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心心相印002

所以別人買斐拉德克,有可能是負債,但是陳副總買它,卻可能意味著轉手就是五六千萬的利潤,意味著斐拉德克不再瀕臨破產,而是轉眼變成一家盈利還不錯的工廠。”

林海沫身體也朝前傾著,看著魏諍的眼睛:“你覺得我接觸你們,就是特地為了幫陳副總設計你?”

魏諍直視著他的目光:“你並不是特地,你是順便的。從你知道老儲挪用公司的錢做房地產虧損跑路後,你就意識到了……這同時也可以變成一個不錯的機會。”

林海沫收回了目光。他端起了咖啡杯,但隨即又放下,帶著審慎的笑容道:“魏總真是個人才,頭腦聰明,反應靈活。可是即便你說的都是事實,就能改變斐拉德克現在的局麵嗎?你能解決庫房裏有五萬套既不能賣,也不能轉手的宜居鎖庫存嗎,你能解決你們因為質量問題造成的合同違約嗎?”

“不能。”魏諍很坦白地道。

林海沫露出釋然的微笑:“魏總,我還是那句話,跟我們合作,我們會支付給你一筆不菲的費用,你甚至還可以適當地保留股份,我們富投也會為你敞開大門,隨時歡迎你的加入。而這對斐拉德克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有陳副總在宜居的幫助,有我為它融資,兩到三年內,我有這個自信幫它上市。”

魏諍聽他說完才問:“林總,投資圈不小,但也不會很大,像您這樣回頭吃主顧的人,您就不怕您的客戶會擔心嗎?”

林海沫笑了,他推了推眼鏡:“很多人都以為投資圈裏聰明人多,但其實這個圈子的人隻是錢多而已,大多數人的智商其實未必高過街頭的販夫走卒。再說了,就算你出去說我林海沫出賣自己的主顧,你有證據嗎?有人相信你嗎?”

魏諍平靜地將一支錄音筆拿了出來打開,裏麵清晰地放出了林海沫剛才的聲音:“其實這個圈子的人隻是錢多而已……再說了,就算你出去說我林海沫出賣自己的主顧,你有證據嗎?會有人相信嗎?”

林海沫從沒想過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會如此滑稽,他下意識地抬手想搶過錄音筆,卻被魏諍更快地取走了。他用奇特的目光瞧著林海沫:“如果我把這段話流傳出去,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想你?”

“魏諍,你、你想怎麽樣?”林海沫的表情尷尬而惱怒。

“斐拉德克付你的谘詢費還沒用完吧,那就麻煩你再替我們跟陳副總溝通一下。”

“他怎麽可能聽我的……”

魏諍毫不客氣地道:“假如他不聽你的,那可能要麻煩你跟我去見宜居的胡總,跟他說陳副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搞砸宜居的智能家居項目,而你就是那個證人。”

林海沫的麵色變得無比難看:“魏總,這樣對你能有什麽好處,就算陳副總不再刁難你,但你們的鎖出現了質量事故,造成了違約,這是事實。”

魏諍瞧著林海沫笑了:“林總,我雖然是外企的,但不代表我平常簽的都是外國合同。我們國內的法律傾向於違約金以事實為依據,我們造成了宜居多大的損失,就賠償宜居多少,而且我認為胡總有可能看在我為他們揪出了一隻碩鼠的份上,會對斐拉德克網開一麵。”

他看著林海沫那張紅了白、白了紅的臉認真地道:“考慮一下,我等林總的答複。”

臨走的時候,魏諍又似有若無地提了一句:“另外,還要多謝你們新來的那位任女士,沒有她,我可能還要晚點才能確定,林總的背後就是陳副總。”

魏諍驅車開進斐拉德克的大門,此時的廠裏少了至少三分之一的員工,顯得有些冷清。顏鎖心正急匆匆地從倉庫去辦公室,看見魏諍的車子,她停下了腳步,夏日的陽光有些耀眼,但她還是看清了玻璃後麵的魏諍,看見了他對她笑,仿佛心有靈犀般,她一直揪緊的心突然就鬆開了。

