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那些和貓咪有關的時刻
我一說自己之後不來讀書室了，總務就爽快地將錢退給了我，可能因為這裏人氣實在是太高了。讀書室的學習環境雖然很好，但每次背著包來回跑不免有些麻煩，還是在學校上晚自習更方便些。
有一次班主任問我：“你不去上補習學院嗎？”
我故作鎮定地回答說：“我將補習學院退掉了。”幸好班主任沒有再說什麽。
我經常和侑彬兩個人一起學習。建宇為了聽期末的衝刺講座，從淩晨開始就去上補習學院，學校放學後又馬上跑去補習學院。據說在韓國開設這種淩晨或深夜的補習學院其實是不合法的，所以教室都會用遮光窗簾遮住窗戶偷偷上課。
建宇也再三囑咐我要保守秘密，聽說如果遭到舉報的話補習學院就會被強製關停。
侑彬和我一起把桌子搬到走廊裏學習，我們並排坐在樓梯圍欄的旁邊。侑彬總是一邊聽音樂一邊學習，偶爾也會問我一兩道數學題。
我們有的時候會一起去後山給流浪貓喂飯，夜晚的樹林十分神秘。大概是為了不影響樹林裏動物的睡眠，隻有步行道入口處的燈隱隱約約地亮著。
不安感時常會像刀刃一般刺我一下。要是考試考砸了該怎麽辦？侑彬轉學之後我該怎麽辦？常常如此。這種強烈的不安感依舊與我如影隨形，雖然比在精讀室的時候好了很多。
不過一想到期末考試結束後大家要一起去看足球比賽，就忽然又有力量再堅持下去了。想象著我們並肩站在看台上加油助威的畫麵，心情瞬間就變好了。
“要是轉學的話，你是不是就不會再來我們學校了？”有一次我這樣問侑彬。主要是我實在沒有勇氣約她單獨見麵。
“應該很難再經常過來了吧？不過咱們可以在博物館做義工的時候見啊。我還要繼續去那裏做誌願服務。”
侑彬的話安撫了我那被不安刺痛的內心。即便如此她離開後還是會感到寂寞吧。
在舞象之年結束的時候，我腦海中眾多的思緒裏應該都會充斥著對她的思念吧。
期末的第一天我考得還算不錯，當然，現在就說出這種話來實在是有點好笑。畢竟這也不代表最終的結果，等級排名瞬息萬變，如果大多數的孩子都考得很好的話，我的名次還是會掉下去的。
我站在門口等著建宇，我們還是要按老規矩回我家去煮拉麵吃。我們今天稍微玩耍了一下，然後建宇去了補習學院，我準備重新回學校上自習。
——明天，不對，今天要考試嗎？那建宇會來家裏吧？一定記得要洗碗。
淩晨時我醒了過來，伸手摸過來手機看了一眼，看到叔叔給我發了這樣一條信息。雖然我們住在同一間屋子裏，但有時候還是會用短信溝通。叔叔現在已經默認了每到考試結束後建宇就會來家裏的事實。
建宇班上的同學們哄鬧著跑下樓梯，等到這些學生都走完了，我還是沒有看到建宇的影子，也沒接到他說會晚下來的信息。他大概是在猜測考試的答案吧，接著就會像說Rap一樣不停地喊著想死。
操場上下著大雨，在等待建宇的時候我給媽媽打去了電話，不過電話是爸爸接的。
“俊昊最近過得好嗎？今天是期末考試的日子吧？你媽媽現在在洗手間，親愛的！親愛的！”爸爸在電話那頭喊道。
“不用，沒關係。和爸爸說說話也行。”
沒想到聽見爸爸的聲音之後我忽然有點想哭。
“爸爸，我有些話想要跟你說……我，不想轉學了，我還想繼續在這裏上學。”
我打去電話就是為了說這個。不管名次是不是下降我都要留在這裏上學，不會轉學的。
“原來如此，不過你真的沒關係嗎？”
“嗯，叔叔之前和我說轉學就像是在轉移自己的根。嗯，雖然我不是百分之百地同意這句話，但就是想要在這裏繼續紮根下去。對了！爸爸，我得了‘統一金鍾獎’。”
“哎呀，真不錯！”
“這裏有建宇，我還在這裏結交了新的好朋友，我還要去給貓咪喂飯。”
“給貓咪喂飯？”
爸爸用驚訝的聲音反問道。好像是在問，你就為這些事情放棄了轉學的想法嗎？但給貓咪喂飯確實是我放棄轉學的決定性因素之一，因為這是侑彬的請求，而我非常想答應她。
“嗯，除了那個……我想要試試像爸爸說的那樣，不去想太多隻是單純地試試看。”
“好吧。”
“不過我有可能要去上數學補習學院，爸爸，能讓我去上數學補習學院嗎？”
“當然，當然可以。”
在我打電話的時候有很多同學從我的身邊經過。我走過玄關處的水族箱，慢慢地向校長室走去。我想要安安靜靜地和爸爸說說話，在那邊說話更方便一些，還能隨時觀察到建宇的行蹤。
“我們俊昊真厲害啊。”
“什麽？”
“就是，好像變得更穩重了。”爸爸說道。
爸爸的聲音雖然沒有什麽變化，但我還是感受到了爸爸傳達出來的感情。爸爸說他的抗癌治療已經結束了，他還補充說道，因為他堅持得很好，所以主治醫生表揚了他。
“太好了，爸爸要保持健康永遠守護著我。我思考了一下，我可能要到22世紀才會懂事，所以爸爸媽媽要一直守護著我，知道了嗎？”
