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爭風吃醋

說實在的,連翹也被從自己口中的那聲“阿特”給嚇到了,在那個惡作劇念頭驅使下的那個發音,在那個瞬間——

宛如靈魂附體。

有物件掉落在地上的聲響把她從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狀態中拽了回來。

抬起眼眸,宛如兩個人海中迎麵而來的人,她和他的眼神擦肩而過。

她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他的目光回歸到她手腕上,細細檢查了一番之後:“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說完後他站了起來。

麵對著他背影,細聲細氣的:“厲列儂,你說我要不要也去穿一個眉釘?”

厲先生最喜歡那樣的了,大多數時間都會保持沉默來應答那些無理取鬧的問題。

“我們三個月沒有見麵了,你就不想看看在這三個月裏我都進步了多少?我今晚交的成績單還不錯吧?”洋洋自得著:“我把許戈的那些壞習慣都統統學會了,而且還學得如此惟妙惟肖,那麽,回答我,你今晚所表現出來是不是嫉妒了?畢竟,那樣的手段隻有許戈才能使得出來。”

他開始移動腳步,這也是厲先生喜歡的,沉默後選擇視而不見。

連翹站了起來:“厲列儂,你看啊,你看我現在連說話的德行都像許戈了,你現在在心裏樂壞了吧?你……”

“連翹——”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語氣裏已經帶有著淡淡的警告意味了。

連翹咯咯的笑了起來。

就像是彼時間許戈笑著模樣,張揚肆意,就像是背靠著一整個世界。

“不應該是叫許戈嗎?厲先生,我都拿出我的專業素養了,厲先生就不能配合一下嗎?我不介意的。”

“連翹——”習慣性的稍微停頓,據說,1942的領導人從小就接受語言培養,就像那些偉人一樣在公共場合上的演講一樣,先停頓一下,讓人揣摩他的狀態:“熱水澡有利於人們平複心情。”

厲先生分明是在傳達著:嘿,我說你這個冒牌貨,你要懂得適可而止。

“還有——”

厲先生今天話說的還真不少,居然還有。

“還有,記住,許戈做的那些不是壞習慣,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她……”頓了頓,那短暫的瞬間裏頭裏有黯然:“她偶爾做的那些過激行為也是因為太生我的氣了。”

厲列儂很少在她麵前提起許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她惹毛了,雖然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讓她氣得牙癢癢的。

不過難得今晚他提起許戈。

索性,她就再問他一個問題吧。

“厲列儂,告訴我,許戈在哪裏?”很意外的,問這個問題時她的語氣平靜。

這個問題連翹也隻敢在醉醺醺的時候問,在那種半夢半醒的時刻裏。

沉默——

呆望著他的背影,喃喃著:告訴我,她在哪裏?

“我去叫薇安。”他淡淡說著。

她的丹麥管家來得很快,身影利索,小會時間就來到連翹麵前:厲太太,我已經幫你放好水了。

也不過是恍神一會。

“厲太太!”這次聲音比之前略高一點。

“如果說我不樂意呢?”她笑嘻嘻問著。

“厲太太從來都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這話好像說得很有道理,她家的傭人都很喜歡她,那些傭人說了“我們家的小主人是好人,從來不擺架子。”

朝著丹麥女人扮了一個鬼臉,懶洋洋朝著浴室走去。

厲列儂說的話還是有點道理的,熱水再加上精油還真的有讓人心情平靜的功能,平靜到她可以用類似於第三者的身份去分析彼時間出現在同一個空間裏連翹和許戈,還有厲列儂。

許戈、連翹、厲列儂組成了一個三角圖形。

許戈和連翹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可在性格上卻沒有半點相像,而且大多是往反的方向,如果許戈喜歡白色那麽連翹就肯定喜歡黑色,屬於她們之間的共同愛好得想好一陣子才想出一、兩個。

她們最貼近的喜好就是那個叫做厲列儂的男人。

這一共同的喜好簡直是一場災難。

據說,每一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存在著劣根,連翹曾經真實的觸摸過,潛藏在她身體裏劣根。

嫉妒、占有欲、獵人心態。

連翹用和許戈同樣明媚的臉,等待著,等待著厲列儂在看許戈的眼神出現了淡淡的倦容。

在他疲倦時,安靜靠近他。

有一陣子,她的策略很成功。

然後有一天,許戈躲起來了。

再然後——

許戈使用的那些曾經讓厲列儂露出疲憊神色的伎倆到了今天變成厲列儂口中的“她偶爾的過激行為隻是因為我惹她生氣了。”

想必,那些行為現在看在厲列儂眼裏也是可愛至極的行為吧?苦笑,好像那時許戈說對了。

“更聰明的人一直是我。”

而連翹,隻能為自己冒牌貨的身份沾沾自喜著。

而且,昔日的連翹在日複一日中變成了另外一種模樣,許戈的模樣,曾經讓她無比討厭的模樣。

“許戈,許戈,”嘴裏嘮叨著:“你現在到底在哪裏,是躲起來暗自得意呢,還是……”

沒進浴缸的身體隨著無意識串上來的那個念頭一抖,擱在浴缸的手無力滑落了下來。

隨著“嘭”的巨大聲響,磕上的眼皮就像受到了驚嚇,掀開,目觸到的是分布在象牙色的浴室地板上鮮紅**,觸目驚心的。

目光再往上,浴室門口站著厲列儂,臉色比他身上的那件T恤還要白上數倍,靜止不動的姿態像大理石雕像。

這還是連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厲列儂,一定是從她手腕上垂落下來的鮮紅血液把1942的領導人變成了大理石雕像。