因為她知道,籠罩在斐拉德克頭上的陰雲就快散去了。

導致斐拉德克差點破產的宜居退貨事件就這麽悄無聲息地過去了,斐拉德克恢複了對宜居的供貨,並且這次不再由那位陳副總負責。魏諍沒有提,但顏鎖心猜這裏麵魏康安多多少少是出了力的。

斐拉德克擺脫了破產的陰影之後,就迅速地進入了擴張期。陸劍提出需要增加宣傳廣告的力度,但大家對前麵明星代言令斐拉德克損失慘重的事還記憶猶新,最後廣告攝影師讓魏諍跟顏鎖心拍了幾張地推要用的海報。

顏鎖心覺得攝影師是看上了魏諍,至於她就是附帶,反正不用花錢。

梁南珍邊織著毛衣邊瞧著顏伯亮跟顏鎖心說說笑笑地走進來,問道:“吃過了嗎?”

“我們在廠裏吃過了。”顏伯亮隨口道。

顏鎖心最近有點避著梁南珍,因為梁南珍總想跟她說魏諍的事情,所以她找了個要洗澡的借口,就直接回自己房間了。

等顏鎖心進了房間,梁南珍立刻放下手中的毛衣問顏伯亮:“現在廠裏真的這麽忙嗎?”

“那是當然了,我們今年開發了一個新項目,全國第一款家用麵部掃描智能鎖,而且我們今年線上線下都是銷量第一,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開交。”顏伯亮說起來有點揚揚得意。

“你當心身體。”梁南珍嗔道。

“魏諍早請了生產經理,我現在就是個顧問!”

梁南珍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小聲地問:“那現在斐拉德克的估值又不得了了吧?”

“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梁南珍手裏利索地織著毛衣,“鎖心跟那個魏諍……在廠裏關係怎麽樣?”

“挺好的呀,我覺得他們合作得很有默契的。”顏伯亮道。

梁南珍白了他一眼:“我是問……他們是不是真的在談戀愛呀?”

“當然是啊。”

“你親眼看到了?”

顏伯亮卡殼了一下,老半天才道:“那……倒是沒有!”

“那你每天去廠裏幹什麽?”梁南珍氣不打一處來。

“忙工作啊,車間裏那麽忙,現在的小年輕又愛偷懶,我兩隻眼睛盯都盯不過來!現在是智能家居的時代,我們的銷量一年要翻上幾倍……”

梁南珍沉默無聲地聽完顏伯亮的侃侃而談,始終沒有把自己的擔憂說出來。

魏諍是不是像那晚上裴嚴明說的那樣,他追求顏鎖心,是為了她手裏的那點股份,當初他為了穩住他們,跟鎖心談戀愛,如今事過境遷,誰知道還算不算數。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然而被咬的是女兒顏鎖心,但更怕井繩的卻好像是母親梁南珍,她對魏諍充滿了懷疑,對於這點顏鎖心也有點無可奈何。

顏鎖心不解地跟沈青說:“難道我就該找個四十歲的鰥夫、三十歲的宅男或者離婚的男人,她才能放心嗎?”

沈青也不以為然:“這世上很多女人以為委曲求全就能求個安穩,其實哪有安穩是求來的,都是爭來的。我就覺得那個魏諍挺好,最起碼人長得帥,就算以後分了你也不吃虧啊。”

顏鎖心有些無語,她覺得沈青的話看似安慰,但也不乏並不十分看好她與魏諍的意思。其實她自己也有點氣餒,因為的確魏諍除了那個含糊到極致的表白,什麽也沒說過,他們有時更像一對極度忙碌的工作搭檔。

“我們今天去一趟宜居的總部,談下新的合同。”魏諍第二天對無精打采的顏鎖心道。

顏鎖心納悶地問:“那你不該帶陸劍去嗎?”

“他有其他的事。”

“我也有其他的事。”顏鎖心不高興地道。

魏諍頓了頓道:“我有話要跟你說。”

“什麽話?”顏鎖心的心突然撲通地跳了起來。

“路上說。”

顏鎖心坐在車上忐忑地等待著,但魏諍一直東張西望像是心不在焉,直到下了高速公路,到了宜居總部談完了合同,也沒有對顏鎖心說任何話。顏鎖心開始有種不好的猜想,她覺得隻有不好的話,魏諍才會這麽吞吞吐吐。

兩人回程的路上,顏鎖心沉思過後,才努力平靜地道:“其實你無論跟我說什麽,都沒有關係,我不是那種沒有經曆過事情的小女孩,不會覺得沒了誰是不能活的。”

與此同時魏諍卻好似突然鬆了口氣。酸澀感頓時湧上顏鎖心的心頭,就聽魏諍指著一邊道:“快看那邊!”

