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情生意動】
夢裏山河落英繽紛,無端撩起想要廝守終老的妄想癡心。
夜深人靜時,情緒最易泛濫,人們常常為深夜做出的決定後悔。好在虞小嬋意識清明,第二天睜開眼睛看見躺在自己身邊的邵潁川時,隻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完全忘記昨夜的狼狽,注意力全被他下巴上新長出來的胡楂吸引。
其實是很清秀俊朗的長相,唇紅齒白,甚至嫩了些。回想之前他喬裝打扮的模樣,她忽然有點想念第一次在無人區遇見他時,粘在他下巴上濃密的假胡子。
她這麽想著,就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下巴,誰知道邵潁川早就醒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瞎摸什麽呢?”
說了話卻沒睜眼,虞小嬋掙了掙,沒掙脫,瞬間有些氣惱:“醒了還裝睡。”
“還不是你的手不老實。”邵潁川無辜地為自己開脫。清早時分,他又剛醒,聲音還有些沙啞,語調裏透著一股慵懶,落在虞小嬋耳朵裏就是活脫脫的勾引。
被一個男人的神秘身份激起好奇心,又沉迷於他的顏值,現在是要連聲音都一起“粉”嗎?她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真要變成小迷妹了。
不想和邵潁川在**繼續糾纏,總覺得這個地點怪怪的,她飛快地爬起來洗漱,回房間時看見他已經占據了整整一張床。
她叉腰站在門口,使勁敲了敲門:“喂喂喂,這裏是我的房間啊。”
邵潁川繼續霸占她的床:“你的床好舒服。”說著睜開眼睛和她商量,“我們換一下房間吧?”
“為什麽?”她還沒意識到哪裏不對。
邵潁川嚴肅地解釋:“我住的那間太少女心了,無力駕馭。”
“哈哈哈哈!”
理由很有說服力,她痛快答應,可是很快就後悔了。
他們打算今天帶綿綿去做絕育手術,順便再去寵物店買些玩具。出發前邵潁川正準備在臥室裏換衣服,洗完澡的虞小嬋推開門就進來,風風火火地在化妝鏡前坐下,抬頭看到鏡子,才注意到把腰帶解了一半的邵潁川。
她和鏡子裏的邵潁川默默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尷尬地咳了兩聲,然後她“噌”地站起來胡亂拿走了桌子上常用的瓶瓶罐罐,奪門而出。
綿綿做完手術,整隻貓都很蔫,到了晚上臨睡前一直縮在房間角落裏無精打采。虞小嬋不放心,怕它掛掉,小心翼翼去敲邵潁川的門,這次她學乖了,聽到裏麵說“請進”才推門。
邵潁川看見她卻整個人都不好了,她這件睡衣出鏡率可真高,在西北的時候就穿過,隻不過當時外麵還有一件披肩,現在好了,什麽都沒有。
性感黑蕾絲,細長小吊帶,領口開得深,裙身也很短,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把目光落在哪裏,最後隻好看她的臉,她的眼睛,她的嘴。
嗯……潤唇膏的顏色很適合她。
她抱著綿綿走過來:“你看看,它這麽老實正常嗎?”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像躲妖精似的往旁邊挪了挪,她還以為是給她讓位置,順勢就坐在了床邊。綿綿在她懷裏縮成一團,邵潁川按照她的要求查看貓的狀態,但總是不可避免地看到她的領口,他幹脆從她懷裏接過綿綿,確定貓沒事才還給她。
虞小嬋抱著綿綿離開的時候,邵潁川突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嗯?”
他問得直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穿成這樣是想讓我看嗎?”
這話如果別人說就是自作多情,但是說話的人是邵潁川,虞小嬋覺得自己心裏的小九九突然就被他看穿了。對啊,她身材這麽好,就是想給他看,想勾引他,這年頭誰規定勾引單身男人犯法呢?隻不過他可以當麵揭穿她的目的,但她不能承認,承認了就輸了。
她抱著綿綿站在那裏,狡黠地笑著:“邵先生可真沒見識,誰說我穿成這樣是給你看的?我平時日常私服比這件睡衣還性感的有的是,這都什麽年代了,吊帶短裙滿大街不都是嗎?我要是真想讓你看,我就什麽都不穿了。”說完,她性感地咬了一下唇,隨手就把肩上的吊帶撥弄了下去,挑釁地說,“比如這樣。”
看她說話百無禁忌的樣子,邵潁川覺得有點意思。
他舔了舔唇,猝不及防地下床向她走去,虞小嬋還沒來得及跑就被他堵在了牆角,她抱著綿綿強裝鎮定:“你想幹嗎?”
