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英雄救美的關鍵,適時適地

不知過了多久,村裏的人終於都散去,隻有李昭如留了下來。偌大的堂屋又回到初時的安靜。

所有人在桌前重新坐下,然而火鍋已涼了。

他們兄弟幾個打算熱了鍋再吃一輪,然而莊籽芯隻感到頭有些眩暈,很不舒服,甚至耳邊還回**著村裏百人聚集後留下的嗡鳴聲。她伸手捏了捏有些抽痛的太陽穴。

李昭如瞧見她臉頰紅通通的,於是說道:“那莊籽芯小姐……是先把東西放我家,還是跟我回去休息?”

“去休息吧。”頭痛得越來越厲害了,莊籽芯決定跟李昭如回去休息。

“是這個行李箱吧。”李昭如伸手去提莊籽芯的行李箱。

莊籽芯連忙說:“我、我自己來。”

然而卻被程守洛搶先:“天這麽黑,山路不比平地,況且你箱子這麽重,還是我來吧。”

程守洛提起行李箱率先往李昭如家走去。

李昭如嘴角翕動,默默跟上。

莊籽芯隻得提著裙子,踩著高跟鞋追上前。

鄭庭棟望著三人離開的身影,開始說道鍾戌初:“我說你,往日對誰都和和氣氣,怎麽就跟小芯芯處處過不去?也不曉得幫人家提行李,送人家去住處。你把人家妹子千裏迢迢帶過來,不聞不問,就圖氣她?難道不是想著有什麽發展?”

“我跟她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就是純粹公司業務合作關係。”鍾戌初倚著門扉,抬眸看向門外,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周煒煒說:“得了,跟兄弟們有啥好遮掩的。年初的時候你不是說要跟你那個祖宗一樣的女朋友分手嗎?小芯芯難道不是你新撩的妹子?”

鄭庭棟說:“人家妹子要不是對你有意思,能大老遠地跟著你來這裏?你看看人家大樹,比你小,都比你開竅。”

一說到大樹,徐開樂立即道:“哎?你不提我差點忘了,大樹這小子看著憨憨的,沒想到這心思真多。昨天還屁顛顛地跟在昭如身後,今兒就轉向小芯芯。”

周煒煒說:“男人嘛,移情別戀正常,畢竟人家昭如妹子心裏有人了。你呀,不求你向咱哥幾個學習,好歹學學大樹。”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原本雲淡風輕的鍾戌初語氣終於有了起伏:“我和她真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騙你們幹嗎?”

鄭庭棟擺了擺手:“別解釋,越解釋越糊,到最後都是真香定律 。”

鍾戌初深吐一口氣,道:“你們知道她都幹了些什麽事?我在上課的時候,她衝過來把我的相機鏡頭弄壞了。”

於是他將從停車場遇到莊籽芯開始的起因後果全盤道出。當然,莊籽芯和她朋友吐槽《伏魔傳》是爛片的事,他沒有說。

“試想一下,你們先是聽到有人在背後說你是被金主包養的小白臉,接著那人攪了你的課,砸壞你的相機鏡頭,完了之後還要采訪你,三天兩頭像個女變態一樣跑你學校蹲點,你們覺得會怎樣?”

聽完三個人都驚呆了。

周煒煒的聲音叫得老大:“我不信!”

鍾戌初斬釘截鐵地說:“騙你們我是狗!不信你等一下就問她去!”

這回大夥兒都信了。

鄭庭棟沉默了半晌,才說:“你們倆還真是冤家!我說呢,你小子怎麽突然就換女朋友了,不是你的風格。”

徐開樂道:“他那女朋友有跟沒有差不多,擺設!”

