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跳個舞吧。”他就這麽簡單的四個字,打亂了周年慶舞會所有的次序。

樂隊的領隊猶豫了一會兒,有人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後,音樂聲響起了。

“酷斃了。”文娜笑嘻嘻地將杯中的香檳一飲而盡。

什麽抽簽,什麽節目,就算天塌下來路星辰大概也顧不上了,她立即把盤子塞到了旁邊人的手裏,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然後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把自己的手放到了聞慕陽的掌心。

當聞慕陽握住她手的那一瞬,路星辰的天空又燦爛了,塵埃裏也開出了花,整個世界都五彩繽紛起來。

“別忘了打手勢。”聞慕陽在音樂聲裏說道。

“嗯。”胸腔裏塞得太滿,以至於路星辰除了這個字別的都擠不出來了。

其實她的手勢都不用打得太好,別人總是下意識地回避他們,然後躲在遠處繞成圈看著他們。

路星辰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而她站在了舞台的中央,她想自己大概躺到棺材裏都不會忘記此時,因為沒有一個女人會忘記自己穿著水晶鞋的那一刻。

聞慕陽的潛台詞就好像是,記住他,到死都記住他聞慕陽。

音樂聲結束,聞慕陽很紳士地說了聲謝謝,然後就抽手離開了她,沒有半點遲疑,所有的熱鬧隱去,隻留下了路星辰一個人茫然失措。

顧伯走過去攙扶著聞慕陽走到了台上,聞慕陽對著麥克風說:“感謝各位的光臨,我是聞慕陽。”

場中爆起了竊竊私語聲,聞慕陽頓了頓才微笑著繼續說:“我要感謝大家這麽多年來為聞思做出的奉獻,同時聞思的未來也期待大家以後的協力同心。我來此既是為了跟大家打個招呼,也是為了跟大家道別。”

場中一直不停的私語聲頓時又沉寂了。

眾人聚焦下的聞慕陽麵帶微笑,語調平緩地道:“因為眼睛一直需要理療的緣故,我已經決定今後將會長期生活在美國,所以我會將聞思我名下的股份悉數委托給我的弟弟聞慕庭,希望大家還能像過去那樣支持跟幫助他。”

聽到這裏,路星辰隻覺得耳邊一陣“嗡嗡”聲,根本聽不清聞慕陽後麵說了些什麽。

她從茫然裏抬頭,想要找到聞慕陽的眼睛,即使看不見,但找尋他的“視線”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可是她抬頭看見的卻是雨隆蘭的視線。

她穿著精致的禮服,卷發蓬鬆,首飾閃亮,美麗到尖銳,一如她禮服肩帶上的玫瑰。

雨隆蘭隻那麽輕描淡寫看了路星辰一眼,那隻是為了見證她預言的一眼,那之後她就沒在路星辰的身上浪費過第二眼。

她走上台,很自然地挽住了聞慕陽的胳膊,將他帶下台階。她一出現,聞慕陽身旁的人都自動地後退給她讓出了位置。

他們是如此的相稱,同樣高挑的身材,同樣的美貌,同樣的聰明,聞慕陽身旁的位置,仿佛天生就該屬於像雨隆蘭這樣的人。

這樣的表態,不知道會在各位股東的心裏激起多少軒然大波,但這不是路星辰能關心的,也不是她想關心的,她突然穿越過人群向著聞慕陽奔去。

她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聞慕陽,那些問題正在她的胸間發酵,路星辰覺得自己如果不問,她整個人大概就要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等一下,聞慕陽!”路星辰追著喊道。

聞慕陽離開的腳步很快,似乎沒有聽見路星辰的喊話,路星辰追得太急,下台階的時候腳一崴,從台階上栽了下去,惹來後麵圍觀的人一陣驚呼。

聞慕陽卻隻是稍許停頓一下,便彎腰坐上了來接他的車子。

路星辰看著車尾燈,顧不得疼痛,將高跟鞋幹脆脫了下來,三步並作兩步奔跑過去,在大門口攔住了聞慕陽的車子。

“你這是做什麽?”門口的保安喊道。

路星辰將雙手在前車蓋上一拍,大喊道:“下車,聞慕陽!”