“什麽?”顏鎖心刻意偏過頭去,她不想魏諍發現她的眼圈紅了。

“我想對你說的。”魏諍道。

顏鎖心微微的淚光中,看見了高速公路上一幅巨大的廣告牌,上麵是她跟魏諍拍的海報。他正拉著她走進一扇門,她穿著精致的禮服卻手提著高跟鞋,顏鎖心眨了下眼睛,看清了上麵的廣告詞——“Heart Lock.Lock Heart”。

“You lock my heart.(你鎖住了我的心)”顏鎖心明白了,這就是魏諍想跟她說的話。

魏諍最近總覺得周圍有目光在注視自己,可是轉頭仔細找,又找不著什麽確切的人。他新租了一套房子,結束了住在廠裏的日子,因此他特地挑了個空閑的時間來超市裏買點東西。

“魏諍!”突然有人喊道,隨著那脆生生的嗓音,他眼前出現了一位打扮超前衛的女子。

“是你。”魏諍費了些功夫才認出了這位穿著皮夾克、齊臀短牛仔、高筒靴,染著綠色頭發的女子,正是肖蓉蓉。

肖蓉蓉比了比自己調皮地笑道:“上次我可是特地為了相親才打扮成那樣,結果白費我功夫。”

魏諍輕笑著搖了搖頭,肖蓉蓉不見外地道:“那你後來怎麽樣,跟那個女同事好了嗎?”

“你說什麽呀?”

“就是那個在門口,跟我和白阿姨打招呼,削肩瓜子臉的女同事啊。”

“你搞錯了!”魏諍道。

“怎麽可能?我可是朋友圈裏出了名的火眼金睛。”肖蓉蓉比畫了一下自己的雙眼,“她對你肯定有感情,而且……還是那種非同一般的感情。”

“你看錯了。”魏諍拿了盒核桃粉放進車子,然後徑直推著朝前走。

“我怎麽可能會看錯?你們倆肯定有貓膩!”肖蓉蓉不肯相信,跟緊了魏諍道。

魏諍還沒有開口,就聽見身後一陣嘩啦啦的響聲,一堆促銷的巧克力坍塌了下來,旁邊的品牌促銷員生氣地拉著一名中年婦女:“你怎麽搞的,這些東西都是巧克力,包裝磕壞了我們賣給誰!”

肖蓉蓉正在看熱鬧,卻見身旁的魏諍三步並兩步走了過去,先對那個促銷員道:“這些巧克力我買了。”

“哇,你怎麽這麽熱心!她走路不小心,關你什麽事?”肖蓉蓉驚奇地道。

魏諍卻走過去彎腰將地上的中年婦女攙扶了起來,關切地問:“阿姨,您沒事吧?”

梁南珍的臉色有點紅,她過去跟蹤過魏諍都沒被發現,沒想到今天一時情急,為了聽清這個女孩子跟魏諍究竟說了些什麽,走得急了點,不小心就撞倒了旁邊那堆促銷的巧克力。

“這麽巧啊。”梁南珍勉強笑道。

“這位是……”肖蓉蓉指了指眼前表情尷尬的梁南珍。

“這位是我未婚妻的媽媽,是我未來的嶽母。”魏諍回答道,然後又指了指肖蓉蓉給梁南珍介紹,“我家長輩朋友家裏的小孩。”

肖蓉蓉自然還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千麵玲瓏:“阿姨你好,我跟魏大哥家是世交。”

“小姑娘挺漂亮的。”梁南珍上下打量著肖蓉蓉。

肖蓉蓉嘴巴很甜地回道:“哪裏,阿姨你才是漂亮,所以我想魏大哥的女朋友也跟你一樣漂亮吧?”

