高明揚。”高明揚緩緩伸出手,心中猶如打碎了五味瓶。

雙手相握的瞬間,他失去了堅持漪晨是他女朋友的勇氣。他忽然之宰沒法像上次在餐廳裏堅稱自己是漪晨的男友,他找不到堅持的理由,也找不到堅持的勇氣。他不知道自己算什麽,莫名的挫敗感讓他感到瞬間敗給了眼前這個男人,心有不甘。

忽然,一旁的門打開,侍漪雲看到門外站立的三個人,先是一陣錯愕,再看著依偎在陸宸和懷中的侍漪晨以及滿臉頹喪的高明揚,她的慢慢紅唇上揚,臉上的微笑猶如春天裏綻放的花朵一樣豔麗。她笑道:“不愧是我們家的侍漪晨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侍漪晨有些尷尬地離開陸宸和的懷抱,不看她,直接越過她進了屋子。

侍漪雲毫不介意,轉看向陸宸和,綻放出她認為最美麗的笑容,“帥哥,不知道你還記得我麽?”

陸宸和挑了挑眉,腦海裏憶起第二次遇到侍漪晨相親的情形,當時和高明揚坐在一起的就是這個女人。於是,他點了點頭。

侍漪雲滿意地笑道:“你好,我是漪晨的表妹,漪雲。”

陸宸和禮貌地回道:“你好,陸宸和,漪晨的男朋友。”

侍漪雲一雙含笑的明眸又轉看向麵容僵直的高明揚,“我以為上次的事後,你不會來我們家呢。既然也來了,為什麽一直站在門外不進來?”

陸宸和看得出高明揚對侍漪雲的態度不算太友好。雖說他對侍漪晨和高明揚之間發生什麽事具體情況並不是太了解,但上次飯店的事情,瞎子也能看得“姐妹鬩牆”。

陸宸和與高明揚相繼進了侍家,侍家人的熱情超乎相象。

陸宸和終於見識到侍漪晨口中獨特生活方的侍家,果真是一個大家庭。侍漪晨一家三口,侍漪雲一家三口,而大姨媽家則是六口人。一家十幾口人坐在一張桌子上,說不出的熱鬧。在侍漪晨的介紹下,他一一認識。

想較高明揚,顯然已經是熟門熟路。

或許是因為侍家對侍漪晨的男朋友一直都很期待,所以對待陸宸和就像當初對待初進侍家的高明揚一樣,熱情萬分。整個晚餐,所有焦點都集中在陸宸和的身上。

“小陸啊,來,喝兩杯。”好酒的大姨父拿著酒瓶酒杯。

陸宸和推脫,“不好意思,我開車來的,因為家住的比較遠,打車回去不是太方便,今晚不能陪各位長輩了。”

小姨父說:“小陸啊,你該不會是被我們一大家子嚇著了吧?習慣就好了。當初小高來的時候也不適應。”

他連忙說:“沒有,沒有,嚇到到不至於,吃驚是有的。不過這樣感覺很好,很和睦,很溫馨。”

“小陸啊,你家住哪啊?”

“小陸啊,你家裏家裏幾口人?”

“小陸啊,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小陸啊……”

之前讓侍漪晨懊惱的問題,侍家的長輩們七嘴八舌一個不留地全問了出來。

侍漪晨斜睨著他,露著勝利的微笑,像是在說:有本事也不說啊。

陸宸和抿著唇看她一眼,眸光閃動,然後開始一一作答,“父親健在,母親已經病世,上麵有個姐姐,下麵還有一個弟弟。家住在市郊,離M市很近,大約二十分鍾的路程。工作……”他頓了頓,“務農。”

侍漪晨喝進口中的果汁差點噴出來。她勒個去!她還是頭一次聽他說自己是麵對黃土背朝天的地球修補戰士。

“務農?”整個侍家全默了,斜睨著眼看向侍漪晨。鳳凰男呀?

不知誰小心翼翼地問了句:“你家……在農村?”