她雙手一拍,將開車的顧伯嚇了一跳,路星辰拍打著窗子,聞慕陽始終不語,雨隆蘭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問:“要不要我處理?”

聞慕陽抬起了頭:“不必……我去。”

他慢慢地從車裏下來,走到了路星辰的麵前,很平淡地問:“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

路星辰的雙唇微顫著,她有很多話想說,太多話,可是看著眼前這個人,她竟然連一個字都想不起來。

“路星辰,我不想今晚變成別人的談資,你有問題就快問,而且簡短些……”

怒火瞬間就從路星辰的胸膛沿路燒到了她的大腦,從認識這個人的第一天起,他就非常擅長惹怒她,讓她生氣。

她怒氣衝天地問:“你什麽意思?為什麽突然說要走?你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

“你是……我的誰?”聞慕陽抬起微垂的眼簾,問道。

路星辰陡然間像是被一盆冰冷的水兜頭澆下,熊熊的怒火瞬間就隻餘白煙。

她是他的誰?那麽簡單的問句,他就把這幾個月以來所有的對視,所有的微笑,所有的心動都一筆勾銷了。

在她逐漸模糊的視線裏,聞慕陽是那麽淡定地站著,是的,他說過,她不過是一個給他煮飯的而已。

假如有過火花,那不過是路星辰的錯覺,假如有過心跳,那也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

但是路星辰不甘心,她就像是漁網裏的一條魚,明明呼吸都變得困難,但還是要對眼前天羅地網的定局做出掙紮:“聞慕陽,你從來也沒有覺得我是個……比較重要的人嗎?”

“為什麽我要這樣認為?”

“因為……你有時發現,你還是有一點點喜歡,喜歡跟我做朋友的。”

“不是這樣的。”

“一點點也沒有嗎?”路星辰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聞慕陽臉上的表情,夜風很涼,但帶不走她眼裏的淚花,它們越聚越多,讓聞慕陽的表情變得更加模糊了。

“都說了不是這樣的。”

“聞慕陽,這麽久以來,你從來沒有在哪天期待過我的出現嗎?”

不是哪天,而是每個黃昏,每個黃昏他都在等待她推門的那一瞬,聞慕陽輕眨了一下眼簾:“沒有。”

“聞慕陽,你從來沒想過路星辰不是什麽路人甲路人乙,沒想過她對你是有一點點不一樣的嗎?”

聞慕陽眨動著眼簾,轉過頭,路星辰追問道:“為什麽不回答?”

雨隆蘭開門下車,大廳裏的人也逐漸朝這邊走來,聞慕陽剛轉身,路星辰就抓住了他的手,固執地問:“為什麽不回答?”

聞慕陽抿住嘴唇,頭微側著道:“你覺得自己有什麽不一樣?你比路人強在哪裏?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是誰?路星辰,不是我瞎了,我……就需要將就像你這樣的女人。”

路星辰的心突然就像被什麽狠狠紮了一下,不由自主手一鬆,聞慕陽便離開她上了車,車子漸漸遠去,但路星辰卻沒有任何反應,她的兩耳轟隆隆作響,周遭什麽聲音也聽不見。

路星辰茫然四顧,完全看不見聞思的人對她指指點點,那些遙遠的光影一如遙遠的聞慕陽。

誇父曾經因為片刻的溫暖而以為離太陽很近,然而等他追逐到死才發現,他其實隻是在追逐自己的影子而已。

不是所有的距離都可以追逐,比如誇父與太陽,也許還有路星辰與聞慕陽。

可是路星辰不甘心,她不甘心,她轉頭向著已經遠去的汽車的方向慢慢走去。

她還有話要問,還有好多問題想要他回答。

“路星辰!”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路星辰轉過頭,喃喃叫了聲“文娜”,就繼續朝汽車離去的方向追去。

