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貓·海野十三

山崖下的路

青二正走在山崖下,這條路他早已經走慣了。

山崖上麵有幾排很好的房子,其中還有不少紅屋頂的洋房。

山崖下有一條路。路的一邊離山崖稍微遠一點,下方是雜草叢生的矮堤,靠近山崖的那邊則是用焦黑的枕木做成的籬牆,中間是軌道,會有火車從上麵駛過。

青二每天都要在這條路上往返,因為他要給在廣播電台工作的父親送晚飯,所以他隻在傍晚從這裏走過。

那天也是一樣,青二把飯盒送到廣播電台後門的收發室,做門衛的父親給了他一支鉛筆作為跑腿的獎勵,他把鉛筆裝進兜裏,沿著山崖下的路向家中折返。

天很快就微微暗下來了。這時還是初春,天陰沉沉的,西邊的天空密雲籠罩,天暗得很早。

青二吹著口哨,一首接一首地吹著自己喜歡的歌,開心地走在路上。

這時,路邊傳來“喵”的一聲貓叫。

青二特別喜歡貓,之前家裏有一隻名叫小咪的貓,被附近的狗圍攻,被殘忍地咬死了,當時青二難過得號啕大哭。小咪死後,青二家就沒再養過貓了。

“喵——”貓又在路邊叫了一聲。好像是在山崖下麵的草叢裏。

青二停止吹口哨,向貓叫的方向走去。

可他沒看到貓。也許是跑掉了吧,青二正想著,卻又聽到“喵——”的一聲。

青二非常驚訝,因為傳出貓叫聲的草叢就在他麵前,甚至可以說就在他鼻子底下。

但他還是沒看到貓。

青二往後退了退,臉色都變了。古怪的事確實發生了。他的確聽到了貓叫聲,卻根本看不見貓。

“喵——嗷。”貓又叫了。青二瑟瑟發抖,這時,他想到一件事。

難道說,是死去的小咪的靈魂出現了?

死去的人的靈魂出現了,這種傳說青二聽過不少。可是死掉的貓的靈魂出現,這種傳說他真的從來沒聽說過。不過現在也隻有這一種解釋了。

“喂,是小咪嗎?”

青二把心一橫,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從同一個地方傳出了“喵——”的一聲回答。

“啊!”青二嚇得叫了一聲,一下子蹲到地上。因為那時他突然發現野草上方有兩個閃光的東西。

那奇怪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啊?亮晶晶地閃著光,還是兩個,整齊地排列著。有四五個彈珠汽水裏的玻璃球那麽大,整體是淡藍色的,隻有正中間的部分是黃色的,最中心還是黑色的。

真像眼珠啊,到底是什麽呢?

“喵——嗷”,青二突然聽到撒嬌似的叫聲,好像就是從那兩個圓珠旁邊傳出來的。

青二雖然非常害怕,但又特別想弄清楚那兩個閃光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於是他鼓起勇氣走進草叢,伸出雙手想要抓住那兩個圓珠。

“哇!”青二匆忙縮回手,嚇得跳了起來。因為在碰到圓珠之前,他的手掌碰到了硬硬的、毛發一樣的東西。

算了,還是跑吧。雖然有這個想法,但本來就好奇心極強的青二還是止住了腳步,再次向那兩個圓珠的方向伸出雙手籠了過去。

“啊——”青二感受到不可思議的觸感,他摸到的好像是一個毛茸茸的動物腦袋。

不可思議的發現

“很像貓的腦袋,可是貓的腦袋會看不見嗎?”真奇怪啊,青二心想。

不過這時,他已經冷靜了不少。他又一次摸了摸那動物毛茸茸的腦袋,之後又戰戰兢兢地往下摸去。

真是太讓人驚訝了,那感覺確實是一隻貓。也有尾巴,在活潑地動來動去。掌心也跟貓的掌心一模一樣,還有爪子。可就是完全看不見。

青二雖然驚訝,但還是繼續查看。

看來自己看到的那兩個圓珠,應該就是這隻貓的眼珠了。

之後他還有一個新發現。這隻看不見的貓的兩條前腿被細細的橡膠帶綁在了一起。橡膠帶垂在草叢裏,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現在青二的好奇心已經遠遠超出害怕了。

