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浪漫天賦
新的一天,太陽照常升起,電視上正在播放新聞。
餘東來接到電話,得知手下辦事不力,把事情搞砸了,發了好大的脾氣。他心虛,生怕牽連到他身上,打電話給從事媒體行業的老朋友,詢問此案細節,卻被告知帶警察去現場救人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兒子餘銘涵。
他給餘銘涵打電話,沒人接,想來想去覺得不對勁,開車去了公司。
才八點多,還不是上班的時間,他乘坐專梯抵達董事長辦公室。這間辦公室與他和葉敬辭見麵時的那間不同,這間位於頂層,裝修古典氣派,僅博古架上各界朋友送的古玩陳設就價值連城。
電梯在頂層停下,他走到門口輸入密碼,提示密碼錯誤。
再輸一次,仍然錯誤。
這時電子門緩緩打開,這意味著裏麵有人。
他皺著眉走進去,看見餘銘涵難得地穿了正裝,他甚至還係了與西服顏色相襯的領帶,正坐在辦公桌前翻閱桌上的文件。那些文件都是被他鎖在保險箱裏的絕密檔案,塵封著一樁樁讓他難以入睡的舊事。
餘東來氣急地質問:“你怎麽進來的?”
“找人破了你的密碼。”
“胡鬧!”
餘東來怒罵道,他還想再說什麽,卻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餘銘涵挨了罵也不在意,隻是頑劣地一笑,合上手裏的資料,雙手交握墊著下巴,若無其事地調侃餘東來:“來這麽早,又失眠了?”
餘東來止住咳嗽,皺眉盯住餘銘涵:“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餘銘涵佯裝回憶:“昨晚?昨晚我剛回國,不是你給我休了年假讓我出去玩嗎?”
餘東來冷笑:“你前天出國,昨天就回來了?”
“那你覺得我應該什麽時候回來?”餘銘涵擺弄著餘東來桌上的地球儀,笑著說,“按照你的計劃,我應該出國玩十天半個月再回來吧?半個月的時間足夠你掃清路障,等我回來也遲了,對不對?”
他說完抬頭看餘東來,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卻驀然發覺他蒼老了許多,在他小時候,餘東來是多麽叱吒風雲的人物,如今他已頭發花白,眼角眉間的皺紋都是歲月的痕跡。
餘東來久久沒有作聲。
“怎麽不說話了?被我說中了?”餘銘涵譏誚地一笑,“看來這麽多年,你的行事作風還真是一點沒變。不論是我八歲那年,你為了名譽害死我媽,還是後來盛景華庭土方回填,你為了除掉舉報人尤誠,派人動了他的刹車線,但凡擋你路的,用錢收買不成,你就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可是你機關算盡,是否算到還有我這道劫呢?”
餘東來難以置信地看著餘銘涵,他和自己年輕時長得真像啊,一樣的眼睛,一樣的鼻子,他還記得四歲時的餘銘涵才那麽一丁點大,抱著他的大腿喊“爸爸”,他一個眼神瞪過去,他立刻委屈地改口喊“叔叔”,懂事又聽話。
餘東來難以置信:“你媽的事你怎麽知道,那時候你才八歲……”
“我親眼看見你把藥碾碎了放在她的杯子裏,隻是那時候,我不知道那些東西會要了她的命。”餘銘涵忍著眼淚說,“那時我年紀小,沒有能力保護最愛的人。可今時不同往日,我已經不是任你擺布的小孩子了。”
他緊攥座椅扶手,一字一頓地說:“東來集團,該換新的主人了。”
“你什麽意思?”
直到這一刻,餘東來才意識到今天的不同尋常。
往常這個時間他的秘書已經為他端來現磨咖啡,開始向他進行晨間匯報了,今天外麵卻出奇地安靜,他撥通桌上的座機電話,接秘書室,線路早就被人切斷了。
餘銘涵看他慌亂不安的樣子,為他解釋:“我的意思很簡單,您被逮捕了。”
他示意餘東來回頭,兩名身穿製服的警察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他的身後。
餘東來什麽都明白了,整個人忽然像失去了魂魄,默默接受警察為他戴上了手銬。
他被警察帶走時,最後回頭看了餘銘涵一眼,他已經轉動座椅,將目光落向了窗外,隻留下一道決然的背影。
餘銘涵就這樣麵朝窗外坐了整整一個上午,直到最新上任的秘書打電話提醒他下午有董事會,他才擦了擦眼睛,起身對著窗玻璃理了理領帶,離開了辦公室。
今天淩晨,餘銘涵帶警察衝進東來集團位於花港的建築工地,幸好他們來得及時,否則葉敬辭很可能就沒命了。
他跟隨醫護人員上了運載葉敬辭的那輛救護車,救護車發動時,葉敬辭昏昏沉沉地睜開了眼睛,看見他後咧嘴笑了笑:“幸好你來了,尤嘉呢?”
餘銘涵放下正在玩的手遊:“她很好,就在前麵那輛救護車上。醫生說她低血糖,加上受了驚嚇,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他說著從身上摸出一包煙來,抬頭和坐在對麵的護士四目相對,想起救護車上不能抽煙,又規規矩矩地把煙收了起來。
他抬頭向葉敬辭解釋:“最近出國了,沒用國內的電話號碼,淩晨回來才看見你留的信息,還好,來得不算晚。”
那天他們在茶室見麵,臨走時他遞了一張名片給葉敬辭。
昨夜,葉敬辭驅車趕往花港前,給餘銘涵打電話他沒接到,後來,他乘坐的飛機落地,換回國內的號碼才看見葉敬辭的短信留言。
葉敬辭說,餘東來的人抓走了尤嘉,並且勒令他不許報警,對方在暗,他在明,他不敢拿尤嘉的性命開玩笑,選擇隻身前往,但他也知道此去必定凶多吉少,唯一能救他們的,隻有他。
窗外是皚皚白雪,救護車向最近的醫院疾馳,急救護士幫葉敬辭包紮好傷口,給他輸了液。餘銘涵坐在那裏看葉敬辭全身血汙,有些想不通:“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救你們?你就不怕死在那兒?”
葉敬辭笑起來牽扯了嘴角的傷口,疼得“噝”了一聲。
他沒正麵回答餘銘涵的問題,而是問:“你去看過尤誠吧?”
餘銘涵愣了一下,故意裝糊塗:“什麽尤誠?”
葉敬辭指了指他的上衣口袋,餘銘涵剛把煙盒放回去。
葉敬辭說:“我在尤誠墓前看見了同一個牌子的煙。你之前說,餘東來調查過尤嘉,因為她的家世背景,餘東來反對你喜歡她,其實他在意的不是家世,而是尤嘉父親的死和他有關吧?而這些事,你早就知道。出於愧疚,你偶爾會去墓地看望尤城,對不對?”