“好的，知道了。俊昊你也不要對考試有太大壓力，開開心心地生活，特別是不要熬夜。”
“不要熬夜。”
“沒錯，你隻要好好學習，和朋友們一起好好吃、好好玩就行了。感受季節，享受陽光。”
“我想要享受陽光也享受不到呢，這邊現在在下雨。
不過我明白了，我就隨便學學，然後盡情地玩樂生活。”
我開起了玩笑，爸爸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在說了一百萬次期末考試完蛋了之後，建宇的表情終於變得明朗了起來。建宇是那種用語言來消除不安感的類型。回到家之後我和建宇煮了5包拉麵，連碗都沒洗就拿起手機開始玩遊戲，可能是遊戲實在沒什麽意思，所以建宇在我身旁打起了呼嚕。
我也很快就睡著了，後來我被建宇弄出的沙沙聲吵醒了，建宇跑出去說自己要去補習學院。我慢慢地洗過碗後帶著明天考試科目的材料走出了家門。到學校的時候我給侑彬打了電話。侑彬剛剛在學校裏有一些不舒服的樣子，所以我一直有點擔心她。
“怎麽樣了？”
“睡了一覺好多了，沒事的。不過我今天還是想在家裏學習。感覺體力有些透支了。”侑彬的聲音比剛剛洪亮多了。
“雨停了，可以給貓咪喂飯了。”我說道。
“嗯，那就拜托你了。你知道貓糧在哪裏吧？要先把碗裏的雨水擦掉再裝貓糧進去，我聽說吃摻雜著雨水的貓糧可能會導致貓咪腹瀉。喝的水也要從淨水器裏接。不對，淨水器好像壞了。不管怎樣，還是用礦泉水來喂它們吧，拜托你了。”
“知道了，要先擦幹淨雨水再倒貓糧，水也會特意準備的。”
“一想到自己要轉學了，就有點擔心冬天的事情，我聽說冬天要用毯子和泡沫塑料等東西給孩子們準備一些貓窩……”
“不要擔心，我都會準備好的。不對，還是秋天一起過去一次吧。我們把過冬要用的東西準備好，然後一起去後山轉一圈吧。”
聽了我的話，侑彬說：“真的嗎？那太好了！”看到侑彬這麽高興我感到很欣慰。
我把自行車停靠在自行車支架上，沿著已經慢慢變得幹燥的操場邊緣走向了後山。因為是陰天，所以樹林入口的地方已經亮起了路燈。
我沿著鋪設好的小路向前走著，雨水不時地從樹葉上掉落下來。我找到了侑彬放在各處的小碗，擦幹水汽後倒入了貓糧，又在另外的碗裏倒入了礦泉水。
小山下學校對麵的小區也亮起了燈，我突然想去走一下那個一次都沒走過的步道。稍微往回走一點也不會超過一百米的樣子。
山下亮起的燈光讓樹林顯得不再那麽黑暗，一路上隻能聽見自己咯噔咯噔的腳步聲。繼續往前走了一段，我看見一片相對平坦的地方，仔細一看那原來是某個人的墓地。從那兒開始步道就變得陡峭了起來。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從那裏走了下來。
就在這時，前方樹林間忽然發出了咚的一聲，起初我還在想是不是貓咪？眯著眼仔細一看發現它比貓咪的塊頭更大。
我停下了腳步，那個小家夥也停住了腳步。我們互相看著對方，褐色的皮毛包裹著它胖乎乎的身體，眼睛周圍還有一圈墨鏡形狀的黑色花紋。
小家夥可能是覺得我沒有什麽威脅，於是慢慢地轉過身去，我看著小家夥緩緩地移動著自己的身體，慢騰騰地走進了樹林中。
下山之後我才想起來，剛剛那個難道是，獺？剛才那應該是隻浣熊，是獺吧？一想到這個我全身的細胞好像都歡呼了起來。我立馬拿出了手機，啊！想想現在正是建宇補習學院的上課時間。我打開了鍵盤，一口氣發了好幾條消息過去：
——金建宇，你不要被嚇到啊，我剛才好像看到獺了。
——傳說中的那隻浣熊的名字是叫獺對吧？不是你告訴我的嘛。
——因為就是一瞬間的事，所以我沒拍到照片，不過看得還是很清楚的。
——但是看見獺就能得全校第一的傳說是真的嗎？哈哈哈。
——總之心情真是不錯啊！喂，獺長得可真帥啊，獺還看了我一眼呢。
——獺到底長什麽樣子呢？
寫這些信息的時候我的嘴始終嘻嘻哈哈地笑著，想對建宇說的話不用思考就一句一句地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我獨自站在門口繼續發著短信。建宇下課後打開手機時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俊昊你這個叛徒！你居然一個人看獺！你應該把它拍下來讓大家一起看看啊。”
他一定會這樣嘟囔的吧，一想到那個場麵我就更想笑了。我一邊咯咯地笑著一邊寫著短信，緊接著又打開了新的短信窗口。作為獺的目擊者，我隻想快點將這個信息告訴所有的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