他把那隻貓似的奇怪動物抱了起來,感覺也的確是貓的重量。青二把它抱緊,回到路上,往自己家走去。

這動物很老實,已經不叫喚了。它團著身體縮在青二懷裏。青二感受到動物的體溫。

這動物好像睡著了。

這到底是什麽呢?就算是貓的靈魂吧,那也太奇怪了……青二說不清這奇怪動物的真實身份。

總算到家了。

說完一句“我回來了”,青二就立刻上了二樓。

在回家的路上,他本打算把撿到一隻很像貓的奇怪動物的事告訴母親,但想了想,他還是覺得不能說。如果母親知道自己撿來了一個這麽奇怪的東西,該有多害怕啊。而且她肯定會讓自己趕快把它扔掉。

好不容易擔驚受怕地撿了回來,再把它扔掉,就變得沒意思了。這麽一想,青二就抱著那奇怪的動物直接上了二樓,來到自己的房間。

雖然上了二樓,但青二還是有點苦惱。該把這可疑的動物放在哪兒呢?如果就這麽放下不管,它肯定會跑出去吧?逃走了可不行啊。

放在壁櫥裏?不行,貓沒事就愛抓隔扇,放在壁櫥裏可沒法安心。

“青二,你幹什麽呢?吃飯了,快下來吧。”

母親在樓梯下麵叫他。

“好——馬上就下去。”

哎呀,怎麽辦呢?青二很發愁。

不過,人在發愁的時候往往能想到好主意。青二拉開桌子上的抽屜開始找繩子。他記得抽屜裏有一根紅藍相間的條紋粗繩,是用來綁行李的。找到繩子以後,青二把那可疑動物的兩條後腿用繩子綁到了一起。

這樣一來,這可疑動物的兩條前腿和後腿都分別被綁到了一起,沒法走路。既然沒法走路,就不可能離開這個房間。很好,很好,這就沒問題了,青二把它綁好,輕輕放到桌子上,就下樓去了。

和平時一樣,青二跟母親一起坐在桌邊吃晚飯。母親問他廣播電台裏有沒有什麽新鮮事,青二說什麽都沒有,還告訴母親,父親給了自己一支鉛筆。

晚飯吃完了。

趁母親往廚房走的時候,青二悄悄地從盤子裏拿起吃剩的魚骨頭攥在手裏。然後趕緊站起來“咚咚”地向二樓走去。

“青二等等,給你一個蘋果。”

母親揚聲叫他。

“嗯,我一會兒去拿,現在先不用。”說完,青二就上樓了。他很快跑到自己的桌子前。

桌子上,剛才那根紅藍相間的條紋粗繩和之前的橡膠帶子都在。

那兩個可怕的眼珠似的東西也在。

“喵——嗚、嗚、嗚。”

“想要這個?來,吃吧。”

青二把魚骨頭放到閃光眼珠的下麵。

很快,房間裏響起咬骨頭的“吱嘎吱嘎”

聲。骨頭被咬碎了,在桌子上升起來一些,最後像一條線似的連在一起,漸漸抬高,最後橫向延展開。

“真、真惡心。”

青二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魚骨頭應該是被動物吃進嘴裏咬碎之後經過食道進入胃裏。因為是透明的,所以能看到整個過程。

“嗯。這確實是一隻看不見的貓,一隻透明貓。可是為什麽會有這麽不可思議的動物呢?”

青二雖然覺得有點可怕,但又開始覺得這看不見的貓十分罕見,把它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撫摸著。

很快,那兩隻眼珠不動了。透明貓好像在他的膝蓋上睡著了。但這時青二突然發現,剛撿到時看上去極為清晰的眼珠,現在變得模糊了。

可怕的事件

第二天,青二跟平時一樣五點起床。

父親還在睡覺。因為要深夜才能從廣播電台回來,所以父親早上總是起得很晚。

那天早上也是一樣,青二跟母親一起吃早飯。餐廳就在廚房旁邊,沒什麽光線。

“怎麽了,青二?你的臉色怪怪的,是不舒服嗎?”