鍾戌初冷哧一聲:“我已經很仁慈了,不僅沒要她賠償,還替她保住了飯碗,隻要求她跟來白平村進行一下思想改造而已。我覺得我就是菩薩轉世,聖母瑪利亞。”

周煒煒似乎陷入美色當中難以自拔:“我覺得小芯芯不是這樣的人吧,背後聊八卦,那不是女人的天性嗎?是個女人都喜歡在背後天南海北地瞎聊,她們背地裏聊的比咱們男人還色呢。小芯芯要真不是你撩的妹子,那我可就去追啦。”

“周煒煒,你啥時候長了個戀愛腦?”鍾戌初白了他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鄭庭棟反手就給周煒煒腦袋一瓜子,說:“臭小子你就安穩點吧,沒事瞎攪和。沒聽過一句俗語,兔子不吃窩邊草。”

徐開樂看著鍾戌初道:“不過說來你小子是有一套,不得不佩服,這樣都能把人妹子騙來。”

鍾戌初道:“阿棟跟我說需要宣傳,我是不想通過遠道去找人,萬一讓我爸知道了,那家裏全都知道了,雞飛狗跳弄得盡人皆知。她剛好做這個的,反正都要賠我錢,不如過來幫幫阿洛,正好她也能得個教訓。”

“可是來之前,你也沒跟人家妹子說清楚,你看她穿的……”鄭庭棟眉毛微挑,語氣微微頓了頓,“以為來跟你度假。我們是常年工作環境就這樣,習慣了,但是一般在城市裏待慣的人不一定能適應。

咱們團隊以前也不是沒有招募過女孩子,到最後隻有林靈一個人堅持了下來。”

說著鄭庭棟不由得歎了口氣。

鍾戌初陷入沉默,這一點他的確是疏忽了。

他萬萬沒想著莊籽芯會踩著高跟鞋出現在機場。

他腦海裏不禁浮現出第一次在停車場遇到她的畫麵,還有在學校操場上不愉快的場麵,每一次,她隻要出現都仿佛要去參加什麽盛裝晚會一樣,妝容精致,衣著配飾都很講究。就在之前,她一路小心翼翼愛護她那奢侈品行李箱的模樣,一眼就能被人看穿,一個這麽在乎外表的女孩子,縱然能力再強,怎麽就讓他完全忽略了能不能適應山村貧苦生活這個問題。

他長吐一口氣:“來都來了,現在也顧不了太多,如果她撐不了幾天,我立刻送她回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鄭庭棟道:“也行。這幾天你就對人家妹子好一點,別天天像個敵人一樣,我看她性格挺好,沒你說的那麽差。她若是能待下去,說不準就是咱們團隊以後的得力幹將呢。”

鍾戌初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角。

“既然想著人家能成為咱們團隊的得力幹將,那就要對人家妹子好一點。你還不趕緊去看看,天這麽黑,她還穿著個高跟鞋,萬一摔倒了怎麽辦?”徐開樂倒是個明白人。

鍾戌初抿了抿唇沒多說,轉身出了門,身影很快融進了黑夜之中。

周煒煒站起身:“哎,我也去看看小芯芯。”

周煒煒想跟過去立即被鄭庭棟和徐開樂攔著。

“你跟著瞎起什麽哄?一邊去!”

從程守洛家裏一出來,莊籽芯便兩眼一抹黑。

即便漫天繁星,可是星光那點亮度隻能點綴星空。

她摸索著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總算是照亮了一點前路。她小心翼翼地走下院門的台階。

程守洛和李昭如兩人健步如飛,前一秒還能聽見兩人說話的聲音,下一秒就看不到人影了。莊籽芯站在小路中間,舉著手機電筒前後張望,漆黑一片,完全摸不著方向,哪裏還尋得著兩人的身影。

方才聽他們說往上走不了多遠,便是李昭如的家。

她抬眸往程守洛家的後上方看去,隱隱約約,是有那麽幾戶人家亮著光。於是,她撩起裙子小心翼翼地往右前方走去。

正如程守洛說的那般,她踩著高跟鞋,走在山石泥塊的山道間,如履薄冰。

走了沒幾步,腳下不知被什麽東西一絆,她整個人頓時失去重心,往前摔去,跌了個狗吃屎,頓時痛得她齜牙咧嘴,眼淚直湧上來,差點飆出眼眶。

她費力地爬坐起身,拚命按揉著摔疼的膝蓋和腳踝,不用看,以這劇烈的痛感來說,她的膝蓋一定摔破了。她真是太高估自己在這山野的夜行能力。

她想打電話聯係,可手機也不知道摔到哪裏去了,頹喪油然而生。怕是她隻能坐在這裏等程守洛回來,否則再貿然前行,她可能會不知摔到哪兒去,然後完美曝屍荒野。

一想到曝屍荒野,她心裏就開始害怕起來,各種胡思亂想。

萬一有狼怎麽辦?萬一有毒蛇怎麽辦?萬一有歹人怎麽辦?