陸宸和淺淺笑道:“那倒不是,我是本地人,隻是工作在農村,搞農業研究。其實現代的農業發展已經在改變,更多傾向於高品質、天然、綠色的有機蔬菜及糧食作物的研發,加上種植、生產、加工、物流、銷售成為一體的全產業鏈現代模式。”

“哦……”所有人似懂非懂,眼神懵懂。

侍漪晨瞥了他一眼,以隻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我說你能不能找個好點的職業瞎掰?住豪宅,開名車,明明就是個紈絝子弟,非得把自己掰成農業科學研究工作者,直接說自己是麵對黃土背朝天的地球修補戰士不就得了,反正都是瞎掰。”就他這一副麵犯桃花的模樣,還農業研究?鬼才信呢。

陸宸和偏過頭,輕勾著嘴角說:“所謂人不可貎相,海水不可鬥量。你不也看不出來快奔三了麽?”

“你找死麽?”侍漪晨暗暗咬牙,居然踩她的痛處,她最煩人時不時提醒她就快要奔三了。她毫不留情地用力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

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他來說,腳背上那一腳的力就好似撓癢癢一樣。

“小陸啊,你今年多大了?”問話的是侍漪晨的父親。

“今年二十八。”

“啊?二十八啊,那是實歲?虛歲?”侍爸爸一聽到年紀,眉頭不禁有些微蹙。

“實歲。”

“哦喲……”侍爸爸一聲歎息,惹得全家人全看向侍漪晨。這是越找越小呀。

正啃著雞翅的魏行之就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地對侍漪晨道:“二姐,比你還小一歲哦,你這是開啟老牛吃嫩草的模式嗎?”

侍漪柔正上小學的女兒點點好奇地問:“阿婆,什麽叫老牛吃嫩草?”

侍桂華立即瞪了自家兒子一樣,說:“什麽老牛吃嫩草,沒聽過女大一,甜蜜蜜,女大兩,黃金堆萬兩。”

侍漪晨的臉頰騰地一下子像是火燒著了一樣,夾了一塊雞翅塞在了魏行之的碗裏,“吃你的雞翅吧,雞翅都塞不住你的嘴。”

她羞憤地斜眼看向陸宸和,這家夥怎麽會比她小一歲呢?她怎麽突然就成了一頭老牛呢?她明明一直覺得自己青春又美貅啊。今晚這個打擊還真不是一般的殘酷……

陸宸和回以淡淡一笑,衝著她搖了搖杯子的飲料,示意要不要幹一杯。

她啐他一聲,白了一眼,眼神移向別處。這一看,不打緊,視線正好對上坐在對麵的高明揚。

她與陸宸和交流的每個眼神,每個動作,每個話語,即便是透著是不屑與無視,但是看在高明揚的眼中,這是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

高明揚心中苦澀,端起手中的酒杯,將杯中的白酒,一口仰盡。

侍漪晨黑亮的眸底刹時變得暗淡下來,她無措地連忙避開視線。

這一切都看在侍漪雲的眼裏,她嘴角含笑,驀地放下筷子,開口問陸宸和:“你跟我二姐是怎麽認識的?”這一聲“二姐”叫得十分親熱,仿佛兩人從未有過間隙。

侍漪晨抬眸看向侍漪雲,似乎一直多話的她從開門到現在就沒怎麽見開口說話。她幾乎都要忘記她這個有特殊嗜好的表妹。雖說陸宸和隻是臨時充數,但她並不希望他無辜被攪進她和她兩人之間的糾紛之中。

陸宸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侍漪晨,隻見她的眉心微蹙,一臉的防備。他想了想,才回道:“第一次遇見,她正在跟別人相親。”

侍漪晨有些微愕地看向陸宸和,他竟然記得他跟她第一次見麵是她跟別人相親的時候。那一晚可是諸多不爽,尤其是電梯裏那一抹諷笑,她至今可記得清清楚楚呢。她開始想她和他第二次見麵是在哪。

他繼續說:“第二次遇見,是當天晚上,在酒吧。”

倏然,她雙眸瞪得死圓。第二次遇見的那一晚恐怕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低下頭,用力地踩了他一腳,示意他不該亂說的話不許亂說。他要是敢暴露那晚發生的事一丁點兒,她發誓上刀山下油鍋都一定會弄死他。

誰知一旁的魏行之叫了起來:“二姐,你幹嘛踩我腳?”

