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懷疑波夜空在扮豬吃老虎

出門前,樸不見特地化了個妝,好讓自己看上去能像一個有八歲女兒的爸爸。

在過去的三天裏,一直沒有新的線索找上門來,樸不見和卓深影商量後,決定趁今天白天人多的時候去一趟河南森林。

三天前,從故地小區離開時,樸不見發現自己被跟蹤了。他故作不知,按既定路線回了家,跟蹤他的人留在了他家的樓門口,繼續監視。

樸不見用那種叫作“蒼蠅”的懸浮式攝像頭暗中觀察,發現來盯梢的是財神的人。所以第二天出門時,他留了個心眼,用空間重組設備,將房間的擺設和家具偽裝了一番,把所有需要隱藏的東西都遮掩了起來。晚上回家後,他看了監控錄像,財神的人果然潛入過他的房間,不過並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為了甩掉財神的人,樸不見特地從客廳閣樓的天窗上到樓頂,沿著早已勘查好的路徑,跑到往東數去的第六幢大樓,從那裏下了樓。

從樓裏出來後,他去了附近的遊船碼頭,在費切拉馬公司的汽車租賃點,租了一輛供遊客使用的電動車,開車去了城裏最大的商場亞洲購物中心,買了一套洋氣的童裝。這是給白雨準備的,小女孩現在成了卓深影的宿主,無論卓深影去哪裏,都會借用白雨的身體,以掩人耳目。

在把必要的道具都準備妥當後,樸不見開車去了故地小區。到了小區,他沒走大門,而是繞道去了小區後麵一堵坍塌的圍牆附近。

樸不見剛把車停下,白雨就從一堆隆起的磚瓦後探出了頭。樸不見連忙打開電動車的旋翼門,將附體在白雨身上的卓深影讓進了車後座,提醒她趕快將放在座上的新衣服換上。

兩人到達河南森林的鑽井平台時,白雨的穿著打扮已經煥然一新,現在沒有人會懷疑樸不見和她是兩個來自舊大陸的觀光客。

自從石油經濟崩潰後,蓬萊洲大部分的鑽井平台都被拆掉了,新唐城的河南森林是為數不多的油田遺跡,除了林立的鑽井平台,這裏還有一條留在人造陸地中央深達幾千米的海溝,所以此地成了坐太平洋的郵輪路過此地的遊客必到景點。尤其是上午,在太陽出來後霧霾稍稍減退的間隙裏,這個地方熱鬧得就像個遊樂場,到處是攢動的人頭,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這樣一對毫不出奇的父女。

兩人走上了其中一條通往“森林”的鐵橋,每走兩三米,卓深影就會停下腳步,擺出各種姿勢,讓拿著虛擬現實相機的樸不見給她拍照。這是他們約好的掩護手法,可以借著拍照,勘查腳下的海溝。

卓深影操縱著白雨的身體,做出各種符合白雨身份的姿勢。

她先是歪著身子做了一個V字,樣子雖誇張,表情卻茫然,樸不見要她笑一笑,她卻將臉上的肌肉全部擠在了一起。無奈之下,樸不見隻好提醒她來一個可愛的表情,卓深影卻開始對著鏡頭拋媚眼。顯然,這位蜜之蜃姬的分身對如何扮演一個人類,還缺乏感性認識。當年樸不見剛到地球時,也是如此。所有的事情作為知識,他都知道,但真做起來,卻有些隔膜。他後來大概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才終於讓自己看上去像個地球人了,當然,除了梳妝打扮這一點。

到了這時候,樸不見已知道,自己說得越多,卓深影隻會錯得越多,便不再囉唆。他下了決心,無論卓深影做出什麽古怪的動作,他隻管哢嗒哢嗒按快門就好。

在鐵橋上邊走邊拍的過程中,有條抹香鯨忽然從海溝深處浮了上來,噴出一條很高的水柱。兩人停下腳步,卓深影做了個金雞獨立的姿勢,臉上的表情卻好像是在英勇就義,為了跟鯨魚的角度保持垂直。卓深影提起右腳時,身子跟著傾斜了三十度,然而還能屹立不倒,結果看鯨魚的人都轉過頭來看她了。

拍照本是為了掩人耳目,被卓深影這麽一弄卻變成了刻意的嘩眾取寵。樸不見心裏直歎氣,卻又不知說什麽好。

不過,類似的動作做多了,周圍的人終於見怪不怪,還以為小女孩天生愛搞怪,投向兩人的目光漸漸少了。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從橋上來到鑽井平台,沿著井架上下左右走了好幾回,還是沒看出這個地方有何特異之處。

正好鑽井平台的最高處有個專供遊客用餐的旋轉餐廳,樸不見帶著卓深影進了餐廳,找了個靠窗的位子。樸不見讓卓深影點餐,卓深影一口氣點了十幾道菜。樸不見忍不住咳嗽,瞟了一眼那位留著小胡子的侍者,侍者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可能上這家餐廳來用餐的都是舊大陸來的土豪,這樣的情況應該不是第一次,所以見怪不怪了。

趁著菜還沒有上來,卓深影湊到樸不見耳邊,悄聲問道:“瑪麗亞娜吞噬體到底是什麽東西?”