母親擔心地問。

青二並沒有覺得不舒服,就回答了母親沒事。

“不過,青二你還是怪怪的。因為你的臉沒什麽存在感呢,還有點模糊。”

青二聽了也沒當真。

“媽媽還說這樣的話,你的眼睛今天也不舒服吧?是不是看不清楚了?”

“哎呀,是嗎?因為到了春天吧?可能犯了結膜炎。”

這個話題到這兒就結束了,因為青二的母親早上還有不少活兒要幹。青二上了二樓。

桌子上放了一個小坐墊,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個坐墊的正中間凹下去了。橡膠帶子和紅藍相間的條紋粗繩還是綁著的。那個奇怪的動物正趴在坐墊上。

但不可思議的是,那兩隻眼珠怎麽都看不見了。

“眼珠到哪兒去了呢?”

青二在旁邊試著去摸它,確實摸到了貓的腦袋。

但眼珠還是看不見,難道消失了?想到這兒,青二用一隻手按住動物的腦袋,另一隻手去找眼珠。

接著,“嗷!”動物發出粗野的叫聲,從坐墊上跳了起來。

這是當然的吧?突然被手指戳到眼睛,肯定會嚇一跳。

青二的手火辣辣地疼,已經出血了,剛才被那動物撓了一把。

但是這時,青二嚇得連心髒都停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手變得十分模糊,已經看不清楚了。

“怎麽會這樣?”他想起早飯時母親說的話——“青二,你怎麽了?你的臉沒什麽存在感呢。”

青二走到柱子前,從掛在上麵的鏡子裏看自己的臉。

“啊!”

青二嚇了一大跳。在鏡子裏,他的臉是模糊的。校服照得清清楚楚,可脖子往上是模糊的。

難道自己的眼睛也犯了結膜炎?青二使勁揉了揉眼睛,又去看鏡子裏的自己。

然而完全沒用。無論看多少次,青二的臉都是模糊的,雙手也是一樣,沒法清晰地在鏡子裏照出來。

“這下可完蛋了。”青二蹲在原地難過不已。

青二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那隻看不見的貓身上的神奇現象,也在自己身上出現了。

“今後該怎麽辦啊?難道我也會像那隻貓一樣,全身都變得完全看不見嗎?啊,如果真變成那樣,我就活不下去了,肯定會被人當成怪物的……”

於是,青二不得不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是繼續留在家裏被人當成怪物,還是逃到一個誰都找不到自己的地方呢?

思來想去,最後……青二悄悄地離開了家。

他隻在籃子裏裝了幾件換洗衣服,另一隻手拿著包袱,裏麵裝著透明貓,趁母親沒發現走出了家門。

隻是,母親肯定會難過的,那太可憐了。想到這兒,青二在桌子上留了一封信——

我突然決定出去旅行,別擔心,我肯定會回來的,到時會有很多有趣的旅行故事講給你們。

奇怪的福神

青二漫無目的地走著。他頭上戴著滑雪帽,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臉,還戴了一副騎摩托車的人常戴的眼鏡,鏡片是黑色的。

脖子上的圍巾纏了好幾圈,免得被人看見。兩隻手也都戴著手套。

打扮成這樣,頂多就是被人指指點點說“那家夥也太怕冷了”,倒不會被盤問。

青二走累了,在小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肚子也餓了,他打開包袱,拿出麵包吃了,還喝了裝在瓶子裏的水。

於是肚子沒那麽餓了,口也不渴了。

但青二的心情十分低落。

“從下一頓飯開始,我就得自己花錢買吃的了。錢倒是還有一點,可過不了一兩天也就花沒了。之後又該怎麽辦呢?”