“回家。”文娜一把將路星辰推進了旁邊的一輛小QQ裏。

路星辰指著前麵:“他往那邊走了。”

“路星辰,你知道我們最後的行李是什麽嗎?”文娜手擱在方向盤上,問道。

“什麽?”路星辰呆呆地問。

“路星辰,自尊是我們最後的行李,所以不管做什麽,都別丟掉這件行李,那樣你才不會真的一無所有!”她說完就發動車子離開。

路星辰坐在車子裏一路渾渾噩噩,心裏的那種刺痛卻漸漸彌漫開來,像一張黑網向她籠罩而來,令她窒息。

她張開了口卻依然沒法呼吸,文娜在一邊抬手著急地拍著她的背,路星辰驀然大聲地哭泣起來,呼吸才暢通了,但哭泣卻好像再也無法停止。

路星辰哭得歇斯底裏,哭得連腰都無法直起來,全靠文娜將她一路拖回出租屋。

等跌在沙發上,路星辰還在嘶啞地哭泣著。

文娜遞過一張紙,又塞給她一支筆,道:“路星辰,你要怎麽報複聞慕陽,你寫下來,統統都寫下來。寫下來你就好過了。”

路星辰流著眼淚,像個小孩般茫然地看著文娜。

文娜抓起筆做了個示範:“這是聞慕陽,你手裏拿著刀子,砍掉他的胳膊,砍掉他的腿,最後砍掉他的腦袋!這樣,你心裏就不會再難受了!”

路星辰淚眼中接過了筆,文娜鼓勵道:“想怎麽報複就怎麽報複他。”

“我想要一條繩子。”路星辰抽泣道。

文娜拍手道:“好,勒死他!”

路星辰雙手握著筆,咬牙道:“從他的背後套住他的脖子,然後慢慢地勒,慢慢地勒,他求饒也沒有用……”

“對,絕對不能原諒他!勒死這個自以為是的臭瞎子!”

“我要勒死他,這樣……”路星辰看著牆壁,很久才說,“這樣我就可以把他拖回家了。”

有一種痛苦它洶湧而來,如同泥石般要將你淹沒,而你的腦海裏第一湧現的竟然不是逃亡,而是隻想再看一眼那個贈你泥沙的人,那就是愛情賜你的狼狽。

路星辰躺在文娜的腿上,在黑夜裏睜大了眼睛,看著沙發隱隱的輪廓。

她自認從來沒有想象過會跟聞慕陽有什麽更大的交集,不過是想每天都能看見他,跟他說上一句話,當一個溫暖的朋友而已。

可是當這自以為微不足道的希望也被人剝奪的時候,她卻恍悟了自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她的內心深處貪婪地想要很多,她想要整個人生都跟他糾結成一股麻繩,她想要他的生命打滿了她的烙印,她想要他快樂的時候,痛苦的時候,掙紮的時候,直到在這個世上最後一刻都會想起她路星辰。

從第一次喊“睡覺”腦海裏浮現出聞慕陽起,她就已經喜歡上這個男人,對他別有企圖了。

“文娜……”路星辰在夜色裏說,“我想跟他睡覺。”

顧伯將車子停在了聞宅門前,雨隆蘭下車環視了一下周圍,緩緩抬起頭,看著聞慕陽:“你把路修好了。”

“嗯。”聞慕陽點頭,他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卻不慎絆倒在了門檻上。

雨隆蘭站在那裏,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冷冷地看著,如同看著一位毫不相關的陌生人,顧伯連忙“哎喲”了一聲,繞過雨隆蘭將單膝跪地的聞慕陽攙扶起來。

“聞慕陽,我今天才知道……”雨隆蘭看著聞慕陽的背影道,“原來你很擅長拒絕別人,要是當年你也能這麽痛快地拒絕我妹妹就好了,這樣她就不會為一個很快就會把她遺忘的男人去死了。”

聞慕陽沒有說話,隻是鬆開顧伯攙扶他的手,拿起手杖慢慢地走了進去,顧伯則轉過頭,歎著氣對雨隆蘭說:“隆蘭,遺忘過去不是對死掉的人的背叛,而是接受他們的祝福。”

雨隆蘭微微抬起下巴,冷淡地回答:“也許我從來沒有感受過那份祝福,所以才不能遺忘吧。所以,我不能遺忘,聞慕陽也休想忘了……他欠下的那四條人命!”

