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要麽我死,要麽你死

站在鏡子前,井下光盯著自己看了很久,好像站在鏡子裏的,真的是那個跟她同根生的地獄修女。

自從知道有那位第五代地獄修女的存在,井下光心裏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在她的身體之外,還存在著另外一個自己。

這並非想象,而是真實的感受。每次隻要井下光一想到那位第五代地獄修女,十三歲前的那些痛苦記憶就會不斷湧現。同樣,隻要井下光憶起十三歲前的某個經曆,她也一定會產生自己的意識在和地獄修女的意識連接的幻覺。

剛才,就在顧得滿給她打來電話前的那一刻,井下光的眼前閃現出自己作為地獄號的船奴,被一個臉上擠滿肥肉的中年賭棍淩辱的情景。

她之所以會想起這件事,自然是因為那位第五代地獄修女正在回憶這件往事。然後井下光好像親眼所見一般,看見地獄修女被這記憶逼迫著,發了狂,在一艘猶如蓮花盛開的巨輪上,用一把黑色的短刃砍殺了幾個正在布置燈光的工人。

井下光知道,這一切絕非幻覺,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地點就在西區碼頭外的千年女優號上。

這些血淋淋的意象配合著過往的記憶,一幕幕閃現在井下光的腦海裏,讓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

打來電話的是顧得滿,他告訴井下光,生進會的人會在晚上進攻悟空寺修理廠,蜜之蜃姬會親自出馬,陪在她身邊的還有財神最強的意識載體——精靈以及那位第五代地獄修女。顧得滿還告訴井下光,因為他正在監視蜜之蜃姬等人,所以暫時不能來修理廠和大家會合。

顧得滿打電話時,語氣有些怪異,雖然聲音完全是顧得滿的,但井下光總覺得有地方不對勁。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想出個所以然,隻好決定先去哭大師的宿舍裏看一眼。

波夜空已經睡了一個星期,還是沒有要醒來的意思。哭大師在臨走前說,波夜空將是這次防禦戰的總指揮。雖然對師父的話,井下光從來沒有懷疑過,但阿空至今未醒的事實,還是讓她惴惴不安。

從自己的宿舍出來,井下光拐了個彎,進了哭大師的宿舍,想去看看睡在裏麵的波夜空。沒想到笑和尚和卓深影已經在等她了。

“師叔,你也在?”一推門,看到笑和尚正在笑吟吟地盯著自己看,井下光不由一陣詫異。

笑和尚撓了撓頭。他雖是哭大師的師弟,年紀其實隻比哭大師小十歲,外貌上卻隻有四十出頭的樣子。

“剛才阿滿給你打電話時,我正好……”笑和尚咽了口唾沫,“……聽到了。不是故意的,可能因為跟我有關係,所以聲音就自動跑到我耳朵裏來了,然後我又告訴了小影。”

“明白了。”井下光笑著點點頭,“這樣一來,正好省得我跟你們複述了。”

“姐姐的話,總是最有道理了。”卓深影在一邊附和。

“蠢貨還沒醒嗎?”井下光朝床的方向努了努嘴。

卓深影搖了搖頭。

井下光的目光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卓深影的能量身,笑道:“這家夥和隔壁**的露露倒是絕配,都睡得這麽安詳。”

說著,井下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卓深影胸前戴著的項鏈盒。

卓深影目光閃爍,臉上卻在露出甜美的笑顏,說道:“露露已被蜜之蜃姬附體了十幾年,她現在跟植物人也沒什麽區別。隻要我或者蜜之蜃姬沒有附體在她身上,她一直是這副呆若木雞的樣子。”

“可憐。”井下光輕輕地搖了搖頭,“那個歌星瑪麗蓮,應該也是這種殼子一樣的存在吧?”

“除了露露和瑪麗蓮,蜜之蜃姬還有另外五個這樣的殼子,現在都沉睡在千年女優號上,一旦有需要,蜜之蜃姬就會調用她們。”說著,卓深影下意識地抿了抿嘴。

“對了,”笑和尚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既然生進會的人要來了,我們還是先把廠裏的小徒弟們都疏散了吧,反正他們也幫不上忙,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我也是這個意思,”井下光點了點頭,“師叔,您是長輩,說話比較有分量。您去跟他們說吧。”

“我要怎麽跟他們說?”笑和尚皺了皺眉頭,“說實情的話,他們肯定更不肯走了。”

“真夠讓人頭疼的,”井下光低下頭,雙眉緊蹙,沉思片刻後,說道,“這樣吧,地藏會正好在重建會址,您就說這是幫三師叔完成遺願,我們要爭取在共和國成立一周年前完成這項工程,這幾天得連軸轉,讓他們在工地上待著,休息的話,就直接在那裏打地鋪,不用來回趕了。”

“這辦法好。”笑和尚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宿舍,跑去一號車間,找小徒弟們去了。

小徒弟們果然相信了笑和尚的說法,像是出門秋遊一般,興高采烈地背著鋪蓋,去了地藏會的工地。到下午四點時,偌大的修理廠裏,還能行動的物體就隻剩下笑和尚、井下光和卓深影。

想到那個無限的新唐城就藏在一號車間的平行空間裏,波夜空又是此次攻防戰的總指揮,井下光就把還在昏睡中的他,提前請來了這裏。

她揪著波夜空的衣領,像拖著條死魚一般,從宿舍繞過食堂,拖進後院,又從倉庫後麵繞到前麵的中院,最後才終於將波夜空拖進了一號車間。

這一路上動靜很大,波夜空的大半個身子都在地上反複摩擦,但這家夥好像全無知覺,還是一副要睡到天荒地老的樣子。井下光不由歎了口氣,將波夜空直接扔在了車間中央的空地上。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右手,然後抬起頭,發現卓深影也已經來了,正笑盈盈地看著她。