青二開始考慮要不要回家去。

“不行,不行,帶著這樣一個怪物身體回去,媽媽得多難過啊。

就算再怎麽想家,我也不能回去。”

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落在膝蓋上。

“喂,小哥,你為什麽這麽難過啊?”突然,有個人跟青二說話。

青二嚇了一跳,他抬起頭,看見麵前站著一個青年。這個人穿著雙排扣西服,長長的頭發整齊地分開,看起來很紳士。不過雖然衣著頗為華麗,他的臉卻像燒過的木炭一樣凹凸不平,四方形的臉頰上長著很多痘痘。

這個青年露出和藹的笑容,

低頭看著青二。

“男孩子可不能哭啊。我回到老家的時候也想哭來著,但哭有什麽用呢?這麽一想就不哭了。之後就算日子過得再苦,我也是笑著生活的。樂觀主義最好了。遇到困難事了,三天也好,四天也罷,你就去思考。隻要思考,就沒有走不下去的路。小哥,你沒有家吧?”

青二本想說不是,可想到現在自己已經離開,確實是沒有家了,所以點了點頭。

青年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問:“現在正為吃飯發愁呢?”

青二隻能接著點頭。

“好,不用擔心。你就跟我走吧,肯定能讓你吃得飽飽的。

走吧。”

青二不知道這個青年為什麽會對自己這麽好,但是他知道,現在除了借助青年的力量,自己並沒有別的路可以走。於是,青二把那個重大的秘密告訴了青年。

不過,青二隻說了貓的事,自己的事並沒有說。

名叫阿六的青年聽了以後兩眼放光,十分高興。

“欸,這可真是太好了啊!這家夥能讓咱們賺不少。不對……咱們要發大財了!一切都交給我吧,賺來的錢咱們對半分。”

阿六徹底來了勁頭。

“話說回來,把那貓的本尊給我看一眼。”

青二把裝著貓的包袱給了阿六。

“這裏麵好像確實有隻貓。”

“你看看包袱裏麵。”

青二打開一點包袱皮,阿六往裏一看:“哎呀,沒有啊。怪了,從包袱外麵摸,貓確實在裏麵啊……”

阿六覺得不可思議,這回他把戴著手套的手伸進包袱裏。

“哎呀哎呀,真嚇人,我摸到的確實是貓的身體啊。嗯,果然是透明貓,不是騙人的把戲。欸——你啊,這不是抱著一棵發財樹嘛!好,咱們搭個小棚子,一人收十日元入場費,在外麵‘歡迎歡迎,歡迎來看’地這麽一喊,一天就能來兩千個客人,一二得二,咱們就能賺兩萬日元!”

青二驚呆了,這個人簡直是數學大師啊。

“兩萬日元少了點,入場費提高到二十日元。不過還得想法吸引客人。嗯,就說‘懸賞十萬日元’好了,咱們寫上‘哪位客人能證明透明貓是騙局,當即贈送獎金十萬日元’。這麽一來,那些貪心的家夥就會烏泱烏泱地擁過來了。用十萬日元和稀罕的動物吊著,肯定會不斷地有人來看。二十日元入場費都算便宜的。一天就能來兩萬人。

二二得四就是四十萬日元。哎呀,真是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高額懸賞的稀罕物

阿六的麵子還挺有用,他們的棚子在一個熱鬧的地方搭起來了。

“現代世界之謎,透明貓現身!”

“看過它,才敢說見識過世界之神奇!”

“C.H.布爾邦頓肯博士曾說:‘透明貓,一萬年才能出一隻。’”

“絕非騙局,是真正的活物!能證明為騙局者,當即贈送獎金十萬日元——透明貓普及研究協會總裁村越六麿敬上。”阿六還編出一個了不起的名頭,醒目地貼在了門上。

這下可真是大獲成功。花上二十日元入場一看的人絡繹不絕。

“因場內滿員,暫停入內。等待期間,諸位請看這邊推出的活捉透明貓大冒險的圖片。這裏還有貨真價實的透明貓照片,現在看一眼,傳給子孫聽!來啊,歡迎歡迎!不過現在場內滿員,暫停入內!”