她轉身朝著山下而去,山風吹起她風衣的一角,露出裏麵精致的禮服,雨隆蘭走在這條新修的平整的馬路上,內心卻像是那條曾經的山路一樣崎嶇不平。

這麽多年來,原來聞慕陽不是把世界遺忘了,隻是把有關於她的世界給遺忘了。

這一刻,她仿佛經曆了三個瞬間,知道妹妹死了他卻活著那種喜悅的瞬間,對那份喜悅感到羞慚的瞬間,還有眼前這刻,聽見對那份喜悅的嘲笑的瞬間。

她的內心有一種不可自控的不平在向外蔓延,以至於掛在臉上那麵名叫“冷靜”的麵具都要粉碎了。

前方閃過車燈,一輛車子停在她的麵前,車窗滑下去,聞慕庭道:“慕陽回去了?”

雨隆蘭的情緒一下子就平複了,她淡淡地道:“回去了。”

“那上車吧,我送你回去。”聞慕庭笑道。

雨隆蘭猶豫了片刻,還是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聞慕庭笑道:“我今天晚上隻是跟市長坐談了一會兒,沒想到外麵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雨隆蘭輕描淡寫地道:“對你來說,也算目的達到了不是嗎?聞慕陽總算公開支持你了,有些牆頭草又會倒回去了。”

聞慕庭轉頭仔細地看著她,雨隆蘭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道:“看什麽?”

“我認識你的那天起,你就不喜歡當個高高在上的人。”

“你又知道我什麽?”雨隆蘭冷笑。

聞慕庭微笑道:“難道你的夢想……不是想要跟聞慕陽一起去旅行嗎?”他見雨隆蘭不自然地側過頭,膝蓋上微微收緊的拳頭卻暴露了她的內心。

他繼續說道:“我家老頭子如果不是看到這點,怎麽會定下那份繼承條約,他很早就知道你喜歡慕陽,非常非常的喜歡,也許遠勝過你的妹妹。所以,他知道你會守護他。事實上,這麽多年來你一直跟我爭權奪利不就是為了守護他嗎?”

雨隆蘭看著窗外的夜色,聞慕庭輕拍了一下方向盤,說道:“所以我一直很好奇,是什麽讓你對我這麽不放心。”

雨隆蘭緩緩掉過頭來,看著聞慕庭:“你說呢?”

“我不得不說你很聰明,你猜對了。”聞慕庭溫文地笑道。

雨隆蘭的眼神一跳,她沒想到他會親口承認。

聞慕庭看了一眼雨隆蘭,微笑道:“我當然可以說些好聽的,但是在這個世上,你是我不想騙的人。為什麽一個人僅僅因為比我早出生十來個月,他就注定會是這個舞台上的主角呢,而不管我有多努力,有多少犧牲,我都是個看門的配角?我不甘心。”

雨隆蘭臉沉似水,眼望著前方,聞慕庭依舊麵帶微笑地說:“那麽你甘心嗎?你僅僅因為喜歡一個人,就被別人選來當看門的,哦,你還是個倒貼看門的,你嫁給慕陽的那天,雨家的那部分股份也會成為聞家的一部分,嚴格說起來,你……比我還慘。”

“停車。”雨隆蘭沉著臉說道。

聞慕庭慢慢將車靠邊停下,雨隆蘭拉開車門就下車,他在她背後微笑著說:“好好考慮一下吧,隆蘭,是自己操縱命運,還是讓別人操縱你的命運。”

他說完這句話就毫不猶豫地將車子開走了,從倒車鏡中,聞慕庭可以看見雨隆蘭裹緊了風衣有些狼狽的身影,他也隻是彎起唇角輕淡地一笑。

雨隆蘭沒想到山道上的風會更大,加之大型車刮起的風沙讓她的眼睛都睜不開,隻得靠著山壁慢慢摸索著向下走,這時,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她的麵前。

“是雨隆蘭小姐嗎?”出租車司機伸出頭來道。

雨隆蘭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說道:“是……你是?”