他笑得不懷好意,伸手幫她把肩帶掛好,戲謔道:“暫時還什麽都不想幹,就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要是再穿成這樣進來,我可不敢保證你還有穿這件睡衣的機會。”
虞小嬋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你什麽意思?”
邵潁川笑:“你猜呢。”
經過這一晚的“恐嚇”,虞小嬋囂張的氣焰收斂了許多,之後兩天乖巧地窩在房間裏當鵪鶉。邵潁川卻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三番五次來敲她的門,借口也是五花八門。
多以找不到東西為由,虞小嬋覺得這種借口爛透了。
直到邵潁川再次敲響她的門,她終於忍不下去了,扯著嗓子跟他公然叫板:“這次是找不到打火機還是找不到煙盒啊?”
邵潁川走進來,看到她正盤腿在**打坐,便閑庭信步地靠在門口,舉重若輕地說:“錢包,之前放在這個房間沒拿走,應該就在那邊床頭櫃上,你幫我拿一下,我就不進去了。”
虞小嬋好不容易給腳指甲塗好指甲油,繼續塗手指甲,間隙裏不情不願地瞥了他一眼,懟他:“沒看見我在忙嗎?自己拿。”
獲得進入許可,邵潁川聳聳肩,大搖大擺走進來,找了一圈都沒見到錢包的蹤影,隻聽耳邊傳來一聲嗤笑:“沒找到?錢包自己長腿跑了?”
他從床頭櫃前站起來,轉身看虞小嬋此刻僵硬的姿勢——她靠著床頭靠墊坐著,一雙腿筆直,不敢動彈分毫,兩隻剛剛塗好指甲油的手乖巧地放在腿上,五指分開,靜靜等待它們徹底幹透。
他覺得好笑,女孩子這種生物好像為了美什麽都能忍,心甘情願花幾千塊燙個頭發,浪費七八個小時去做護理,大汗淋漓練習瑜伽好像都是回本買賣,麻煩一點、折騰一點、累一點都值得。
她選了網上正流行的色號搭配,暖灰褐和鯊魚灰,但直男邵潁川欣賞不來,掃了一眼,輕蔑地說:“塗成這樣哪裏好看?”
虞小嬋翻了一個小S式白眼:“又不給你看,我自己取悅自己不行啊。”
邵潁川不置可否,視線卻被她身後的東西吸引,在虞小嬋猝不及防間忽然傾身湊到了她的麵前,她被這動作嚇得一愣,仰著頭,渾身僵直地看著他。
她突然感到緊張,邵潁川看出了她的內心活動,又故意湊近了些。
9月,晚風習習,窗外月皎潔,窗內紗多情。時間好似靜止了一樣,虞小嬋隻覺得他的臉越來越近,直到清晰地看見了他濃密的眼睫有多長,她才如夢初醒地意識到要把他推開。
邵潁川好像會讀心術,一眼識破她,貼著她的耳畔,輕聲說:“別動,指甲會花。”
她果然被這句話哄住,一動沒敢動。邵潁川的嘴角噙著惡作劇成功的微笑,長臂一伸,在她身後的枕頭底下摸到了自己的錢包。
“找到了。”他把錢包拿到她的麵前,看她的臉色由紅轉黑,繼續火上澆油,“你是不是以為我要親你?”
虞小嬋氣急敗壞,顧不上新塗的指甲了,一拳砸在他身上:“邵潁川,你無聊!”
他吃痛“噝”了一聲,捂著胸口,痛心疾首:“下手怎麽這麽重,我傷還沒好呢。”
她聽了緊張起來,正要問他有沒有事,他的手機卻響了。邵潁川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頓時收斂了臉上的玩笑,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虞小嬋,將食指貼在唇上示意她別說話,又清了清嗓子,才按下接聽鍵。
也沒和對方說什麽,都是他在這頭答應,最後說:“我馬上過去。”
聽他講完電話,虞小嬋發現他臉色不對,緊張地問:“怎麽了?”