侍媽媽如鷹一般的銳眼直射向她,死丫頭不去相親找男朋友,居然去泡吧,還意圖掩飾罪行。

她撫額,無語問蒼天,一時激動踩錯腳了,泥馬,悲劇了……

陸宸和抿唇,唇角飛揚,一雙幽亮的黑眸……媚眼如絲。或許不該這麽形容一個男人,但是看在她的眼裏,確實得用這麽個詞形容。

她看著他微薄的嘴唇輕啟,“第三次遇見,是在我家。”

她手中的酒杯一下子沒端穩,裏麵的飲料差點潑了出去。泥馬……她瞪了一眼陸宸和,這樣說是想她死麽?要知道,她家教甚嚴,這才認識三次就上他家去,她究竟是有多放浪形骸?那一晚她明明是去送婚紗,可他這麽三字兩句頓一下的說法,聽上去可不是這麽一回事。泥馬,就知道不該信他,什麽不該暴露不會暴露,這簡直不該暴露的瞎暴露。看母上大人那抽筋似的飛鏢眼神,告示著等著今晚被抽筋扒皮。

侍漪雲輕啜一口飲料,抿唇又笑了起來,甜美的笑容裏帶著幾分驚奇,不可思議。有意思,看來這個陸宸和不簡單。

高明揚一雙黑眸瞬時又一次黯淡下來,眸中的挫敗、焦慮和難過難以掩藏。他緊握著玻璃杯,手掌的力量似要將它捏碎。

麵對全家人震驚的目光,她堅決要解釋清楚,但若解釋說她是去送婚紗,那就是剪不斷理還亂。她放好酒杯,輕咳幾聲,琢磨著這才解釋說:“那一晚,其實我是去他家送定作好的衣服,他在我店裏定了衣服,一直沒能來取,我店本著顧客至上的服務宗旨,我就給他送過去了。誰知碰到他又剛好病了,我本著學習雷鋒好榜樣的精神,送他去了醫院。這事老媽都知道的。”

她遞了個眼神,將這事推給母上大人。或許隻有母上大人不信,但是全家人信了就好。她著實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這時,侍漪雲輕柔地笑了起來,“三次意外相遇,聽上去很浪漫哦。不像我跟明揚是高中同學,很早以前就一直認識呢。”

一直沉默地高明揚忽然被點名,他並不感到意外,因為侍漪雲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讓人注意。聽到侍漪晨的解釋,他的眉間微微放寬,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從坐在桌上開始,他的視線一直縈繞著侍漪晨,每每看到她與陸宸和之間的親昵動作,他的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各種滋味都有。他今晚或許就不該來,可是他內心卻是那麽的不甘心。他始終不相信,他與侍漪晨兩年的感情在瞬間化為烏有,他也不相信這個叫做陸宸和的男人,或許這一切隻是侍漪晨找了個人欺騙他,欺騙所有人。他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默默地又飲下一杯酒。

“明揚,你別老顧著喝酒啊,吃菜吃菜。”大姨媽突然發現高明揚一直沉默著,於是夾了好些菜給他。

“今天小陸可惜了,下次再來,記著不要開車過來,到時候好好陪幾個長輩喝喝酒。我看得出來小高是能喝的,不過酒雖好,但不要貪杯哦。”大姨父口中這麽說著,拿著酒瓶,卻又給高明揚倒上了一杯,“來來來,再來一杯,哈哈哈……”

侍漪雲伸手幫忙擋了擋,笑道:“最後一杯了,不然喝多了,大姨父你可要負責送他回去哦。”