卓深影給自己換了個畫風,由白衣飄飄的東方少女變身為那位打扮拉風的黑白混血兒露露,影子一般的能量身變成了結結實實的肉身。

“怎樣?”卓深影驅動著露露那凹凸有致的身體,輕巧地轉了個圈,問道。

“還行吧!”井下光用兩根手指托著下巴,俏皮地點了點頭。

“有這麽個殼子,到時候萬一需要進出修理廠,能方便些。”卓深影若有所思地說道。

“也是,說不定到時候還會有些別的用處。”井下光的臉上也掠過一絲意味深長的淺笑。

不久,笑和尚也從外麵來到了一號車間,他給自己換了身衣服,不再是那件洗得發白的夾克衫,而是穿上了一身灰色的短僧衣。這樣子顯得過於鄭重,但井下光並沒有多問。

這或許將成為他們生命中最漫長的一天,井下光心裏清楚這一點。

三人沉默著,誰也沒有說話。因為覺得氣氛沉悶,井下光低頭看了下時間,想到顧得滿至今還沒有出現,便連忙又給他撥了個電話,還是忙音。

這之後,每隔半個小時,井下光就會給顧得滿撥出一通電話,從下午一直打到了深夜,顧得滿還是杳無音信。井下光心裏已隱隱有了些不祥之感。

當,當,當,掛在牆上的電子鍾脆生生地響了三下。

下午時,為了提醒自己,井下光特意將鍾調到了發聲模式。她側目看了看那像兩個驚歎號一樣的時針和分針,深吸了口氣,隨後又一次舉起手機,準備給顧得滿撥出今天的第二十五個電話,就在這時,外麵忽然起風了。風勢很大,一號車間和外麵的工廠大門正好都敞開著,站在車間裏可以一直看到門外大路的盡頭,一條裹著沙土的黑色風柱正在奔襲而來。風柱穿過路兩邊的垃圾山,直接衝到了修理廠的門前。然而到了門口,巨大的風柱像被什麽東西阻擋了,再也無法前進半步,便開始向上盤旋,升到了垃圾山的上方,在掙紮一番後,像泄了氣似的,突然崩塌,裹在風柱裏的塵土簌簌落落地掉下,聚成了淺淺的土包。

看到這情景,井下光不由加快了撥打電話的節奏,然而電話那頭還是忙音。

“還是找不到阿滿?”笑和尚一臉凝重地問道。

井下光放下電話,點了點頭。

“會不會……”笑和尚欲言又止。

井下光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然後她又努力笑了笑,補充道,“依阿滿的實力,就算搞不定生進會的三位大佬,應該也不會有事,也許他正在想辦法牽製他們,所以不方便接電話。”

因為心裏的焦慮無以言表,井下光索性蹲下身子,看了一眼躺在腳邊的波夜空,伸出手,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波夜空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奇怪,都睡一個星期了,照理說,餓也餓死了,這蠢貨氣色怎麽還這麽好?”這時,附身露露的卓深影也跟著蹲了下來,順手捏了捏波夜空的臉蛋。

“要不是知道阿空是什麽樣的人,我真以為他是老僧入定了呢。要知道入定能入到這種程度,除了師父和師兄,我還沒見過有其他人能做到這程度的。”笑和尚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他這叫什麽?”井下光故意放大音量,似乎在給自己打氣。

“蠢貨嘛,自然是叫犯蠢。”卓深影用手揪著波夜空的雙腮,往外扯了扯,說道,“這樣子是不是很蠢啊?”

井下光連忙配合著,將波夜空的鼻子拱成了豬鼻子:“這樣的話,就更蠢了。”

兩人大聲地嘻嘻哈哈。就在這時,波夜空的眼角忽然有眼淚沁出,隨著眼淚,他慢慢睜開了眼睛,臉上滿是悲傷,懵懂地看著正在抓扭他臉蛋的井下光和卓深影。

兩個女孩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將手縮了回來。

波夜空不能自已地抽泣起來。

“至於嗎?開個玩笑而已。”井下光將縮回的手又伸了出去,摸了摸波夜空的腦袋。

“就是,別裝胡樣了,你是什麽人,我們最清楚不過啦!”卓深影也伸出手,拍了一下波夜空的前額。

“什麽情況?”波夜空若有所思地晃了晃腦袋,看了一眼井下光,又看了看卓深影,目光在一號車間裏逡巡一番,終於回過神來,臉上的悲傷慢慢收斂起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的媽呀,原來是在做夢,嚇死我了。”

“什麽夢?都讓你哭成這樣子了?”井下光瞪著眼睛看著波夜空,問道,“以前你神經病發作,醒來後從來沒說過,你犯病的時候會做夢的?”

“我也奇怪,剛才在夢裏,我好像進入了師父帶我們去過的那個虛無地,在虛無地裏,我遇到了一個怪人。”波夜空搖了搖頭,似乎在回憶著什麽。

“什麽怪人?”卓深影問。

“那人說他叫摩西沙羅,還說我以前嗜睡症發作,之所以沒有記憶,是因為所有嗜睡症發作的時間軸都合並到了這一次發作中。”波夜空說道。

“摩西沙羅,你說的摩西沙羅,是不是一個穿白大褂戴單片眼鏡的男人?”笑和尚臉上的神色有些緊張。

“是啊。”波夜空點了點頭,一臉不解地看了一眼笑和尚,“師叔你怎麽會知道這個摩西沙羅的樣子……”說到這裏,波夜空忽然不說話了,然後下意識地捂住了嘴,“摩西沙羅?摩西沙羅?摩西沙羅不就是生進會那失蹤了十八年的老大嗎?”

“應該是,”井下光的臉上不禁現出憂慮之色,“你怎麽會夢見他的?”

“摩西沙羅跟你說什麽了?”卓深影也連忙追問道。

“也……沒說什麽,”波夜空使勁搖了搖頭,“就是變了一個戲法,讓我看見了一些景象。”

“什麽景象?”井下光問。

“算了,不說了,這隻是夢而已,我都沒當真,你們還當真了。”波夜空抿了抿嘴,露出一臉輕鬆的表情,然而誰都看得出,這輕鬆有些用力過度,“對了,我這次睡了多久?”