邵潁川沒作解釋,隻匆匆留下一句“我先出去一趟”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電話是隊長打來的,聽說康珈有了新動作,緊急召集大家商議下一步行動。他這一走就兩天沒有音信,虞小嬋跟著胡思亂想了兩天。打他的電話無人接聽,發微信沒人回複,能嚐試的聯絡方式都試過了,所有留言都石沉大海,他好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沒存在過似的。
邵潁川離開的第一晚,虞小嬋等了他半宿,半夢半醒時聽見客廳傳來聲響,她騰地坐起來,滿懷期待衝出去,原來是綿綿打翻了茶幾上的杯子。
他不在,綿綿再萌也沒心思陪它玩了。被冷落的綿綿學會了自娛自樂,於是開始上躥下跳尋找新鮮玩意兒,打翻杯子不過是小事故。可是新買的獨家定製款,被它這樣打碎真是糟蹋了。她看地上一攤水漬,心裏越來越窩火,勸自己把火壓製下去,再看滿地碎玻璃碴,耐著性子蹲下,把躍躍欲試要玩玻璃碎片的綿綿抱走了。
小貓毛茸茸的,叫著喵喵的小奶音,脖子上還掛著邵潁川上次在寵物店幫它挑的魚骨頭掛牌。她說服自己,綿綿是無辜的,等邵潁川回來新賬舊賬全算在他頭上。
到了第三天,她覺得邵潁川應該不會回來了。
最初想盡一切說辭把他帶回家裏養傷,無非是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但真的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她始終沒有直接問他的身份來曆,這些忽然變得不重要了。
唯一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她很開心。
天氣轉涼,寶澄結束飛行任務回來,一直在“少女的製服**”
群裏嚷嚷著想吃火鍋。虞小嬋實在沒心情陪她去逛街下館子,敷衍地回複:“不如買菜來我家吃好了,前陣子新買的鍋子還沒用過。”
於是群裏的少女們紛紛響應,有男友的又帶上了男友,最後整個機組的同事差不多都來了。人一多就熱鬧,沒工夫再想別的。虞小嬋主動包攬了全部的瑣碎勞動,給大家夥支桌子、洗菜葉、切肉片,廚房餐廳兩頭跑,伺候這幫小妖精吃飽喝足,她才洗手入席坐下。
大家圍著火鍋敞開了吃喝,她坐在中間沒有胃口,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幹脆又起身去廚房準備新的食材。
沒人察覺到她的怏怏不樂。
江湛中途離席去廚房冰箱裏拿冰鎮飲料,才注意到她正對著灶台發呆。
他靜悄悄靠近:“怎麽了?”
她回過神看到是江湛,不想讓寶澄擔心,隻扯了扯嘴角:“沒什麽。”
女孩子說沒事就是有事囉,江湛仔細審視她心事重重的神情,在空中打了一個響指,篤定地下結論:“絕對有事。”
虞小嬋苦笑著往他手裏塞了一盤新切好的羊肉,不耐煩地趕他到外麵去:“快去陪寶澄,我的事別跟她說啊。”
機組這些美少女難得沒去逛街敗家,願意賞臉來她家聚餐,她一直躲在廚房裏也太不像話了。虞小嬋調整好情緒,摘掉圍裙出去和大家一起熱鬧,隻是剛坐下門口就有了響聲。
餐廳很吵,最開始誰都沒發現門外的聲音,一直到玄關處突然多了一個人,大家才陸續回頭。虞小嬋是最後一個看過去的,邵潁川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一臉懷疑自己走錯了的表情。
寶澄第一個注意到他手裏的鑰匙,咋咋呼呼站起來,像發現了驚天秘密似的問邵潁川:“你是誰?怎麽有小嬋家裏的鑰匙?”