阿六穿得威風隆重,站在棚子前麵對聚集的人群大聲吆喝。

在場內,透明貓被放在一個裝飾得特別漂亮的箱子裏,那箱子就像個小宮殿似的。青二則穿著太夫①的服飾,把臉、手腳和脖子都遮了起來,站在箱子旁邊,讓蜂擁而來的觀眾一個一個把手從箱子上的洞伸進去摸透明貓。

正睡覺的貓被那麽多人摸來抓去,還被拉扯到身上的毛,非常憤怒,在箱子裏鬧個不停,嗚嗚嗷嗷地大聲叫喚。

但這反而受到觀眾們的歡迎,還沒輪到的觀眾能聽見貓的叫聲,從箱子的孔洞往裏看卻沒有貓的身影,都被激起了極大的興趣。

還有很多人懷疑是魔術,把箱子的邊邊角角都摸了個遍。這些人或者被透明貓撓了手,或者被咬了手指尖,都又驚嚇又讚歎地離開了。

第一天的入場費收入就有四十五萬日元,甚至超過了阿六之前的預計。

①太夫:在日本戰國時期,指演員。

“你拿上一萬,我也拿一萬。這就是咱們今天晚上的零花錢。

剩下的四十三萬存進銀行。如果每天都賺這麽多,拿現金肯定會被強盜劫走的。等存款差不多到一千萬了,咱們可以在這兒蓋個常設館,主打三項內容:魔術、馬戲和透明貓。把來這兒的遊客的錢全給賺來!”

阿六幹勁十足。當天晚上,他帶青二去了附近的深巷人家,點了昂貴的菜肴,還讓他們上了酒,搞了個盛大的宴會。

阿六喝了酒,話立刻多了起來。

“哎呀呀,小哥,你怎麽還不摘掉帽子呢?是不是瞧不起我?我絕對不會饒了你。快,把帽子摘了。我可是總裁阿六,你把我六麿大人當成什麽人了!”

旁邊的幾個女子雖然攔著,但阿六還是來到青二麵前,一把拽下了他的帽子。

“啊——!”“呀——!”宴會頓時亂了起來。

阿六的酒立刻醒了,那些女子都尖叫著從房間裏跑了出去。

因為青二的帽子下麵什麽都沒有。沒有腦袋的青二隻是很苦惱地在那兒動來動去而已。

阿六嚇得坐在地上,嘴巴開開合合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當晚的騷亂很快平靜下來,阿六和青二離開了。作為封口費,阿六給了那家店五萬日元。

阿六躺在**跟青二商量。既然青二也是透明的,那比起透明貓,肯定是“透明人現身”更能吸引人,阿六一直勸青二幹脆也去展覽得了。

“不,我不願意。”

“你可真是個死腦筋。那麽好的賺錢路子上哪兒找去?往少了說,這事都能賺到上億,怎麽能錯過呢?你就去當透明人吧。”

阿六又拜又求地勸個不停,但青二始終沒有同意。

那晚就這麽過去了,很快到了第二天早上。青二下床伸伸懶腰,掃了一眼旁邊的床,立刻嚇到了。

到底怎麽回事?**躺的應該是阿六,可他的臉和手腳都模糊了,隻有兩個大大的眼珠在閃著光。阿六好像也逐漸變成透明人了!

就在那天,騷亂在全市擴散開了。

到處都有人變得模糊,還有人漸漸消失最後看不見了,引起了極大的混亂。

經過調查,最終發現這些人都在前一天去看了“透明貓”展覽,還摸了那隻古怪的貓。但發現這個結果時,已經是五天以後了。

這期間,全市的透明人越來越多。如果誰觸碰了透明人的身體,那個人的身體也會變模糊,最終全部透明化。換句話說,這是傳染性的。

恐慌不斷擴散。但是在混亂爆發七天後,事件突然解決了。

原來,一位名為羽根木博士的學者主動道出了事情的原委,他就是最初做出透明貓的人。

博士的研究內容是肉體透明化,也就是要讓身體擁有跟空氣相同的反射率和折射率。博士發現有一種細菌能夠實現這個目標,而且效果很強,於是就在自己的研究室培養這種細菌,還在很多蟲子、小白鼠和貓身上都植入了這種細菌。