想到有蛇,她想站起來,可是右腳踝的疼痛讓她無力支持,折騰了半天,她決定還是老老實實坐著等待,兩隻手臂緊張地抱著雙膝。

就在她膽戰心驚不知所措之時,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她嚇得抬眸看過去,一個人拿著手電筒正從程守洛家的方向向她走來。

隨著那人越走越近,她頭皮開始發麻,隨手從地上摸著一個石塊,心想:這人若是敢對她不軌,就別怪她不客氣。

那人走到她的跟前站定,將光打在她的臉上。黑夜中,強光促使她本能用手去遮擋,而另一隻手抓著石塊毫不客氣地朝那人用力擲去。

隻聽那人悶哼一聲,然後怒罵一聲:“莊籽芯,你神經病啊!”

是鍾戌初。

莊籽芯一聽是他的聲音,激動地大叫:“鍾戌初,我摔倒了,我走不了路,手機也不知道摔哪兒去了!”

她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哭腔,盡是害怕與委屈。

鍾戌初嘴唇翕動,眉心微蹙,將手伸向她,拉她起來:“你怎麽坐在這裏?”

莊籽芯揪著小臉,聲音慘兮兮的:“天太黑了,程守洛和李昭如他們倆走得太快了,我根本跟不上。然後我穿著高跟鞋突然就摔倒了……我不敢去追他們,我怕我一腳又不知道摔哪兒去,就隻能坐在這裏等他們回來。”說著說著,眼淚莫名地掉了下來。

剛才摔下來的時候,她都沒有痛得掉眼淚,可就在見到鍾戌初的瞬間,她完全克製不住心底的委屈與難過,任由眼淚奪眶而出。

“還算有點腦子。別哭了!先找手機。”雖是斥責,但鍾戌初明顯軟了語氣。

莊籽芯伸手迅速抹去眼淚,她怎麽能在這個家夥麵前哭呢?

鍾戌初用手機撥打莊籽芯的電話號碼,不一會兒,不遠處的草叢裏亮起了光,同時一首奇葩的叫醒鈴聲響起:“姐姐上班遲到啦——蹦蹦蹦蹦蹦——蹦沙卡拉卡——快起床——蹦蹦沙卡拉卡——”

是一個非常年輕的男孩子歌聲,本來聲音聽起來又暖又奶,然而卻在唱到“快起床”時,直接凶殘地叫破了音。這聲在這黑夜中聽來,差點兒將人的靈魂直接打出天靈蓋。

鍾戌初嘴角抽搐,通常腦子不好使的人才會使用叫醒鈴聲當電話鈴聲吧。

他順著光撿起手機。

就差那麽一點,手機可能會掉到土坡下方。

手機屏幕像閃電一樣裂了開來,不知是保護膜碎了還是屏幕碎了,但好歹是找著了。

莊籽芯緊攥著手機,感激道:“謝謝你……”

鍾戌初歎了口氣,慶幸聽了師兄他們的話跟過來,不然這個女人出了什麽事,他可能要不安一輩子。

“能走嗎?”

莊籽芯試圖往前走,腳踝之處頓時傳來錐心的疼痛,痛得她低叫一聲。

鍾戌初下意識伸手扶住她,生怕她再摔倒。他蹲下身,用電筒照在她的右腳踝上,果不其然,那裏腫得老高,得要有個兩三天消腫了。

他抿了抿唇,深呼吸一口氣,道:“我背你。”

“啊?”她不由得一驚,“不、不用吧……”

“那你現在這個樣子是能走還是能爬到李昭如家裏?還是你打算在這裏待到別人找轎子抬你走?”鍾戌初又恢複到之前的凶惡口氣。

她緊咬著下唇,不說話。

他眈了她一眼,虎著臉蹲下身。

她嘴角抽搐,遲疑不決。

“還想什麽?快點上來!”

