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聞慕陽深吸一口氣,跨出了門檻,泥濘崎嶇的山路在完全沒有人攙扶的情況下遠比想象中要難走,短短的幾十米,聞慕陽卻摔了好幾個跟頭。

計程車司機遠遠地看見聞慕陽摔倒,連忙下車跑過來,將他攙了起來。

“先生,你要追的車要去哪裏?”計程車司機等聞慕陽坐定之後才問道。

聞慕陽報了個地址,司機又道:“有言在先哦,雖然最後都是開在涼城大道上,但這當中可有好幾條岔路可以走,我追過去也不一定追得對,而且你知道,涼城大道可長得很,車又多。”

“你從這裏開始提速,二十分鍾之後沿著濱江路開,那條路不長,車也不多。”

“那不是橫著開?”

“對,依據理論你能在那條路上看見他們。”

“理論?什麽理論?”

“帕普斯幾何定理,兩條任意直線上任意三個點的相互交叉點是一條直線。”

司機略有些匪夷所思地失笑道:“那,那你那個帕,帕什麽斯的定理不管用,沒碰上呢?”

聞慕陽簡單地道:“那就先去那個地址。”

像是為了印證這個定理是否正確,司機鉚足了勁一口氣向前開,一路上他還不忘從後視鏡偷瞄了幾眼坐在後麵的聞慕陽,他剛才顯得有些狼狽,現在仔細看發現竟然是個長得挺標致的年輕人。

出租車司機晚班剛開業就接了個這麽奇怪的客人,弄得他好奇心大盛,都忘了追究超速引起的罰款誰負責這件事了。

他一口氣把車飆到了濱江路,這條路並不長,晚上的車子也不多,見到有車燈進到濱江路他就追了上去,追到第三輛汽車的時候,司機的腎上腺素忽然拔高了,他興奮地說:“看見那輛車子了。”

“看到車裏有個女孩子了嗎?”聞慕陽身體微微前傾地問道。

“有,有,看見了,兩人正說話呢。”司機笑道,“不管你那個帕什麽斯的定理,他們還真從濱江路過了。”

聞慕陽慢慢地將身體向後靠去,很平淡地道:“擁有控製權的生物會本能地追求直線距離。”

“你幹什麽的呀?”司機好奇地問道,聞慕陽隻回了句:“跟上那輛車。”

車裏,路星辰還在不好意思地解釋:“事情就是這樣的,不是我不告訴你,隻是一來警察不讓說,二來我也不想隨便說個答案敷衍你。”。

聞慕庭似乎沒想過路星辰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但也隻是笑了笑:“當然,隻是你要明白,畢竟你經常出入慕陽的身邊,而他是個看不見的人,我不得不謹慎。”

路星辰點頭道:“我明白,我明白的。”

聞慕庭歎了口氣笑道:“其實剛才你猜對了,我現在真的是有些憂愁。今天我得到一則消息,虎婆已經拉到了足夠多的股東,周年慶之後的股東大會她就有把握讓我下台了。”

路星辰立刻張大了嘴,驚愕地看著聞慕庭,他微笑了一下,道:“本來有點擔心慕陽,現在我發現有你照顧他,他應該會沒事。這樣我就能放心地去旅行了。”

“可、可是聞家不應該才是聞思最大的股東嗎?”

“是這樣沒錯,可是聞家絕大部分的股份都是慕陽的,因為他是長子。”聞慕庭微笑道,“我們聞家曆來都是長子繼承家業,就連當年戰亂的時候,也隻有長子一脈被留下來,因為聞氏祖訓相信,長子才能守護家族。隻是到了今天……慕陽已經整整五年沒在那些股東麵前露麵了,股東們動搖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樣……”路星辰心中有些黯然,聞慕陽連出門看病都不情願,更別說讓他在股東大會上露麵了。想到雨隆蘭最後會成為BOSS,她瞬時就覺得自己離完蛋也不遠了。

比起患得患失的路星辰,聞慕庭就顯得淡定多了,他將車停在小區的門口,微笑道:“到了,上去吧,早點休息。”

路星辰苦著一張臉下了車,聞慕庭突然喊了聲:“星辰!”

她轉過臉來,聞慕庭下車,張開雙手笑道:“擁別一下吧,要是我突然不見了,你就把這個當告別吧。”

路星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聞慕庭環抱住了,一股微帶煙草味的男人氣息撲鼻而來,讓她耳熱心跳,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隻得牢牢抓著手中的背包。

不遠處,出租車司機跟聞慕陽說道:“那車裏的兩個是情侶吧,現在的年輕人當街就摟摟抱抱的,真是……”他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道,“這個女的是你的妹妹,還,還是……”

聞慕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啊,是妹妹。”

司機頓時鬆了一口氣,道:“難怪你這個當哥哥的不放心了,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妹妹交的男朋友看上去一表人才,開的又是高檔車,身家絕對錯不了,你妹妹很會挑人,有本事啊。”

聞慕陽輕動了一下眼簾:“回去吧。”

“你不打個招呼就走?”