“一種單細胞的暗物質生物體,雖是單細胞,卻無比龐大,即使利亞星球上那種有月球那麽大的特裏斯坎級航天母艦,在瑪麗亞娜吞噬體麵前,也小得像蒼蠅。”樸不見看著正隨轉動的餐廳不斷變動角度的景色,拿起相機按了幾下快門。

“啊?還有這麽奇怪的生物?長什麽樣子?”卓深影又問。

“因為是暗物質生物,所以肉眼看不到,隻能用暗波探測器在顯示器上模擬,樣子大約跟水母很像。”

“為什麽那天夜裏,那兩個乞丐會說,如果有人在這裏自殺,就會讓白熾座上的瑪麗亞娜吞噬體增加一倍?”

“這個我也不清楚。”樸不見舉著相機一邊按快門,一邊解釋,“白熾座是宇宙中超空間旅行的中轉地,隻要飛行器用超光速進行空間跳躍,都會先到達白熾星座,然後再從那裏中轉到其他地方。瑪麗亞娜吞噬體隻存在於白熾座的太空裏,而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人們迄今不知道這種生物體是怎樣繁殖的,反正數量上要麽一直不增加,一旦增加,就是成倍成倍地出現。生物學家至今沒弄清楚其中的道理,不過就現象而言,跟那兩個乞丐描述的情況很像。”

“你覺得那兩個乞丐是什麽來頭?”卓深影問。

樸不見搖了搖頭。

兩人說話間,侍者已端來了三道菜,卓深影伸手將盤子裏的一隻焗龍蝦抓了起來,好奇地看了半天,好像在為該如何下嘴而傷腦筋。

樸不見看著揪心,隻好眼不見為淨,一門心思地觀看起窗外的景色來。他不斷調整相機的角度,放大要察看的細部或覺得可疑的人物。

因為過於專注,他幾乎忘了時間,直到一聲響亮的飽嗝傳入耳中,他才放下相機,看了一眼卓深影和餐桌。桌上的十幾個盤子,已隻剩下三四個,裏麵的菜也所剩無幾。卓深影還是一副很認真的樣子,不斷地吞咽著食物,一邊吃,一邊瞪大眼睛,好像在回味一般。

“你一會兒還能走路嗎?”樸不見小心翼翼地問。

卓深影不解地看著樸不見,手上的咖喱雞爪還支在嘴角上。

“肚子不脹?”樸不見進一步提示。

卓深影恍然大悟的樣子,想了想,點點頭:“明白了。”

說著,她用另一隻手碰了碰白雨的肚子,那微微鼓起的腹部好像放了氣的皮球,很快縮了回去。

“這樣就沒有問題了。”說完,她又有滋有味地咀嚼起來。

樸不見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隻好找來侍者,趕快結了賬。

兩人從餐廳出來,回到鑽井平台,又沿著其他幾座鐵橋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還是沒有看出任何特異之處,隻好悻悻地往回走。

在鐵橋上走到一半時,樸不見忽然發現,他租來的那輛電動車邊上多了一個兜售香煙的小販,然後馬路對麵的長椅上,有個低頭看手機的人正不斷用眼睛的餘光注視著汽車,而橋的盡頭也有人在盯著他和白雨。

“那幾個人是不是在盯我們的梢?”卓深影顯然也發現了這情況。

樸不見點了點頭。

“是財神的人嗎?”卓深影問。

“風格上不像。這些人顯然經驗更豐富,我們的偽裝在他們眼裏好像根本不存在。”樸不見輕聲說道,索性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朝對方看了回去。

“怎麽辦?”卓深影問。

“不知道。”樸不見搖了搖頭,“先看看他們會怎麽做。”

卓深影點點頭。

兩人上了租來的電動車,將車發動起來,那幾個人卻沒有要跟蹤過來的意思。

“什麽情況?”卓深影看著後視鏡,不解地問。

“不知道。”樸不見皺了皺眉頭,“也許像我們這種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人太多了,他們都懶得搭理了吧。”