的確是觸目驚心的,剛剛第一時間睜開眼睛時連翹自己也嚇了一大跳,還以為那是誰的血。

不過連翹在心裏大致可以確定的是,造成厲列儂如此恐慌的是她那張和許戈一模一樣的臉。

第一時間造成的視覺衝擊使得1942領導人失去一貫的判斷力,不然,怎麽會看不出來塗在她手上的是番茄醬。

厲列儂來得比她想象中的還有晚,晚得她都在浴缸打起瞌睡來了。

要不是還有正經事要做,連翹還真的想好好欣賞一下和平常都不一樣的厲先生,不過現在她另外一隻手還握著高雲雙給她的那把袖珍槍。

槍口對準他,聲音虛弱:在我的血還沒有流幹之前,回答我一個問題。

她的話就像是打開大理石雕像的魔杖,厲列儂腳踩在倒在地上的門板上。

晃動手槍:“別過來,過來我就開槍了。”

是不是那把槍太精致了,導致於看在厲列儂眼裏它更像是一個裝飾品,好吧,從槍口射出的子彈擊中了牆上的掛畫。

這下應該相信了,那真的不是一把玩具槍。

槍口對準厲列儂。

厲列儂迎著她的槍口而來,而怕的人反而變成了是她,就害怕抖動的手一不小心真的射中了他。

閉上眼睛,槍口往著天花板,連續幾聲槍聲伴隨著她的嘶聲歇底:厲列儂,告訴我,許戈是不是回不來了?

擱在浴缸的手被拽住,手裏的槍子彈也沒有了,最後一發子彈發出的悶悶的回響散去,周遭安靜極了。

他的喘息聲近在咫尺,不需要連翹睜開眼睛就知道,此時此刻厲列儂臉上的表情一定如狂風暴雨般。

表情一定寫滿了:誰讓你拿這具身體開玩笑了?

是她自己心甘情願跟著他住進這裏的,婚禮過後,他說我們回家吧,她說好,他沒有解釋她也沒有問。

所以,現在連翹沒有什麽立場質問他:她躲起來了,而我又是什麽樣的一個位置。

聽得出來,厲列儂在努力的平複氣息。

緊緊握在手裏的槍被強行拿下來。

有水聲響起,他在給她清理手腕上的番茄醬,之後是被打濕貼在臉上的頭發,動作有些的笨拙,笨拙到她的一顆心變得不再堅持。

手緊緊抓住浴缸沿,在他的指尖從她眼皮上經過時,睜開眼睛:她,是不是永遠回不來了?

已經來到她鬢角的手停頓住。

“她是不是——”咧開嘴,落在她鬢角的手指驟然間變冷。

冷到什麽程度呢?冷到就像岩洞裏垂直的冰,懸掛於你的頭頂上,隨時隨地可以掉落穿透你的腦殼。

咬著牙,迎著他的目光:厲列儂,告訴我,許戈是不是死了?

“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我可以和你保證,下次你看到的不會是番茄醬了,到時候,你要到哪裏找到像許戈一模一樣的人。”

從她鬢角的手滑落,墜落於水中,從水中濺起的水花弄得她滿麵都是,明明水是溫的,可落在她臉上的水卻讓她的身體抑製不住的想去抖動。

他蹲著的身體變成半彎下腰,形成居高臨下之狀,

兩張臉也就距離六、七英寸左右,他深深的,深深的看著她。

連翹知道,現在厲列儂看的不是她,他隻是想透過她的瞳孔去找尋另外一個靈魂。這是厲先生發病的症狀之二。

透過她的瞳孔,他在和另外一個人說著話,一點點的無可奈何,一點點的寵愛和怪責:你可真不可愛。

別哭,連翹,愛哭的人一直是許戈,許戈愛哭也愛笑。

許戈最喜歡在厲列儂麵前掉眼淚了,那眼淚百分之八十都是虛假的,眼淚還掛在眼角可轉瞬之間笑得比花還要燦爛。

她很成功的忍住眼淚。

他繼續在和另外一個人說著話:要不要我告訴你,一個人在割斷手腕的動脈血管時是什麽樣的狀態?

說完,他垂下眼簾,她也垂下了眼簾。

第一時間,她以為粘在自己浴袍的紅色**是之前的番茄醬,可番茄醬不會這麽快的暈開,番茄醬也沒有染料的功能,能在眨眼之間把浴缸的水都染紅。

目光落在他撐在浴缸沿的手腕上,那一刻,魂飛魄散,淚水四溢,不知道如何是好,想去拉他血流不止的手,可被他如此輕而易舉躲開。

他用他的眼眸安靜注視著她。

然後,她懂了,他是用這種方式回避她的問題,同時也是對她的行為進行懲罰,他總是知道什麽樣的懲罰最能起到作用。

拚命搖頭,拚命的保證:

“厲列儂,我以後不敢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了。”“厲列儂,知道你討厭我說出那個字,我保證我以後會注意。”“厲列儂……以後,我也不會去和她爭風吃醋了。”

這一係列的保證似乎讓他滿意了,抽下浴袍帶,浴袍帶遮擋住手腕傷口處,血止住了。

這個時候,連翹才想起要打電話。

沒有受傷的手壓在她肩膀上。

聲音帶著哭腔:我去打電話給醫生。

他手指輕觸她耳垂,聲音淡淡的:“不需要去和誰爭風吃醋。”

“好,好,好好!”拚命點頭,點頭的時候眼淚又再一次的從眼眶掉落。

“哭包。”聲線狀若在歎息,滿足,眷戀。

有一個女孩住在遙遠的地方,某天,女孩喃喃自語著“丘比特笑嘻嘻的,可笑嘻嘻的丘比特一定不知道,從他手中射出的箭有可能擊中的是淚水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