實驗用的貓的前腿和後腿都分別綁好了,可是植入細菌以後,後腿上的繩子鬆開了,貓從研究室裏跑了出來,掉到山崖下麵,之後被路過的青二撿了回去。

因為摸了貓,青二變透明了,在展覽棚子裏摸了貓的人也都是一樣。博士準備了能殺死那種細菌的藥,注射之後,透明人就全都恢複成不透明了。

這下青二能開心地回家了。阿六也信守承諾,真的把賺來的錢跟青二平分了。看見青二回家,母親也特別高興。剩下的問題就隻有羽根木博士的研究了。這個前所未有的研究成果到底要應用到哪個領域呢?博士現在好像還在考慮。

幸坊の貓と

阿幸的貓和雞·宮原晃一郎

幸坊の貓と鶏

阿幸家是鄉下的農民家庭,所以家裏養著不少雞。其中有隻公雞已經六歲了,在雞裏麵已經算得上老爺爺了,但不知怎麽回事,這隻公雞顯得特別年輕。潔白的羽毛像剛長出來的一樣閃著光澤,雞冠像美人蕉的紅花一樣鮮豔,尖嘴和爪子像黃油一樣嫩黃。

阿幸每次去喂雞,這隻公雞總是第一個跑過來。阿幸有時故意不喂給它,讓它著急,這時公雞就會抬起一隻爪子,歪著腦袋好像覺得很奇怪似的仰頭看著飼料盒子。如果阿幸隻是笑,還是不給它飼料,它就會忍不住“咕咕”地小聲叫起來,好像在說——“阿幸,阿幸。快給我吃的吧,別鬧啦……”

“給你,給你,快吃吧,吃吧。”

阿幸覺得它特別可愛,把飼料喂給它,可這時,一隻全身漆黑的貓突然跑了出來。其他的雞都嚇壞了,“咕咕”大叫著四散跑開。隻有這隻公雞相當勇敢,它稍微抬起頭,喉嚨“咯咯”作響,盯著那隻貓。

貓好像覺得很有意思,想要撲過去。公雞見狀低下頭,脖子上的翎毛根根倒豎,擺出一副“你要是過來我就啄你眼睛”的架勢。

“大黑,快停下,東東該討厭你了。”

說著,阿幸把大黑抱了起來,把它濕潤的鼻尖緊緊貼在自己的臉頰上,還撫摸它天鵝絨一樣的後背。大黑撒著嬌,喉嚨發出“咕嚕咕嚕”

的聲音,鋒利的爪子緊緊抓著阿幸的衣服。

有一天,阿幸在學校值日,所以到家的時間有點晚。回到家後,媽媽一臉苦惱地對他說:“阿幸啊,媽媽跟你說,咱們家的公雞不見了。你去看看它是不是跑到那邊的樹林裏了。雖然現在有很壞的狐狸,可也總不至於大白天的過來偷雞啊。”

阿幸真是嚇了一大跳。那又漂亮又可愛的公雞不會真的不見了吧?那可太糟了。阿幸心想一定要把它找回來,於是他立刻放下肩上的書包,拿起一根竹竿就往外跑。

這時,大黑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喵喵”叫著跟在他後麵出來了。

“大黑,不行啊,你快回去。我要去找公雞東東。你如果是狗的話,我就帶你一起去了,還能幫上忙,可是貓不行啊。”

但是不管阿幸怎麽趕,大黑都不肯回去。沒辦法,阿幸隻好不去管它了。可大黑很快走到了他的前麵,跑到農田對麵的那一大片樹林裏去了。

阿幸心想,如果連大黑也不見了就更糟了,於是“大黑!大黑!”地高聲喊起來,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大黑到底跑去了哪裏。

因為樹葉和雜草十分茂盛,即使在白天樹林裏也沒什麽光線,而現在已經快到傍晚了,所以周圍更加昏暗了。

“東東、東東、東東!”