“到今天,正好一星期。”井下光一臉正色地說道。

“啊,有這麽久嗎?”波夜空不由皺了皺眉頭。

“行了,別說廢話,敵人應該就要來進攻了。”卓深影說道。

“什麽敵人?”波夜空不解地問。

“忘了師父臨走前跟你說的事情了?阿滿下午打來電話,說生進會的人今晚要來找麻煩。”井下光解釋道。

“唉,好不容易才醒過來了,你們卻要催我去跟人拚命,都什麽世道啊?”波夜空一臉無辜地撓了撓頭,話還沒說完,腦袋上就挨了一記打。

“你廢話能不能少一點?”卓深影一邊打,一邊惡狠狠地說道,“既然哭大師臨走前,要我們都聽你的。你快點想清楚了,我們要怎麽做?”

波夜空皺了皺眉頭,神情再次凝重起來,好像想到了什麽,問道:“滿哥和其他人在哪裏?”

“其他人被師叔派去了地藏會的工地,”井下光愁眉不展地搖了搖頭,“阿滿中午打來電話後,就再沒消息了,當時他說,他在跟蹤生進會的三位大佬。”

“是嗎?”波夜空目光閃爍地低下了頭,“他沒有去找細美嗎?”

“他為什麽要去找河原細美?”卓深影不解道。

“沒去找就好。”波夜空搖了搖頭,“算了,不說這個了。不是說敵人今天要來進攻嗎?現在都三點鍾了,‘今天’已經是昨天了。”

“虧你還老說自己智商高,不知道地球是圓的,是有時差的嗎?”門外的虛空中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

不久,聲音所在之處,化身瑪麗蓮的蜜之蜃姬浮現了出來,隨後是精靈和地獄修女。

“這話倒沒說錯,”笑和尚點了點頭,笑眯眯作了個揖,“三位施主辛苦了,從昨夜十一點起,就看見你們一直在異次元通道裏,圍著我們的破廟轉,還試過強行突圍,所以才會有剛才那陣狂風,看你們玩得這麽高興,我一直沒好意思打斷你們。”

蜜之蜃姬有些尷尬,她轉了轉眼珠子,臉上又一次露出燦爛的笑顏,說道:“看來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大師,確實有些小家子氣了,所以我們決定,還是大大方方地走進來比較好。”

說著,三人對視了一眼,都在等其他人先動。看到誰都不願意帶頭,蜜之蜃姬隻好驅動著瑪麗蓮的肉身,第一個跨過了修理廠的大門,精靈和地獄修女這才也跟了過來。

到了門廳後,三人沒有繼續向前,一起停下腳步,然後各自忙碌了一番。

地獄修女右手頎長的食指順著超短裙向下滑去,拂過長筒絲襪,來到位於大腿外側的一個破洞。襪洞所在之處,是一處匕首形狀的文身。地獄修女的手指剛觸到那文身時,痛苦之刃的刀柄便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她手裏,地獄修女悶哼一聲,將那由文身變成的刀刃從皮肉裏拔了出來。地獄修女舉起那黑色的匕首,在手上輕巧地比畫了幾下,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刀刃上殘留的血漬。

精靈還是一臉悠閑的樣子,目光在門廳裏逡巡著,最後落在那張沾滿汙漬還破了好幾個洞的格子布長沙發上。目光剛一落定,身子就已經躺在了沙發上,完全沒有中間的過程。隨後他的身體如水銀一般忽地散開,向四處流竄而去,轉瞬間將整張沙發裹了起來,破舊的布沙發變成了一張嶄新的真皮沙發。

接著又是一眨眼的工夫,那個滿頭銀發耳朵豎起的精靈就又重新出現,正蹺著二郎腿,倚靠在沙發上,抽著一支大號的哈瓦那雪茄。

與此同時,蜜之蜃姬也驅動著能量身,從瑪麗蓮的肉身中浮了出來,那彩色的透明光體開始往外擴展,很快填滿了整個門廳,然後一個輕輕地震動,門廳裏除了精靈、地獄修女和瑪麗蓮的肉身,所有物體都在一瞬間碎為塵土。

看著忽然空空如也的門廳,蜜之蜃姬滿意地點了點頭,將能量身重新注入瑪麗蓮的肉身中。她輕扭腰肢,擺出風情萬種的姿態,一步三搖地向著一號車間的方向走了過來。精靈和地獄修女連忙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她身後。三人的樣子和姿態雖都顯得雲淡風輕,行進的速度卻慢到不正常,仿佛是電影裏的慢鏡頭一般。

這過程中,笑和尚、井下光和卓深影一直在警惕地注視著對麵的那三個人。整個場子裏,隻有波夜空一臉輕鬆,不時嬉皮笑臉地朝蜜之蜃姬和地獄修女揮手致意。隻不過對方並沒有將他放在眼裏,波夜空不由自覺無趣,悻悻地撓了撓頭,歎氣道:“唉,我和兩位姐姐說來也是老相識,上回在天堂號上,你們對我都那麽親熱,沒想老禿驢一不在,就被當空氣了,看來要讓小姐姐們重視自己,還是得靠實力說話啊。”

“小弟弟,你想說什麽就說吧,不必繞這麽多彎子的。”蜜之蜃姬輕笑著說道。

說話間,三人進入了一號車間,在離大門三四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也是,”波夜空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那我就實話實說吧,這裏的人除我之外,都是有身份的人,就算大打出手,也不能跟街上的小混混一樣沒品吧?所以我覺得,大家能不能文明點,來個捉對廝殺之類的。這樣呢,動靜也比較小。你們知道的,車間裏有些東西碰壞了的話,後果會很嚴重的。”

“會嚴重到什麽程度?”地獄修女對著波夜空淺淺一笑。

“這可說不好,”波夜空一本正經地歪著腦袋,抿了抿嘴,“大概也就是滅掉幾個星係,死個幾百億人吧。當然,在場的人裏也可能不明不白地倒下幾個,好像上次天堂號上那叫靈鬼的侏儒一般。”

對麵的三人聽著波夜空的描述,看似神情自若,但還是下意識地交換了一下眼神。沉默片刻後,精靈開口道:“那你說說看,怎麽個捉對廝殺法?”