高明揚苦澀地淺淺笑了笑,其實他也開車過來的,內心多麽希望替他擋酒的人是另一個人。

晚餐後,侍漪晨一直找機會催促著陸宸和趕緊滾蛋,可是幾位長輩拉著他聊得很歡。她隻要一靠近,長輩們拉她過來一起聊天的聲音更是高昂激動此起彼伏。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她可不想留在那裏,被全家人念叨,搞不好她跟陸宸和之前的事就暴露了。

她走到陽台上,打開手機,從通訊錄翻出一個號碼,姓名:神經病。

白皙纖細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靈巧地飛舞,不一會兒一條短信息發了出去。

陸宸和陪著幾位長輩聊得正在興頭上,褲兜裏的手機震動。他下意識地瞄向陽台,方才他看到侍漪晨拿著手機鬼鬼祟祟地走出去,還衝著他揮舞著手機。

他打開短信。

“喂,小朋友,別High了,已經很晚了,該回家了,好麽?”

他勾了勾唇角,一邊傾聽著長輩們的聊話,一邊用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慢慢地操作著。

侍漪晨百無聊賴地趴在陽台上,時不時地看向裏麵,陸宸和依舊和長輩們歡樂地聊著天,一點反應也沒有。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手機短信鈴聲,立即打開。

“怪阿姨,你可知道現在誘拐兒童是重罪?”

勒個去!他竟然叫她怪阿姨?!她胸中的血氣開始湧動,一下子湧了出來。血濺山河!關鍵是她確實比他還老一歲……

她用力地在手機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找死麽?居然敢叫本大小姐怪阿姨?本大小姐青春又美貎!本大小姐要是怪阿姨,你就是猥瑣大叔!!!!!”她一連發好多個表示憤慨的感歎號。

握在手掌心的手機微微震動,仿佛連著他的心一起在震顫。他掃了一眼,心情愉悅,慢慢地回複著。

“一個人站在外麵,是不是很寂寞?想我就進來,一起聊。”

“誰想你了?神經病!你給我快點出來,快點回家,不許再聊了。”

“你這是待客之道麽?”

“快給我找借口離開,不許再聊了。”

“噓,乖,別吵。你媽正在講你上中學時剃光頭的事呢,還拿了照片出來。”

“What?”

“精彩絕倫,我打算收一張留念。”

“你要敢收照片,我一定劈了你!”

母上大人竟然不顧及她的感受,和路人甲在爆她的隱私?剃光頭那件事明明都是母上大人的錯好麽?初一的時候,她說了要留長發,不剪短發。母上大人偏說什麽剪了省洗發水,就為了這麽個破理由,強行帶她到理發店裏理發。可不幸的是那天遇的上剛好是個學徒,那學徒拿著大剪刀往她頭上卡嚓卡嚓好久,她頭頂被剪成了地中海。學徒一見壞了事,立即說之後三次理發都免費,她偉大的母上大人就因為貪圖兩三塊錢一次的理發錢,竟然開始和學徒討價還價,最終以五次免費理發成交。成交後的結果學徒亢奮地操著剪刀,沒多久,醜陋的地中海被刮成了深深傷心的太平洋。一根毛發都不留,她成了個光頭。到學校後被學校的同學笑話是個尼姑,就連老師在課堂上看她一眼,也忍俊不禁,更別說早晨在操場上做早操的壯麗景觀。同學們都以為她頭發上長虱子呢。她打落牙齒和血吞進肚裏,默認,因為實在是沒臉告訴老師和同學,她偉大的母上大人為了省錢,才將她整成那副德性。她傷心地哭了很久。她哭著要母親賠她的頭發,母親一腳直接將她踹飛了。整整一個學期,她頂著尼姑頭在學校裏過活。從那以後,這也是她堅持不剪短發的原因。如今她的長發已經及腰。

不行,那種恥辱的照片怎麽能流傳出去,尤其是落在路人甲的手上。

她一定要去阻止。

這時,身後的陽台門聲響起,她回頭,臉色一下子僵硬起來。

高明揚雙手抄在褲子的口袋裏,緩緩地向她走過來。

下意識的,她想離開,卻被他迅速地一手抓住。

他眉心微蹙,聲音柔淺如風,“別急著離開好嗎?我不會把你怎麽樣?我不是個會把別人家弄得雞飛狗跳的人。”

