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引怨認凶
“由此可見,殺人者武功高強,絕非辭嵐一小女子可做到。手法殘忍,似有仇隙。必與這十餘人深有交集,說不得是為情,為財,抑或其他參雜利益之事,犯下罪行。”
臧劭音色清冷,仿若雪山之巔的高潔蓮花,又說這話,尋常人根本難以想象,他口口聲聲犯下罪名之人就是他。
辭嵐心中腹誹,麵上卻是義正言辭的肅容附和道:“小女子及母親、幼妹剛剛搬來不久,於市井立足都尚且艱難,又豈敢招惹亡命之徒?不如從凶器下手,大人若仔細搜查,未必不能調查清楚。”
“可有找到凶器?”羅朗問。
“回稟大人,現場並無任何凶器。”大理寺理正恭聲回答。
衛旻目光落在屍體之中捂得格外嚴實的一具,不滿詢問:“為何不驗那具屍體?”
聽聞他話,仵作麵容一僵,意欲作嘔。
“怎麽回事?”衛旻像是嚐到腥味的貓,立時逼問。
帶人回來的大理寺理正麵色複雜拱手道:“其餘屍首都在核實身份,唯獨這具,該是死無對證了。”
“為何?”羅朗問詢。
大理寺理正苦笑了下,命人揭開白布。
立時便露出一張焦黑模糊的麵容,別說看清是誰,就連高鼻凹眼都分不清楚,一片平窪。
空氣中彌漫上淡淡焦糊味,聞之令人作嘔,堂上有差人堅持不住,轉身背去哇一聲吐了個幹淨爽快。
堂上有穢物,又有那麽具屍體,除卻辭嵐和臧劭兩人,其餘人都是難看隱忍表情。
羅朗嫌棄擺了擺手,大理寺理正立時蓋上白布,仵作連同垢物也被同請下去。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這麽,這麽……醃臢之人!”
衛旻一臉厭惡,不能接受。
沉默許久的京兆尹開口道:“此人乃是下官麾下捕頭,奉了本官之命前來抓拿嫌犯辭嵐回京衙,據下官其餘麾下人稟告,此人是被辭嵐引雷劈死的。”
“不是引雷,是冒犯於我,遭了天道報應,罪有應得。”
辭嵐淡淡糾正。
“那他還是因你而死!這可是明證的一條人命,還不快把罪犯辭嵐押下去,明日問斬!”
衛旻因方才辭嵐頂撞,臉色陰沉,急不可耐判罪。
辭嵐冷嗤:“冒犯玄門之人遭了報應乃是上天懲處,若是要怪在玄門之人身上,那太常寺卿臧劭臧大人,又該論以何罪?”
在原來的辭嵐記憶中,臧劭之所以有現在這樣的超然地位,就是因為膽敢冒犯他的人,都出過各種各樣的事情,似乎遭受天譴一般,才讓朝野上下,乃至當今皇帝都對臧劭敬畏非常。
“你能與太常寺卿相提並論?”衛旻臉上布滿輕蔑。
辭嵐冷嗬一聲,聲音淺淡:“昔日太常寺卿臧大人不就是憑借引怨認凶之事暫露頭角的麽?我也可以。”
她鬆開暗中掐完的法訣,端起手邊未動過的茶盞,站起身來,揭開茶盞瓷蓋,指尖輕點茶麵,彎腰在蒙蓋著屍體的白布上揮手輕劃。
“天圓地方,六令九章,今吾下筆,萬靈扶藏。”
辭嵐念念有詞,從屍首旁走過。
已捏過法印,她不念咒語也是同樣的效果,隻是當年臧劭成名之時,不僅念了咒語,更是沐浴請神設祭台,頗費功夫。
依著臧劭的本事,辭嵐深深懷疑他是故意演的這麽複雜。
但他都如此行事,不說比他更斂其鋒芒,她至少也要做做樣子,省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隨著她話音落下,堂內風乍起,寒涼入骨,吹得屋內嗚嗚作響!
其身上白布漂浮而起,其下漸漸卷起細小旋風。
吹得白布輕晃,又漸漸消無。
“這,這是……當初臧大人召的旋風是會纏繞凶手身上的,今日這是?”羅朗站起身子,驚疑不定。
“本官那時做法,凶手在場。”臧劭淡聲。
他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是以不會有人想到他說出的話含著多少誘導。
那時凶手在場,旋風繞凶手盤旋不散,現如今旋風消散,變相說明現場沒有凶手。
辭嵐瞥了眼臧劭。
他盛名不虛,真是有本事的,由他口中說出的話,少有人疑。
是以誰都不會猜到,凶手是他!
辭嵐端著茶盞坐回位置,悠然問:“如此可證明我清白麽?”
“院內屍體與辭嵐無關,四皇子且回宮同陛下複命去吧。”
臧劭淡聲做出結案。
衛旻眉頭緊皺,深深看了眼辭嵐,冷哼道:“既然太常寺卿如此斷定,今個兒且放過你,切莫讓孤抓住你弄虛作假!”
言罷,衛旻起身離開。
他一走,京兆尹帶人緊隨其後。
羅朗令人拉下眾多屍首,笑眯眯道:“當年臧大人施術仍是手段繁複,辭姑娘年紀小小,竟有如此手段。”
依照他話中意思,辭嵐該比臧劭還要厲害幾分,然而事實真相……她比臧劭差上不少。
辭嵐客氣道:“雕蟲小技,與臧大人難以相論,此間事情已了,我便回去了,家中母親、妹妹還在等候。”
羅朗還要說什麽,臧劭已然淡聲開口道:“可。”
辭嵐衝二人見禮告辭,抬步離開,穿過夜幕細雨,行至家中時,糜氏和辭秀即刻迎了出來。
“阿姊!”
辭秀眉開眼笑。
辭嵐抬手將小姑娘抱起,與糜氏交代著今日情形,三人笑語嫣然的入屋。
而外頭,卻因辭嵐今日所作所為掀起了驚濤駭浪。
以女子之身修習奇門之術,隱能與臧劭比肩,消息傳出瞬間,整個衛國都震動不已。
再聞辭嵐是司天監棄女,京都之內議論更為奇異嘈雜。
衛國舉國推崇奇門玄術,雖未真正得見辭嵐施術,但臧劭認同並親自主持公道的玄門之人照樣能讓人信服。
太常寺卿所言,豈會有失。
可司天監提點雖未如臧劭那般聲名顯赫,也是極擅占卜、天象之人,被他所棄之人……
百姓難以分辨,是以議論隻是議論,未有偏向於誰的說法。
然而百姓的議論已經激起辭家不滿,百年大族威嚴容不下一毫半點的挑釁,但在場坐鎮的人中有臧劭!
不得不讓人為之忌憚。
高掛辭府牌匾的朱紅牆內,其中最高的望星閣正堂。
一錦衣華服,發鬢雪白的老太太跪坐於蒲團之上,雙眸緊閉,手勢奇異,嘴中不停念叨著什麽。
“娘。”
辭哲佝僂腰身候在老太太身後,姿態恭敬:“兒子也不知那逆女如何學了奇門之術。”
辭老夫人唇形止住,聞聲睜眼,滿目涼薄:“當務之急,是如何料理那個賤丫頭,挽回辭家聲譽,辭家以占卜立足衛國,萬不能因她壞了聲名。”
“娘的意思……”
辭老夫人示意,辭哲連忙上前。
母子兩個耳語一陣,外頭已然天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