“這樣好不好?你呢先吃點虧,跟我們二師叔打頭陣。雖然你勝算不大,但畢竟有那麽多化身可用,就算精靈算法被搞定,也還有另外幾百個算法可用。”波夜空語氣誇張地說道,然後沒有等精靈給出答複,已將臉轉了過去,對著地獄修女說道,“修女姐姐,你和阿光本就是同根生的好姐妹,你們兩個人打起來的話,一定會很好看,說不定到時候我們這些吃瓜群眾都分不清你們誰是誰,這事情想一想,就已經很好玩了,”波夜空舔了舔嘴唇,一臉心滿意足的樣子,然後側了側身子,將臉轉向了蜜之蜃姬這一邊,指著卓深影說道,“蜃姬大人,現在我可以跟你說實話了,小影被你派來新唐城後不久,因為看我長得帥,被我用美男計策反了,她現在已經是我們的人。其實,財神老爺早知道這件事,隻是為了算計您,才幫我們瞞了這麽久。”

“是嗎?”蜜之蜃姬眯縫起眼睛,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煞有介事地看了精靈一眼。

“夫人,大敵當前,你我的恩怨,等事了之後,再另行了斷,您看如何?”精靈連忙欠了欠身,配合著蜜之蜃姬的表情,把自己的戲也演了一遍。

蜜之蜃姬哼了一聲,轉過頭看向波夜空,臉上再次露出嬌媚的笑意,說道:“然後呢?”

“所以,小影自然就是我們這一邊的人了,她以前隻是您的一個分身,跟您的真身比,能量值差得比較遠,至於我嘛,完全就是廢物,我們兩個再加一個顧得滿滿哥,三人一起和你對陣,你覺得公平嗎?”

“公平。”蜜之蜃姬眼裏的笑意更濃,用力點了點頭。

“對了,顧得滿現在在哪裏?”精靈一臉嚴肅地問道,眼裏卻透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

“還沒到,”波夜空撓了撓頭,“不過應該快了,反正我們是第三場,他要趕得來,我們就三個對一個,趕不來的話,就二對一,你們不正好可以占個便宜嗎?”

蜜之蜃姬和兩個同伴交換了一下眼色,三人不經意地微笑起來。

“你們沒在路上遇見過阿滿嗎?”井下光一臉凝重插嘴問道。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你吧,”地獄修女笑吟吟地接過了話頭,“打顧得滿從千年女優號離開後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讓人跟蹤他,我的人告訴我,他去了河原家的莊園,然後再也沒有出來過。你們或許可以去問一下河原細美。

也許他已經沉醉在溫柔鄉裏,早把你們忘得一幹二淨了……”

這一邊的四個人一下子沉默了起來,波夜空用力閉了閉眼,似乎要把某個念頭從腦子裏驅趕走似的,然後搖了搖頭,將說話的聲音提高了八度:“你們對我的提案,沒有意見吧?”

“沒意見。”精靈一臉輕鬆地聳了聳肩。

“我也沒有。”地獄修女也隨後攤了攤手,目光在井下光身上遊移著,裏麵滿是嘲弄。

“我更不應該有意見了。”蜜之蜃姬媚眼如絲,看向波夜空笑著說道,“看在你對姐姐這麽照顧的分上,一會兒我一定會對你很溫柔的。”

波夜空回頭看了一眼笑和尚,說道:“師叔,就先麻煩您了。”

“分內事而已。”笑和尚眉毛微垂,淡淡一笑。

“對啦……”波夜空忽然想到了什麽,湊到笑和尚跟前,與他耳語了幾句。

笑和尚一邊聽著,一邊點頭道:“明白了,到時候就由你做主吧。”

波夜空跟笑和尚說悄悄話時,另一邊的精靈豎起了耳朵,但聽了半天,卻沒能聽出所以然,臉上不由現出迷惘之色。

“他們在說什麽?”蜜之蜃姬悄聲問精靈。

“沒聽見,”精靈皺了皺眉頭,“不過沒關係,就算我的這個機器分身被毀了,也沒太大損失。要搞定我,笑和尚的體力也會消耗很多,到時候就看你和修女的了。”

蜜之蜃姬點了點頭。

此時笑和尚走向前來,到了一號車間的中央空地上,朝精靈做了個手勢:“施主請。”

精靈也連忙向前跨了一步,倏忽間到了笑和尚的跟前,恭敬地還了一禮:“大師請。”

笑和尚雙手合十,朝著精靈躬了躬身:“出家人不打誑語,提醒一下,我本是底比克西星人,我們那裏的人類都有靈魂出竅的本事,可以讓意識以腦電波的形式脫離身體,躍遷到任何物體的內部。所以,一會兒我的意識可能會直接躍入施主的操作係統裏,我們這一戰將發生在構成你身體裏那上億個納米機器人的智能單元上,你要小心了。”

笑和尚話沒說完,精靈的神色大變,猛地閉上了眼,似乎想要鎖定自己的意識通道。

“施主,我來了。”說完,笑和尚眼睛一閉,雙膝一盤,已跌坐在地。

精靈也隨之呆若木雞,身體好像突然凝固了一般,再也沒有一絲活動的跡象。

一號車間裏一片靜寂,所有人都在看著這兩個瞬間凝固成雕像的身體。

趁著其他人沒有注意到自己,波夜空跑到井下光身邊,跟她耳語著什麽。

等把話都說完了,他用力拍了拍手,將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從笑和尚和精靈那裏,吸引到了自己這裏。

“各位,我二師叔和精靈的這場戰鬥會持續很長時間,也許是幾天,也許需要幾萬年,我們不等了,直接開始下一場吧。”

“好啊,”地獄修女笑道,“剛才你一直在跟你的阿光姐姐說悄悄話,看來第二局應該是我和她出場了?”

“聰明!”波夜空一臉嚴肅地豎起大拇指,朝地獄修女翹了一下,“那接下來的事情,應該就不用我廢話了吧?”