她的腦子裏不禁浮現出晚餐時高明揚一臉受傷的神情。當她發現他落入漪雲的圈套,不停地給她電話,想盡一切辦法找她的時候,她曾想過很多次要找個男人來報複他。什麽好聚好散?有哪對男女愛情到了盡頭的時候,是真的好聚好散?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她的內心有太多的不甘心,可是那個橫插一足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漪雲,全家重點保護的大熊貓。她不想家裏不得安寧,所以她想著能夠報複能夠折磨的隻有高明揚。可是真當這麽做了,看到他受傷的神情,她覺得自己變得很下作。

眉宇間的掙紮與猶豫轉瞬即逝,她不著痕跡地撫開他的手,趴回陽台上,看著遠處的路燈隱藏在樹葉間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他跟著也一同趴在陽台的欄杆上,跳望著遠方的星星點點。

“Ok,你想說什麽就快說吧。”她說。

他停頓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還記得以前剛上高一的時候,我在班上一直都很矮很瘦,那個時候好像隻有一米六吧。”

她當然記得,那個時候的他戴著個黑框眼鏡,坐在第一排,又矮又瘦,奇貎不揚。在遍地都是高個的男生中,他很容易被人忽略,但又很容易被人想起。女生們暗地裏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矮冬瓜”。可誰又能想到當年的“矮冬瓜”一下子長得好高好帥,超過了一米八。

他忽然笑了起來,說:“我知道那個時候你們女生喜歡叫我矮冬瓜。你比我高兩三公分,可是我覺得你比我高了有整整一個頭。每次看你,我感覺都不是平視,好像都要抬頭45度角仰望你。”

回憶就像是一扇窗,打開之後就難合上。

“是嗎?我怎麽沒有感覺?好像一直都是我在45度仰望你吧。”說完,她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倒像以前一樣在撒嬌。她咬了咬唇,又沉默地低下了頭。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繼續說:“那當然,我也以為我就是矮冬瓜的時候,誰能想到高中畢業那年夏天,我就跟打了激素一樣,短短兩個月長了十公分,上大學之後又一路蹭蹭蹭,蹭到了一八二,穿鞋子的話,配個內增高,我可能達到一八七或者一八八。想起來兩年多前的同學聚會,你們都不敢相信,當年的矮冬瓜,長成了絲瓜。”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冬瓜也有長的好麽?絲瓜也有短而胖的好麽?”

“那就豇豆吧。”

她大笑起來。

“你笑了。”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我以為跟我在一起,你永遠都不再會笑。”

她慢慢斂了笑容,又回複到之前的冷若冰霜。

他心中微澀,側過身看著她,之前溫柔談笑的神情變了,“我不相信你跟他是男女朋友。”

她心頭一驚,神色慌張,好在光線昏暗,看不清她的神情,“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嗬嗬,一個人若試圖否認一件事都會喜歡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這句話。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騙不了人。戀愛中的你,根本就不是現在這樣。”

她錯開眼,交握的雙手下意識地攥緊。

他呼了口氣,繼續說:“從頭至尾,你沒為他倒飲料,也沒有為他夾菜。即使你們兩坐得很近,你跟他之間都隔著距離,一個不願意他觸碰到你的距離,就像我跟漪雲一樣。你幾乎不怎麽對他笑,就算偶爾笑一下,那也不是你戀愛中笑容。你知道嗎?戀愛的時候,你的笑容就像是三四月裏陽光一樣,明媚惹眼。或許你瞞得了別人,但是你瞞不了我。”

那一句“或許你瞞得了別人,但是你瞞不了我”讓她的心猛然收縮,感覺全身的氣息都跟著一起收了起來。她以為自己已經裝得很像,掩飾得很好,以為混過母親大人犀利的目光,可是卻沒有逃過他的眼。是的,他說的沒錯,畢竟她和陸宸和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隻是今晚臨時拉上來做墊背的,就算陸宸和演技再好,職業操守再好,但是她依舊跨不過那到溝。戀愛中的笑,那是怎麽樣的笑?她看不見,也想不起來。