“嗯。”聞慕陽將頭靠在後麵的椅背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路星辰目送著聞慕庭離開後,連忙騎上車拐了幾個道奔進了一家正要打烊的手機店,大叫道:“買手機,買手機。”

“明天再來吧。”

“明天我朋友就要過生日了。”路星辰合掌哀求道。

大堂經理隻好笑著表示理解:“那要快點哦。”

路星辰連連點頭,營業員熟練地介紹道:“我們最近新出的幾款智能機都不錯,你想要什麽價位的?”

“有沒有那種按鍵大,來電可以念名字的那種手機,我的朋友眼睛不太好。”

“你說老人機嗎?”營業員拿出一款樣式有些土的手機說道,“這個不但可以來電念數,還可以自動報時,很方便,隻要三百六。”

路星辰眼睛一亮,道:“就它了。”

包上手機,路星辰一路愉快地回了出租屋,文娜開著免提,邊刷牙邊在聊手機,手機裏有個男聲道:“你剛才說什麽?我說的不光是刊登了的新聞,還要那些一手的底稿,尤其是那些最後被抽走了的內容!”

“知道了,賤人。”文娜咬著牙刷口沫橫飛地道。

“線民?你還有線民,那當然最好了!”

路星辰一推門,文娜就幹脆利落地把手機給掐掉了,路星辰指著手機:“這男人是誰?聽著聲音耳熟啊。”

“就那個誰。”文娜刷著牙含糊地道。

路星辰放下包,也拿起牙刷,刷到一半,突然吃驚大聲對旁邊的文娜道:“是涼山分局的那個丁警官!”

文娜抹著臉上的牙膏沫子,氣道:“是啊,都是你,我才被那個倒黴催的纏上,好像我替他打工的一樣。”

路星辰上下打量著文娜,然後曖昧地道:“是你自己喜歡製服的**吧。”

文娜清高地哼了一聲,路星辰湊近了她,小聲曖昧地說:“拿到了證據,讓他知道什麽叫作正義的代價。”

“他查的可是五年前的岩洞事故。”文娜斜睨著她。

路星辰大義凜然地道:“我像是那種重色輕友的人嗎?當然是先朋友色而色了。”

兩人正玩鬧著,大門一開,吳小妹走了進來,文娜笑著打了聲招呼,路星辰則轉過臉去認真刷牙。

吳小妹應了一聲,就低著頭進了自己的房間,聽見她把房門關上,文娜才小聲問路星辰:“你們倆最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路星辰將嘴裏的牙膏沫子吐了出來說道。

文娜翻了個白眼,說道:“小妹雖然有時肚子裏喜歡翻點小心思,但總體來說還是個很記別人好的人。她日子也不好過,前兩天她大嫂給她介紹了個四十多的男人,就為了四萬塊的彩禮錢,她不同意,她媽就上門來又哭又鬧的。她要是最近心情不好惹了你,你就多擔待一點吧!”

路星辰擦臉的手頓了一下,道:“那她媽後來怎麽走的?”

吳小妹的母親可不是個容易打發的人,來一回不鬧得個天翻地覆,達到想達到的目的是絕不可能走人的,這一點,作為吳小妹老友的路星辰是最清楚的了。

文娜看了一眼吳小妹的房門,小聲說:“不知道,小妹跟她媽談了幾句,她媽就走了,我估計是答應了給多少錢吧。”

“她能有多少錢啊?”路星辰有些擔憂地道。

“到時候她媽再來,我們湊點吧。”文娜把毛巾晾曬好,道。

路星辰點頭:“也行,反正我最近手頭也寬裕了不少。”

文娜斜眼看著她,道:“還真是快嫁進豪門的節奏啊,怎麽,現在他開始給你信用卡了?”

路星辰提起手中的毛巾就抽了她一下,笑罵:“你那是養小三的節奏啊!”

文娜抓住毛巾,認真地問:“你跟他……睡了沒?”

路星辰臉漲得通紅,抽過毛巾,死命地抽文娜,文娜吃痛,不服氣地嚷:“不管哪種節奏,總是要睡的吧?”