邵潁川沒想到家裏突然這麽多人,手裏摩挲著鑰匙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鑰匙是我給他的。”虞小嬋雲淡風輕地幫他解圍,把寶澄重新按坐在椅子上,勒令她少說話。
“大家繼續吃,不用管我們。”她說著跑向玄關,一把抓住邵潁川的手,把他拉進了臥室,不等寶澄衝進來搗亂,先從裏麵把門反鎖了。
她也顧不上寶澄在外麵扯著嗓子打趣她,直接問邵潁川:“你這兩天去哪兒了?”語氣裏夾雜著怒意。她這幾天一肚子火,正愁不知道該怎麽發泄,他這時候回來正好,有種不聲不響消失,有種也全盤接收她的不高興啊。
邵潁川當然察覺了她的心急和慌亂,但他在外執行任務,沒有條件去聯係她。
他辛苦醞釀說辭,虞小嬋卻直截了當:“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有你的苦衷。但是邵潁川,你身上那麽多刀傷槍傷,你別以為我分辨不出來,你知不知道你平白無故消失我有多擔心?可是我什麽都不能做。
不能跟朋友提起你,不能報警,隻能一個人胡亂猜測你的去向。你但凡考慮過我的感受,就不會這麽一聲不響地走掉。我留你在家養傷,你當我這裏是什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關於他的傷勢,她全都知道。關於他的身份,她心中早已有數,隻不過她通通選擇了視若無睹。她相信他有難言之隱,她想等他親口告訴她,等來的卻是他的音訊全無。她很委屈,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麽,或許換成任何一個人,她都不會這麽在意。
因為這個人是邵潁川,她才會如此失控。
看著她紅腫的眼睛,本來還很理智的人頓時思緒全亂。
那些編排好的解釋,邵潁川沒能說出口。他感覺得到她對自己的感情,多少次頻頻試探,多少次故意勾引,都是處心積慮的迂回。他以為她會聰明地全身而退,在恰到好處的時機脫離曖昧陷阱,可她越陷越深,甚至讓他也心甘情願地陪她瘋、陪她鬧。
為了把他帶回家養傷,她跟季菏澤說了謊;擔心他熟睡後會壓到傷口,她每晚都會來他的房間檢查;聽說有偏方可以讓傷口快速愈合,她在網上遍尋靠譜藥方……她在他身上用了多少心思,他全都記在心上。
她的性格和他從前認識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樣。她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驕傲,吸引你的同時又跟你保持著適當距離。
從前在叢林進行高強度生存訓練的時候,他經常能看見瘋長在惡劣環境中的野玫瑰,遍布峽穀,風情萬種。可是沒有人能帶走其中任何一朵,它們生長在地勢陡峭的山穀,絕色風光毗鄰層巒疊嶂,多走一步,就是深淵萬丈。
她就像深淵裏開得最嬌最嫩最烈的那一朵,美豔動人,但渾身是刺。
是他運氣好,讓她願意把刺藏起來,盛開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聽她把話說完,他沒作解釋,隻是輕輕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嬋嬋。”
“從小到大,大家都叫我小嬋。”她賭氣地說。
他不為所動,去勾她的手指:“那我叫你嬋嬋好不好?”
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撇開臉不去看他,心裏卻把這個名字念了無數遍,竟然覺得有點好聽。
邵潁川用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嬋嬋,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他道歉的口吻難得鄭重其事,每個字都像是在誠意裏浸泡過,飽含深情。
不原諒他這一次反倒顯得是她小氣似的。
兩人從臥室出來,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寶澄正代虞小嬋在外麵送客,聽見響聲促狹地湊到她耳邊:“你們在臥室裏繼續,這兒有我呢。”尾音被她拖得老長,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他倆關係曖昧似的。
這人嘴裏全是胡話,虞小嬋毫不留情地在她腰上擰了一把。
寶澄挨了她一記,機靈地躲開,衝她吐舌頭做鬼臉:“我說錯了嗎?”
看虞小嬋沒有搭理她的意思,陸寶澄轉頭就瞄向了邵潁川,看小哥哥膚白貌美大長腿,也顧不上自己男朋友就在旁邊,三步並作兩步靠過去:“唉,你和我們家小嬋什麽關係啊?”
“沒關係。”虞小嬋搶著和他劃清界限。
寶澄根本不理會她,繼續和邵潁川攀關係:“不管什麽關係,既然和我們小嬋一起住,那我就當你是自己人了。明天我們去洛堰湖看日出,你也來啊。”
“你等等,誰說我們一起住,你說清楚。”話題中心女主角搶著糾正,“還有啊,誰說要和你們一起去洛堰湖了?”