餘銘涵嗤笑一聲,沒承認,也沒否認,示意他繼續說。
“如果我直接報警,以餘東來的勢力,這件事到最後很可能不了了之,餘東來還會再次找我的麻煩。但是通過你,我就能把他的勢力一網打盡,因為你手裏一定掌握著餘東來這麽多年的犯罪證據,一旦提供給警方,這場仗就是穩贏。”葉敬辭說,“不過,如果隻有我身處絕境,我也不敢確定你一定會來,但是尤嘉有危險,你不會坐視不管,所以我決定把籌碼押在你身上。”
不愧是葉敬辭,分析得有理有據。
但餘銘涵還是搖了搖頭,他說:“你錯了,如果隻有你,我也會全力以赴。”
葉敬辭有些意外:“是嗎?為什麽?”
餘銘涵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鎖屏壁紙,是他和尤嘉的合影。
他說:“因為,我想讓她幸福。從始至終,她喜歡的人都是你,隻有你能讓她幸福。”
尤嘉做了一個夢,夢裏下著暴雪,她被人綁在崖邊的吊籃上,四周風很大,吊籃被風吹得劇烈搖晃,她的眼睛被人蒙住了,什麽也看不見,隻能聽見耳邊呼嘯的風和吊籃搖搖欲墜的聲響。
周圍縈繞著那些人的笑聲,他們在玩猜拳,誰贏了就可以把她帶走。笑聲恐怖駭人,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直到這場罪惡的遊戲終止,有人伸手觸及她的身體,她用盡全身力氣掙脫,卻聽到清晰的斷裂聲,吊籃旋即墜落,她感到心髒驟然失重。
黑暗中,她祈求有神明出現,然後她猛地睜開眼睛,從這場噩夢中驚醒,映入眼簾的是葉敬辭的側臉。
就這樣,夢裏她期盼的神明近在眼前。
她怔怔地看著他,發現他們的病床緊緊相鄰,睡夢中他依舊緊緊地牽著她的手。
有護士走進來,看見她醒了,小聲關心地問:“怎麽樣,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她搖了搖頭。
護士看到他們牽在一起的手,笑著說:“你男朋友一定要把兩張床並在一起,說隻有確定你在身邊他才睡得著。”
護士給葉敬辭重新換了吊瓶離開了病房。尤嘉回頭看見葉敬辭渾身是傷,嘴角還有明顯的瘀青,眼角不知不覺滑落一行溫熱。
葉敬辭睜開眼睛,看見她在哭,渾然忘了另一隻手還在輸液,慌忙幫她擦眼淚,緊張地問:“怎麽了?怎麽哭了?”
尤嘉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掉眼淚,一時情緒失控,又是哭又是笑地控訴:“你平時那麽聰明的人,怎麽關鍵時刻掉鏈子呢?他們威脅你,不讓你出庭,你就答應啊,你拿了錢,他們就會放我們走,你也不必遭這個罪,搞得現在這麽狼狽。葉敬辭,你真的很蠢。”
看她哭得又醜又可愛,葉敬辭鬆了口氣,把她抱在懷裏安慰道:“他們才不會輕易放你走,而且一旦拿了錢,這事就說不清楚了。好了好了,你別自責了,我不止為了你,小區那麽多居民,誰家的錢不是辛苦賺來的,遇到這種黑心開發商,如果連我都退縮,還有誰能幫大家維權呢。”
尤嘉從他的懷裏抬起頭,窗外火紅的斜陽照在葉敬辭的臉上,把他的眼睛襯得光彩熠熠。她一直沒有告訴過他,她很喜歡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狹長的單眼皮,眼尾上揚,眼珠明亮,此時摘掉眼鏡,他眼底的波瀾就更加清晰了。
她忽然鬼使神差地說:“有句話我好像沒對你說過。”
葉敬辭低頭,嘴唇蹭過她的額頭:“什麽?”
“我好愛你。”
葉敬辭愣住,以為聽錯了:“嗯?什麽?你再說一遍?”
尤嘉害羞了,選擇逃避現實,一頭紮進他的懷裏:“沒聽見就算了!”
葉敬辭的嘴角漾開一抹笑,下意識地抱緊她。怎麽可能沒聽見,他就是故意逗她,看她臉紅他就高興。
如果他們小時候就認識,他一定是那種上課會揪她小辮子的男孩子,幼稚得隻知道通過欺負她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
因葉敬辭受傷,盛景華庭業主維權案延期開庭。臨近春節,各機關單位開始放假,等到正式公開庭審已經是二月了。
葉敬辭身上的傷早已痊愈,庭審當天他身穿正裝現身庭上,因餘東來被捕,旁聽席來了許多業主和媒體,尤嘉坐在人群中,視線從始至終緊緊跟隨著他。
這是她第一次在庭審現場親眼見到葉敬辭工作時的樣子,他的普通話非常標準,字字清晰,連抑揚頓挫都像是反複彩排過的,讓人無端地信服。他的聲音也好聽,一開口就吸引了全場人的注意力,舉證有理有據,主次分明,讓被告律師無話可說。
年前警方正式逮捕了餘東來,當時有警察來家裏了解情況,尤嘉這才知道原來當年父親的真正死因並非酒駕,而是刹車失靈,餘東來就是幕後主使。除了尤誠,他手裏還有其他命案,如今這些塵封的舊案紛紛浮現出水麵,成為依法判決餘東來的證據。
新聞頻道針對餘東來做了一期特別節目,看見餘銘涵作為家屬出現在記者采訪的鏡頭前,尤嘉驚詫不已。
她記得餘銘涵告訴過她,他從小和媽媽一起生活,沒有父親,原來事實並非如此。
後來她又查了許多關於餘銘涵的事,那時正值春節放假,葉敬辭身上還有傷需要按時換藥,王美蘭和陳青在電話裏商量,一致決定讓她住進葉家,方便照顧葉敬辭的飲食起居,陳阿姨把葉敬辭房間旁邊的客房收拾出來,尤嘉晚上睡不著,坐在電腦前搜索關於餘東來和餘銘涵的報道,被偷偷抱著被子溜進來想要和她一起睡的葉敬辭逮了個正著。
看見搜索欄裏餘銘涵的名字,葉敬辭氣呼呼地把被子扔在**,尤嘉聽見聲音才注意到他站在自己身後。
怕他生氣,她做賊心虛地合上電腦。葉敬辭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分明在說“我吃醋了,快來哄我”。
她敢作敢當,坦白說:“我看見新聞了,有報道說,那天晚上我們能夠得救是因為餘銘涵,所以我……”
葉敬辭明白了。
這事他自始至終都沒告訴她,難怪她好奇心作祟去網上查消息,其實他並非故意隱瞞,隻是那天在救護車上,是餘銘涵提出讓他保密,他才沒說。
房間裏隻開著一盞暖黃的台燈,葉敬辭把被子鋪好,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示意她過來,尤嘉赤腳走過去,掀開被子躺進他懷裏。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外敷藥物,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他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葉敬辭講的故事裏有一個小男孩,還有一個小女孩,男孩單純地喜歡女孩,卻因為父親的阻礙,沒能向女孩告白,男孩害怕父親做出傷害女孩的事,一邊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邊,一邊假裝吃喝玩樂不停地換女友讓父親安心。就這樣,女孩誤以為男孩朝三暮四,是天生的浪子,終於與男孩利落絕交,男孩也在失去她之後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成為父親的傀儡幫手,可是,他始終沒有忘記是生父害死母親,這麽多年,他蟄伏在生父身邊,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親手把生父送進監獄。這一天總算到了,他也終於擁有了主宰人生的權利,可是時間無法倒流,女孩已經有了愛人,他再舍不得,也隻能祝她幸福。
聽完這個故事,尤嘉久久無言。她知道故事中的主角是誰,記憶碎片像拚圖一樣,組成一幀幀清晰的畫麵,她站在時間的崖邊回望,好像在看別人的故事。她為年少時的自己唏噓不已,也為誤會了餘銘涵這麽多年感到自責。
“我好像錯怪他了。”
“他說不怪你,是他沒勇氣向你坦白。”
“他還和你說什麽了?”