“你東西買完了嗎?”魏諍毫不留情地催促她,“買完了就回家,沒買完就去買。”

肖蓉蓉一臉的委屈:“魏大哥,我又沒得罪你,你趕我走做什麽?”

梁南珍打著圓場:“魏諍你要買什麽就去買吧,我腿扭了,站這裏跟小姑娘聊會兒天。”

魏諍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眼肖蓉蓉,然後無奈地推車走了,肖蓉蓉則報以嬉皮笑臉。

梁南珍又哪裏是真的要跟肖蓉蓉聊天,不過是為了多打聽一下魏諍罷了,於是一見魏諍走了便親切地拉著肖蓉蓉道:“你們家跟魏諍家常來常往啊?”

“阿姨你是不是想打聽魏諍家啊?”肖蓉蓉一臉熱絡地問。

梁南珍沒想到肖蓉蓉這麽直接,支吾著道:“那、那倒也不是。”

“他們家那個複雜的程度,說起來可就話長了,阿姨我請你喝咖啡吧!”

“複雜……”梁南珍喃喃了句,然後立刻就道,“我請你喝!”

“阿姨,不用客氣,我剛才就打算去隔壁買咖啡,不過在玻璃窗外看見了魏大哥才進的超市。”肖蓉蓉瞅著魏諍看不見的空當,一副自來熟地拉著梁南珍出了門。

兩人在咖啡館坐下,肖蓉蓉貼心地給梁南珍點了飲料,然後道:“其實我家是魏諍繼父家裏的世交。”

“繼父?”

“對啊,白阿姨是再婚的,那你知道白阿姨為什麽要離婚嗎?”肖蓉蓉賣了個關子。

“為什麽呀?”梁南珍朝前湊了湊。

“因為第三者插足唄。魏諍的爸爸跟他廠裏的女同事好上了,兩個人跑到南方去了,把白阿姨給拋棄了,那個時候魏諍才十歲。”肖蓉蓉用憤憤不平的表情說道。

梁南珍愣了半晌:“所以魏諍的媽媽就找了現在的這個丈夫。”

“你說蘇叔叔啊,他是後來魏諍的爸爸介紹給白阿姨的。魏諍的爸爸現在是誠建地產的股東,蘇伯伯呢,家裏是開連鎖酒店的,他們兩個算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吧。”肖蓉蓉特意壓低了的聲音跟梁南珍道,“魏諍爸爸找的那個小三,一臉的賢惠樣,但人可厲害了。魏諍很討厭他爸爸跟繼母,連帶著對蘇叔叔也討厭,所以白阿姨接受了蘇叔叔,他就搬出來住了。”

肖蓉蓉這樣的女孩子,物質極度富裕,到哪裏都是眾星捧月,生活裏沒什麽是得不到的,但跟魏諍相親卻碰了一鼻子的灰,所以她倒也不是有什麽壞心眼,就是想給魏諍找點麻煩,搞搞惡作劇,增添一下生活裏的樂趣。

她見梁南珍皺起了眉,便越發添油加醋:“你說結婚的時候,魏諍的爸爸媽媽都不來,那多尷尬。”

誰知道梁南珍突地放下手中的杯子:“不來就不來,他們一個個過得風流快活,都沒考慮過自己孩子的感受,這樣的父母不來更好,我就當自己多生了個兒子。”

肖蓉蓉稍微愣了愣,又湊過去問:“那、那魏諍的爸爸手裏可有誠建不少的股份,誠建值好幾百個億啊,難道……就便宜了那小三的便宜女兒跟便宜兒子呀?!”

“人活著端一碗飯,睡一張床,住一間房,錢多了也就是錦上添花,為了這點錢,就要忍著惡心跟那後媽打交道,還不知道要打交道多少年……”梁南珍揚眉,“他爸又不會馬上就死,有這麽多時間,做什麽不好?再說了魏諍多聰明能幹,有什麽道理不比他爸爸強?”

肖蓉蓉眼睛發亮:“阿姨,你挺酷的呀!”她這句才說完,就有人在旁敲了敲桌子,抬頭見是魏諍冷著臉看自己,她縮了縮脖子,朝梁南珍吐了吐舌頭,“阿姨,我先走了啊,什麽時候魏大哥結婚,你們給我送請帖啊!”