“哦,是聞宅打電話讓我送你的,快上車吧。”

雨隆蘭鬆了一口氣,她坐上車,揉著酸疼的腳脖子聽那個司機笑道:“你們家用車真奇怪,上次用帕什麽的定理去追另一輛車子,現在讓我在半道上追一個外麵套風衣裏麵穿禮服的姑娘。”

“小姐,你是那個聞先生的姐姐吧?瞧著你們倆長得有幾分像,都是俊男靚女啊!”司機沒話找話地搭訕道。

雨隆蘭緩緩抬起了頭,輕淡地說:“不是,他是……我的未婚夫。”

路星辰經曆了有生以來異常痛苦的一晚,她本來以為自己應當會失眠才是,可事實是她隻是哭累了,所以很快就睡著了,整晚連夢都沒有做一場。

大清早起來,她看著鏡子裏腫得像胡桃似的眼睛歎了口氣,吳小妹拿了兩個雞蛋進來,小聲道:“星辰,我給你凍了兩個雞蛋,你敷一下,消消腫。”

路星辰接過雞蛋,說了聲:“謝謝。”

冰冷的雞蛋不失彈性,敷在腫脹的眼睛上有種刺痛感,但卻微妙地感覺很舒服,路星辰抬頭又說了聲謝謝。

吳小妹搓著兩隻手,微有些局促地道:“不用謝,其實……其實我一直都想跟你道歉的。”

“道歉?道什麽歉?”路星辰睡了一整晚,但是腦子還是昏沉沉的,下意識地反問道。

“就是上次……說你是聞慕陽女朋友的那件事,我隻是在公司裏聽她們在講你壞話,一時沒忍住,就……”吳小妹低下頭說道,“當時我沒想到後來很多人會信以為真,胡亂揣測,對不起……”

“算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我都已經遺忘了。”路星辰說道。

吳小妹情緒有些激動地道:“可是要不是我,她們就不會把一點點的事掰得很大,到處說你的壞話。”

“那個跟你沒有多大的關係。”路星辰實事求是地說,她一進公司就被貼上了聞慕庭的標簽才是她受到圍攻的主要原因。

“可是……”

“哎,別可是了……”文娜穿著睡衣將手搭在吳小妹的肩膀上打著哈欠,“她一點也不介意你說她是聞慕陽的女朋友,她唯一介意的是她被傳了是聞慕陽的女朋友,可是又沒真的睡到他。”

“文娜……”吳小妹麵紅耳赤,路星辰則繼續麵無表情地刷牙,事實上她的腦海裏想的是跟聞慕陽雙唇相接,還有騎在他身上的那些瞬間,要是有後來……

要是有後來就好了……如果有後來,他們會不會相愛?

吳小妹見路星辰看著鏡子眼睛直直地不知道在想什麽,就轉過頭嗔怪地看了一眼文娜。

事實上,路星辰遠比她們想象的能吃能睡,狀態甚佳,以至於吳小妹在廚房裏小聲說:“我看星辰應該沒什麽事了,她都喊著晚上要吃火鍋。”

文娜翻著鍋子裏的排骨說:“她是想把房裏的聞慕陽涮了吃。”

吳小妹嚇了一大跳,結巴地說:“聞,聞慕陽,他,他什麽時候來的?”