“他還說,希望我們幸福。”
“你們聊得還不少。”
“畢竟經此一役,我和餘銘涵也算是戰友了,聽說他想篡位好久了,但餘東來金盆洗手多年,他一直沒找到動手的機會,這次的契機可以說千載難逢。而且,他也喜歡你,既然我們看女人的品位都這麽優秀,總要惺惺相惜。”
惺惺相惜還可以這麽用?
年關將至,臘月二十九,葉敬辭陪尤嘉和王美蘭去了城西墓地,那天天氣晴好,一路碧空如洗,市裏禁燃煙花爆竹,車開到郊區卻是另一番光景,到處都是鞭炮聲,年味濃鬱,直至到了墓地又恢複了岑寂。
尤誠死後尤嘉很少來看他,“父親”於她而言是敏感詞。她對他的感情愛恨交織,每次到父親節想起他,浮現在腦海的都是他酒後和媽媽吵架的樣子。他是火暴脾氣,急性子,為人仗義,對朋友極好,反而對家裏人經常罵罵咧咧,可是如果真讓她回憶尤誠對她好的事,她也能想出幾件。
她小時候每次打疫苗都又哭又鬧,他為了哄她乖乖伸胳膊配合護士,總是會買旺仔牛奶賄賂她;她念小學時,上學路上總會經過一家飯店,店門口拴著一隻凶猛的大狼狗,看見人就咬,她很害怕,回家吃飯時和爸媽說了一次,他聽進了心裏,沒幾天就給她買了人生中第一輛自行車;初中時她爸媽的感情已經很壞了,媽媽被他氣回娘家,她高燒三十九度,聽見有其他女人給他打電話約他出去跳舞,他沒好氣地說,我女兒病了誰有心思和你出去,“啪”一聲就把電話掛了,然後背著她去了醫院……
她有時候覺得,或許是他這個父親做得太差了,所以那些對其他人來說司空見慣的普通小事,於她而言都是銘記於心的溫暖,她總能記得格外清晰。
即便如此,大多數時間她心裏還是恨他的,覺得他愧對母親,死後還給她們母女留下那麽大一筆傷者的賠款要還,逼得母親不得不賣房子。
而現在,她再次站在他的墓前,心底的恨意卻所剩無幾,更多的是釋懷。他或許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但他發現填土不合規,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向有關部門舉報,作為女兒,在這件事上,她為他驕傲。
尤嘉記得那天墓地除了他們,還有其他人來祭祖,母親帶了父親生前最愛喝的白酒,清掃了碑前的樹杈和煙頭,把酒瓶打開,倒在了他的墳前。
庭審結束,尤嘉跟隨人群陸續離場。
來旁聽的業主中有不少和她年紀相仿的年輕女性,她們被葉敬辭出色的辯護表現吸引,離場後把業主代表張哥團團圍住,向張哥打聽葉敬辭是哪戶的業主。
尤嘉最後一個出來,看見張哥被人圍得水泄不通,不禁失笑。
葉敬辭還真是到哪裏都討人喜歡。
她瞥了一眼熱鬧的人群,繞開他們向停車場走去。
之前她和葉敬辭受傷住院,因她傷勢較輕,比他先出院,後來她回了一趟北城,和曼姐說明了家中情況請好了假,又回家把留守的勝訴帶回了安平。因為高鐵上不允許帶寵物,她就開葉敬辭的車回來了。正好他負傷在身,這段時間出行都是她自告奮勇擔任司機,現在開他的車已經開順手了。
眼下的時節早就立春了,停車場附近有一排杏花初綻花苞,尤嘉坐在駕駛座聽著電台裏的節目等葉敬辭,驀然回頭看見他本人姍姍來遲。
法院門前有一條很長的台階,他逐級而下,腳步巧合地踩中了英文歌的旋律,她背靠座椅看他走T台般向她而來,一雙長腿賞心悅目。
行至一半,他卻忽然被人攔住了。
與此同時,葉敬辭也茫然抬頭,蹙眉看向眼前的陌生人:“你好,有什麽事嗎?”
女生臉頰緋紅,鼓起勇氣說:“葉律師,我有一個朋友想認識你。”
身為律師,葉敬辭向來不放過任何獲得案源的機會,也一向對陌生人紳士有禮。他彬彬有禮地問:“你朋友找我幹什麽?是想離婚還是爭奪房產?”
對方啞然:“都不是。”
“那是?”
“她就是想知道……想知道你有沒有女朋友。”
葉敬辭聽懂了,這不是案源,這是搭訕。
他笑著伸手,讓姑娘看他身後。不遠處的停車場,尤嘉正坐在車裏向他們這邊看過來。
她前段時間剛染了新發色,很適合春天,有風拂過,吹落如雪杏花,花瓣打著旋飄進車窗,被她撿起一片放在鼻間輕嗅。
葉敬辭收回視線,從公文包裏拿出一隻紅絲絨方盒,對女生說:“看見那個女孩子了嗎?我準備向她求婚了。”
兩個月後,盛景華庭業主維權案勝訴,東來集團沒有上訴,最終如數賠償業主損失並著手土地修複工作。
尤嘉選擇了解除購房合同,很快就用賠款另購了一套新房,新房交付時是精裝修,隻需要把以前的家電搬過去即可,等到王美蘭正式入住新家已經是夏天了,這件事總算是塵埃落定。
端午節小長假,尤嘉和葉敬辭回安平幫媽媽搬家,他們雖然叫了搬家公司幫忙,但具體到如何歸置還是要靠自己,三個人從早忙到晚才把家裏收拾得差不多。
尤嘉原以為累了一天,之後兩天能夠好好休息,誰知第二天早晨八點多就被媽媽的吸塵器吵醒了。
尤嘉捂著耳朵驚坐而起,可憐兮兮地懇求媽媽讓她多睡一會兒,王美蘭二話不說就把她從**拉起來:“睡什麽睡,別睡了,小葉在客廳等你好久了,你們不是預約了今天去拍婚紗照嗎?”