“哦……”她的臉頰突然燒了起來,一直延伸到耳朵根。她咬了咬牙,橫下心,扶著他的肩頭往他的後背慢慢趴上去,然而兩隻手不知要往哪兒放,隻得架著懸空,生怕接觸太多。

鍾戌初感受到後背的重力很小,她很輕,身體軟綿綿的就像團棉花。

“抓好了抓穩了,掉下去再摔了概不負責。”

他的話音落畢,莊籽芯忽然雙臂交叉穿過他的脖子,緊緊地勒著脖子。

他隻好說:“突然抓這麽緊,你這是要勒死我。”

莊籽芯結巴著說道:“小、小時候我就、就這麽勒著我爸,我爸也、也沒被我勒死。”她臉頰燒得更厲害了。

鍾戌初聽到她的聲音恢複正常,心裏的石頭也落了下來。看來她心理沒什麽大礙了,剛才那哭唧唧的腔調真不適合她。

“嗯,記住我是你爸爸。”

“你去死!”莊籽芯怒罵,抬手剛想抽他。

與此同時鍾戌初忽然起身,嚇得她趕緊抓牢他肩頭的衣服,顧不得其他。他嘴角微動,雙手托著她的雙腿,把她整個人向上又托了托,然後大步向前走去。

“你是不是手也摔腫了?拿個手機電筒都拿不穩?”

“是你走路太顛。”

“你走路不顛,那怎麽還是摔倒了?照好路,不然等下一摔摔兩個。”

“那你走路走穩一點,眼睛看路也看仔細一點。”

“不行換你來背我?”

“我要是能走,還用得著你背?幼稚小學生!”

兩個人就這樣一路你來我往,總算消了之前的尷尬氣氛。

這邊,程守洛扛著箱子快步直往前走,李昭如一路追著他:“我奶奶讓你們別忙,直接上我們家裏吃飯,你偏偏不幹……”

程守洛一邊喘著氣,一邊說:“這麽多人,又不是一兩個,你奶奶行動本來就不便,怎麽好意思麻煩她老人家。”

“可我會燒飯做菜呀,也沒幾個人……”

“阿棟和阿初他們,又不是第一次來,以前哪次過來,不都是咱們自己做飯。這麽客氣做什麽?”程守洛將箱子往上送了送,深吸了兩口氣。

“可是莊小姐是第一次來啊,你們幾個大男人哪會燒飯?”

“說得我們好像天天吃豬食一樣。”終於到了李昭如家,程守洛放下行李箱,長長地舒幾口氣。

莊籽芯的箱子可真不是一般的重。

他忽然發現莊籽芯沒有跟過來:“籽芯沒跟過來?”

“不是啊,她一直跟在我身後啊。”李昭如這才發現跟在身後的莊籽芯不見了,一下子慌了,跑到大門外張望,外麵漆黑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

她手足無措地說:“我明明看見她跟在我身後的呀。不會是跟丟了吧?”

程守洛蹙起眉頭,道:“我出去找找。”

“我跟你一塊。”李昭如急得跟著他又出門找人。

兩人沿途返回,走了沒多遠,便瞧見鍾戌初背著莊籽芯走來。

程守洛驚道:“阿初,你怎麽背著籽芯?”

籽芯?鍾戌初眉毛微挑,這個女人可以啊,剛見麵就讓周煒煒和徐開樂稱她為小芯芯,一頓飯的時間,讓程守洛從莊小姐改口叫她籽芯。不提大樹,這兄弟們淪陷得也真快!

鍾戌初說:“他們怕她穿高跟鞋走夜路出事,所以讓我跟出來看看,果不其然,剛出門沒走多久,就看見她坐在地上哭。”

莊籽芯倔強地回道:“你胡說,我才沒有哭!”

鍾戌初輕嗤一聲,背著她走進李昭如的家。

他將她在凳子上放下,轉身的刹那間,視線恰巧不經意落在她的臉上。

精致的眼妝經過淚水的衝刷,此時此刻已糊成一片,臉頰被衝出兩條淺黑的淚痕,正好背著頭頂上方的燈光,這張“平平無奇”的臉看起來就更加寒磣。

好一個“才沒有哭”!