她努力平和心境,嗤笑一聲,說:“你今晚喝多了。就算是男朋友,我也不喜歡在家裏人麵前表現得很親熱。親昵也好,親熱也好,那是兩個人之間的事,關起門來做就好,沒必要給所有人看。”

“我沒有喝多。眼睛看到的也許可以騙人,但是感覺,某種感覺是騙不了人的。”

“所有都隻是你的認為而已。我以前怎樣,不代表現在就要怎樣。每個人都會改變。就像曾經屬於我的,不代表一直都屬於我。在經曆過很多以後,人都會變得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小心翼翼……”他輕吟這個詞許久,深深歎息,看著她,十分認真地說,“漪漪,你知道嗎?我今天來,原本隻是想像以前一樣見你一麵,沒有別的想法。可是當看到他,我居然變得貪心起來。不,不是貪心,而是嫉妒心。我嫉妒他,非常非常地嫉妒他。一個認識你不過幾個月的人,卻可以得到比我這個認識近十年的人還要多。”

她回避他的目光,淡淡地說:“你真的喝多了。如果你隻是想找我聊一聊上學時候開心的事,我樂意,但是這個話題我不想繼續。”

開始的時候,他提及高中時期美好的時光,她努力地平心靜氣,也的確做到了,但是現在與他待在這個封閉的陽台裏,是越發的不能。

她不想繼續這樣的話題,再一次想要離開,依舊被他攔住,“我沒有醉。漪雲根本不知道我今天會來。所以現在不是她在利用我,而是我在利用她。漪漪,就算你不想見我,怨我,但是能別胡亂找個人行麽?我可以答應你,不見你不糾纏你,但是你能不能答應我,我不希望你因為恨我,而將就地去找一個根本就不愛的人。答應我行嗎?”

一陣風過來,空氣裏飄浮著一陣淡淡的酒香。記憶裏,她顯少見到他喝這樣多的酒。凝望他的眼眸,她知道他說這一句話不是酒話,他是清醒的。

透過玻璃門,她回頭看見陸宸和與家人圍著沙發一圈聊得正歡,她希望陽台昏暗的光線讓他們什麽也看不清。

眸中的苦澀變得濃烈,她努力放鬆說:“你放心,我從來不會將就我自己。”否則她也不會堅決地放棄他。

“漪漪,我愛你,從來沒有變過。”他衝著她帥氣地笑了笑,終於鬆開手,帶著一身寂寥轉身離開。

突然在一瞬間聽到他愛的告白,她的胸口就像是忽然壓下的巨石,透不過氣。她大半年拚命努力擺脫地糾纏,隻為跟他有個了斷。兩年的感情,她珍惜的感情,她自己親手了斷,突然之間真斷了,她感覺並不是想象中那麽舒服。

她緊握著雙握,指甲刺痛著掌心,怎麽也掩蓋不住心中的壓抑。

平複了心境,她回客廳。牆上的時鍾指針已經指著八點半,她終於忍不住殺進重圍:“大姨父,小姨父,老爸,陸宸和得回家了。明天一早他還要上班,上班的地方在經濟開發區,很遠。”她又衝著陸宸和飛了個“快走”的犀利眼神,將他拖了出來。

“小陸啊,今天真是謝謝你啊,以後有空常來玩啊。”大姨父代表家裏人歡送著陸宸和離開。

進了電梯,侍漪晨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陸宸和嘴角微抿,神情並沒有之前歡快,反倒是一臉的不快。雖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與長輩們聊著天,但一雙眼時不時關注著陽台,當他看到高明揚進了陽台,眉心下意識地蹙了起來。從那一刻開始,手機再沒有震動過。

他本想找借口離開,不經間又看到侍漪晨趴在陽台上與高明陽聊了起來。他看見她的笑容很漂亮,那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笑容。他以為她麵對那個男人,她是不會笑的。有那麽瞬間,他胸記之處悶悶的不是太舒服。