將卓深影送回故地小區後,樸不見也回到了住處。

他在臉上敷上麵膜,像攤爛泥似的躺在浴缸裏,腦海中不斷回想那天夜裏在河南森林外抓拍到的那張臉,他知道那個老乞丐是誰,但他沒有告訴卓深影。

那天夜裏回來後,樸不見先後派出了三個懸浮式攝像頭,去那老乞丐所在的地方探查,攝像頭卻如石沉大海,一去不複返。顯然這不是意外,但對方好像也沒有根據這線索反向追蹤過來,一副以不變應萬變愛搭不理的樣子。對方得有多強,才會有這樣的自信。

他一遍又一遍地把臉埋入水裏,試著用窒息的感覺激活思路。小時候,每次他跟老媽鬧別扭,都會把腦袋埋進水裏,說要讓自己死掉。但老媽總是滿不在乎的樣子,氣他說,真有骨氣的話,就別讓腦袋從水裏浮出來了。雖然他這種威脅的手法對老媽沒起過一次作用,卻讓他從中發現了一個秘密,每次隻要他把腦袋埋進水裏,就總是會有意外的靈感迸現。

這次也不例外,在他將腦袋埋進水裏五分鍾後,一個靈感隨著鼻子邊上的那串水泡冒了出來。樸不見興奮地抬起頭,狠狠地吸了一口充足到都有些過分的氧氣,做了個手勢,屋子裏的全息電腦隨著手勢被打開。一個由全息影像模擬出來的無影屏呈現在他眼前,他翻開上麵的通信錄,找到了前幾天存進去的一個電話號碼,然後開始撥打這個被他加了五個星號的電話。

一個嗲嗲的聲音響了起來:“喂,這裏是悟空寺修理廠,請問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的嗎?”

那聲音拿腔拿調,像是個沒見過世麵的村姑在拚命模仿某個三流小明星的做派,樸不見聽得別扭,馬上調低了電話的音量。

“你好,我的車胎癟了,能派人來幫我換個輪胎嗎?”樸不見說。

“沒有備胎嗎?”電話那頭的女子問。

“是舊貨市場買來的二手車,沒有備胎。”樸不見道。

“哦,這樣啊。”那女子好像在思考,“那你告訴我一下車子的型號。”

“是2047款的瑪莎拉蒂四座車。”樸不見說。

“還真是少見的品種誒。”那女子誇張地強調,“不過,幸虧你找的是我們修理廠,隻要是舊貨,我們都有辦法找到配件,剛才查了一下目錄,我們雖沒有原裝貨,但是可以用2057款瑪瑪莎吉地拆下來的舊輪胎來代替,雖然那車是瑪莎拉蒂的山寨版,其實性能一點兒也不差,輪胎還是2073年的貨,看上去就像才跑了三年,夠新夠皮實,最主要是便宜,怎麽樣,可以嗎?”

“可以。”樸不見點了點頭。

“那請您告訴我地址,敝公司這就派人過去,一定會讓您滿意的。”那嗲嗲的聲音一板一眼地說道。

樸不見實在受不了這聲音,皺著眉頭,快速報了地址,然後再沒給對方囉唆的機會,直接把電話掛了。

打完電話,樸不見扯下麵膜,從浴缸裏起來,穿著浴袍,開始梳妝打扮。

等他抹完口紅,對著鏡子打量自己時,門鈴響了起來。

他打開對講機,一個小夥子的聲音傳了上來,說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樸不見收拾了一下,下了樓。財神派來盯梢的人果然還坐在拐角處的那輛SUV裏,看到他從樓裏出來,特地把身子往下壓低了三寸。樸不見裝作沒注意到對方,抬頭往門口停著的一輛皮卡望了過去。透過那隻剩下半扇的前窗玻璃,樸不見看見一個把帽舌壓得很低的小夥子正坐在駕駛座上,戴著一副套頭耳機搖頭晃腦。那人看到他從門裏出來後,也在盯著他看,然後拿下耳機從車上下來,迎著他走了過來。

樸不見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那人穿的工裝沾滿了黑漆漆黏糊糊的油漬,原先的藍色卡其布差不多變成了黑色。來地球後,樸不見覺得自己那種來自四天王星人類的潔癖差不多已被治愈,但衣服髒成這個樣子,他還是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那人好像沒意識到樸不見的不適,還向他伸出了手:“樸先生吧?我是悟空寺修理廠的波夜空,叫我阿空就行。”