“剛才在飯桌上江湛提議的啊,大家都響應了,你也沒拒絕啊。”
虞小嬋回憶,江湛是提議了請大家出去玩放鬆一下,她當時心不在焉,就隨便聽過去了。現在聽寶澄這麽說,心懷鬼胎地看了一眼邵潁川,賭氣說:“不去。”
寶澄才不信她,囑咐江湛幫她把放在餐桌上的手機拿上,拍了拍邵潁川的肩膀:“明天記得來啊,時間和集合地點小嬋知道,我們先走了。”
邵潁川爽快應下:“好,明天我們一定去。”
送走他們,虞小嬋氣鼓鼓地回了房間,再也不想和邵潁川多說半句話,用微信給他發信息:“明天要去你去,我不去,哼。”
過了一會兒,她在**翻來覆去也沒聽見回複提醒,爬起來越看這條消息越後悔,平白無故加一個“哼”做什麽,像撒嬌似的。
不回複算了。
她按下撤回鍵,可惜時間已過,撤回失敗。她氣自己沉不住氣,索性自欺欺人地刪除了這條信息。
聚餐過後,餐廳杯盤狼藉,邵潁川貼心收拾好所有東西才摸出手機看到她的消息,他沒回複,反而去網上搜索了洛堰湖的信息。
洛堰湖在兩省交界處,是省內海拔最高的湖泊,近兩年在網絡上被炒得火熱,吸引了一大批外地遊客。景區目前還沒有被過度開發,山清水秀,攝影師在洛水湖畔隨便按下快門,不用修圖,就可以直接拿來當手機壁紙。
第二天清早,邵潁川預計時間差不多了,就去敲虞小嬋的門,裏麵無人應答,他也不急,安心等在門外。不到半分鍾,她急匆匆從裏麵擰開房門衝出來,看到他氣定神閑的模樣,隻恨自己沉不住氣。
她有些窘,故意不看他,低著頭甕聲甕氣地說:“我改主意了。”
她早就穿戴整齊,隻等他來敲門喊她,還裝。
邵潁川也不點破,拎起腳邊的雙肩包,將計就計:“一起走?”
虞小嬋道:“也行。”
江湛不知道從哪個驕奢**逸的朋友手裏搞來一輛十人座豪華商務車,寶澄專門為他倆留了兩個相鄰的位置。一路上虞小嬋跟大家說說笑笑,唯獨不理邵潁川,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始終坐在那裏假寐。
從常水開到洛堰湖要六個多小時,到了下午窗外日頭正烈,大家也都鬧累了,紛紛歪在車座上昏昏欲睡。中途道路顛簸,虞小嬋迷迷糊糊醒了一次,看坐在斜前方的寶澄頭戴草帽,金燦燦的陽光把她籠罩,她才發現外麵的太陽多麽火辣。
可是她坐的位置隱蔽在陰影裏,僥幸逃過了太陽的侵害。直到她轉頭看向邵潁川,才注意到他的坐姿端正,幾乎用身體擋住了車窗,把陽光隔絕在外。
怪不得她睡了這麽久一點都不覺得曬。
她一時忘了自己還在生他的氣,就這樣癡癡地看著他的側臉,秋日豔陽把他的輪廓映襯得愈加迷人,不由得看入了神。當邵潁川突然睜開眼睛時,她被嚇了一跳。忽然對視,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就這樣坦然地注視著彼此,車裏寂靜無聲,車外草野莽莽,空氣裏流動著的除了細細小小的灰塵,還有隨時要裂變擴散的曖昧因子。
是邵潁川先開口:“還有一個多小時才到,不再睡一會兒?”他說完身體依然保持著挺直的姿態,恰好為她製造了一小片陰影,她驀地就有些心疼,也忘了自己還沒有原諒他,輕輕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順勢坐起來:“不睡了,睡得我脖子疼。”她隨便找了個借口,心想這下他不用為她遮擋陽光,應該可以靠在椅背上休息一下了。邵潁川卻在她說這句話的同時,把手繞到了她的脖子後麵,嚐試著去捏她的肩頸。