一貫幽黑清亮的眼眸,此刻卻暗沉得深不見底,甚至還夾雜著一絲莫名的怒氣。他忽然問:“高明揚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侍漪晨一怔,想了想道:“他好像看出來我跟你不太像男女朋友。不過沒有關係了,該解決的事,都已經解決了。”

電梯門開,她深深地呼了口氣,走了出去。

陸宸和跟在她的身後微微遲頓。

走了沒多遠,他突然一把拉住她,她不明所以。

“幹什……”最後一個“麽”字沒有說出口,隻見眼前一道陰影迅速壓了下來,下一秒,兩片柔軟溫暖的嘴唇重重地覆在了她的唇上。

她瞪大了眼,腦中一片空白。片刻之後反應過來,她開始慌亂地掙紮。

陸宸和卻不允許她動,將她的兩隻手臂緊緊地困在她的身側,一隻手將她整個人緊緊地鎖在懷裏另一支手扣住她的後腦勺,不允許她動彈。

她掙紮著。她一直覺得他就是個瘋子,今天他幫了她,她有所放鬆,可是放鬆了才沒多一會兒他又來了。他總是在不停地挑動著她易過敏的神經,沒有經過她的允許,他竟然又隨隨便便莫名其妙地親吻她,上一次是親額頭,這一次直接是……

“唔……你……放……”她的腿慢慢移向他的雙腿之間,要是他再不放手,她就要用腿攻擊他了。

他看穿她的想法,用腿夾住了她腿,讓她動彈不得。

她又羞又急。

原本他的嘴唇隻是緊緊地貼住她的,在她想要攻擊他之後,這樣的緊貼也最多隻持續了幾秒鍾不到,他忽然變得急切而霸道。他含住她的唇瓣開始用力地啃咬吮吸,不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

她不是沒有接過吻,也知道這時候若是張開嘴說話的話,他一定會有更深入的動作。他真的是瘋了。她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但是這個狂熱的吻讓她莫名地開始心慌,心跳在不停地加速。她感覺他再不離開他,她就要窒息而亡了。他的擁抱越來越炙熱,吻也越來越肆意而瘋狂。

她的牙齒開始慢慢打顫,身體也開始跟著顫抖起來。她需要氧氣,迫切地需要呼吸。她慢慢張開緊合的牙齒,瞬間感受到他的牙齒同樣正顫抖地抵著她的,隨之屬於他的氣息一點一點灌進她的口中。她又是一陣心慌,有種令人天旋地轉的迷亂,似在期待著什麽,又抗拒著什麽。當想要合上牙齒時,他柔軟的舌頭比她速度更快,伸了進來。麵對這輕柔地推放,她無措地四處躲藏。她越是躲,他越是不放過,蘊藏的掠奪力量伴著溫柔的動作。最終,她繳械投降了,不再逃避,這讓他變得更加狂熱。

吻在不斷地加深,所有感官變得不知所措,開始意亂情迷。慢慢地,她的身體軟了下來,雙手不知什麽時候鬆卸下來,攀延到了他的肩上環住他的頸部,忘情地回應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放開她。她全身沒了力氣,癱軟地趴在了他的懷裏,張著嘴大口大口貪婪地呼吸著涼爽的空氣。

他輕擁著她,胸膛不停地起伏,伸手在她的後麵不停地輕撫,幫助她調息。

好容易平息之後,她抬頭正要質問他為什麽這樣做,忽然看到不遠處的樹下,侍漪雲和高明揚並肩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高明揚的神情灰黯,緊握的雙拳垂在身側,似在極力克製著情緒。

侍漪雲雙手抱臂,氣定神閑地微笑著,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她的後背瞬間變得僵硬,唇開始顫抖。這時,耳邊傳來陸宸和吵啞低沉的聲音:“現在看像男女朋友了麽?”