“哎,昨晚上勒死了拖回來的。”文娜悠悠地歎氣。

吳小妹錯愕了半晌,才意識到文娜是在信口開河,剛想開口說話,卻看見路星辰從房裏衝了出來,急急忙忙套上鞋子,拿起包就出門去了。

吳小妹急問:“星辰,就要吃晚飯了,你這是要上哪裏?”

“要遲到了。”路星辰丟下這一句,就匆匆下樓了。

“她遲什麽到,今天不是周末嗎?”吳小妹看著沉默不語的文娜,突然就省悟了,不禁問,“不阻止她成嗎?”

文娜專心地看著排骨,嘴裏哼唱著:“倘若曾遇見一種愛情可以奮不顧身,那我就毫無保留化成灰燼……路星辰就是那樣的人。”

吳小妹看著她,脫口說道:“你們倆快不可理喻了。”

路星辰推著車走到聞宅門前,她趕得一身是汗,聞慕陽的鼻子很靈,不喜歡阿汪在院子裏排泄,所以每天吃完晚飯便是阿汪出門排便的時間。

她坐在樹下,眼睛盯著大門。隔了一會兒,傳來了開門的聲音,隨著那聲響,路星辰的心跳又開始加速,天地間風靜雲止了,隻有門口那陣腳步聲。

然後,一條七八個月的初成年的狗仔從門裏竄了出來,看見路星辰,異常興奮地朝她奔去,路星辰不得不連連比手勢,才能令它不表現得那麽激動。

聞慕陽就站在門口,路星辰坐在樹下不敢動,隻那麽直直地看著他。

“阿汪,快點!”聞慕陽命令道。

阿汪雖然跟路星辰很親熱,但它現在已經很清楚究竟誰才是自己真正的主人,因此,聽到命令,它就隻好放棄磨蹭路星辰的腿,快快地找了個樹幹解決了自己的需求,轉頭朝著聞慕陽歡快地奔去。

奔到一半的時候,它又回過頭來,似乎在詫異路星辰為什麽不跟它一起回家,但也隻是看了一眼,聞慕陽一轉身,它就又跟著跑了。

時間是那麽短,聞慕陽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門裏了。

但路星辰每天騎車,坐車,再騎車,往返兩個小時,反反複複就是為了這三分鍾,有時她會想,當初不反對聞慕陽把阿汪的名字改了就好了,就叫德弗尼爾好了。

這樣……他就能多說兩個字了。

明天再也不來了,每次離開時,路星辰都很有誌氣地想,但隔天她又很有誌氣地想,就隻去今天最後一天吧,然後她就帶著最後的行李離開。

最後的行李,路星辰每天提著它二十三個小時五十七分,分分鍾都很有骨氣,然後在聞慕陽門開的那三分鍾裏把它徹底遺忘。

她白天機械地幹著所有的活,對任何的刺激都沒什麽反應,看不清別人的竊竊私語,聽不見別人的嘲笑聲,她的人生仿佛隻剩下了每天的那三分鍾。

當門響的那一瞬,她的細胞就會立刻活躍起來,世界也開始變得有顏色,有聲音。

他們就那樣,一個站著,一個坐著,當中隔著歡樂的阿汪。

如果不是碰上這場雨,路星辰都忘了這是多霧多雨的涼城,濃密的雨透過重重的樹葉罅隙打在她身上,冷得人心都在打著寒戰。

路星辰唯有抱緊雙臂,人蜷縮著背靠樹幹,緊盯著聞宅的大門。

聞慕陽推開門,路星辰本來以為今天下雨,他會更快地進去,但意外的是,他逗留了比往常更久的時間,他摸了一會兒阿汪的脖子,然後起身撐著傘向著路星辰走來。

“我欠你工資了嗎,幹嗎要糾纏?”他手持著雨傘平靜且平淡地問,越下越大的雨水在他頭頂的傘麵上彈跳著歡快的弧度又瞬間墜落。

快樂總是那麽短暫的。

路星辰抬起被山風吹得發絲淩亂的頭,略有些哽咽:“因為想跟你睡覺啊,你這個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