洗完了澡,路星辰躺在**,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海裏總是飄著跟聞慕陽在音樂聲中共舞的場景,而且不知為什麽,有很多當時沒留心的細節在夜深的腦海裏開始變得如此的清晰。

比如聞慕陽身上淡淡的香皂味,她過去一直以為是沐浴露的味道,但在超市裏多次下意識地比對之後,她終於確定聞慕陽身上的是肥皂的味道,而不是香氣更濃的沐浴露。

那股香皂味仿佛現在才從路星辰的鼻端鑽到她的心裏,還有毛衣底下,手指間,他肌膚彈性的觸覺似乎也清晰可辨。

聞慕陽是如此的近,近得如同**,床頭邊的泰迪還是那樣憨厚地坐著,好像絲毫也感覺不到主人的焦躁不安。

路星辰“嘩啦”從**坐了起來,睡眼蒙矓地跑進衛生間取了一塊香皂,將它放到了自己的床頭。

夜空中若有若無的香氣裏,路星辰仿佛睡在一片長滿了野花的草地上,而聞慕陽就在她前麵近在咫尺的地方。

她環住了他的腰,貼著他的脖子,什麽也不做,就已經知道是美夢一場,從心底感到滿足。

也許是那種美好的感覺太過深刻,睡醒了的路星辰都沒有把它遺忘,看到聞慕陽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就臉紅了。

大概沒人能在白天看到了晚上春夢的對象而不尷尬,即使自認厚臉皮的路星辰也不例外,她現在要感謝聞慕陽什麽也看不見,她至少不用再掩飾臉紅了。

但是她的姿勢還是有些不太自然,她開始感覺聞慕陽整個人都像塊烙鐵,她都不知道搭在哪裏才能讓自己不覺得燙手。

“你怎麽了?”聞慕陽冷冷地道。

“沒什麽啊。”路星辰臉紅紅地想,就是好像手一放到你哪裏,你哪裏就好像沒穿衣服。

聞慕陽隔了好一會兒,才很平淡地道:“快結束了。”

路星辰微仰起頭看著他,臉紅道:“不那麽快……也可以啊。”

“哦,不小心犯了個錯誤,當然早點結束的好。”

“錯誤?你哪兒跳錯了?”路星辰說道,“我可是交了學費的,你要教正規點,這樣吧,多跳兩圈!”

聞慕陽卻放開了她,彎腰打開茶幾上的錦盒,路星辰這才發現茶幾上還放著這麽一個漂亮的盒子。盒子打開,裏麵竟然是條綴著鈴鐺的漂亮鏈子,而且是一條帶鎖的鏈子。

正當路星辰驚奇不已地看著鏈子的時候,聞慕陽提起那條鏈子,鏈子立時發出了細碎而清脆的鈴聲,他抬頭好似“看”了一眼路星辰,然後單膝跪地,彎腰將這條鏈子係在了路星辰的右腳腕上。

路星辰立時覺得這一定是昨晚的春夢還沒醒,可即使是春夢,這個尺度也爆表了,路星辰有點張口結舌地看著半跪在麵前的聞慕陽,在心裏對自己說:“路星辰,你還真敢想……”

隻聽“嗒”的一聲,似乎鎖落扣了,聞慕陽拔出鑰匙直起了身,道:“送你的,現金跟黃金你應該都愛的吧?”

路星辰死掐了一把自己,才吃痛地發現這原來竟是現實,聞慕陽拿著手中的鑰匙徑直走到窗前,打開窗然後用力將鑰匙丟了出去。

“喂,你,你,你把鑰匙丟了幹嗎?”路星辰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慌忙地說道。

“不喜歡的話,找個金店,把腳翹起來讓他們幫你絞斷就好。”聞慕陽淡淡地道。

“這不是重點吧!”路星辰看著窗外,頗有點心疼,重點是丟掉的鑰匙也是金的啊。

她對窗惋惜了一會兒,轉過身卻發現聞慕陽已經坐到沙發上聽音樂去了。她跳了過去,興奮地道:“我也有東西送你。”

她說完,衝到自己的背包那裏,把給聞慕陽買的手機拿了過來,塞到他的手裏道:“送你的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聞慕陽捏著手機有些茫然,“我還沒過生日。”

“因為我要給你送禮物,所以你就要過生日了,聽著……”路星辰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過去,聞慕陽手裏的手機就冒出了機械的女聲:“路星辰來電,路星辰來電。”

聞慕陽有那麽一會兒愣神,路星辰趴在沙發靠背上問:“怎麽樣?”

“不怎麽樣!”聞慕陽把手機塞回給路星辰,“我不喜歡手機,太吵。”

“沒有手機怎麽行,你說話總是有半截沒半截的,想問你什麽也不方便。”路星辰把手機又硬塞回他的手裏,“就算想請你救命,也通知不到你啊!”

聞慕陽不由自主地捏了一下手機,冷淡地道:“你非要送,那我也沒辦法了。”

“是啊,我非要送的。”路星辰彎起嘴角說道,小聲問,“那你……為什麽要送我一條金鏈子?”