等她一溜煙地出了門,魏諍在梁南珍的對麵坐下,將手裏的一隻文件夾放到梁南珍的麵前:“這是……我擬好的跟鎖心的婚前協議。”

“婚前協議?”梁南珍有些緊張和不解地接過。

魏諍點了點頭,然後道:“我打算跟鎖心約定好,假如我們有一天會離婚,那我所有的財產都歸鎖心,無論是她提出的,還是我提出的。”

梁南珍握著手中的文件夾,怔怔地看著魏諍,隻覺得眼前的年輕人哪裏長的是輕佻的桃花眼呀,分明長得跟關公似的,一臉的正氣,比裴嚴明強多了。

立秋之後是國慶節,然而在這每個人都出外旅行的大長假裏,李瑞卻回來了。他就像突然消失了的那般,驟然又出現了。魏諍見到他的時候,他有點瘦了,整個人的臉頰都陷了進去。

“別看了,我是食物中毒,不是為情所困。”李瑞不客氣地道。

“毒死你也困難。”魏諍輕描淡寫地道。

他們上次見麵還是因為陳小西不歡而散,但現在也沒有多說什麽,那些曾經的不快就煙消雲散了。

李瑞咳嗽了聲,遞了份資料給魏諍:“瞧瞧。”

“什麽呀?”魏諍拿過了資料翻了翻。

“牛飼料添加劑,植物提取,全天然無汙染,我一個同學的技術,現在我們打算合夥投資生產這個。”李瑞滿懷信心地道,“這次食物中毒讓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該為什麽而奮鬥,我要為咱們國人的食品安全而奮鬥。”

魏諍有些啼笑皆非,但他同時也知道李瑞就喜歡把真事用開玩笑的方式來說,他翻了翻道:“挺好的。”

李瑞立刻眉飛色舞:“那是,我看上的項目,差不了!”

魏諍很高興李瑞找到了方向。陳小西不知道的是李瑞的家境極為富裕,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顯得吊兒郎當。

顏鎖心來的時候,李瑞正吹著他的牛飼料,看見她,他微愣了那麽幾秒:“朵拉,你也來了。”

“不歡迎啊?”顏鎖心揚了揚眉。

魏諍笑著道:“對不起,我們兩個最近財政都不寬裕,所以吃飯就一起了,不介意吧?”

“哪能?歡迎歡迎!”李瑞連忙道,他看了看魏諍,又看了看顏鎖心很是感慨,“說來也奇怪,看見你們在一起,我居然一點都不覺得奇怪,這大概就是因為天造地設吧。”

“現在看你順眼一些了。”顏鎖心笑道,李瑞當初為了陳小西沒少在背後詆毀過她。

李瑞做了個鬆口氣的表情,畢恭畢敬地給她倒了杯茶:“多謝嫂子既往不咎。”

等吃過了飯,顏鎖心跟魏諍上了車才笑著道:“這個李瑞還真有意思,以前追女朋友喜歡眼睛大的,現在要奮鬥個事業,還是要挑個大眼的來伺候。”

魏諍笑了笑,並沒有拆穿,李瑞宣稱喜歡過無數個眼睛大的女孩子,卻隻對一個眼睛不那麽大的陳小西動過心。人很多時候非常清楚自己喜歡什麽,但可能永遠也搞不清楚,自己會在何時何地愛上誰。

白嵐今天要請顏鎖心吃晚飯,因此兩人告別了李瑞就去給她買禮物。先是按照她的喜好買了奶糖,然後就是給她買包和圍巾。白嵐偏愛素色柔軟的小羊皮包,但不喜歡金屬鏈條,同時她也不喜歡麻將包、蛋包、餅包等各種新潮的款式。

因此兩人逛遍了上海的名品店,差不多走到腿軟才算將白嵐的禮物準備周全。

白嵐穿了身中式帶刺繡的套裝,綰著發髻,沒有戴什麽首飾,隻在襟口別了隻珍珠的別針,由蘇柏文作陪,跟他們開開心心地吃了一頓飯。魏諍挑選禮物時的謹慎令顏鎖心誤以為她要麵對的是個苛刻挑剔的母親,因此白嵐的隨和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吃完了飯,蘇柏文跟魏諍去開車,白嵐笑著提議跟顏鎖心兩人在花園裏走走,顏鎖心意識到白嵐可能有話要跟她說,她剛放鬆的神經又緊繃了起來。