波夜空話沒說完,地獄修女和井下光早已騰身而起。兩人向前飛馳的身體在半空中會合,地獄修女的痛苦之刃和井下光手上的那兩把激光刀,上上下下地對擊著,隨後一起落在了一號車間的中央空地上。

落地後,兩人站在原地,神情都有些怪異,愣愣地看著對方。

“剛才……”井下光遲疑了片刻,開口說道。

井下光的話沒出口,地獄修女就已經在點頭了:“剛才我腦子裏確實在回想,九歲那年我用那一招殺死響亮的情景。不,應該說,是你殺死響亮的情景。他是跟你一起長大的,是你最好的朋友,每次你覺得孤苦無助時,都是他在安慰你,陪你說話。但那一次,摩西沙羅卻要你們自相殘殺,打鬥時,你始終狠不下心來,但響亮為了活命,卻對你動了真格,最後,他用淩空一擊對你下狠手時,你出於本能騰空而起,出手殺了他。那天你哭了一晚,你發誓自己再也不要有朋友了。”

地獄修女一邊說,一邊嘴角上浮起一絲笑意,眼角卻有淚意奔湧。井下光靜靜地聽著,身體在微微發顫。

“我的記憶就是你的記憶,那樣的痛苦,我再也不會去經曆了。”井下光深吸了一口氣。

“你說得不錯,過了今天,就隻有我的記憶,沒有你的記憶了,這痛苦就算你想經曆,也沒有可能了。”地獄修女輕笑著,黑色的痛苦之刃在她右手食指的指尖上飛速地旋轉起來,“我擁有沙羅主人為我定製的痛苦之刃,裏麵積累著幾十萬個高手臨死前剩下的生物能,這一戰其實早已分出了高下。”

“這倒未必,”井下光微微一笑,蒼白的臉龐恢複了一絲血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已是這把妖刀的奴隸,我卻是自己的主人。這是你我最大的不同。因為我曾經是你,所以我知道,死是你現在唯一渴望的事情,但對井下光來說,她卻有充分的理由活下去。”

地獄修女的神情微微一變,隨即嫣然一笑:“我們還是讓事實來說話吧。”

說完,地獄修女再次揮動手臂,痛苦之刃像道黑色的閃電,無聲無息中已來到井下光的身前。

麵對這一連串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井下光似有些應接不暇,她開始向後退卻,從車間一直退到了院子裏,又被從院子逼入了門廳。

井下光已經有些力竭,防守的動作明顯不連貫了,為了避開痛苦之刃的又一次攻擊,她的身體下意識地微微弓起,痛苦之刃貼著她的後背,滑了過去,然而她的腹部已是城門大開,地獄修女的左腳已經找了過來,結結實實地踹在了她的小腹上,井下光的整個人被直接踹出了工廠大門。

井下光趴在門前的柏油路上掙紮了半天,才踉蹌著站起身,嘴角已有血絲滲了出來。

波夜空不由關切地大叫起來:“阿光,你怎麽啦?”

井下光朝波夜空擺了擺手:“沒事,我頂得住。”

趁著這機會,地獄修女慢條斯理地走出了修理廠的大門,朝井下光微微一笑:“現在,你還相信,你的人強過我的刀嗎?”

“相信!”井下光用力點了點頭,一咬牙又向地獄修女衝了過來,激光刀舞得飛快,像一道光網,將地獄修女罩在了裏麵。

地獄修女的神情依舊輕鬆。輕描淡寫間,手裏的黑色匕首在用力揮舞之下,已連成了一道黑色的煙霧,隔開了逼向她身體的那道光網。

井下光用激光刀揮出的光網被黑色煙霧越撐越大,不久變得支離破碎,那黑色的煙霧已從破損處擴散出來,反過來逼向了井下光的身體。井下光手裏的激光刀不得不回撤,那道閃亮的光網很快罩在了她身體的外圍,拚命地抵抗著那道黑色煙霧的侵襲。

這過程中,井下光的身子也一直在後退,並且退得越來越遠。從一號車間看過去,此刻那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影已變成了兩個小黑點,不久消失在路的盡頭。

“不知道最後回來的,會是哪一個?”蜜之蜃姬轉頭看了波夜空一眼,那屬於瑪麗蓮的長睫毛不動聲色地閃了一下。

“當然是阿光!”波夜空斬釘截鐵地說道。

“真是很佩服你的信心,”蜜之蜃姬的手指輕輕一轉,好像有風在吹拂瑪麗蓮身上的藍色吊帶裙,那薄如蟬翼的裙擺輕輕飄了起來,“那你覺得,我們這一戰的結果會怎樣?”

“要是滿哥能趕來,我們這邊一定穩操勝券了,現在嘛,”波夜空說著,看了一眼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卓深影,“大概勢均力敵吧。”

“是嗎?”蜜之蜃姬嫵媚地一笑,那個伸出來的手指,朝著附體在露露身上的卓深影勾了勾。

卓深影聳了聳肩,朝波夜空攤了攤手,說道:“對不起。”

說著,她走到了蜜之蜃姬身旁。

“哦,剛才忘了告訴你,上次她去異次元行宮打探消息時,我又把她變成了我的人。你現在看見的卓深影,隻是我的另一個分身。這下,你覺得自己還有幾成把握?”蜜之蜃姬笑道,手指點在下巴上,臉上滿是無辜的表情。

“這下就更有把握了!”波夜空低下頭,做出拚命的樣子,朝蜜之蜃姬撲了過去。

井下光此時已退到了修理廠三公裏外的地方。

剛才,波夜空跟她說的悄悄話,就是要她想辦法將地獄修女引開,離修理廠越遠越好。

但此刻井下光撤退得如此幹脆利落,卻不是故意為之的結果,而是她真的打不過地獄修女。

顯然,在她逃離地獄號後,這個跟她擁有同樣記憶的地獄修女,接受了更為嚴酷的訓練,再加上她手裏有那把積累了無數生物能的痛苦之刃,地獄修女的戰鬥力已遠在她之上,敗退已是注定的事情。