“哎呀我不去,我想睡覺……不是!等一下!”尤嘉忽然清醒了,瞪大了眼睛問,“什麽婚紗照?這事我怎麽不知道?!”
直到她渾渾噩噩坐上葉敬辭的車,她都覺得自己在做夢。
葉敬辭把車開到安平一中,早有攝影團隊的房車等在校門口,學校放假了,因為他提前聯係了教導處主任,門衛大爺才破例放他們進來。
這家攝影工作室在微博上很有名,店主是一對夫妻,女生是旅遊博主,男生是攝影師,他們的日常就是在世界各地旅行,順便接各地客人的婚紗旅拍,這輛房車就是他們的家,車上各式婚紗應有盡有。
尤嘉化好妝去試衣間試衣服,她站在鏡前覺得實在不可思議,她怎麽突然就穿上婚紗了呢?她在試衣間猶豫不決,最後對著鏡子拍照,把心儀的三件試穿效果發給季螢做參謀。
尤嘉:“哪件適合拍婚紗照?”
螢螢:“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錯過了什麽?你和葉敬辭要結婚了?”
尤嘉:“拍婚紗照而已。”
螢螢:“那不就是要結婚了!”
尤嘉:“請回答問題,第幾件好看?”
螢螢:“第二件!一字領露出性感鎖骨,心機蕾絲鏤空設計高貴優雅,還有你這身材不穿魚尾裙簡直是浪費。”
尤嘉看了看身上這件魚尾款婚紗,覺得季螢說得很有道理,她正準備離開試衣間,季螢又發來一條信息。
螢螢:“你們訂的哪家婚紗攝影工作室?出片了記得發我參考一下!”
尤嘉本能地打出“好”,仔細琢磨感覺不對勁。
尤嘉:“你連男朋友都沒有參考什麽?”
季螢回了她一個“害羞”的表情包。
螢螢:“忘了告訴你,我脫單了,嘻嘻。”
尤嘉:“應該換我問,你離開這段時間我錯過了什麽吧?!”
她立刻給季螢撥了電話過去,一番審問得知季螢的男朋友就是去年趁她們不在家,闖進家裏一通翻箱倒櫃的罪魁禍首。尤嘉聽了隻覺得迷惑,還想八卦更多,卻聽見有人敲試衣間的門。
葉敬辭看她換了太久衣服,還以為她後悔了想臨陣脫逃,特派化妝師來問她好了沒有,尤嘉隻好放棄八卦暫時掛了電話。
化妝師小姐姐看她挑好了衣服,上前幫她戴好頭紗,然後把她領到鞋櫃挑高跟鞋。尤嘉一眼看去,發現陳列在眼前的鞋子都是她喜歡的款式,她拿下來隨便試了幾雙,發現每一雙都出奇地合適,走起路來也很舒服。
她笑著說:“你們家的鞋子都好合腳哦。”
化妝師小姐姐笑而不語,看她選了一雙白色鑲鑽的水晶鞋,貼心地扶她下了車。尤嘉平時很少穿高跟鞋,待房車車門打開,她一心專注腳下,生怕不慎崴腳,這時校廣播突然響起,校園裏回**起令她感到熟悉的旋律,她忽然想起來了,這是電影《時空戀旅人》的主題曲The Luckiest 。
她最喜歡的電影就是這部,喜歡蒂姆和瑪麗的那場婚禮,大雨傾盆而下,所有人都被淋得渾身濕透,擁有穿越時空能力、可以改變這一切的蒂姆詢問妻子,想不想選一個好一點的天氣舉行婚禮,瑪麗笑著搖搖頭,說:“不,完全不想。”
哪怕一場大雨把婚禮攪得一團糟,卻也是她獨一無二的婚禮。
她穿著紅裙子,和心愛的人手牽手在雨中狂奔,這樣有趣的時刻,無須重來。
後來她和葉敬辭一起把電影重溫了一遍,她恍然發現電影中男女主人公的職業恰好和他們一樣。她抬頭問葉敬辭,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是否願意在十年前那個漆黑的冬夜,選擇說出他真正的名字,讓他們早一點相識,這樣或許不必等到若幹年後才相愛,葉敬辭聽完竟然也笑著搖了搖頭。
他說:“有時候相遇不必太早,在對的時間相愛或許更容易白頭偕老。”
而此時,尤嘉環顧四周,在她上車換衣服的短暫時間裏,紅磚教學樓前的空地上鋪滿了燦如豔陽的香檳玫瑰。
她有些恍惚,視線跟隨玫瑰的影蹤一直延伸到了教學樓門前的合歡樹下,看見了西裝筆挺、風度翩翩、捧花而立的葉敬辭。他站在斑駁的樹影裏,頭頂灑落的陽光像細碎的鑽,把他的眉眼修飾得如夢似幻。
尤嘉提起裙角,穿過花海,一路向他走去,直到停在他的麵前,還覺得一切美好得近乎不真實。
她此生擁有的所有與這一刻相比,都顯得那麽平平無奇。
“你什麽時候準備的?”
“不是說好了會給你個驚喜嗎?”葉敬辭驕傲地揚起嘴角,把手裏的捧花獻給她。
捧花是由向日葵和尤加利葉組成的,尤嘉拿在手裏就好像邀請了夏天來做他們愛情的見證者。
當她以為已經接收到了全部驚喜時,葉敬辭又突然單膝跪地,拿出一隻紅絲絨戒指盒,她看著他掀開盒蓋,凹槽裏躺著一枚低調素雅的戒指,形狀宛如繞了一圈的尤加利葉枝條,連鑽石也打磨成了葉片的形狀,設計它的人真是別具匠心。
“你願意嫁給我嗎?”葉敬辭真誠地問。
尤嘉不知道為什麽,視線莫名地有些模糊。合歡樹濃鬱成蔭,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鑽石身上,將本就璀璨耀眼的珠寶折射得更加奪目。
尤嘉笑著點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還未等她鄭重地說出“我願意”,葉敬辭已經把鑽戒拿出來套上了她的無名指。
看他急不可待地把她套牢,她笑著說:“這麽浪漫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葉敬辭起身,上前一步,擁她入懷。她隻覺得身體綿軟,腳下也像漫步雲端,忽而聽見他在耳邊說:“我所有的浪漫天賦,都來源於你。”
不遠處有閃光燈閃爍,攝影師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已經開始工作了,原來,他把葉敬辭求婚的始末從頭到尾用相機記錄了下來。
後來他們又去操場和教室取了景,等拍到圖書館已經是傍晚了。
夕陽的餘暉從窗外照射進來,攝影師讓他們趁光線正好自由發揮幾個動作,尤嘉早就想扯葉敬辭的領帶了,可是沒等她先出手,葉敬辭已經搶先一步把她抱上了窗邊的桌子,低頭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那輪如火紅日恰好從兩人身體間的空隙映射而出,攝影師迅速抓拍到了這一幕。
一個月後,已經領了結婚證的尤嘉和葉敬辭在北城家裏,收到了攝影師發來的雲盤鏈接,裏麵是婚紗照的全部底片和精修。
尤嘉瀏覽後決定用夕陽下的那張接吻照,做她和葉敬辭的微信聊天背景,她下載了高清原圖,剪裁好尺寸,正準備設置,忽然發現葉敬辭的頭像也是被夕陽籠罩的安平一中圖書館。
她之前點開看過一次,依稀辨認出有人坐在落日餘暉的窗邊,不過隻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那時她以為照片裏的人是葉敬辭,這次仔細看卻發現不對勁,照片裏的人身上的校服是安平一中的女生款。
他們學校的校服一直分男女款,隻是差別細微,乍眼看去並無不同,最為明顯的是女生袖口有一條紅杠,而男生沒有。
尤嘉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舉起手機讓一旁的葉敬辭看清楚。
他不明所以:“看什麽?”