聞慕陽挑眉道:“不是你每天都念叨著要現金嗎?我教你跳個舞,你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我不喜歡現金,就送黃金了。”

見財主生氣了,路星辰立刻討好道:“黃金好,黃金好,現在金融危機,黃金漲價漲得厲害得哪,有眼光……發票呢?”

聞慕陽的臉色有點不太好:“怎麽,你還想拿去賣啊?”

“沒有,沒有!”路星辰連忙否認,她其實就是想炫耀一下而已。

其實沒有發票,路星辰也還是跟文娜炫耀了,她指著腳鏈道:“不錯吧,最起碼也有八十克,現在24K金都要二百多了!”

文娜拉了拉她的腳鏈,路星辰連忙拍打她的手:“死丫頭,你嫉妒用嘴好了,拽壞了怎麽辦?”

“這不是24K金,24K金沒這麽硬,如果是24K金,你翻個身,這些鈴鐺不就都壓扁了?”

路星辰連忙問:“那這是多少K的?”

“最多……9K吧,它不是還帶鎖嗎?至少要那個硬度才夠吧!”

路星辰看著腳鏈,恨恨地道:“這個萬惡的資本家……早知道他不會這麽大方。”

“哦,聞慕陽花的錢不一定比給你買一條24K金少,我看設計像是國外的,國外的金飾一般也就是9K。”文娜翻了一下,指著一枚扣子道,“看,被我說中了吧,下麵真的有設計者簽名呢!在國外,首飾是看設計者的,如果這個設計者很有名,這條鏈子不知道可以買幾條24K的腳鏈,沒準夠你買條腰鏈掛著了。”

“他們還把玻璃當天價賣給我們呢,我寧可他買條純金腰鏈!”路星辰裝作很不屑的樣子,“難道因為隔壁傻瓜家日子比我好過點,我就要學著去當傻瓜嗎?我們是中國人,審美就是要有真材實料!”

文娜翻著腳鏈笑嘻嘻地道:“那這條鏈子還有比金子更真材實料的東西想不想知道?”

路星辰連忙低頭尋找,道:“哪兒嵌寶石了?”

文娜忍不住給了她後腦勺一下:“不是寶石,你看到上麵的花了嗎?”

“是有幾朵花……”

“那是意大利的國花——雛菊。”文娜笑問,“知道雛菊的花語是什麽嗎?”

“什……麽?”路星辰愣愣地問。

“隱藏在心裏的愛。”文娜的指尖從路星辰心口劃過,“情比金堅,路星辰。”

一時之間,路星辰臉漲得通紅,心口被文娜指尖劃過的地方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以至於裏麵有什麽滾熱的似岩漿的東西正在不停地溢出來,令她整個人都在燃燒。

文娜抬手捏了一下路星辰的兩頰,嫉妒地道:“記住了,臭丫頭,嫁給聞慕陽之後要多買點金子感謝我的提點,我也不要金腰鏈,你就按那個分量給我買塊金條就好了。”

路星辰整個人摔倒在了**,高溫讓她失語,甚至讓她覺得有點失憶,腦海裏的畫麵如同車輪一般翻轉,最終留在了她見他的第一眼。

黃昏下,他坐在雪樹底下,抬頭的那一瞬,除了他,路星辰突然什麽也記不起來了。

聞慕陽……他真的會喜歡自己嗎?路星辰整晚上翻來覆去想的就是這個問題。

雖然是個疑問句,但越想越像是陳述句。

路星辰一整晚沒睡,可依舊精神抖擻,甚至是心情亢奮,她殷勤地給文娜、吳小妹買了早點,上班的路上對每個迎麵的人微笑。

盡管笑得兩頰的肌肉都快酸了,路星辰也還是有種想要唱歌的興奮。

她走進了電梯,忍不住小聲哼唱:“愛來過,來得那麽美那麽凶,歡呼著從我生命裏狠狠碾過……”

旁邊的人越過她按了層鈕,路星辰才發現自己都忘了按電梯,她說了聲謝謝,然後接著哼唱她的歌,八樓停下,她抬腿開開心心朝外走,這才發現原來電梯裏還有人跟她同樓層。

路星辰抬頭,同電梯的——正是她的部長雨隆蘭。

她連忙恭謹低眉垂目地道:“部長,您早上好!”

雨隆蘭看著她,臉上也說不上有什麽表情,隔了大概十來秒,她才道:“你知道什麽叫作玻璃頂?”