“哪兒疼?這兒?還是這兒?”他的力道剛剛好,三兩下就令人舒服極了。
車上的人都在睡著,虞小嬋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響,隻能由著他。他的按摩手法有些生疏,她卻感覺他掌下有一頭烈馬,無法無天地流竄在她的身體裏,攪得她心神不寧。
她的背形很漂亮,邵潁川的手掌熨貼在她頸後敏感的皮膚上,就像在撫摸一件絕世瓷器,每一寸都暗藏著戀戀不舍。她的頸部弧線也漂亮,像從小學習舞蹈的人才有的。他輕輕揉捏,甚至隔著衣服能摸到她內衣肩帶的輪廓,她也沒躲,兩個人之間好像在進行某種心照不宣的試探,一邊有所保留,一邊放肆調情。
虞小嬋的心跳急速加快。她的身體裏好像藏了一瓶氣泡酒,她寶貝似的不許別人碰、別人開,直到遇見邵潁川,隻聽見“砰”的一聲,它開始釋放自己全部的新鮮與香氣。
傍晚抵達洛堰湖畔,江湛安排大家到湖邊的帳篷區休息。大家安頓好行李,陸續前往招待客人的大帳篷裏吃晚飯。搭建這片帳篷區的老板是熱情淳樸的當地人,為他們準備了玫瑰鮮花餅、香辣菇和汽鍋雞,寶澄又興衝衝地要了啤酒,美其名曰助興。
最擅長營造熱鬧氛圍的人是她,最先喝趴下的也是她。她是名副其實的一杯就倒,吆喝得起勁,卻是虛張聲勢,酒量還不敵虞小嬋,沒過三巡就倒了。江湛讓他們慢慢吃,自己把小臉通紅的女朋友抱回了帳篷。
美酒佳釀,杯盤狼藉。晚飯後眾人各自離席回到帳篷,唯獨虞小嬋在自己的帳篷外麵進退兩難。門從裏麵反鎖了,想到剛才是江湛抱寶澄回來的,她也不好意思敲門吵這對鴛鴦,思來想去決定回大帳篷找老板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再給她單獨安排一個帳篷。
沒想到老板沒遇到,卻遇到了邵潁川。
他獨自坐在大帳篷門口的草地上喝啤酒,看見她遠遠走來,抄起手邊的罐裝啤酒扔給她:“一起?”
她穩穩接住,困意一掃而空,也湊了過去,拉開手裏易拉罐的拉環,大口飲下。
“你不回去,坐在這裏幹什麽?”
邵潁川抬手隨便一指:“天氣好,看星星。”他說,“在沙都,除了千門窟,最有名的就是鳴沙山的新月湖。它是沙漠裏唯一的水源,許多慕名而來的遊客會在湖畔露營,夜裏用單反設備延時拍攝星軌,可惜我沒帶相機,不然今晚的星星拍出來也會很美。”
虞小嬋跟著抬起頭,這一晚,星河密布,那麽多星星擁擠地綴在夜空中,好像隨時會墜落幾顆。她有些向往邵潁川口中的漠北,浪漫得不真實。
身邊的人手指天際,給她介紹:“那是英仙座。”
依稀可辨幾顆星排列成彎弓形,她眯起眼睛:“是那個像弓箭的?”
身邊傳來他的聲音:“嗯,也叫珀耳修斯之弓。”說完手又指向別處,“那邊是仙女座。”
虞小嬋對天文一竅不通:“怎麽看出來的?”
“今天天氣好,能看見銀河。”他一本正經地說,看起來很有底氣,不像胡說八道。
邵潁川一邊有理有據地比畫,一邊耐心講解:“銀河南邊你能看見四顆亮星組成的四邊形,這個被稱為秋季大四邊形,其中有三顆都來自飛馬座,還有一顆來自仙女座。隻要找到這個四邊形,臨近的幾個星座就都能找到了。”
“謔,厲害。”虞小嬋誇張地稱讚他,接著語出驚人,“你們這些經常在野外生存的人,是不是自有一套辨認方向的本事?”
草叢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蟲鳴聲,流螢飛舞,閃閃爍爍。
邵潁川以為是他聽錯了,愣了愣才轉頭看向臉頰透著紅暈的虞小嬋:“你怎麽知道我經常在野外生存?”