“你就沒覺得哪裏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
尤嘉無奈,隻好把證據指給他看:“她是誰?為什麽你的頭像是一個女生?”
經她提醒,葉敬辭恍然大悟。看她吃醋的樣子,他有些哭笑不得。
“你笑什麽?”
葉敬辭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打開自己的手機,找到了那張頭像的原圖,稍微用修圖軟件調整了亮度和對比度,隱匿在光影中的人物輪廓突然就清晰了起來。
那是十八歲的他偷偷拍下的照片,那時的他不懂何為喜歡,卻已經體會到了什麽叫怦然心動。
他自信、篤定,再難的附加題對他來說都是小菜一碟,他讀名著,喜歡史書裏的故事,擅長引經據典,辯論時總能精準地攻破對方的命脈,饒是如此,麵對心動的女孩,他卻小心翼翼,無計可施。
很多年後,當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十八歲的怦然心動就是喜歡,他已經在另一座沒有她的城市開始了新的生活。
他從小就和同齡人不一樣,不喜歡玩遊戲,也不喜歡體育運動,隻喜歡去博物館和圖書館,大學時他一如既往,宿舍的哥們兒都談戀愛了,他還是孑然一人。
不是對愛情沒有向往,而是有了唯一的向往,看誰都索然無味。
而如今,年少時唯一的向往已經變成了他法定的伴侶,如果有人問他此生還有什麽願望,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說一句:“別無所求了。”
他把調好的照片遞給尤嘉,待她看清楚照片裏的人是自己,時間仿佛靜止,醋意未消的她霎時啞口無言。
葉敬辭溫柔地把她拉入懷裏,似笑非笑地問:“老婆,和自己吃醋,很好玩嗎?”
(全文完)
番外一 好好相愛
(1)
領證後的第一個情人節,尤嘉想送葉先生一件禮物,可是給他挑選禮物實在太難了。
打火機?他不抽煙,用不到。遊戲機?他不玩,買了也是扔角落裏落灰。剃須刀?他用手動款,隻認一個牌子,不輕易換。領帶?腰帶?香水?她去衣帽間視察了一圈,覺得這些禮物實在沒什麽新意。
她想來想去,看見關注的網紅推薦了某個品牌的新年轉運珠手鏈,黑色細鏈配一顆生肖金珠,款式簡約大氣,寓意不錯,日常佩戴也合適,正當她準備下單時,葉先生忽然神出鬼沒地出現,搶走了她的手機。
“不準買。”
“不喜歡?”
“不是。”葉敬辭盯住她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自從把你追到手,我就覺得自己運氣特別好,有你在身邊,這輩子都不需要轉運。”
(2)
晚上,尤嘉掛斷了和媽媽的視頻,抬腿踹了一腳坐在沙發角落裏的葉敬辭,發出靈魂拷問:“我媽說我一點也不溫柔,說你性格溫和,讓我多向你學習,你覺得呢?”
葉敬辭求生欲很強:“沒有,你特別溫柔。”
尤嘉不信他的鬼話:“真的?是心裏話?”
“嗯……”葉敬辭承認,“是被人拿武器逼迫不得不說的心裏話。”
尤嘉默默舉起拳頭,微笑臉:“被誰逼迫的呀?”
葉敬辭坐姿乖巧:“丘比特。”
尤嘉伸出去的拳頭臨時刹車,在葉敬辭頭上輕輕撫摸了一把。
“嗯,很好。”
(3)
每年六月畢業季,葉敬辭都會去參加研究生導師組織的聚會,除了應屆畢業生,已經畢業的師兄師姐,還有正在讀研的師弟師妹都會參加。
這樣的場合難免觥籌交錯,尤嘉都大大方方地推辭了,為了不掃大家的興,她主動提議以唱歌的方式自罰。
一首歌唱完,葉敬辭讀研期間的室友們圍過來敘舊,難得聚會,大家都喝了不少,七嘴八舌地向尤嘉爆料葉敬辭在學校的舊事。
“以前有女生追敬辭,他每次都以自己有女朋友為借口拒絕了。”
“對對對,我們都不信,他哪有什麽女朋友,一天到晚泡在圖書館,我們就讓他提供有女朋友的證據。”
“誰知道他真的給了我們一個女生的名字,把對方的學校、專業都說得一清二楚,搞得大家不得不信。”
“今天見到了嫂子,這事終於有答案了,葉哥沒撒謊,媳婦還真叫尤嘉,哎,我說,嫂子你倆以前談戀愛夠低調的,都沒見你來學校找過他。”
聚會結束,葉敬辭因為和導師喝了不少酒,乖乖坐在副駕駛座上讓尤嘉開車。
他難得酒醉,尤嘉趁機套話:“你以前幹嗎拿我當擋箭牌?”
葉敬辭不上她的當:“不告訴你。”
“嘁,你不說我也知道。”
“你不知道。”葉敬辭突然坐起來,微醺地說,“你知道我潛意識裏想的是什麽嗎?”
尤嘉搖頭。
喝多了的葉敬辭一字一頓地說:“那時候的我,始終堅信,未來某一天,還能和你有故事。”
尤嘉忽然無言,感覺整顆心被他的愛意包裹。她偏頭看他,為能擁有這樣美好又執著的少年感到萬分榮幸。
(4)
周日車牌限號,尤嘉和葉敬辭坐地鐵去附近影院看電影,整個車廂很安靜,顯得身旁兩個女生的說話聲異常清晰。
“我特別喜歡處女座的男生。”
“我也是我也是,感覺特別有魅力。”
葉敬辭就是典型的處女座,理性客觀、邏輯縝密、一絲不苟、可欲可萌。
她們說的,全中。尤嘉忍不住拿眼睛瞄他,發現他也在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她心想:這人肯定驕傲了。
下車後,她問葉敬辭:“聽到別人誇自己,你是不是特別開心呀?”
葉敬辭卻一臉茫然:“什麽?”
看他不像故意裝傻,尤嘉隻好把在地鐵上聽到的對話重複了一遍。
“她們就站在我們旁邊,聲音很大的,你沒聽到?”
“沒有。”葉敬辭搖了搖頭,特別認真又無辜地說,“我的注意力全都在你身上,她們說了什麽我怎麽知道?”
尤嘉忍俊不禁。這是什麽神仙男人?也太會說話了吧!
