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豌豆公主的悲傷

謝薑戈進來時姚素芬正在看電視,和往常一樣叫了聲芬姨就鑽到衛生間去了。

一般謝薑戈到她這裏來,有時候是來找自己女兒的,沈畫不在的時候就安靜的坐在一邊,陪她看會電視,等她回過神來叫聲“薑戈”時,發現人已經不在。

不一會,洗手間傳來了烘幹機的聲音,一般,謝薑戈家的衣服都是選擇放在衣架裏涼幹極少會拿到烘幹機烘幹的,姚素芬站起來打算去幫謝薑戈,那孩子總是讓她覺得心疼,每當他幹類似做飯,打水這樣的事情,姚素芬總是覺得心裏難過,要是謝薑戈的爸爸……

吸了吸鼻子,姚素芬打開洗手間的門,謝薑戈已經把衣服烘好,正往裏麵拿出幹衣服,看清楚那些衣服後姚素芬收住腳步。

姚素芬可以肯定謝薑戈手中的那些女性衣服絕對不是他媽媽的,她是一名星級酒店洗衣工,她一看就知道謝薑戈拿著的那些衣服價格不菲。

讓姚素芬訝異的是那些還包括了女性貼身衣物。

姚素芬悄悄的退回電視機前,很快的,謝薑戈從衛生間出來,說了句“芬姨,我走了。”姚素芬對著那個孩子和平常一樣微笑。

謝薑戈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停在姚素芬麵前:“芬姨,您能不能給我點茉莉花茶。”

姚素芬把茉莉花茶遞給謝薑戈。

等謝薑戈走後,姚素芬電視劇怎麽都看不下去,站了起來,來到窗戶前撩開窗簾,在這裏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謝薑戈家的動靜。

謝薑戈正在把剛剛從這裏拿過去的衣服掛在衣架上,一個衣架一個衣架的往通風的地方放,客廳沒有人,姚素芬再移到最靠南的窗戶,透過窗戶她就看到了那個女孩。

女孩坐在南麵的走廊的小板凳上,很安靜的坐在那裏,就那樣坐著,在落雨的襯托下看著畫一般。

掛在門外的風鈴急促的響起,姚素芬慌忙放下窗簾,沈畫給孩子補習回來了,也隻有她的女兒,每次進門都是這麽大的動作,薑戈就不會,薑戈總是很安靜,那兩個孩子在一起話都是沈畫在搶著說。

一進門放下包就想開溜,不過這次姚素芬沒有讓沈畫開溜成功,謝薑戈現在家裏有客人,姚素芬希望出現在謝薑戈的家裏的,那位女孩子就真的隻是他們家的客人。

她的阿畫很小很小的時候,每天嘴裏都在念叨著長大要嫁給漂亮的薑戈,現在長大了她倒是沒有再這麽說過,不過這一帶都知道沈畫和謝薑戈是一對,每當大夥兒這麽說時,那兩個孩子都沒有什麽反應,姚素芬知道女的那是在害羞,她女兒啊巴不得所有人都這樣說,而男的呢?

每次謝薑戈聽到這樣的話總是沉默的,不反駁也不承認,沒有人清楚他在想什麽?薑戈那孩子總是習慣把心事藏著。

“阿畫,過來,給媽媽抓兩下。”姚素芬坐到椅子上按著自己的肩膀,對著心已經飄到謝薑戈家裏的沈畫說。

謝薑戈把從芬姨那裏討來的茉莉花茶浸泡在杯子裏,很快的,受到熱水浸泡茉莉花茶香氣出彌漫開來,拿著杯子謝薑戈站在半敞開的後門前,輕輕的推來那扇門。

很久的以後,謝薑戈都會夢到蘇嫵坐在他的小木屋窄小走廊時的模樣,一世界的雨,川流的河水,她穿著自己的衣服背對著自己,半幹的頭發全部垂在背上,剛剛及腰,在大片的河流下她看起來小小的,那道背影看著無比的寂寥,讓人忍不住的想從背後去圈住她,讓她的擱在自己的肩膀上,說一些的情話,唱一段情歌。

很久很久的以後,蘇嫵的臉一點點的模糊在流淌的歲月中,而那摸背影卻自始至終印記般的烙印在他的心上。

麵對著河水的人聽到聲音,回過頭,很蒼白的臉掛著淡淡的笑容,手拍著身邊的位置。

謝薑戈在蘇嫵指定的位置坐下,把茉莉花茶遞交到蘇嫵的手上。

木屋和河麵的距離約兩米左右,他們的腳垂著,河水就在他們的腳下流淌著,聲響瑟瑟。

她喝了一小口茶,手掌心緊緊的貼在茶杯上,目光望著遠方,說:“謝薑戈,我現在想起來了,我為什麽會來這裏找你,因為,我覺得需要講一些話,我覺得你也許是聽這些話的合適對象,適合聽這些話的還有這雨水,這河流。”