她閉上眼,伏在他的肩頭,隻差沒將臉埋進他的懷裏。就像陸宸和說的,做戲做全套。這時候,她不能推開他。但是她沒有勇氣去看高明揚,若說之前高明揚不信她和陸宸和是男女朋友,經過這個吻,就算是鬼見著也都會相信了吧。

陸宸和就這樣擁著她,沒有鬆手。

直到有人經過,她才從他的胸前慌亂離開,抬眸再看向對麵的樹下,那裏早已沒了人影。她向後退了好幾步,低著頭對陸宸和說:“下次……算了。”她想說下次別這麽做了,再有什麽情況,麻煩他先說一聲,剛開了口卻又覺得不對。下次,這種事哪來什麽下次。於是改了口說:“你早點回去吧。今天……謝謝你了。”

經過剛才那個吻,她不敢看他。她或許也是瘋了才會那麽瘋狂地回應他。

“做我女朋友。”他的思維永遠都不跟她在一條線上。

她難以置信地抬眸看他,他真是無時無刻不惦記著這件事。在她看來,從始自終,他一直對她都像一個剛逮著老鼠的貓一樣,十分的新鮮,等到過了這新鮮勁,玩膩了,甚至有可能連吃都不吃一口就將死老鼠扔向一邊。

她語氣有些急地說:“今天我大姨媽的事我很感謝你,雖然我一開始不是太樂意你到我家來,但是你來了之後,的確是替我解了燃眉之急,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一直假扮我的男朋友。”

他的神色一黯,反問:“以後你準備怎麽辦?”

“能怎麽辦?當然是找個借口。我會找好借口的。”反正分手失戀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對她來說,隻是說幾個字的事。

“然後再繼續相親?再遭遇極品?”

“……對。”她咬牙,再遭遇極品也隻能算她倒黴。她不相信老天爺對她那麽狠,就這麽讓她找不到個可以結婚的人。

“做我女朋友,就不需要浪費時間去做這些無聊的事。”

“無聊?我哪有無聊?無聊的人是你吧。所有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是在耍流氓?”

“是嗎?按這個邏輯是不是不管對方做過什麽,都不需要負責,因為對方是個流氓。”他逼近她。

她知道他在說什麽。她緊緊咬住嘴唇,瞪著眼看了他許久,無奈地說:“那天晚上是一場誤會。我很抱歉那一場誤會給你帶來的不幸與困擾,但是你應該能看得出來我比你更不幸更困擾。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出於什麽樣的心態,才能在知道我的難處後提出這種荒唐的要求,或許是逗弄,或許是好玩,或許是無聊,但你知不知道,我那麽辛苦相親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談一場戀愛,而是要結婚。”

他蹙了蹙眉心,沒有說話,安靜地聆聽她下麵的話。

“所以我需要的不是一個臨時充當男朋友用來談一場戀愛的男人,而是一個可以結婚的男人,你懂嗎?”她雙眸直視他,神情嚴肅。她玩不起,以她目前的狀態,這種事不是可以隨玩玩的事。

他眉心越蹙越深,神情也越來越誨暗。

她深吸了一口氣,道:“如果你想要我跟你假結婚,而不是假扮女朋友,這樣的迫害,我興許會接受。”

話音落畢,如她所料,陸宸和沉默了,他緊抿著薄唇,沒有回答。

一個害怕結婚找人假扮女友的男人,聽到結婚二字無疑會退卻,哪怕是假結婚。所以他該在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退縮。她是這麽想的。

“你早些回去吧,我也回去了。”就在她轉身想離開之際,她的肩頭被大力地攬過。

事實告訴她,她想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因為陸宸和從來就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

她惱怒地掙脫,說:“我剛才的話,你還不明白嗎?你到底是要鬧哪樣?”

“你未婚夫我,現在跟你正式說晚安道別。”他俯下頭,在她紅腫的唇上迅速印上一記。

這一次,她徹底石化了,腦中一片空白。

“Goodnightkiss。”他放開她,迅速地走向車子。

她就像是一具心髒被釘上了木棍的吸血僵屍,煞白著臉看著他開著車子像陣風一樣消失在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