白嵐笑著道:“你別太緊張,我不是個來找麻煩的惡婆婆。”

顏鎖心笑了起來,白嵐又接著笑道:“當然,我可能也不算是個好婆婆。一般來講我不大會管你們,基本上你們做的決定我都支持,但是我不會給你們做飯帶孩子,那要你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如果沒有十分的必要,經濟上我會跟你們互相獨立。”

“我覺得這樣很合理。”顏鎖心道。

白嵐略略睜大了眼眸:“你真心覺得?”

顏鎖心笑著回答:“是的,我真心這麽認為。”

白嵐仔仔細細又看了眼顏鎖心,見她果真既不生氣也不勉強,忍不住問:“你不覺得我是個自私的母親嗎?”

“白阿姨,魏諍是你的兒子,不是你的負累,他已經成年了,我覺得魏諍也會這麽認為的。”

白嵐上了車,就拿起後車座上的禮物慢慢翻看著,開車的蘇柏文有些擔心地道:“你沒跟顏小姐說什麽吧?”

“我能說什麽?”白嵐抬起頭來詫異地問。

蘇柏文道:“我隻是覺得你之前那麽喜歡蓉蓉,我還以為……”

“你看他們買給我的禮物,有糖,有包,有圍巾,每一樣都是我喜歡的,可見這些禮物其實都是小諍陪著買的,他花了那麽長的時間陪著顏鎖心買禮物討我的歡心……”白嵐感慨,“我喜歡有什麽重要的,重要的是小諍他喜歡呀。”

然後她又笑著道:“再說了,你怎麽知道我就不喜歡自己的新媳婦?”

而與此同時魏諍也在問顏鎖心:“我媽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她瞥了眼有些緊張的魏諍笑著道,“她就是跟我說,她以後是不會給我們做飯帶孩子的,讓我們做好自力更生的準備。”

“她就算想給我們做飯帶孩子,我都不敢消受呢。”魏諍氣極反笑地道。

顏鎖心瞧著他突然“撲哧”一笑,魏諍不滿地道:“你笑什麽?”

“其實我覺得你媽媽這樣的狀態挺好的,她不想被什麽捆綁在一起,隻想自由自在的。”

魏諍瞥了她一眼:“你羨慕呀?”

“羨慕是有一點,不過我還是覺得跟什麽捆綁在一起心裏會更踏實。”她側過頭去,見魏諍什麽也沒說,但是嘴角是微微翹起的。

梁南珍連續幾日都在家裏搞大掃除,地板拿蠟油前前後後擦過好幾遍,弄得顏伯亮埋怨道:“你是不是太閑了?地板打過一遍蠟就好了呀,哪有三天兩頭打的,搞得地板滑得要命!”

“你的腳不四處亂踩,我用得著一直擦地板嗎?”

顏伯亮氣道:“地板總是要踩的呀,我總不能吊在天花板上走路!”

梁南珍給了他一個白眼:“那回頭等客人來了,地板髒了怎麽辦?”

“哪個客人啊?”顏伯亮奇怪地問。

梁南珍那天看見了魏諍購物車裏有幾大盒核桃粉,所以從那天起,她就在等著魏諍作為未來的女婿正式上門。不過這話她不好跟顏伯亮說,免得被他嘲笑,因此她裝作不理睬顏伯亮,拿起購物袋就出門買菜了。

蘇柏文邊開車邊對旁邊的白嵐道:“我們都不跟小諍說一聲,就冒昧跑到顏小姐的家裏去不合適吧?”

“我跟鎖心說過了呀。”白嵐說道,“再說有什麽不合適的?既然覺得好,那我們雙方的父母就要快點見個麵,定下日子,如果讓小諍搞,他說不定能搞到猴年馬月。”

於是梁南珍下樓的時候,就看見從一輛豪華的轎車上款款下來一位衣著入時、很有氣質的女士,手裏提著大包小包,客氣地問:“請問顏鎖心是不是住在這一樓啊?”