她醉醺醺地撩開頭發,支著下巴看他:“我什麽都知道。”她嘻嘻笑,天上的星星好像盡數散落在她的眼睛裏,漆黑明亮的眸子裏盛滿星光,分不清楚她到底是醉了還是醒著。
其實她沒喝多少,隻是覺得眼前迷蒙一片。
她說:“你看我,是不是自作自受?明明知道你不是普通人,還在你身上用足了工夫。邵潁川,你不知道,如果換成是別人,我才不願意收留他在家裏養傷呢,更不會和他喝酒到後半夜。我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麽,一開始或許是因為好奇,可是後來……”
她抱膝坐在那裏,把頭枕在膝間,麵朝向他,輕聲說:“後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你那麽在意。”
他低頭打量她說這句話時的神情,她輕抿著唇,嘴角有笑意,看不出是玩笑還是認真,可是她的每一個音節都在**著他。他一直認為自己足夠理智,不會輕易被人影響情緒,直到此時此刻,她的一句話,讓他的胸口湧起一股溫熱。他承認,他對她施展的魔力無法免疫。
最初接近她,他隻是出於調查的目的,卻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看到她,他的心裏就會不自覺地感到愜意舒服。
或許是在泥潭中摸爬滾打了太久,偶然邂逅了過分美好的人就想占為己有。
可他偏偏是向死而生的人,永遠在白晝與黑夜的接縫中苟延殘喘。
他沒有能力給他的玫瑰一片風和日麗的沙洲。
可是人類又是多麽自私貪婪的動物,一旦確定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就再難割舍。盡管他竭力遏製心中的渴望,還是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放任她在自己心裏製造一場驚天動地的海嘯。
不過一念之間,邵潁川突然撐起身子,湊過去,吻住了她的唇。
同時手臂伸長,摟住了她的腰把她整個人帶入懷中。
他的手掌滾燙,隔著一層衣物,烙在她身上最敏感的位置。前一秒還在放空的人瞬間清醒,虞小嬋不是不意外,可又幾乎條件反射地在他想要放開她的時候,回吻了他。
兩個人的心思終於光明正大地曝光在月色裏。
邵潁川用舌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直至撬入她的牙關,與她糾纏,重新奪回掌控權。
他們的吻技勢均力敵,沒有人願意先終止這場糾纏。唇齒間彌漫著芬芳酒香,像一潭望穿秋水的夢。
虞小嬋任由他擺布,最後徹底喪失了反擊能力,隻能在他密集的攻勢下不甘心地敗北。她被吻得輕微喘息,又不敢作聲,直到身體驀地騰空,邵潁川突然把她抱起,徑直走向了本該和江湛同住的帳篷。
黑暗削弱了緊張感,因為看不清楚對方,兩個人的心裏都輕鬆了許多。虞小嬋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他卻許久沒有動作,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邵潁川把腕表摘下放在了她的枕下。她忍不住心猿意馬,猜測他身上的煙草香到底是哪個牌子,身體卻突然感知到了他的重量。
都說望梅止渴,其實望梅根本止不了渴,就算真的嚐一口也止不了渴。
你嚐到了至甘至甜的滋味,隻想嚐更多,最後越嚐越渴。
熱烈的吻細細密密地落在虞小嬋的脖頸,她下意識抱住邵潁川。呼吸纏綿間,他不自覺地用雙手托起她單薄的背,蝴蝶骨隨著她的身體顫抖,好像要隨時飛出他的掌心。
他失去了全部的耐心,用簡單粗暴的方式去解她的衣扣,另一隻手卻迫不及待地探入她的私密處,她故意嚶嚀一聲,胡亂中輕咬他的耳垂。兩個人好像在暗地裏較著勁,爭著誰的花樣更多一點。
糾纏中她的衣服淩亂不堪,腰間小腹露出大片肌膚,邵潁川的手掌剛覆上去就引得她一陣瑟縮。他的動作稍顯遲緩,貼上她的耳畔,給她機會:“你行嗎?”
竟然小瞧她。虞小嬋嗤笑一聲:“我完全ok,難道你不行?”