莊籽芯低頭看著腳踝,一抬眸便看見鍾戌初正盯著她看,嘴角之處還浮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不由得挑了挑眉,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為什麽用這種表情盯著她看?帶著滿腹疑惑,她還是非常感恩地道了一聲:“謝謝……”

鍾戌初抿了抿嘴,問李昭如:“小如,你家有跌打酒嗎?”

程守洛和李昭如這才注意到莊籽芯的腳踝腫了起來。

李昭如立即說:“有有有,我去拿。”

程守洛抱歉地說道:“怪我隻顧著扛行李箱,忽略了籽芯第一次來咱們白平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山裏夜路更不好走。”

莊籽芯連忙說:“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我箱子很重的,沒有累著吧?”

程守洛說:“你這箱子最多也就三十多公斤,這麽點重算什麽。”

不一會兒,李昭如拿了一瓶跌打酒過來:“都怪我沒有跟著莊籽芯一起走。”

鍾戌初忍不住出聲打斷他們:“你們打算這樣尷尬地一直互相道歉下去嗎?要怪就怪她自己踩了一雙高蹺,穿雙平底鞋哪會有這麽多事?平底鞋能跟不上?”

他背著她時,喘息聲有點重,莊籽芯本想著謝謝他,可他這一開口就讓她憋著一口氣,於是她小聲反駁:“來之前你又沒跟我說來山裏。”

鍾戌初反問:“我沒跟你說帶輕便的衣物?”

莊籽芯用力地咬著嘴唇,沒有反駁,隻是默默地脫下高跟鞋。

換作之前她一定會反駁鍾戌初,可現在程守洛和李昭如都為了她而自責內疚,鍾戌初這麽說她,無非是想化解他們的不安,所以她接受指責。

她偷瞄了一眼鍾戌初,他黝黑深邃的眼眸在燈光的照耀下明亮如星,似是在對她說:孺子可教,還沒有那麽笨。

鍾戌初接過跌打酒,蹲下身對她道:“忍著點!”說著,掌心沾著跌打酒往她腫痛的腳踝蓋了上去。

“嘶——痛!輕點……”莊籽芯立即慘叫出聲,眼淚差點又要飆出來。

“不痛沒有效果。想要明天能正常走路,就忍著點。”

莊籽芯痛得齜牙咧嘴,實在承受不住了便大聲叫道:“鍾戌初,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現在找著了機會,就開始死命報複!啊啊啊!

痛!痛!痛——”

“才看出來?”鍾戌初不以為意,手下的力道更重。

“你、你、你……別讓我找著機會。嘶——啊啊啊……”莊籽芯無奈隻能拚命咬著自己的手。

程守洛和李昭如待在一邊,也幫不上什麽忙。

李昭如見她痛得厲害,於是伸出自己的手,說:“要不,你咬我吧?”

莊籽芯淚眼婆娑地搖著頭看她,打心裏感激,這姑娘不僅人美,還善良,誰娶著她真是千百年修得的好福氣啊。

鍾戌初的手掌用力地在她的腳上按揉著,漸漸地,她感覺比先前舒服了很多。熱力透過他的掌心一點一點傳到她的腳上,她的臉頰忽然間開始微微發燙,這是她人生第一次被一個男人這般握著腳按揉。

她咬著唇輕輕眈了他一眼,在頭頂上方日光燈投影下,他俊美的五官顯得更加深邃立體,尤其是那對如扇子一般的眼睫毛,纖長得讓人嫉妒。

忽然,這對小扇子往上一抬,一雙清明的眼眸直對上她,好看得攝人心魄。

這要是在古代,他若是不娶她,她怕是得要跳黃河了。哎哎哎?

她這在想什麽呢?

