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顏酡002

奧倫骨驚異地目睹這一變化,一時忘了傷痛,竟走到千姿麵前抬起他的臉。

千姿揚手就想揍人,被紫顏輕輕扶住了手,笑道:“公子傷了人,何妨忍這一點不敬?”奧倫骨察覺到他的不快,慌忙鬆手,對紫顏懇切地說了一句。

千姿聽到奧倫骨竟對紫顏說愛上自己,眉間窘迫難安,好容易撐住臉麵,冷淡地道:“荒謬!”

紫顏眼珠一轉,道:“公子是否想要葵蘇液?”

千姿冷哼:“當然。”

“那無論我說什麽,公子隻管點頭。”

“你要賣了本公子怎麽辦?”

紫顏笑得狡猾:“我如何敢動公子,一切為了生意。”於是轉過頭對奧倫骨耳語了一句,奧倫骨回了兩句,欣喜若狂。

側側皺了皺眉,忍了笑對長生道:“這下千姿要倒黴了。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他一定會很慘。”長生揉了揉眼,望向紫顏溫柔的笑顏,心想,即便是被少爺賣了,結局也會是幸福的吧。

等紫顏為景範再洗去容顏,阿嬌魯認出了他,歡呼一聲,熱情地奔上前擁住他。景範的臉騰地血紅,千姿冷冷地望著阿嬌魯身上的披風,眼睜睜看了景範丟下自己,被那少女牽了手走到了別處。

“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吧?”紫顏笑眯眯地問。

“再亂說話,小心本公子忍不住出手。”千姿恨恨地抱臂站著,很惱火沒有隨身帶上換洗衣衫,要光著膀子受他人目光巡禮。紫顏嘻嘻一笑,飽覽他不倫不類的裝扮,滿足地閉上了嘴。

陰陽見紫顏並無為他們卸妝之意,隻得叫輕歌向紫顏討了藥水,兩人坐在葵蘇樹下費力擦洗顏麵。不同人不同命,輕歌忍不住對了麵容嚴厲的太師嘮叨起命運的無情。

奧倫骨神色靦腆地站在千姿身邊,不敢抬頭看他的臉。千姿不耐煩地瞪了紫顏,眼神想吃人:“你讓他滾遠點,本公子不想見他。”

紫顏笑得開心,好一會才止住了,狡譎地說道:“公子放心,我隻說你有法子救他父親,沒真的把你賣了。”

千姿迅速抹去起初的些許慌亂,笑容重現明媚,鎮定地道:“先生處理得甚好,隻要他父親不是將死之身,這點小事包在本公子身上。”回頭對陰陽道,“太師隨他們去見族長,務必把人給我治好了!”

陰陽隨了奧倫骨走後,紫顏仍在偷偷地笑。千姿看也不看他,板了臉望天道:“你有什麽話沒說的,現下可以說了。”

紫顏就是愛看他的尷尬樣,哈哈大笑:“莫急莫急,他問我你有沒有妹子,隻要今後你每年差妹子來交易,保管他把葵蘇液乖乖送上。”他胸有成竹地眨眨眼,安慰千姿,“放心,我早替你想好後路——挑個人易容成你的同胞妹子不就成了?”

陰陽熟知醫理,為族長德勒打了兩隻野雞,燒了一頓鮮魚湯,他的病症便大大緩解。這手本事一露,丌呂族上下對他們這些外人已是敬若神明。等紫顏叫他們到丹崖灣去找螢火,拿回一船的交換物品,族人更是喜上加喜,把八人奉為上賓好生款待。

當晚,丌呂族盛大的篝火聚會在族長的窩棚前展開,族長德勒親自點燃了火,烤了一隻麅子招待紫顏和千姿等人。螢火帶來的整船貨物被陳列在一處,旁邊是十數個盛滿葵蘇液的大木瓢。族人歡快地圍著這些交換的禮物雀躍起舞,隻有長生和輕歌相對憂心,均覺葵蘇液這樣寶貝絕不能無遮攔地置放著,不曉得要落了多少煙灰口水進去。

千姿洗去蘭黛,從貨物中挑了一件素白綢衣換上,與陰陽冷眼旁觀盛會。

他像一隻與俗世格格不入的鳳鳥,神情疲倦地俯瞰眾生。陰陽忍不住道:“請公子早定歸期,則舉國安心。”千姿像是沒聽見他的話,淡淡地道:“這裏有一瓢葵蘇液歸你帶走,好生給我收好了,必有用處。”陰陽的瞳孔一縮,低頭道:“是,臣遵命。”

千姿懶懶地飄過一縷目光,注視篝火對麵媚如煙花的紫顏,向陰陽說道:“我答應紫先生,對外宣稱將渡魂峽一處收為蒼堯國所有,不論你用何手段,不許外人再入丹崖灣,再碰丌呂族與葵蘇樹。”

陰陽眉頭不皺,沉聲道:“是,此事與渡魂峽接壤的那幾個小國商議,應不在話下。但是江湖上貪心葵蘇液的多不勝數,我們不能派大軍長期駐留,萬一……”

“你忘了是誰想要醉顏酡嗎?此處離中原不算太遠,他們的勢力十倍於我,我不愁什麽江湖人士。隻怕到時,就算在黑市上也無人敢買賣此物,會被殺頭的呢!”

此時一行人圍坐著吃烤肉,奧倫骨殷勤地向千姿走來,遞過一隻木杯,乳白色**散著誘人的醇香。千姿眯起了眼,這就是葵蘇液,可以登入至高至樂幻境的醉顏酡?迷幻的香液像是訴說前塵往事的鏡子,輕吹一口,疊皺的波痕就漾出一個花花世界。

另一處,長生捧著木杯,猶豫地問紫顏:“少爺,這能喝嗎?”

“沒有壞人想把你如何,喝一點不礙事。隻是……你要想明白,你需要喝這種麻醉藥嗎?”紫顏把手中的葵蘇液放在地上,抱著膝抬頭望滿天的星。

長生瞥向千姿,見他一口吞了幹淨,又站起身拿去紫顏不要的那杯,喝了個痛快。長生愣愣地望著他,千姿輕蔑地朝他一笑道:“你不敢喝?給我!”俯下身奪去他的葵蘇液,一飲而盡。

立在火焰邊的千姿,修長的身影被剪成一株飄搖的蔦蘿投在地上,煙灰飛過,顯出蒼涼的意味。

長生心痛自己的葵蘇液,想喝的心立刻急切起來,憋屈得眼淚快要流下。螢火和側側不約而同把手上這杯遞過來,長生一呆,想到紫顏的話,他真的需要喝它嗎?為了麻醉什麽呢?

千姿倒在地上,兩眼睜得透圓,像是要看穿雲天盡頭。景範把自己那杯葵蘇液倒回在大木瓢裏,憐惜地望著千姿,坐在他身邊不語。陰陽喝了一杯,閉上眼靠著一棵樹,不知睡著了沒。輕歌抹了抹眼睛,把杯中迷離的**放下。

夜漸漸深了,長生惺忪的眼中那些唱歌跳舞的丌呂族人都已遠去,他靠在螢火肩頭,沉沉睡去。景範一動不動地守著千姿,像一株葵蘇挺立,紫顏走到他身邊,歎道:“最想被葵蘇液麻醉的,是公子千姿罷。”

那孤傲的男子雙頰緋紅,瞳??流光,醉醺醺的笑眼裏,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奇景天地。他所見所想,如解不開的謎映在深邃的黑眸,有旁觀者看不透的淒迷。

多少往事抱負,皆可付諸一夢,淡然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