年輕人正是上回在垃圾場把卓深影附身的蝴蝶抓到手裏的那個阿空,不過,樸不見並沒有見過他。

看到這個叫阿空的家夥,手還算幹淨,樸不見硬著頭皮,用手指觸了一下他的手心,馬上縮了回來。要不是為了一會兒從波夜空嘴裏套話,他本來連這個動作都沒想做。

“車呢,在哪裏?”波夜空似乎沒發現樸不見的不適,一邊說著,一邊東張西望。

“那輛。”樸不見指了指大樹下被偽裝成二手瑪莎拉蒂的變形車。剛才打完電話,他就用遙控器,把右後胎的氣給放了,現在車已向右後方陷了下去,“右後胎。”

“我×,癟得這麽厲害,這洞得有多大啊。”那叫波夜空的家夥一副很老練的樣子,走過去踢了踢輪胎。

“所以才打電話請你們過來的。”樸不見跟在了波夜空身後,細細觀察了一下,此人顯然沒受過什麽訓練,應該是個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菜鳥。樸不見頓時放鬆下來,覺得一會兒套出此人的話應該不會太難。

“OK,包在我身上。”波夜空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抬腕看了看那塊蠢笨破舊的電子表,“半個小時都不用,就能幫你搞定。要知道,我可是我們修理廠的頭牌,今天算你運氣好,我得罪人了,才會被派來幹這苦差事。”

“得罪誰了?”樸不見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始套話,這叫波夜空的家夥就已經刹不住話匣子了。

“老禿驢!”波夜空走回皮卡車邊,將要替換的輪胎從車上搬了下來。

“老禿驢?”樸不見索性在樹邊蹲下,問道。

“哦,就是我師父,修理廠的黑心老板,也是那些馬屁精嘴裏所謂的哭大師。他原來是個和尚,後來看當和尚沒什麽前途,就把他那破廟改成了修理廠,收羅了像我這樣的一批童工,當起了老板。”波夜空說著,把輪胎滾到了樸不見身邊,然後好像想起了什麽,盯著樸不見上上下下打量起來。

因為長得妖嬈,樸不見常常會在街上遇到這類不懷好意的目光,但沒想到眼前這個家夥會如此肆無忌憚:“怎麽啦?”

“你是不是保險公司新來的那個韓國小鮮肉?”波夜空瞪大了眼睛問道。

“你怎麽知道的?”樸不見不安起來,開始懷疑這個叫波夜空的家夥剛才一直在扮豬吃老虎。

“知不知道,你現在可有名了。”波夜空也覺得自己看樸不見的目光有點嚇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這從何說起?”樸不見問。

“連滿哥都知道你。”波夜空說著,又向皮卡車走了過去。

“滿哥?”樸不見不解。

“就是公子阿滿!滿哥是我朋友,他那台太累摩托,就是我幫他組裝的。”波夜空又從車上將千斤頂等工具搬了下來。

“你說的是和生財的顧得滿?”樸不見問。

“除了滿哥,新唐城還有哪個公子阿滿?”波夜空一臉自得,好像說的是他自己似的。

“哦,可能是因為我幫他父親找回了那幅失竊多年的《山河破碎圖》吧,所以他才知道我的。”樸不見讓語調盡量平穩。

“你都能把顧老爺子搞不定的事情搞定,還不夠有名啊?”說著,波夜空拖著工具走到了車旁。

“好吧,謝謝。”為了打住這個話題,樸不見隻好順著他的意思,克製地點了點頭。

“哎呀,看來這次出工還真值,又認識了一個名人。不過,你這打扮實在是……”波夜空看著樸不見,不屑地搖了搖頭。

“對了……”趁著那家夥說話停頓的間隙,樸不見連忙見縫插針,轉了個話題,“聽人說,你師父號稱是蓬萊洲三大世外高手之一,是真的嗎?”

“都是那些不要臉的馬屁精瞎吹捧,但老頭自己當補藥了,也不謙虛一點,主動出來澄清,結果就以訛傳訛了這麽久。”波夜空一邊說,一邊開始幹活。

“即使是吹捧,也應該是有點根據的吧?”樸不見繼續試探。

“這事說來話長,大概是十幾年前吧,這個地方當時還有十幾個壯丁團,不是現在的四個,我們修理廠所在的地方歸一個叫江湖雙殺的壯丁團管。一次他們的老大派一個堂主過來收保護費,老禿驢得很,馬上把錢櫃裏的所有錢都送了出去。但沒想到,第二天壯丁團的老大親自上了門,不僅把錢還了回來,還一個勁兒地給老禿驢賠不是。”說著,波夜空用千斤頂將車頂了起來,然後開始拆輪胎。