眼看無論如何都是打不過,井下光索性大大方方地開始了她的逃亡。她取下耳環上的芥子車,騰空一躍,跳了進去,將芥子車調到了全速模式。

隻是她會的,第五代地獄修女也會。所以井下光很快從芥子車的後視鏡裏看見,地獄修女也跳進了她的芥子車裏,正在後麵緊追不舍。

跟井下光的芥子車不同,地獄修女的車上裝備了全新的激光炮和導彈之類的武器,此時已火力全開,無數條火舌正在噴向井下光的芥子車。

井下光把著方向盤,不停地左閃右避。此刻她心裏想著的,已不是如何幸免,而是盡可能地拖延,好為留在修理廠的波夜空和笑和尚多爭取些時間。

跑了半個多小時後,井下光的芥子車已是千瘡百孔,後麵最新打來的一發激光炮,擊中了芥子車右翼的引擎。芥子車失去重心,在空中翻滾起來。

這時井下光注意到,芥子車所在之處的上方是一座過街橋。那正是井下光跟波夜空和哭大師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井下光心裏一動,拉動操縱杆,借著芥子車打滾的趨勢,讓這灰塵大小的車子順著地麵上窨井蓋的透氣孔,跌進了下水道。借著這機會,她從車裏跳了出來,落定在下水道陰暗潮濕的甬巷中。

地獄修女果然也追了下來。因為井下光的身形已恢複到正常大小,芥子車發出的攻擊,甚至不如蚊子的叮咬更有殺傷力,地獄修女也索性從她的芥子車裏跳了出來,

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井下光沒有回頭,隻是一個勁地向前奔跑。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三歲那年的秋天,當年逃亡時的一幕幕在她腦海中再次閃現,像刀刻過一樣的醒目,即使她現在閉著眼睛,都能清楚地知道前方的每一個路口和每一個分岔,隻是這一次的逃亡走的是上一次逃亡的逆行路線。

身後的地獄修女對這段路線顯得很陌生,動作有些遲緩。這段路程的記憶是井下光才有的記憶。就是在這條路線上,井下光成為井下光,第五代地獄修女成為第五代地獄修女。

想到這裏,井下光腦海裏忽然閃出一個靈感,她稍稍放慢腳步,好讓身後的地獄修女能跟上自己。

就在快要跑到西區碼頭的時候,井下光心裏猛地格登了一下,她忍不住回過頭,發現地獄修女停在了離她大約十米遠的地方,臉上滿是迷惘。

井下光當然知道,地獄修女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她回過身看著地獄修女,放慢語速說道:“照摩西沙羅的說法,我們的生命是一連串生物信息構成的連鎖反應,所以隻要獲得其中的一小片信息,就可以將生命整個地複原出來。這原理有點像克隆,但又不完全是克隆,因為用這個原理複原的生命,除了遺傳信息,還會帶有原先的記憶和能力,是真正意義上的重生。地獄號上的那台生命複原器,就是用這原理製造出來的。當年,我被選為地獄修女的候選人後,曾不止一次地試過自殺,但每次自殺後,他們都能用那台生命複原器,逼迫著我重新來過,每次隻要我的身體被重建出來,那些痛苦的往事就會再次出現在我的記憶裏。”

“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那段將你重建出來的生物信息,就是在這個地方從我的血管裏放出去的,”井下光神色凝重地頓了頓,“我們此刻所在之處就是你我命運的分岔點。”

“你想說什麽?”地獄修女加重了嘴角上的嘲弄。

“我隻是想告訴你,既然從這裏開始,我變成了另一個人,那麽說明,你也不一定是要成為地獄修女的。”井下光目光閃動,想起了波夜空在過街橋上拉住自己的那一幕,眼眶忽然濕潤了。

“是啊,你是逃掉了,那些本該由你承受的事情,都讓我承受了。無論是誰,經曆過那些事情後,就再也回不了頭了。既然你我是一體兩麵,你應該懂我在說什麽。”地獄修女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

“既然我們是一體兩麵,我相信,我可以做到的,你也能做到。”井下光一字一句地說道。

地獄修女不屑地撇了撇嘴,嘴角的笑意還沒展開,手裏的痛苦之刃就已到了井下光的咽喉上。井下光根本沒看清,地獄修女是怎樣將這十幾米的距離化為烏有的。

“明白了吧?剛才一出手,我就能殺了你的。而且我也知道,波夜空想要你將我從修理廠引開,我所做的一切,隻是在配合你們演戲。”地獄修女淡淡地說道。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井下光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第一,我想看看你到底想做什麽;第二,我想給你一個機會,但我沒想讓蜜之蜃姬知道這件事。”地獄修女說道。

“什麽機會?”井下光愈發不解。

“就是這個機會,”地獄修女忽然將手中的痛苦之刃倒轉了過來,示意井下光將刀接過去,“用這把刀殺了我!”

“殺了你?”井下光一臉詫異。

“你說得沒錯,我是早就沒想活了,但在我的替身殺死我,把我的生物能吸收進痛苦之刃之前,我是無法被殺死的。正好,成為地獄修女本就是你的命運,你殺了我,我們就兩清了。”地獄修女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這就是你說的機會?讓我殺了你,代替你成為地獄修女?”井下光感覺喉嚨裏有些發澀。

地獄修女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問題是,就算我殺了你,我也不可能取代你成為地獄修女。”井下光道。

“你可以試試看,”地獄修女的臉上又現出了譏諷的笑意,“如果你能擺脫掉痛苦之刃的控製,那我祝福你。”

“如果我想擺脫,就一定能擺脫。”井下光抬起頭,目光沉靜地看著地獄修女,“所以如果你真的想擺脫,也一定能做到。”

井下光用力地搖了搖頭。

“對活下去這件事,我已不抱希望,既然你說,你對活下去還懷有希望,我才決定給你這個機會的,如果你想放棄,那說明你根本不值得擁有這個機會,”說到這裏,地獄修女撇了撇嘴,“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其實卓深影早被我們調包了。還有,聽精靈說,顧得滿也已經被河原細美幹掉了。所以,你們要是想翻盤,現在隻有一個機會,就是殺了我,這樣你拿著這把痛苦之刃趕回去的話,還有機會救下你那位小兄弟的命。”

“你撒謊!細美根本沒可能殺死顧得滿的。”雖然心裏知道,地獄修女說的都是真的,井下光還是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怎麽樣?這一下是不是就能下決心了?”地獄修女又動了動手指,將刀把塞回到井下光手裏,“如果我數到三,你還沒將這把刀插進我心口,它就會插在你的心口上。一……,二……”

看到波夜空向自己撲了過來,蜜之蜃姬一點也沒有要閃躲的意思,她故意張開雙臂,由著波夜空一把抱住了瑪麗蓮的腰肢,然後麵帶調侃,像是故意要看波夜空的笑話。

沒想波夜空在死死抱住瑪麗蓮後,開始歪著腦袋對卓深影大喊:“快,現在該你了!”