阿幸一邊走一邊在樹林裏用力高喊,可公雞始終沒有出來。這時不知怎麽回事,他在極為熟悉的樹林裏徹底迷了路,怎麽都出不去了。

現在已經顧不上公雞和貓了,自己怎麽從樹林裏出去才是最大的問題。就在發愁的時候,阿幸突然發現對麵有一間小房子。

“啊,太好了!”阿幸鬆了一口氣,向那房子跑去,卻發現那房子緊閉的窗戶下有一隻狐狸,它把掃帚似的大尾巴鋪在地上,正蹲坐在那兒緊緊地盯著窗戶。這可真是奇怪,阿幸停下腳步,仔細觀察狐狸的舉動。就在這時,狐狸用很溫柔、很溫柔的聲音唱起歌來:咕咕咕,可愛的小雞

頭頂金冠的可愛小雞

長著光澤閃閃的可愛小腦袋

垂著絲綢般胡須的小雞

你看看窗戶吧,看看這扇小窗

有個好人來到這裏

撒下了美味的豆子

而且沒有別人來撿起

狐狸唱完,小窗打開了,從

裏麵探出小腦袋的正是阿幸的

公雞。

“啊!是東東!”

阿幸叫出了聲,可他跑過去的

時候已經晚了,狐狸撲向了東東,抓著它往自己的巢穴跑去。

“欸?!大黑,狐狸把我抓到漆黑的樹林裏了,朝我不認識的地方去了。大黑,快點來,快來救我!”

神奇的是,大黑不知道從哪兒跑了出來,像本壘打的棒球一樣飛快地跳出去追上了狐狸。它大大的爪子打在狐狸後背上,狐狸一疼,立刻放開公雞自己逃跑了。

“小心點啊,東東。”貓說,“你可絕對不能把腦袋從窗戶伸出去啊,而且不管狐狸說什麽你都不能相信。那家夥如果吃了你,連一根骨頭都不會剩的。”

之後,大黑又跑沒影了。

阿幸覺得好奇得不得了,立刻跑到小房子那裏。可這時,公雞已經進到房子裏,從裏麵把窗戶緊緊關上了。

“東東,東東。”

阿幸一邊大聲喊它,一邊繞著小屋往裏看,可裏麵一點動靜也沒有。

“東東,是我,不是狐狸,是我啊。”

阿幸接連敲著窗戶呼喚公雞,可公雞覺得外麵的是狐狸,就是不肯開門。

“不行啊,狐狸先生,你想把我騙出去吃掉,最後連一根骨頭都不剩吧?”

“不是,是我啊,是給你喂東西吃的阿幸,不是什麽狐狸啊。”

“說謊,你就是狐狸,是裝成阿幸的聲音騙我的。”

“你要是這麽懷疑的話,我離窗戶遠遠的,你把窗戶打開一小點看看。如果我是阿幸,你就打開窗戶出來,好嗎,東東?”

聽他這麽一說,公雞稍微放下心來,把窗戶拉開一條小縫。

“哎呀,真是阿幸。那我把窗戶打開了。”

說著,公雞完全打開窗戶,想要到阿幸身邊去。但就在這時,狐狸突然跳了出來,飛快地叼起公雞,一溜煙地朝自己的巢穴跑去。

“大黑!阿幸!狐狸把我抓走了!快來救我!”

阿幸正要追出去,大黑又不知道突然從哪兒跑了出來,“唰唰”

撓了狐狸耳朵好幾下,狐狸疼得厲害,扔下公雞跑掉了。

“我都跟你說過那麽多次了,東東你為什麽還要打開窗戶呢?之後不管誰過來說什麽,你都不能開窗。”

說完,黑貓趕緊讓公雞回到小屋裏關好門窗,自己迅速離開了。

“喂,喂,大黑,大黑!”