(5)
寒冬臘月,聽說沈放和江晚吟正在鬧第四次離婚,如今江晚吟已經搬到了沈放的住處,兩人吵架把家具砸得稀爛,葉敬辭聞訊趕去救人,等把沈放安全救出,路上看見有老大爺在路邊賣冰糖葫蘆,就下車給老婆買了一串。
他還要開車,上了車順手就把冰糖葫蘆遞給了沈放,讓他拿著。
沈放看見糖葫蘆還以為是葉敬辭給他的慰問品,張嘴就要吃,被葉敬辭攔住:“讓你拿著,沒讓你吃。”
等他們到家,無家可歸的沈放自覺地去客房借宿,半夜想去洗手間,出來恰好看見葉敬辭和尤嘉兩人坐在沙發上看電影,然後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糖葫蘆。
葉敬辭忽然低頭親了一下尤嘉,山楂的酸甜在她齒間漾開,她成功地被勾引,翻身跨坐在他腿上……
沈放默默捂住了眼睛,連洗手間也不去了,折身回了客房。
同樣都是結婚,怎麽差距就這麽大呢?
(6)
和葉敬辭結婚後,尤嘉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個小孩子,甚至比小孩子還要幼稚,以前逛超市徒手拎五六個袋子小菜一碟,現在擰瓶蓋都費勁,簡直就是個小廢物。
她問葉敬辭:“你說,我是不是你最喜歡的小可愛?”
葉敬辭審慎思考後,不怕死地說:“不是。”
“嗯?”她對這個答案不滿意,“你再說一遍?”
葉先生小課堂在線答疑解惑:“從小英語老師就告訴我們,三方或三方以上放在一起比較時才能用‘最高級’。沒有人能和你放在一起比較,所以沒有‘最’。”
他說到這裏停下來,凝視著尤嘉的眼睛,鄭重其事地說:“應該是我隻喜歡你這個小可愛。”
好像有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尤嘉的心髒,她聽見“撲通撲通”的心跳。
哦,是心髒發出的紅牌警告。葉敬辭,你的甜度超標了!
(7)
又到了每年去醫院複查肝功能的日子,葉敬辭特地陪尤嘉去醫院抽血,檢查結果出來一切正常。她又剪了第二段關於乙攜的視頻發在了小號上,同時也分享了這一年的生活變化,當關注她的網友得知她和男朋友已經結婚了,大家都在評論裏送上了美好的祝福。
第二段視頻發出後,越來越多的粉絲給她留言。
有人看了她的視頻才有勇氣和喜歡自己的男孩子坦白,現在他們已經在一起了;有人以前對乙肝心存偏見,知道同學是乙攜總是刻意疏遠她,怕被傳染,看了視頻才發現是自己無知;還有人因為乙攜而自卑,看了她的視頻變得越來越開朗,越來越不畏流言……
看完留言,尤嘉忽然有了想好好維護這個小號的念頭,讓這個平台變成同類交流與溝通的橋梁。
其實她心裏一直有一個願景。她希望,有一天這個世界不再有偏見。無論是貧窮還是不婚主義,抑或是殘障人士、HIV(艾滋病病毒)患者、乙攜……每個不侵犯他人利益、不違背道德的群體都能抬頭挺胸地走在大街上,再也不必隱藏真實的自己。
(8)
領證一周年紀念日,正值暑假,葉敬辭租下了安平一中的學校食堂,在這裏和尤嘉舉行了一場主題婚禮。食堂布局是葉敬辭托朋友設計的,喜帖是他和尤嘉一起寫的,其中有一條赴宴須知,告知大家出席請盡量穿白色禮服,婚禮結束會安排主題大合影。
無論長輩還是好友,大家都很配合,隻是沒想到江晚吟也來了,沈放之前問她要不要一起來,她分明拒絕了,如今看她突然到場,還穿了一條紅裙,整個人兩眼一黑。
尤嘉倒沒和她一般見識,提前交代了修圖師,把江晚吟從大合影上處理掉了。
她和葉敬辭領證當年沒休婚假,現在休假時效已過,她本打算把蜜月旅行往後放一放,誰知道葉敬辭偷偷幫她請好了年假,早就訂好了去川西的機票。
飛機起飛時,舷窗外豔陽高照,尤嘉轉頭問葉敬辭:“你怎麽知道我想去川西?我計劃了好久,一直沒去成。”
葉敬辭笑容寵溺:“你忘了,之前你說過的。”
他這麽說,她才記得很早以前確實說過,隻是沒想到這種細枝末節的事他也會記得。
看她發呆,葉敬辭猜到她在想什麽,捏了捏她的臉:“因為愛你,所以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
(9)
度蜜月回來,尤嘉在家收拾行李,無意中發現了葉敬辭存放個人資料的文件夾,裏麵都是他的各種成績單和律師資格證。
原來他當年司法考試成績是四百六十分。
她不太理解這個分數的概念,去網上搜了一下,肅然起敬。
她拿著成績單激動地喊葉敬辭“大神”,他本人卻覺得“大神”這個名號受之有愧,擺手說:“愧不敢當。”
他說:“大神都是高度自律者,按照我現在的自控力,去參加考試說不定連三百分都拿不到。”
葉敬辭低頭,看她穿著他的商務白襯衫,衣擺堪堪遮住大腿,喉結微動,突然把她抱起來放到**。
他的鼻尖輕輕抵著她的,一邊熟練地解她胸前的紐扣,一邊在她耳邊低語:“怎麽不會?你每天穿成這樣在我麵前晃來晃去,你覺得我還有自控力專心複習嗎?”
(10)
葉敬辭的生日是九月九日,之前總是出差,尤嘉一直沒能為他慶生,今年難得在家,她提前訂好了蛋糕,還準備了禮物。
禮物是一隻長條形狀的盒子,葉敬辭還以為是鋼筆,打開卻發現不是。
他是第一次看見這東西,並不知道兩道杠代表什麽,隻能茫然地問老婆:“這是什麽意思?”
尤嘉沒說話,神秘兮兮地拿出醫院開具的化驗單,讓他看個明白,葉敬辭卻在讀完醫療診斷後,感覺自己的大腦不夠用了。
“雙胞胎?”他難以置信。
尤嘉笑盈盈地看著他,一隻手攥拳,假裝是麥克風,放在他的嘴邊:“葉先生,請問你現在是什麽心情?”
葉敬辭一時詞窮,想了三秒鍾,感歎:“我也太厲害了吧。”
尤嘉愕然。
喂,不應該是誇我嗎?!
番外二 同學聚會
周五晚上,尤嘉下班後去參加同學聚會。
很多高中同學後來都來北城發展了,她以往很少參加這種活動,因為季螢和曉善都不在,她跟其他人也沒有多熟,怕尷尬。今年不一樣,班長即將舉家搬往南方定居,這場同學會也是送別會。
下班後,尤嘉給王美蘭打電話,讓她幫忙去幼兒園接女兒星星和閃閃回家,而後叫了網約車趕往餐廳。
夜裏十一點,聚會接近尾聲。
有人起身敬酒,看見尤嘉整晚喝的都是橙汁,不滿地說:“尤嘉,你不給我麵子啊,滿上滿上。”
“不好意思,我備孕。”
“你不是有兩個女兒了嗎?還生啊?”