激將法用著威風,很快她就知道厲害了。話音剛落,邵潁川瞬間就把她的衣服往上推了大半,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胸前已是一片涼意。隨後他的吻像寸寸密雨落在她身上,又像一簇簇火種在她的地盤上撒野,她沒有半分招架之力。
她甚至不知道邵潁川是怎麽把她的衣服褪幹淨的,等意識漸漸清明時,隻有一件內衣在她身上懶懶掛著,扣子已經解開,很快就被他扔到了一旁。
而那枚白玉觀音還穩穩地戴在她的脖子上。邵潁川的手指沿著她曼妙的曲線,將玉墜攥入手心,用指腹摩挲著玉墜圓潤光滑的表麵,而後低下頭,輕輕地吻住玉身。這個吻很快向四周蔓延開,最後在她胸前流連忘返地打轉。她已經被他折磨得渾身癱軟,任他怎樣胡作非為都沒有反擊的力氣,隻能沒出息地發出哼哼唧唧的不滿聲,身體卻誠實地享受著他給的快感。
這樣荒蕪的山腳草場,雖然人煙稀少,但帳篷畢竟沒有隔音效果。
她很怕自己會發出誇張的聲響,努力克製著,直到邵潁川和她的身體完美契合,她實在忍不下去了,輕聲細語地懇求他:“你輕一點。”
罪魁禍首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露出了詭計得逞的笑容。
後來邵潁川幾乎全程吻住了虞小嬋的唇,把她所有的聲音都吞進了肚子裏。她隻能去掐他的腰以示不滿,又不敢太用力,因為他身上的傷還沒全好。她真的很疼,指甲在邵潁川的手臂上掐出深深的痕跡,卻毫無所知。
黎明破曉,她全身香汗淋漓,邵潁川把她抱在懷裏,控訴她掐人時沒輕沒重。她的身體軟綿綿地靠著他的胸膛,任由他的手在她的胸前作亂,撩得她身體發顫,眼皮卻自顧自越來越沉。最後,她實在沒有和他胡鬧的力氣,終於在他的呢喃聲裏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邵潁川閉上眼睛就能聞到縈繞在鼻間的香氣,是她身上的味道。
一股淡淡的花香,是她最常用的一款香水的味道。
這個味道有屬於它的專屬名字:Fairy。
晨光熹微,白晝降臨。
她是一隻精靈,闖入他的夢境。
湖邊晝夜溫差大,兩個緊緊相擁的人卻不覺得冷。在他懷裏,虞小嬋睡了三天以來最沉穩的覺。在她從小到大的成長軌跡裏,從來沒有這樣意亂情迷的夜晚。她做了一個夢,夢裏山河落英繽紛,無端撩起想要廝守終老的妄想癡心。
從小到大,這張臉給她招惹了太多是非,女人對她處處防備,男人對她心懷不軌。微信通訊錄裏多的是別有用心的男人,他們覺得她長得漂亮,帶在身邊有麵子,就變著花樣討她歡心,甚至妄想用金錢砸到她回心轉意。偏偏她這個人不貪心,對來路不明的財產心懷畏懼,也可以說是有骨氣,從未把這些巧言令色的男人放在眼裏。
從前,她對愛情的全部幻想,就是平凡安穩。她不希望另一半是和她一樣滿世界飛來飛去的同行,也不希望他是渾身銅臭氣、眼裏隻有情色的庸俗男人。
她相信,有一天她會遇見一個舉手投足儒雅溫和的男人,他會給她最穩妥的愛,讓她有枝可依。她幻想的愛情有千百種,卻怎麽都沒有料到,邵潁川的出現會把她的幻想全盤推翻。
他一點都不符合她對愛情的期許。
他的身份不明,背景不詳,行蹤不定,職業存疑。
他不能給她最想要的安全感,也不可能為她創造平凡安穩的幸福。
可偏偏是這個男人,這個她最不可能喜歡上的男人,讓她一頭栽進了愛情。
或許寶澄說得對,愛情就是兩個人快活,要什麽結果。
隻是這一場醉生夢死太短暫。
第二天,虞小嬋渾身酸痛地醒來,伸手一摸,身側空無一人。
枕邊尚有餘溫,她從地上撿起淩亂的衣物,胡亂套上,走出帳篷。
驕陽正烈,芳草萋萋。江湛和寶澄剛剛吃過早餐,看她傻站在門口,寶澄湊過來向帳篷裏麵張望,擠眉弄眼問:“川哥呢?你倆昨晚沒睡在一起?我昨天可是煞費苦心地為你們製造了機會。”
刺目的太陽晃得人睜不開眼,遠處是曠野,耳邊是風聲。
虞小嬋不想承認。
但他確實已經走了。
她忍不住苦笑。
還真是,睡完就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