緩緩的她開始講。

“我爸爸在我四歲的時候去世,他去世的時候就隻有三十三歲,他們說他是為了救我才離開的,我覺得我應該記住他,比如記住他在救我時的模樣,可好像,我怎麽想都想不起來,我唯一有印象的是,在那個春天,他帶我到他的老家去。”

“爸爸的老家有很多很多綠色的草地,草地上開滿著很多漂亮的花朵,爸爸拿著樹葉給我吹出好聽的曲子,我騎在爸爸的肩膀上去偷摘芒果,然後被芒果園的主人逮到,爸爸背著我拚命的跑,最後他摔倒在地上,水坑的水濺在爸爸的臉上,那天爸爸看起來就像一隻大花貓,我沒有去拉爸爸的手,我在一邊捂著臉笑壞了。”

“我沒有記住爸爸為我付出生命的時刻,但卻記住爸爸最狼狽的時刻,所以,我想起爸爸時心裏好像沒有因為他的去世悲傷,我覺得自己壞透了,就像我的奶奶說的那樣,我的媽媽從她的身邊搶走我的爸爸,而我卻是讓她徹徹底底失去他的掃把星。”

“對了,奶奶,我有兩個奶奶,一個是我媽媽的媽媽,一個是我爸爸的媽媽,媽媽的媽媽很喜歡我,爸爸的媽媽很討厭我。”

“不過,不管喜歡還是討厭,她們都不在了,不在了……”

蘇嫵放下杯子,頭一歪,很自然的把頭擱在謝薑戈的肩膀上。

那一刻,在淅瀝瀝的落雨中,一切好像很自然,自然得讓謝薑戈認為把自己的肩膀借給,身邊的女孩是一件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

“說一下我的爸爸和媽媽吧,媽媽很少會和我說起爸爸,我隻知道爸爸長得特別的好看,媽媽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被他迷住了,那時,爸爸是媽媽的老師,豆蔻年華的女學生一眼,就愛上自己年輕英俊的老師。”

“他們的愛情很艱難,一來是因為他們師生關係,二來爸爸家庭並不富裕他的工資都拿來養家了,媽媽和爸爸恰恰相反,媽媽是曼穀數一數二的有錢人,好像,最後媽媽鬧自殺,奶奶和爺爺才讓他們在一起的。”

“後來,他們在一起他們生下我,他們按照爺爺奶奶的意思,把我取名為蘇嫵,我跟我媽媽姓,這也是我爸爸的媽媽一直討厭的地方。”

“謝薑戈,你認為這個世界上有那種至死不渝的愛情嗎?”蘇嫵望著在雨中流淌的河流,呢喃著。

是啊,有那樣的愛情嗎?蘇穎都願意為李慎楠而死了,為什麽李慎楠也不過死了三年,她就頻頻交起男友來了。

蘇嫵七歲時,她每天看著蘇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和各種各樣的男人約會,她總是一身酒氣的把各種各樣的男人帶回家,那時,蘇嫵就特別的害怕蘇穎帶回來的那些男人之中,有一位有一天會取代爸爸得到位置。

於是,漫長的抗戰在她和蘇穎之間展開著,她們看起來不像母女,她們之間更像是敵人,彼此之間總是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冷嘲熱諷。

蘇嫵總想,蘇穎是怨恨她的吧?因為由於她的關係,讓她年紀輕輕就守寡,偏偏,這個人她不能怨,再怎麽說都是她身上掉落下來的一塊肉。

“謝薑戈,你認為這個世界上有至死不渝的愛情嗎?”蘇嫵再次問。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蘇嫵啞然失笑,謝薑戈怎麽可能回答她的這個問題,謝薑戈懂什麽,謝薑戈還是個窮小子,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關心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他最需要關心的是每天如何填飽肚子。

雨依然在下著,蘇嫵的手機一直未曾響起,現在是晚上六點鍾時間,這一天還需要六個鍾頭才會過去。

這一天的每一分鍾每一秒鍾,對於蘇嫵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天色真正的暗沉下去,那些水上人家開始點起燈火,橘紅色的一盞又一盞的,蘇嫵眯起眼睛看著那些燈光,這裏和曼穀的夜真是有著天壤之別,這裏安靜得讓你動都不想動。

話說完了,蘇嫵把這些年一直都藏在心底裏的話都說完了,說給這場雨聽,說給流淌的河水聽,說給像木頭一樣的謝薑戈聽。

嗯,正因為謝薑戈是一塊木頭吧,所以她才想說那些話給他聽吧。

十一點的時候,蘇嫵的手機終於響起,是小姨打來的,很簡短的話,蘇嫵,回家吧!

是啊,該回家了,蘇嫵知道家裏的車就停在不遠處,從這裏回去到家需要一個多鍾頭的車程,回家剛剛好十二點,這一天總算過去了。

謝薑戈關好後門,目光無意間朝著自己房間的布簾一飄,之後,再想移開已經很艱難了。

房間的燈光烘托著玲瓏的女體,裏麵的一切就像一場皮影戲,應該別開眼睛的,裏麵的人正在換衣服。

隻是,頭壓根移動不了,於是,謝薑戈閉上眼睛,可是,正在換衣服的女人的影像跑到他的腦子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