“嗯。”
心裏想的卻是,還不是為了躲酒。這個借口,百試百靈。
那人不滿地撇了撇嘴,看尤嘉的眼神多了幾分嘲弄:“今天聚會不是可以帶家屬嗎?葉敬辭怎麽沒來?”
尤嘉笑:“他公司有事。”
那人明顯不信,放下酒杯湊過來,對尤嘉神秘兮兮地說:“跟你說件事,前陣子我在萬泰好景的售樓處看見葉敬辭了,他身邊還有個女的,年輕漂亮,後來我問了售樓處的工作人員,他在那兒買了套房子。”
尤嘉愣了一下,抬頭看向說話的人。他叫張元,是當年班裏的學霸,每次排名都是第一,可是把成績拿到年級上就完蛋了,葉敬辭每次都能甩他三十多分,他當然不服氣,有一次非說是老師批錯了試卷。
男人看尤嘉一臉驚訝,還在火上澆油:“呀,這事你不知道嗎?萬泰好景的房子雖然地段偏,但也不便宜,聽說一期都是大戶型,一套下來沒有六七百萬下不來吧。”
當初尤嘉和葉敬辭結婚時,他的朋友圈很快被人截圖傳了出去,沒幾天季螢給她打來電話,咋咋呼呼地說:“嘉嘉,你知道嗎?咱們那屆的八卦群裏都在討論你和葉敬辭結婚的事!”
“什麽八卦群?”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說你未婚先孕!”
尤嘉這才知道,在其他校友眼裏,葉敬辭是風靡一時的天之驕子,而她,隻是一個叫不上名的普通同學。雖然現在她在知名出版公司做編輯,但在外行人眼裏,這份職業的前途仍然趕不上葉敬辭一分一毫。
反正在他們眼裏,她就是一個用手段才把葉敬辭拐騙到手的人,這事越傳越離譜,後來她也懶得解釋了。
此時,周圍人聽見葉敬辭背著尤嘉帶別的女人買房,紛紛湊過來,七嘴八舌。
“張元,你別不是看錯了吧?”
“這話沒有證據可不能瞎說,葉敬辭不是那種人。”
“尤嘉,你別聽他胡說八道,這事你回去好好問問,別有什麽誤會。”
大家嘴上這麽勸,尤嘉卻看出來了,這幫人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她笑了笑,沒說話,覺得這頓飯吃得差不多了,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說:“不早了,我先走了。”
有人問她怎麽走,她說叫了車,大家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在說:葉敬辭怎麽也不來接你?
她無視那些意味深長的眼神,徑直離開包廂,走到飯店門口,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剛好停在路邊,她認出車型,快步走過去,拉開副駕駛座車門坐了進去。
車裏一陣清冽的檸檬香,是葉敬辭最近新買的車載香薰味道。
尤嘉剛坐好,還沒係安全帶,他就湊了過來,像小哈巴狗似的,在她身前聞了又聞。
尤嘉失笑,推開他的腦袋:“你幹什麽?”
“確認你喝沒喝酒。”葉敬辭重新坐好,正準備啟動車子,發覺尤嘉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於是停下動作問,“你看什麽?”
他摸了摸臉,又抬頭看了眼內視鏡。
尤嘉還是不說話,隻是眼底打量的意味又深了幾分。
葉敬辭被她看得渾身發毛,想了半晌,弱弱地問:“下午公司開會,我真走不開,這才讓你找咱媽幫忙接孩子,你別不是因為這件事生氣吧?這個月有二十天都是我接她們放學,你坦白說,我這個爸爸做得還算及格吧?”
看他一臉無辜的樣子,尤嘉終於繃不住笑出聲:“我又沒說你什麽。”
“那你看我幹什麽?”
“沒什麽啊。”尤嘉攤手,“拿來。”
“什麽?”
“別裝蒜。”尤嘉說,“我同學說在萬泰好景看見你買了套房子。”
聞言,葉敬辭才算明白到底怎麽回事。
自知逃不過,他摸了摸額角,掏出手機,調出一個文件遞給她。
她把手機還給他:“這麽貴的房子我同意了嗎,你就買?”
“我看你喜歡嘛。”葉敬辭握住她的手,“而且女兒一天天長大,她們以後也需要自己的房間。咱媽年紀大了,偶爾想你的時候來咱家小住,總不好一直讓她睡那個小房間,女兒還得跟咱倆擠一張床。”
尤嘉看了他一眼,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那你就瞞著我私自去買房?”
“也不算瞞你吧,上次咱們不是一起去看過房嘛,是你嫌貴才沒買的。但我後來想了想,這個價格如果把咱們現在住的房子賣掉,其實也還好,就算後麵有貸款,壓力也不大。所以我讓置業顧問又帶我過去看了一次,你喜歡的戶型沒剩幾套了,我就先交了定金,這不是想等結婚紀念日的時候給你一個驚喜嘛。咱家現在住的房子,確實小了點,你覺得呢?”
經他提醒,尤嘉才想起來馬上就是結婚紀念日了。她看了葉敬辭一眼,回想方才在飯局上同學們的七嘴八舌,也不知道他們如果知道葉敬辭沒出軌會不會失望。
事已至此,她也沒再說什麽,隻是問:“什麽時候交房?”
“合同上寫的是十月。”
她又忍不住歎氣:“到時候裝修也是一筆大數字。”
葉敬辭看她杞人憂天的樣子,忍俊不禁:“別想那麽多了,房子都買了還差裝修的錢啊。”他好像想到什麽,忽然攤開手,伸到她麵前,“我的紀念日禮物呢?”
尤嘉在他的掌心用力拍了一下:“沒有。”
“也好。”葉敬辭倒是一點也不氣,笑吟吟地收回手,“那就欠著,等我回頭找你要。”
尤嘉失笑,這人的臉皮還真是越來越厚。
可是結婚紀念日當晚,她就笑不出來了。
葉敬辭這人詭計多端,竟然把星星和閃閃送回了安平奶奶家,尤嘉被他壓在**,整個人沉下去,抬頭看到正在單手解襯衫衣扣的男人,下意識地就想把他推開。
葉敬辭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欠的紀念日禮物,今晚可以補給我了。”
“你……”
尤嘉還沒說話,電話鈴響了。
她的手機在包裏,而包早在進臥室的時候就被葉敬辭扔在了地上。
鈴聲響個不停,葉敬辭實在嫌吵,隻好起身走過去,把包撿起來,翻出手機,滑了接聽。
“您好,請問是尤小姐嗎?我是張先生推薦的離婚律師。”
葉敬辭皺眉:“什麽離婚律師?”
對方一愣:“這不是尤嘉小姐的電話嗎?”