眼看著那濃黑的雙眉輕輕一皺,清明好看的眼眸微微一眯,莊籽芯便感到腳踝處被按得一陣疼痛,終於反應過來,慘叫一聲。

鍾戌初站起身,輕勾了勾唇角將藥酒遞給她:“明天早上你就這麽上藥。”

莊籽芯咬著牙瞪他,她剛才一定是眼睛被這燈光刺花了,才會覺得這個男人如天使一般。

鍾戌初和程守洛都沒再說什麽,兩人離開,隻剩下李昭如和她兩個人麵麵相覷。

李昭如又跟她道歉,弄得莊籽芯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你太客氣了,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才對。”

“不麻煩。阿洛和阿初的事就是我的事。哦,今晚還要麻煩你跟我睡一張床。不過床很大,不會擠著你的。你放心,我睡覺很安靜。”沒給莊籽芯插話的空間,李昭如急急地說完。

莊籽芯感覺出她的擔憂,立即道:“你真的太客氣了。我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麽嬌氣和挑剔的。”說完這話,她心裏不免有些心虛。

兩人聊了一會兒,莊籽芯得知自己大李昭如兩個月,於是熟絡地叫她昭如妹子。

正如程守洛所說,李昭如家的條件要比他家好一些,而好一些也隻限於房屋是“三麵一照壁”的二層小樓結構,門窗和牆壁依舊是木製,不過上麵多了些許精美的木雕裝飾,一樓地麵是水泥鋪地。

這與她在麗江古城遊玩時住宿的一些客棧很相似,區別就是客棧裏的裝修更加現代化,更加舒適。

屋子裏其他家具也都是些年代久遠的,好在主人懂得收拾,家具雖然看起來簡單陳舊,但是經過屋主人的悉心整理,這條件簡陋的屋子看起來十分幹淨舒適。

李昭如的奶奶年紀大了,視力不好,耳朵也有些背,天一黑便早早休息了。

李昭如攙扶著莊籽芯進了自己的房間。

床依靠著木板牆,半截牆壁都用白色的紙張貼得整整齊齊,幹淨無破損。**用品雖隻是普通印花、全棉質地,但看上去整潔又柔軟。

莊籽芯心裏懸著的大石終於放下了。這裏各方麵的條件遠不及華東地區的農村,但絕不是網上看到的那種窮困山區仿若垃圾場的環境。

李昭如仿佛知道她的內心一般,笑著說:“床單被套都是今天才換的,全新的。”

到了要洗漱的時候,李昭如領著她到了淋浴間,望著四麵水泥牆和各種堆放的木桶木盆,莊籽芯隻感到頭皮一陣抽緊,心又懸了上來,呼吸凝重。

沒有抽水馬桶,角落的水泥牆上孤零零地懸著一個十分普通的淋浴花灑。從花灑的大小來看,目測水流不會太大。

“去年阿初哥他們給我們家裝了太陽能熱水器,今年年初,咱們白平村家家戶戶都裝上熱水器了呢。山裏水小,洗的時候小心著涼。”李昭如甜甜地笑著,十分貼心地又給她拎進來兩瓶早已準備好的熱水,“怕水會涼,再給你兩瓶熱水。”

李昭如的貼心和細心,反倒讓莊籽芯有些不好意思了。

“請問……我想上洗手間的話……”莊籽芯終於問出了這個憋了很久的問題。

“廁所在後院裏,晚上起夜不是很方便,所以就用這個。”李昭如笑了笑,指著門後角落裏一個印著大紅色牡丹花的瓷製痰盂。

莊籽芯順著看過去,瞬間石化。

果然,她“最期待”的畫麵終究還是出現了。

雖然她從沒有用過這玩意兒,但是俗話說得好,“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在網絡極度發達的現今時代,什麽樣的科普視頻都會出現。所以,她知道將這個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產物弄幹淨,得靠一雙手!

莫不是從今往後,她要在這山裏刷這玩意兒刷上一年半載吧?一想到那幅“絕美”的畫麵,她不由得長吸一口氣,開始高反。

這要是說給薑陶陶聽,怕是能將她給笑死。

李昭如又道:“你放心,這個是我前幾天去鎮上新買的,沒有用過。”

看那“牡丹花”的外觀成色,莊籽芯當然知道這是新買的沒錯。

可就是再新,它還是得要用手刷呀。

她咧開嘴笑了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欣喜。

李昭如離開後,莊籽芯又仔細環顧了一下四周。

屋頂上方用電線簡陋地吊著一個燈泡,瓦數不高,所以光線不是很明亮。黑乎乎的水泥牆在暖黃偏暗的燈光照耀下,從視覺上看來更加陰森壓抑。頂上牆角,隱約還能看見層層疊疊的幾張蜘蛛網,湊近了看,一個蜘蛛正賣力地順著網絲往上攀爬。