“怎麽會這樣?”樸不見問。

“外麵說,老禿驢玩陰的,晚上找到那老大家裏,在他枕頭邊留了個什麽東西,把那老大給嚇著了。不過,那老大來還錢時,老禿驢裝出完全不知情、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外麵人都說老禿驢會做人,給那老大留了麵子。”波夜空將車軲轆上的螺絲一個個擰了下來。

“看來你師父很厲害,他會功夫?”樸不見目光閃爍。

“有沒有功夫不好說,但每次他要用那根木魚棒敲我腦袋,沒一次落空過,今天早上被他打出來的包還沒退呢。”波夜空一邊說,一邊拉下帽子,讓樸不見看了看他隆起的額頭,“而且最擅長玩陰的,我在他手裏吃的虧多了去了。”

“不過我聽說,除了新唐城,整個蓬萊洲的壯丁團老大都知道哭大師。”

樸不見說。

“因為那件事以後,老禿驢出了名,有幾個壯丁團的中高層人士,聽說他以前是和尚,有什麽事都會過來讓老禿驢給抽個簽算個卦什麽的,據說很準,而且老禿驢還預測過,說新唐城的十幾個壯丁團最後隻會剩下四個,結果還真被他蒙對了。”波夜空終於把癟掉的輪胎卸了下來。

“那你師父指點他們什麽啦?”樸不見又問。

“反正據我所知,他真的從沒跟那些老大說過什麽,他們每次一來,老禿驢就會讓他們住進修理廠後麵那間除了一張床什麽也沒有的客房,然後把門一鎖,每天讓人從小窗口給送兩頓飯、一壺茶。那些人簡直就像是來坐牢的。”

波夜空一邊歎氣一邊說。

“後來呢?”樸不見問。

“反正少則三天,多則一個星期,那些老大都會自行離開,也沒有再問老禿驢什麽,隻說自己已經想明白了。”波夜空將要換的輪胎推了上去。

“想明白了什麽?”樸不見又問。

“我也不知道,就是聽說,很多老大來這裏前,是準備開戰的,但想明白了之後,就沒想打了,據說想到了比開打更好的辦法。而且常來廠裏的老大,後來都混得不錯。”波夜空看上去很鬱悶的樣子,咂了咂嘴。

“那間客房是不是有什麽古怪?”樸不見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來過的老大都說,在我們修理廠的客房裏特別靜得下來,會有靈感。”波夜空開始將螺絲往新安的輪胎上擰,“一幫神神道道的人,自然會把什麽事情都往神神道道上想,結果老禿驢豎子成名。”

“就這麽多?”樸不見一邊說,一邊觀察波夜空。

“就這麽多!”波夜空一臉滿不在乎地擺了擺頭,看上去是真的很不屑。

忽然,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平躺到地上,往汽車底盤上看了一眼:“你這車的底盤好像有些古怪啊,我幫你看一下吧。”

樸不見一愣,連忙製止:“不用,你幫我把輪胎安上了就行。”

“你這車肯定被人改裝過,好多部件位置都不對。”波夜空一臉認真地說。

“是嗎?”樸不見避開了波夜空投來的目光,“本來就是二手車嘛。”

波夜空點了點頭,似乎同意了他的說法:“不過,改裝這車的肯定是高手,剛才我想了想,雖然很多部件位置不對,但是很合理,真的很牛啊。哪天你把車開我們修理廠來,讓我學習一下。”

“好,有機會一定過去。”樸不見敷衍道。

本章回顧:

樸不見和卓深影相約去河南森林打探消息,卻一無所獲。將卓深影送回故地小區後,樸不見決定再去單獨調查此事。通過電腦係統的比對,樸不見發現那夜出現在河南森林的老乞丐是悟空寺修理廠的廠主哭大師。樸不見假意給修理廠打去電話,要他們派人來給自己換輪胎。不久,自稱是修理廠頭牌技工的波夜空被派了過來,樸不見通過旁敲側擊,了解了不少哭大師的情況。

小貼士:

河南森林:位於新唐城河南路上的一片鑽井平台。因為油井當年是用來開采海底石油的,所以填海造井時,人們特地在陸地和油井之間留下了一條海溝。石油經濟崩潰後,這些被廢棄的鑽井平台和海溝成了旅遊景點,被人們稱為河南森林。關於河南森林有個神秘的傳說,隻要有人在河南森林的海溝裏跳海自盡,宇宙中白熾座上的瑪麗亞娜吞噬體的數量就要增加一倍,會對路過白熾座的飛船造成很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