自從路星辰踏入聞思那天開始,她就知道自己的標簽是聞總的人,所以雨隆蘭為難她,路星辰一點也不奇怪,但根據她這麽久以來的觀察,雨隆蘭是個精要的人。

所謂精要的人,就是絕對不會做一件不在要點裏的事情,比如路星辰不明白雨隆蘭怎麽突然考核起她建築知識,要考她也應該隻會考她廣告知識。

“玻璃做成的頂?”路星辰大腦奔行了兩圈之後,老老實實地回答。

“用玻璃做成的頂,意思是你能看得到天空,但不會真真正正享有天空。還有種說法你可能會更明白一點,那就是window shopping,櫥窗裏的東西你看得見,但是它不屬於你。”雨隆蘭淡然地道,“把你現在的心情想象成window shopping吧,因為在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你就不會太狼狽。”

路星辰被她這種居高臨下的輕蔑語調給激怒了,她現在頗有些像剛生下雞蛋的母雞,有點不合時宜的意氣風發。

“櫥窗裏的東西屬於每個路過的人,你就算是老板也不能判斷最後會是誰把它帶回家吧?”路星辰忍不住反駁。

雨隆蘭本來已經轉身離開了,聽到這句話她又回過頭來,微微冷笑:“因為那隻是件觀賞品,主人沒發話,它就不能出售。”

她說完這句話便走了,留下路星辰莫名又氣憤,恰巧顧亞南從電梯裏出來,他小聲問:“你又跟雨部長頂上了?”

“是她非要跟我頂上的,你有聽說過騎自行車的願意和開奔馳的對撞的嗎?”

顧亞南歎了口氣。

路星辰一進辦公室,發現大家都在竊竊私語,但沒人跟她說話,她從來到策劃部那天開始,位置就始終定格在打雜跑腿上麵,還從來沒有哪天把自己的椅子坐熱過。

與吳小妹已經迅速融入圈子相比,路星辰跟自己同事的關係還停留在知道名字這個情分上,今天沒人差遣她,她又成了粘在辦公椅上的活體盆景。

整個上午都很難熬,期間她躲在廁所裏給聞慕陽打了個電話。

“你什麽事?”聞慕陽語調冷淡地問。

“我……就是測試一下手機好不好用。”路星辰臉紅地道,從手機裏傳出聞慕陽聲音的那一刻開始,她覺得自己的心髒就如同通了馬達似的飛速跳動了起來。

“測試完了?”

“看起來能打通……”她話才說了一半,那邊的“嘟嘟”忙音就傳來了,前後不到三十秒,路星辰看著手機有氣無力地道,“什麽隱藏在心裏的愛,這人根本就沒愛吧。”

她想了想,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快到午飯的時間,於是決定騷擾一下弟弟路驕陽,電話通了好一會兒,路驕陽才接通,他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姐,你怎麽了?”

“你怎麽跑得氣喘籲籲的?”

路驕陽平息了一下氣息道:“剛才去打水,把手機忘在宿舍裏了,聽到手機鈴聲我才跑上來的,你有什麽事情?”

“哦……”路星辰站起身來,按住馬桶衝水,隨口道,“就是閑著無聊給你打個電話。”

隔了半晌,才聽路驕陽語氣很衝地道:“下次掉馬桶裏再給我來電話!”

“你這臭小子,掉進馬桶我還能給你電話嗎?!”她還沒說完,手機又傳來了“嘟嘟”的忙音,路星辰的好心情頓時消失了一大半,坐在馬桶蓋上感慨了一下不幸的人生,這時,外麵進來了幾個人。

“你聽說了嗎?聞總的哥哥半夜裏突然駕臨咱們的保安部,就為了查路星辰被個吸毒犯挾持的事情?”隨著水流聲,那些人閑聊道。

路星辰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連忙趴在門上細聽。

“這件事原來是真的!我怎麽套保安部的人都套不出話來,我還以為是傳言呢。”

“當然是真的,我親耳聽虎婆秘書戈琴說的,這還能有錯?”

“路星辰怎麽會跟吸毒的牽扯上,聞總的哥哥又為什麽會替她出頭,難道她真的是他的女朋友?”

“誰知道,不過從她進咱們部門開始,我就知道她不是個善茬,你見過誰被部長整成那樣還笑得出來的?不是盞省油的燈啊。”

“不會吧,她長得……實在是太普通啦,連大學都沒畢業,我聽說聞慕陽長得很標致的啊,你看部長辦公室裏的照片就知道啦,而且他還是個博士。”

傳話的人冷笑:“你不知道,像那種女人,書讀得少不要臉才可怕,看準了聞慕陽眼睛瞎了,又足不出戶五年,誰知道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

“真有手腕,怪不得雨部長見她就不高興,我聽說聞慕陽以前是她妹妹雨文婷的男朋友。”

“雨文婷要是見到自己的繼任者是這麽號人物,沒準氣得要從墳墓裏爬出來。”

外麵的人的話越說越難聽,還夾雜著不少竊笑聲,但路星辰卻完全聽不見了,她想起自己問聞慕陽想不想知道她為什麽消失了幾天時,聞慕陽冷淡地回答不感興趣。

他說謊了。

路星辰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卻看見褲子的膝蓋部位潮濕了一片,原來他並不是不關心,隻是不願意承認。

不願意承認他曾為一個人著急,曾為一個人努力,曾為一個人改變自己。

路星辰好像窺見了聞慕陽的神秘花園,他不善言詞,不善表達,所以他的神秘花園裏栽種的是滿滿的雛菊,是隱藏在心裏的愛。

她抬手又撥通了聞慕陽的手機號,那頭很快就傳來他的聲音,語調幾乎不變地問:“你什麽事?”