那個晚上,梁南珍連續發了好幾條朋友圈,顏伯亮忍不住道:“別人上門提親,你再滿意,發一條朋友圈就可以了,人家送的花膠你要發一條,燕窩你又要發一條,你吃不了讓別人來替你吃啊,丟不丟臉?”

“你知道什麽?他們當初訂個婚,從請帖到酒席發了多少條,他們都沒覺得丟臉,我為什麽要覺得丟臉?”梁南珍朝他吼道,為了那些朋友圈,她多少個夜晚都沒睡著。

至於白嵐,跑了一趟顏家之後,就似乎進入了準婆婆的情景,很勤快地找梁南珍商量大小結婚的事宜。奇妙的是她似乎很能理解梁南珍,就比如關於朋友圈的這件事情,為了讓那些隱藏在朋友圈裏的“小人”們羨慕嫉妒恨,她拉著梁南珍跑遍了上海大采購,生生把顏鎖心跟魏諍兩人的結婚費用給提高了好幾倍。

顏鎖心看著清單很是憂愁,對魏諍講:“她們開始打算買房子了,我們本來不是打算租房的嘛,哪有錢?”

“不用擔心,我媽有錢。”

“不是說咱們雙方經濟獨立嗎?”

魏諍沒好氣地道:“那就欠著,總不能她買得開心,還不讓我們欠錢!”

顏鎖心回到家中,看見梁南珍端著杯子指著顏伯亮:“魏諍的媽媽講,這茶的第一遍水是要倒掉的,這叫洗茶,茶葉沒有農藥也有灰塵,你就這樣喝下肚子了?”

顏伯亮剛端著泡好了茶葉的紫砂壺坐到沙發上,聽罷隻好站起來重新走到廚房去。

顏鎖心奇怪地問梁南珍:“你以前不是還嫌裴嚴明的媽事多要求多,你現在怎麽不覺得了?”

梁南珍沒好氣地道:“沒錢的講究,那叫作死,有錢的講究,那叫享受生活,能一樣嗎?”

顏鎖心有些釋然,她媽媽還是那個現實的梁南珍。

有一日魏諍回家,白嵐跟梁南珍出去了,隻留蘇柏文在家,他笑著道:“你媽媽這些日子跟著鎖心的媽媽玩朋友圈玩得挺高興的。”

“我媽其實……”魏諍頓了頓才道,“挺俗不可耐的。”

蘇柏文笑著道:“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有趣又生龍活虎。”

魏諍笑了:“那倒是。”

蘇柏文等魏諍走了,收拾咖啡杯的時候才忽然想起,貌似這是他這個繼子第一次朝他露出了笑臉。

沈青陪著顏鎖心逛街,她用誇張的表情問:“你知道裴嚴明跟任雪後來發生什麽事了嗎?”

“發生什麽事了?”顏鎖心好奇地問。

“任雪在國外結過婚還生了個混血兒,都五歲了。她前夫將孩子送到中國來了,因為找不到任雪,所以問了咱們的郭大班長。”

顏鎖心想起來,任雪過去的男友的確是他們學校的外籍留學生,不禁詫異地問:“他自己的孩子不要了?”

沈青神情古怪地說:“問題那不是她前夫的孩子,那是任雪跟別人生的孩子。以前是她前夫幫她養,現在她的前夫好像要去國外工作了,往後要裴嚴明幫她養著了吧。”

她欽佩地道:“任雪的確不是像菟絲花一樣的女人,她是像蟒蛇一樣的女人啊。”

顏鎖心笑了笑,沒有同沈青一起落井下石地嘲諷裴嚴明。

在那次任雪威脅她之後,裴嚴明就找她送過一次補充協議,上麵明確了那套小公寓的所有權是屬於顏鎖心的,這讓他們的關係緩和了不少,當然也不會就此又變回朋友,隻是令彼此更容易遺忘一些。

所以顏鎖心很快就將沈青說的都忘了。一個人承受再大的痛苦,對旁人來講都是微不足道的笑料。她的麵前是午後陽光下的大道,身邊是現代的商場、摩登的人群,她感到身體輕盈,好似能一路奔跑到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