安著花灑水龍頭的水泥牆上開了一扇不大的小窗,隔著玻璃能清晰地聽見屋外的山風呼嘯不停,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看不清,窗上的玻璃被野風吹得持續發出“哐哩哐當”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莊籽芯不敢再看,越看心越慌。

她哆哆嗦嗦地取出洗漱包準備卸妝,當看到鏡中的熊貓眼,崩潰得她直抓頭發。腦子裏不由得想起她回複鍾戌初的那句“你胡說,我才沒有哭”,而當時他隻回了她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所以她這副花妝的鬼樣,鍾戌初他們全都看見了。

啊——她苦心經營的一天,妝容精致、儀態優雅的一天,全都在剛才破功了。

雲南溫差較大,到了夜晚仿若到了初冬。

一麵冷,一麵是害怕。

莊籽芯以最快的速度衝完澡,出了淋浴間她便打了個噴嚏,她用手按緊了臉上的“男朋友”麵膜。

雲南的天氣可真是幹燥,洗個臉,仿佛將她臉上的水分全部抽幹似的,所以貼麵膜護膚是必不可少的。可不想回到房間,李昭如一見著她,嚇得僵了有半晌沒回過神。

莊籽芯立即反應過來,趕緊揭開半張臉,扶著她說:“昭如妹子,別怕!是我,你小芯姐。沒嚇著你吧?”

李昭如回過神,溫柔地笑著搖了搖頭。

莊籽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然後塞給李昭如一片麵膜:“試試,‘男朋友’麵膜。用完,明天你的肌膚如剝了殼的雞蛋一般光滑亮麗。”

“男、男朋友麵膜?”李昭如驚訝不已。

一遇上美妝知識,莊籽芯便開始激動地說道:“對啊。你要是約會見男朋友,提前敷一下,能幫你在15分鍾內變得細嫩煥亮。還有個叫法,叫氣死前男友麵膜。”

“氣死前男友麵膜?”

“意思就是讓他知道,老娘沒有你依舊也過得很好。”

李昭如一下子聽到這麽多新鮮的名詞,仿若打開了新世界大門,幽幽地說:“我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前男友……”

莊籽芯拆開銀色封塑,然後將麵膜紙貼在李昭如的臉上,說:“我也沒有啊,這隻是一種比喻說法,強調能讓你的皮膚變得更好。

你的五官很好看,這裏是高原地區,紫外線很強,所以要保護好自己的皮膚。”

“這片麵膜多少錢?”李昭如小心翼翼地問。

“免稅店裏買大概六七十一片吧,商場裏略貴一些,可能要一百。”

李昭如一聽,嚇得連忙阻止莊籽芯的手,要揭下麵膜:“太貴了。我不能貼。”

莊籽芯神情一滯,倏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本能將李昭如當作一個不愛打扮的城市妹子,卻忘了這裏是白平村,一個剛剛才脫貧的小山村,這裏的人怎麽可能消費得起這種奢侈品麵膜?

她忽然間有了一種萬惡資本強行進入淳樸社會的罪惡感。她為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話而感到羞恥。

她抿了抿嘴唇,然後按住李昭如的手,真誠地說道:“已經拆開啦,就算不貼也不能還原啦。你不要有心理負擔,試用一下而已。

你當我是你的朋友,招待我住在你家裏,床單和牡丹花都是新的,這份情誼可比這片麵膜貴多了。所以,這麵膜,就當是朋友送你的禮物。”

李昭如細眉微蹙:“謝謝你。”

“我謝謝你才對。”莊籽芯如釋重負,順勢又抱了抱李昭如。

畢竟都是女孩子,愛美是天性。

李昭如對著鏡子看了看,漂亮的眼眸裏流光溢彩,腦子一邊想著男朋友麵膜的定義,一麵又暗暗歎息。

折騰了一天,終於可以躺下休息。

山裏的信號時好時不好,莊籽芯這才有空回複薑陶陶的消息。

這一天的奇遇,她都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告訴薑陶陶。突然安靜下來,高反的不適感隨之而來,她迷迷糊糊地發完消息,還沒等著薑陶陶回複,便撐不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