“是。”葉敬辭看了一眼**的人,“她現在沒空,我是她老公。”
掛了電話,葉敬辭走到床邊:“怎麽回事?”
尤嘉躺在那兒,看他臉黑如炭,莫名地想笑:“我有個同學,不是看見你帶置業顧問去買房嘛,以為你出軌了,給我推薦了一個離婚律師,我說不用,但他還是把我的電話給了律師。”
葉敬辭站在原地思忖片刻:“哪個同學?這麽八卦。”
尤嘉不想他因為這種事不開心,朝他鉤鉤手指,等他湊近,雙手攬住他的脖子,吻在了他的唇上。
幾天後,尤嘉正在上班,突然接到季螢的電話。
“嘉嘉,嘉嘉,嘉嘉!”
“好好說話,不知道的以為你是複讀機呢。”
“重磅消息!”季螢興奮地說,“葉敬辭竟然進了安平一中的八卦群!!”
“啊?”
“他還在群裏找了張元,澄清了和你婚變的謠言!哇,那場麵,勁爆啊!”
尤嘉一臉問號。
番外三 百依百順
新房終於交了鑰匙,驗房那天,尤嘉在客廳放了個三角架,決定把裝修過程錄下來,製作成裝修Vlog(視頻日誌)。
Vlog更新第一期的時候,評論區都是追著問裝修品牌的;更新到第五期的時候,都是追著問好物鏈接的;更新到第十五期的時候,就變成追問她和男主人的戀愛故事了。
新房裝修的整個過程,葉敬辭都有參與,他在Vlog裏的出鏡畫麵,不是踩著梯子安裝燈泡,就是幫工人抬家具,本來房子裝修好是要請人來做開荒保潔的,他嫌保潔做得不徹底,又係著圍裙親自打掃了一遍。
視頻裏,他雖然全程沒露臉,但不妨礙網友誇他帥。
於是尤嘉就專門錄了一期視頻,決定好好回答一下網友提出的問題。
周末,兩個人坐在三腳架前。
尤嘉低頭看手機備忘錄上整理的問題:“第一個問題,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她放下手機,對著鏡頭先說了自己的答案,“我們高中在一個學校,我記得高一開學典禮,他是新生代表,上台發言的時候班裏同學都在討論他長得帥,再後來就是期末考試,看到他是年級第一名。不過我們不是一個班的,高中的時候也沒說過話。”
她說完轉頭看葉敬辭。
他戴著口罩,眼睛卻是笑眯眯的樣子。
尤嘉問:“你笑什麽?”
葉敬辭沒回答,他看向鏡頭,說出自己的答案:“我也是高一認識她的。”
尤嘉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向他:“你不是說高三搬到我家樓下才……”
“可是在那之前我就知道你了。”葉敬辭笑意盎然地看著她,“是在高一運動會上,當時你暈倒了,你還記得嗎?”
尤嘉點了點頭。
“是我把你送到醫務室的。”
尤嘉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她隱約記得那天的情形,自己本來就不擅長運動,那天卻為了不給班級拖後腿,強撐著跑到終點,然後整個人就虛脫了,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了賽場旁。再醒來,人已經在醫務室了。
尤嘉隻好暫時放棄盤問,低頭看備忘錄:“第二個問題,你們是誰先追的誰?”
話音剛落,葉敬辭就搶先道:“當然是我追的她。”
他對著鏡頭,認真地說:“以前念書的時候我就喜歡她,但是那會兒我一直以為她有男朋友,後來參加同學婚禮,知道她單身,我什麽也沒想,找到機會就先跟她告白了。”
這個答案就是這樣,沒有“爭議”,尤嘉問下一個:“第三個問題,你們婚前婚後有什麽不一樣嗎?”
“我覺得還是有的。”她說,“婚前兩個人的工作都比較忙,每天下班後回家都快十點多了,隻有周末才能溝通一下感情。但是婚後,尤其是有了星星和閃閃之後,我們兩個開始學習平衡家庭和生活的比重,每天會固定拿出兩個小時陪家人。”
葉敬辭等她說完,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對我來說最大的變化可能是她對女兒的關注要比對我多,這一點我還是蠻吃醋的。結婚前,有時候周末我倆會去周邊玩,現在基本都是陪孩子,就算出去玩也要帶上兩個拖油瓶,二人世界少了很多,不過今年情人節,我有讓嶽母過來照顧女兒,然後偷偷在外麵訂了家酒店,給她準備了一頓燭光晚餐,那種浪漫的二人時光還是挺難得的。”
尤嘉失笑:“我怎麽聽你的意思,你有點嫌棄星星和閃閃呢?”
“那沒有。”葉敬辭立刻否認,“有兩個寶貝小公主還是很開心的,一家四口是另一種幸福。”
正說著,玄關傳來開門聲,緊接著就是一串腳步聲。
很快,書房的門被推開,星星和閃閃穿著漂亮的芭蕾舞裙出現在他們麵前。
今天有舞蹈課,兩個小姑娘因為喜歡芭蕾舞裙,下課後也不想換回日常的衣服。
“爸爸!”
“媽媽!”
葉敬辭和尤嘉同時回頭,看見兩隻歡欣雀躍撲過來的小天鵝。
星星說:“老師今天表揚我們啦!”
閃閃說:“還給我們錄了視頻!”
尤嘉放下手機,笑著摸了摸兩個女兒的小腦袋:“跳舞好玩嗎?”
她們異口同聲道:“好玩!”
尤嘉看了眼時間,起身說:“媽媽帶你們去洗澡吧,好不好?”
又是一聲整齊劃一的“好”。
然而和諧聲音裏突然傳出一聲不和諧的詢問:“視頻還沒錄完吧?”
“下次有時間再錄吧,她倆頭上都是汗,現在不洗,一會兒洗完吹幹頭發,又不知道幾點了。”尤嘉說完,頭也沒回,牽著兩個小寶貝就去浴室了。
剩下葉敬辭一個人對著鏡頭,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他低頭,看見尤嘉的手機,幹脆拿起來看了眼備忘錄,那上麵還有幾個問題,他大概掃了一眼,看到其中一個網友的提問笑了。
葉敬辭坦然麵對鏡頭:“我有缺點啊,比如我是慢性子,還有,我比較宅,周末喜歡在家裏休息,我太太則相反,她喜歡出去玩一玩,找找生活的新鮮感,不過她有想去的地方我都會陪她。”
“另外就是我比較理性,對周圍環境的感知力也沒有她那麽敏感,準確來說,我們倆的性格比較互補。所以我們也會吵架,但不會大吵,而是冷靜理性地向對方表達自己的觀點,我覺得感情最重要的就是及時溝通,當然,要用恰當的方式。”
“至於我為什麽會對她言聽計從……”葉敬辭停頓了一秒,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眼角彎彎地說,“也沒什麽,就是因為愛她,所以我願意無條件順從她。”
他說完,起身衝鏡頭眨了下眼。
“這期視頻到這裏就結束啦,我要去給我家的三個小公主做晚飯了。朋友們,下期見。”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