“打電話。”打個電話聽你的呼吸聲,僅此而已。

“打完了?”隔了一會兒,聞慕陽問道。

“嗯。”路星辰貼著手機回答。

意外地,聞慕陽沒有立刻掐斷手機,而是又隔了會兒,才平淡地道:“路星辰,你再沒事撥號過來,我就把這手機丟進垃圾桶。”

接著就傳來了忙音,路星辰看了一眼手機,多了十五秒,她微笑了一下。

她站起身,拉開門走出去,在別人驚詫尷尬的眼神裏,對著鏡子拂了拂劉海,然後拉了拉衣裙,踩著相當優雅的腳步走了出去。

贏家通常不用說一個字,就有足夠的能量將輸家踩在腳底,而每個懷抱愛情的女人都是贏家。

整個下午,路星辰都如同一台加滿了油的柴油機,不知疲倦地又拖又拉,把整個策劃部的倉庫都整理了一遍,她大力士般的豪邁,讓整個辦公室的人都鴉雀無聲。

下班的鈴聲剛一響起,路星辰就拿起辦公椅背上的衣服,踏著歡快的步伐,幾乎片刻也不停留地朝著聞宅的方向奔去。

她踏進聞宅,先摸了摸阿汪的毛發,三頓好吃有窩好住,現在它長得膘肥毛豐,開始有了大型犬的雛形,遠遠一看,倒似很有幾分牧羊犬的血統。

可惜阿汪奴性依舊,看見路星辰立刻四肢朝天扮死相,全無牧羊犬的謹慎與體麵,路星辰笑著撓了撓它的脖子,推開門喊道:“聞慕陽,我來了!”

平時聞慕陽雖然不會回話,但是他總會弄出一點聲音表示他聽到了,可今天屋裏卻全無聲音,路星辰樓上樓下跑了一圈也沒找到人。

這下路星辰真的有點納悶了,她在客廳裏轉了個圈,忽然發現樓梯下方那個一直鎖著的地下室門竟然虛掩著。

她忍了忍,終於忍不住,好奇地走了過去,輕輕將門推開,門裏的場景幾乎令她失聲尖叫出來。

為什麽丁宇進去轉了一圈就出來了,為什麽聞慕陽總是鎖著它,因為裏麵的確什麽都沒有,隻有一麵高達十來米的攀岩牆。

現在聞慕陽已經爬到了那近十米的高度,而且完全沒有防護。

路星辰死死地咬住了舌頭,才把那聲尖叫咽回了肚子,因為她怕自己隻要發出一丁點的聲音,聞慕陽就會從空中墜落,粉碎給她看。

聞慕陽頭上的汗早已經打濕了烏黑的短發,但他仍然倔強地維持著這個高度,有那麽一刻,路星辰忽然發現她以為的了解有多麽膚淺。

往事帶給聞慕陽的痛苦遠超過她的了解。

也許在這個世上,最憎恨聞慕陽的人就是他自己,他憎恨,憎恨因自己葬送了所有的人,唯獨自己活了下來。

路星辰眼前一片迷霧,她站在這個幾乎可以與聞慕陽平視的地方,而聞慕陽的腳下卻是近十米高度的深坑,隻要他的手一鬆,他就會從路星辰平視的地方墜落。

“不,不行。”路星辰突然轉身衝了出去,她跑到二樓把聞慕陽的被子拖了下來,然後一趟又一趟,把床墊、沙發墊、廚房裏的紙巾,甚至聞慕陽衣櫥裏所有的衣服都鋪到了地麵。

路星辰滿麵是汗地仰著頭,心跳如鼓地等待,但她最害怕的情景並沒有出現,聞慕陽開始慢慢地向下移動,最後終於腳踩實地從攀岩牆上下來了。

“聞慕陽……”路星辰看著坐在那堆亂七八糟的墊子裏發呆的聞慕陽說道,“其實他們沒有死……”

聞慕陽緩緩抬起頭,路星辰眼裏含著淚說:“他們……隻是去了另一個地方生活。”

那個晚上,從聞宅出來,路星辰抱著自行車坐在公交車上。

良久,她摸出手機打通了文娜的電話,幹澀地說:“文娜,我想知道五年前岩洞的事件,不,我一定要知道,我無論如何都要知道。”

“你怎麽了?”