蜜之蜃姬臉上的笑意更濃,回頭看了一眼露露。露露站在原地笑盈盈地看著這一幕,並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蜜之蜃姬再次低下頭,看著波夜空,撇了撇嘴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早就發現卓深影被露露調包了,所以又想辦法把她給掉了回來?”

波夜空一愣,然後使勁點了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你還真聰明呀。

不過,不是我調包的,是摩西沙羅在我做夢時,偷偷把小影給換回來的,還用了點小手段,讓你以為她還是那個叫露露的分身。”

“你竟然知道用摩西沙羅來說事,難得,”蜜之蜃姬點了點頭,朝露露勾了勾手指,“露露,既然這孩子如此看好你,你就幫一幫他,然後我們看看,他還能有什麽別的說頭。”

露露捂著嘴,嘻嘻一笑:“好的,主人。”

說著露露走到蜜之蜃姬身邊,問道:“要我怎麽做?”

“你不妨竭盡全力,試著收割我的生物能。”蜜之蜃姬說道。

“是。”露露點了點頭,走到蜜之蜃姬身後,將雙手按在她的後背上,發起了量子平行提取術。然而她使了半天勁,瑪麗蓮的肉身好像還是沒有一點反應,反倒是露露的肉身出現了崩解的跡象。

“怎麽樣?”蜜之蜃姬低頭看了一眼波夜空,“就算卓深影沒有被調包,現在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了。這一戰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蜜之蜃姬身後,卓深影從露露的身上浮了起來,她正在取下露露脖子上的蜜盒,然後她打開盒蓋,將盒子對準了瑪麗蓮的後背。

蜜之蜃姬驚呼一聲,將手搭在了露露的頭頂上。露露的肉身在一瞬間灰飛煙滅。即使如此,蜜之蜃姬那影子一樣的能量身還是被從瑪麗蓮的身上吸了出來,像一縷煙霧似的進入了卓深影手裏的蜜盒。

“不跟你說了嗎?小影被露露調包的事,早被我老人家發現了,在我嗜睡症發作後,你那失蹤了十八年的老公,透過做夢,跟我打了個賭,作為條件,他答應幫我將小影調包回來。這件事除了我和小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摩西沙羅說,這樣才不會讓你起疑心,露露身上的蜜盒才有機會用在你身上。”波夜空一邊抱著瑪麗蓮的身體,一邊大聲解釋道。

蜜之蜃姬拚命掙紮著,想要擺脫蜜盒的控製,回到瑪麗蓮的身上去。趁著能量身還有一大半沒有被吸進蜜盒,她伸出手,罩在了波夜空的天靈蓋上,想要提取他的生物能。

然而波夜空像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的樣子,臉上還是悠然自得的表情,不住地在給蜜之蜃姬加油:“再加把勁,我支持你!”

“怎麽會這樣的?”蜜之蜃姬一驚之下,茫然失色。

“廢物也有廢物的特長嘛,我是打不過你和小影,但你們好像也沒有辦法收割我的生物能。”波夜空得意地揚了揚腦袋,“我叫阿空嘛,意思就是什麽也沒有,你能收割有,但你怎麽收割沒有?這麽深奧的事情,你肯定理解不了,你要是能理解,就不會做這種徒勞的事情了。”

波夜空話沒說完,蜜之蜃姬的能量身已被完全吸進了蜜盒。

波夜空鬆開雙臂,瑪麗蓮仿佛一個失去生命的玩偶,一臉茫然地倒在地上。

此時,站在波夜空對麵的卓深影關上了蜜盒,將它遞了過來。

“你廢話怎麽還是這麽多?”卓深影皺著眉頭說道,“戰鬥就戰鬥了,還非要跟人說些大道理,太煩了。”

“哎呀,好悵惘啊,就這麽結束了嗎?真的很不過癮啊!我還有裝13的話沒來得及說呢。”說著,波夜空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蜜盒,拿在手裏晃了晃,“啊呀,不得不承認,摩西沙羅真是個天才,僅次於我,這麽奇怪的東西,他都造得出來。”

“誰說結束了?”蜜盒裏傳來蜜之蜃姬嬌滴滴的聲音,蜜盒隨之膨脹,金屬盒身上轉眼出現了一條貫穿前後的裂痕,裂痕上又出現了更多細密的小裂縫,“這蜜盒是沙羅在很多年前製造的,經過這麽多年,我現在的能量身豈是這小小的蜜盒可以關住的?”

眼看著情形不對,波夜空連忙將蜜盒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他用盡全力,想要將膨脹的蜜盒壓住,然後朝卓深影喊道:“快!去把笑師叔身體裏的生物能都吸收掉,接下來就全靠你了!”