阿幸連聲叫它,可大黑看都沒看他,徑直走了。

“真是隻怪貓。”阿幸嘟嘟囔囔地說著,又來到窗戶旁邊呼喚公雞。

“東東,狐狸已經跑了,沒事了,你快出來吧。”

“不要,你這麽說,狐狸一會兒又會突然出來的。”

“沒事了,這回我站在窗戶旁邊守著……我還帶了你最喜歡吃的大米,你看。”

公雞聽到“嘩啦啦”的撒米聲,很想去吃,於是悄悄把門打開看了一眼。阿幸果然就站在那裏,它這才放心地打開門走了出來。

“已經沒事了,狐狸已經跑了。你多吃點,吃完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回哪兒去?”

“回我家啊,回你住的小雞棚去啊。”

“我的小棚就在這裏啊,你家在哪兒呢?”

“東東你可真奇怪,怎麽連自己的家都忘了呢……我家就在那兒啊,那邊,對麵的……”說著,阿幸扭頭去指自己家的方向。

“啊!狐狸!”

阿幸被公雞的尖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狐狸已經叼著公雞跑出幾米遠了。原來,狐狸趁阿幸扭頭的空當把公雞抓走了。

“可惡,我打死你!”

阿幸揮舞著竹竿追了上去,但是狐狸跑得快,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這回不知道怎麽了,黑貓沒出來幫忙。

阿幸呆呆地站在那兒,終於,黑貓出現了。

“唉,大黑,”阿幸跟黑貓說,“公雞還是被狐狸抓走了,你說怎麽辦啊?”

“哦,是阿幸啊……”黑貓說,“這真是不好辦,都是因為你非讓它把門打開吧?”

“是吧……可是,我也沒想到狐狸會那麽快撲過來抓它。”

“所以我再三強調,不管誰來都不能把門打開。沒辦法,隻能去狐狸的巢穴救它出來了。”

“可是,說不定它已經被狐狸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不會的,那家夥不會立刻就吃掉東東。肯定會養上一陣子,等東東再長大一點,變得好吃了,再把它吃掉。”

“這樣啊,那咱們趕快去吧。”

“我得做好準備,你稍微等一會兒。”

說完黑貓就走開了,很快它穿著長外套和長靴,拿著一把短柄三味線回來了。

“嗯,這樣就可以了。咱們出發!”

阿幸跟著黑貓向狐狸的巢穴走去。一到洞口,黑貓就開始彈起了三味線。

“鏘、鏘、錚、叮咚。啊,多麽漂亮啊,我這金色琴弦的琴。狐狸的巢穴就是這裏嗎?可愛的狐狸啊,你在哪裏?”

狐狸聽到歌聲,納悶到底是什麽人在唱,於是先讓自己的孩子去巢穴外麵看看。

“抓到了。”黑貓迅速抓住小狐狸,把它塞進自己外套的袖子裏。

接著,“鏘鈴、叮咚,啊,多麽漂亮啊。”黑貓又饒有趣味地唱了起來。

狐狸見小狐狸沒回來有些擔心,從洞裏探出腦袋,這時黑貓用爪子狠狠打了它的眼睛。

狐狸發出一聲可怕的哭叫從洞裏跳了出來,跟黑貓激烈地打在了一起。

趁著這個混亂的時候,公雞“咕咕”叫著飛了出來。

阿幸急忙抓住它,往自己家那邊跑去,之後發生了什麽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意識終於恢複清醒時,阿幸正躺在自己家的榻榻米上。

“東東呢?”阿幸第一句就問。

“你醒啦?哎呀,我總算放心了。你是怎麽了?怎麽在那個樹林裏昏倒了?”

“東東呢?”阿幸又問。

“別擔心,已經回來了。”

“大黑呢?”

“大黑也回來了,但它受了很重的傷……”

接下來的兩三天裏,阿幸都渾身無力地躺在家裏。等到能起來了,他立刻瞞著媽媽悄悄到樹林裏去尋找那間小房子和狐狸的巢穴。

可是不管阿幸怎麽找,都沒有半點蹤影。之前的那番經曆明明不是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