路星辰看著車窗外流動的路燈,說道:“我要去那裏,把他帶出來。”

“你在公交車上嗎?是回家嗎?喂,路星辰,回話!”

“文娜,我想要去五年前的……那個岩洞。”

文娜急忙說:“有什麽話,你回來再說,發神經你也回來發,啊。”

涼城是座多雨的城市,春季尤其雨多,路星辰下車的時候天空就飄起了雨,她推著車走在雨地裏,隔了一會兒,就看見文娜打著傘小跑著走了過來。

“文娜……”路星辰下意識地喊了她一句,就接著推車往前走。

文娜見路星辰又跑出了她的傘圈,連忙道:“路星辰,你身上的衣服是三百二,那雙鞋要二百八,五百塊,很貴的哪!”

路星辰回答:“是六百塊,別考我,文娜。”

文娜失笑:“原來你很清醒,聽你的語氣還以為你發瘋了哪!”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清醒,文娜,你知道人什麽時候最清醒嗎?”路星辰拋出了個問題,卻自己給出了答案,“就是知道自己就快發瘋的時候。”

然後她接著又說:“文娜,我一定要知道五年前岩洞事件的全部真相,如果你不幫我,我就自己想辦法。”

文娜給了她一個白眼道:“放心吧,我已經調查到誰手裏握有當年事故的詳細資料,我會想辦法跟他說的。”

路星辰洗了個熱水澡,倒在**,摸出手機看著上麵跳動的秒數,想著他這個時候睡了嗎,自己要不要去個電話問問呢?

胡思亂想中,手機的屏幕突然亮了起來,“討人嫌”三個字從屏幕上跳了出來。

討人嫌——聞慕陽,是聞慕陽來電了。

路星辰立刻坐起了身,手忙腳亂地接通電話,小聲問:“喂?”

“睡了?”

“還沒。”

“……在幹嗎?”聞慕陽繼續平淡地問。

路星辰嘴角微彎:“在聽電話。”

聞慕陽隔了一會兒才說道:“哦,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最近你都不用來了!”

“嗯?”路星辰眨動著眼簾,沒聽明白聞慕陽的話。

“是這樣,我想休息一下,你……你太吵了。”

他嫌她太吵了,路星辰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隻是有些茫然地低語:“可是我白天不在啊,白天……你不可以休息嗎?”

“路星辰,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別人不打一聲招呼就闖進自己的私人領地……我就是那種人,我喜歡……懂得敲門的人。路星辰,你讓我感到疲倦,所以我想休息一下。”

“那你要休息到什麽時候,我什麽時候……可以再去呢?”路星辰有些慌亂,聞慕陽的話讓她都來不及做出反應,腦子裏隻來得及抓住這個問題。

可是聞慕陽沒有回答她,電話那頭傳來了忙音,路星辰都不確定他有沒有聽見她的問題。

他是沒聽見所以不回答,還是聽見了卻不回答?

路星辰握著手機,聽著電話那頭嘟嘟的忙音,想要放下手機,可是卻四肢僵硬,怎麽都動不了。

一直到早上她都魂不守舍,文娜喝著豆漿問:“你們周末有個周年慶舞會吧。”

“嗯。”路星辰應了聲,麻木地扯著油條,“你問這個做什麽?”

“因為那天晚上我也去啊,去采新聞,涼城首富的嘉年華,怎麽會少了新聞……”

吳小妹在旁邊插嘴問:“文娜,你有空嗎?”

“什麽事?”文娜轉過頭。

吳小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想讓你陪我買件禮服。”

“哦……”文娜眯著眼湊近了吳小妹,語帶曖昧,“有目標啦。”

吳小妹臉上飛過一絲紅暈,她最近胖了些,臉色也變得紅潤,整個人透著瑩玉的潤澤,她略有些尷尬地小聲說:“文娜,你又胡說八道。”

兩人興奮地說些什麽路星辰根本沒聽清,那些聲音如同在耳邊飛過,她努力了但就是聽不清。

事實上,一整天所有人的聲音都如同遙遙遠在天邊,而她一直像隻木偶般,僵硬地挪動著四肢。

下班後,她去了醫院,機械地給母親擦著手臂,嘴裏問:“媽,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討人嫌嗎?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挑剔、難伺候,但笑起來又很不錯的人……我可以修正一下給他的評價嗎?”