“必須如此!如果師叔能贏下這一戰,財神全部的載體就都會歸他所有,哪還用得著這具破破爛爛的臭皮囊。剛才,我跟師叔打過招呼了,他自己都不在乎,你有什麽好在乎的?”波夜空大聲喊道。

隻幾分鍾的工夫,蜜盒的長寬高膨脹了幾百倍,將壓在上麵的波夜空直接托了起來,蜜盒上的裂縫正在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多,蜜之蜃姬的能量身已經從蜜盒裏伸出了腦袋。

卓深影咬了咬牙,走到笑和尚跌坐在地的身體前,雙手放到了他的頭頂上。笑和尚的身體瞬間化為一道青色的光芒,匯入了卓深影的能量身,最後什麽也沒剩下。

蜜盒也在這一瞬被炸成了碎片,波夜空被衝擊波撞到了院子裏,惱羞成怒的蜜之蜃姬再次發力,將一號車間裏一輛等待修理的舊鏟車揮舞了起來,向剛剛落地的波夜空砸了過去。

卓深影連忙飛身擋在波夜空身前,止住了鏟車前衝的趨勢,將它朝蜜之蜃姬的方向奮力推了回去。

破破爛爛的鏟車開始在蜜之蜃姬和卓深影的能量身之間來回飛馳,兩三噸重的車身好像隻是個乒乓球一般。兩人一邊驅動著鏟車,一邊一步一步向對方逼近了過去。最後兩人如火星撞地球一般,直接撞到了一起,隔在兩人中間的那輛鏟車頓時被擠壓成了薄鋼板,然後在兩人持續的衝擊中被炸成了無數的碎片。

那兩個影子一樣的能量身直接撕扯在了一起,各自的輪廓很快模糊起來,化作一白一綠的兩個色塊。那綠色的色塊正是蜜之蜃姬所在的方位,白色的色塊應該就是卓深影,綠色的色塊麵積大約是白色的兩倍。兩個色塊在撕扯過程中,不斷地變幻著形象,在試圖吞噬對方,兩人一會兒變成龍和虎,一會兒又變成日和月,然後又由日月變成了滿天星鬥,白色色塊的光澤漸漸黯淡下來,不久就被綠色的色塊包裹了起來。

“停!”躺在地上裝死的波夜空忽然站起身,伸出手,做了個暫停的姿勢。

蜜之蜃姬並沒有罷手的意思,那綠色的色塊還在繼續擠壓著那已全無抵抗之力的白色色塊。

“你要是想知道摩西沙羅的下落,最好現在就住手!”波夜空又喊了一句。

綠色色塊的運動速度終於遲緩了下來,瑪麗蓮的形象從中浮現了出來,白色的色塊上也出現了卓深影的能量身。然而此刻她已不能動彈,臉上滿是無奈的表情,似乎想跟波夜空說些什麽,卻怎樣也發不出聲音來。

“今天起,這地方歸我管了。你要是夠聰明,就別再大喊大叫了,隻要你肯幫我找出這地方藏著的蝴蝶效應點,我會給你的小情人留下點生物能,還會給她找個宿主來,讓你們兩個能在一起過活,你說這樣好不好?”蜜之蜃姬輕輕一笑,能量身又向內擠壓了一下,卓深影的身體又縮小了一圈。

蜜之蜃姬愣了愣,盯著波夜空的臉看了半天,然後不耐煩地撇了撇嘴:“你倒挺會講故事的,隻可惜,沒有選對聽眾。”

“他說你肯定不會相信,所以特地給我看了一個意象,說這件事隻有你和他知道,要我到時候讓你看一下。”波夜空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哽咽著說道。

蜜之蜃姬遲疑了片刻,然後將手放到了波夜空的天靈蓋上,臉色不由一變,聲音不禁發顫:“沙羅在什麽地方給你看這個的?”

“在夢裏,”波夜空道,“不不,是在虛無地裏。”

“虛無地?虛無地在哪裏?”蜜之蜃姬皺眉問道。

“就是那個彈子遊戲機。”波夜空指了指車間裏那用來堆雜物的角落,“他要你收到我給你的信息後,馬上去虛無地跟他會合。這是他的原話,既然你能讀出我腦子裏的信息,應該知道我沒有騙你。”

蜜之蜃姬將手慢慢垂了下來,沉思了片刻,忽又抬起頭來,笑得很是嫵媚:“既然是沙羅的意思,我自然不會違背。不過……”

說著,蜜之蜃姬將身子輕輕一轉,隻剩下蠟燭光大小的卓深影已被吸到她指尖上。

“求求你,不要!”波夜空看出了蜜之蜃姬的用意,大聲叫道。

“既然馬上就能見到沙羅,我跟你的交易也就沒有必要了,你小情人的生物能本就是屬於我的,現在到了該物歸原主的時候。沙羅給你看的景象裏,不也有這一幕嗎?”蜜之蜃姬笑得愈發嫵媚,手指上的那道有著卓深影音容笑貌的白光消失在那由綠光呈現的瑪麗蓮形象中。

隨後,蜜之蜃姬化作一道長長的弧光向彈子機的方向飛去,消失在積滿灰塵的玻璃麵板後。

空****的一號車間裏,隻剩下波夜空一個人在那裏放聲痛哭。

本章回顧:

生進會的三位大佬對悟空寺發起進攻前,沉睡了一星期的波夜空忽然蘇醒。笑和尚、井下光和卓深影照著波夜空的布置,與生進會的三位大佬捉對廝殺。笑和尚讓自己的意識脫離身體,進入了精靈的體內,與財神的矩陣決策係統展開決戰。井下光將地獄修女引開,進入了當年她從地獄號逃亡時路過的下水道。在下水道裏,地獄修女在擊敗井下光後,出人意料地給了井下光一個選擇,要井下光殺死自己,或者被她殺死。此時,本已被調包的卓深影忽然對蜜之蜃姬出手,用蜜盒困住了她。按照波夜空的說法,是摩西沙羅在暗中出手,將卓深影調包了回來。最後,蜜之蜃姬從蜜盒中脫困而出,製服了卓深影。波夜空說出摩西沙羅躲藏在虛無地裏的秘密,想要換回卓深影,卻沒想蜜之蜃姬在聽說這消息後,直接將卓深影吸收到了自己的能量身裏麵。一夜之間,失去了一切的波夜空放聲痛哭。

全息生命複原器:摩西沙羅按照蝴蝶效應原理製造的一種生命複原設備。

根據摩西沙羅的理論,生命是一段生生不息的連鎖反應,隻要獲取其中的一小片活信息,就能推導出這個生命完整的形態。與克隆技術不同,全息生命複原器除了可以複製生命體,還能複製出生命體所攜帶的記憶,幾乎等同於讓一個人複活。但前提是一定要利用攜帶了活信息的細胞來進行複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