**的陳秋愛依然平靜地呼,平靜地吸。

路星辰忽然滿麵激動咬牙切齒地道:“那就是個半夜敲人悶棍子缺心少肺又缺德的壞坯子那就是個下雨天上梁揭人瓦損人不利己的白開心那就是個十萬個路驕陽也沒他一個可惡的渾蛋……”

她一口氣不打標點地罵出來後,周圍的聲音驟然清晰了起來,但她的人差點沒憋死,她大口喘著氣,感到身後有人在她的肩膀上搭上了一隻手,然後聽見路驕陽說:“爭氣點,姐。”

可是路星辰很不爭氣地靠著自己的弟弟哭了。

哭過之後,路星辰也覺得自己要爭氣點,於是她決定,假如聞慕陽打電話過來說休息夠了,她一定要很冷淡地說:“哦,真的嗎?我看沒有,你再休息兩天吧。”

可惜,聞慕陽始終也沒來電話,路星辰每天都在心裏鬥爭要不要先給他打個電話,這樣的鬥爭消耗了她大量的能量,以至於周年慶上她穿裙子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腰圍居然小了一圈。

她也沒太多心思準備禮服,好在聞慕庭上次給她買的衣服當中倒有一件小禮服可以勉強充數,隻是禮服上雖然鑲嵌了一排碎鑽,可純黑色的衣服丟在今日色彩妖嬈的女人群裏讓路星辰不起眼到連文娜都睜大眼睛找了好幾圈才看見她。

文娜穿了件露背的純白色長禮服裙,長年在外跑新聞,她的膚色偏略深的麥芽色,配上蓬鬆的短發,令她有種別樣的野性美。

她的身邊是燙了卷發的吳小妹,發卷染成淺褐色鬆軟地盤在腦後,側麵綴了一隻珍珠發夾,配上身上這件米色及膝的小禮服,顯得乖巧又淑女。

“文娜,莉達。”路星辰打了個招呼。

莉達是吳小妹來了公司之後給自己起的英文名,路星辰錯叫過幾次她的本名,她顯得隱隱有些不悅,從那以後,在公司路星辰便隻叫她莉達了。

“你躲在角落裏做什麽?”文娜搖晃著香檳問。

“吃啊。”路星辰慢悠悠地往自己的盤子裏堆好吃的,反正她最近瘦了,天賜良機。

其實宴會裏大量的美食也沒引起路星辰多少食欲,而看著衣香鬢影的人群,一向喜歡熱鬧的她忽然覺得有點吵,這才是她躲在角落裏的原因,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也沾上了聞慕陽那種“清貴”的毛病。

“市長千金也來了。”文娜喝著香檳笑道。

路星辰轉過頭,見聞慕庭正與一名氣派不凡的中年人說笑,旁邊一位穿白色洋裝的女孩子時不時地插一句,引得周圍的人都笑聲不斷。

不是那個女孩子說話特別,而是她的身份特別,路星辰當然懂。

“聞慕庭是整個涼城最有價值的單身漢,市長帶女兒出席聞思的宴會,你們最近鬧得挺厲害的股東恐怕心裏要重新衡量衡量了,首支舞聞慕庭一定會跟那個女孩兒跳的。”文娜顯然懂得更多。

“不是的,聞總的首支舞是福利,行政部安排了,是抽簽產生的。”

吳小妹連忙否認道。

“你也想跟他跳?”文娜笑嘻嘻地問。

吳小妹連忙看了一眼四周,臉上飛紅,有些嗔怪地瞧著文娜。

文娜揚眉說:“怕什麽,我要是想跟他跳,我才不管抽簽什麽的,直接走上去跟他說!你說是不是,路星辰?”

路星辰笑了笑。

突然,竊竊私語般的嘈雜聲沉寂了下來,路星辰拿著一盤量很豐滿的食物轉頭,隔著人群她就看見了聞慕陽,他跟顧伯一起走了進來。

他緩緩轉了一下頭,像是掃視了一下全場,那種沒有焦距的視線沒有讓人聯想起是因為眼盲,而是讓人覺得是一種目空一切的傲慢。

傲慢不好,可是比起聞慕陽的狼狽,路星辰卻覺得他還是傲慢好了。

在大腦有意識之前,她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朝著聞慕陽走去了。

聞慕陽的目光突然就定在了她這個方向,順著細小鈴聲的指引,他開始緩緩向著她走來,擋著他道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散開,隻有路星辰僵直地站在原處。

“啪”,聞慕陽的手杖碰到了路星辰的腿,他站定:“路星辰嗎?”

“嗯。”路星辰端著一大盤食物看著他回答。

雖然他看不見,可是他卻在人群裏準確地向她走來,路星辰要很努力地眨眼,才能保證不會讓眼淚模糊她的視線。

聞慕陽微微一笑,他長相清秀,但笑起來的時候,就會變得有幾分隨性的瀟灑,會讓人恍然驚覺他也可以性感至此。

“跳個舞吧。”他向她伸出了手,這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