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繭蛹

“咕嚕嚕~”

隨著肉球中手腳的躁動,羊水一般的**也跟著沸騰起來。

借著斷臂傳回的劇痛與略帶涼意的念頭,江步勉強從昏昏沉沉的思維中掙脫出來。

“根據之前的觀察以及掌握的信息來判斷,惡鄰婆的行為模式與規則多半與血肉肢體有關,這個鬼東西,似乎在孕育肉球中的存在。

此外,‘畸變’位格的詭異,卻無法抵禦僅是汙染衍生物的惡意線蟲,這兩者間,多半存在規則衝突,乃至壓製!

那麽,這個不受影響的肉球,是否也能壓製惡意線蟲?”

江步將臉貼在肉膜上,艱難地轉動著灼熱脹痛的眼球,透過薄膜來回掃視。渾濁的**中漂浮些碎屑雜質,數不清的手臂與大腿如蛇般糾纏,不時有手腕腳掌撐著肉膜,似乎是在渴望著誕生。

就在肉球正中心,一片混沌間飄過幾縷紅絲,倉皇著卷曲翻轉。忽然,一道虛影閃過,江步快要融化的大腦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再看卻已經沒了紅絲的蹤影。

撲通——

一隻蒼白的手掌凸起,將肉膜撐得幾乎透明。就在手掌虎口處,有一縷殷紅正緩緩滲入皮膚下。

就是這個!

隨著他僅剩的手臂同那隻手掌緩緩貼合,他漸漸感應到惡意線蟲的存在。

“果然,肉球中孕育的存在能抑製線蟲,如果我能共生這裏麵的存在,或許就能達到一個新的平衡點!

問題是,我該怎樣接觸裏麵的存在?這層肉膜根本無法打破。人皮書......”

江步微微偏頭,利用眼睛餘光看去。身後不遠處,惡鄰婆皺巴巴的腦袋滾落在地,身軀融化成肉泥,散架後的四肢插在血肉沼澤中,其中也包括與人皮書所粘附的那隻斷臂。

然而,這點距離已是卻是一道天塹,他再沒有多餘的力氣爬過去取下人皮書求證。

江步無意識地皺著眉頭,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釋然著舒展開來。咧起嘴角,露出一個蒼白虛弱的微笑,可眼眸卻明亮無比。

“嗬,我江步什麽時候會有依賴他物的臭毛病了!”

既然無法打破肉膜,那就引誘裏麵的東西主動出來!

他單臂撐著身軀微微轉動,將斷臂處緊貼肉膜。

惡意線蟲早已蛀空取代了江步的五髒六腑,從斷裂處流出的鮮血中夾雜著線蟲,暴露在空氣後很快僵化死亡,散作飛灰。

為了生存,這群線蟲不得不凝成一條細長的紅線,掙紮著鑽進肉膜。可進入肉球後,那些殘肢像是饑餓許久的鯊魚,循著血腥味爭奪起來。

‘咕嘟咕嘟’著氣泡冒起,攪動的羊水越發渾濁。

但,這還不夠,想要肉球中的存在出來,還需要更多的‘餌’。

然而流出的血液卻在逐漸減少,若非這具身軀特殊,先前的出血量早就夠他再死幾次了。

江步眼睛微微眯起,伸手向著斷裂處,狠狠插了進去!

“啊啊——”

疼痛直頂天靈蓋,耳道中響起尖銳的電流聲,僅剩的右眼一瞬陷入黑暗,視野中散亂著星星點點的雪花斑點。

來自大腦的保護機製形同虛設,來到這個世界的短短數天,江步已經遭遇了數種遠超人體承受極限的疼痛。每一次他想要暈厥過去,然而,這具身軀並不允許。

“這可真特碼帶勁,也不曉得關二爺刮骨療傷是怎麽扛過來的。”

江步發散著思維試圖減緩疼痛,又一邊在傷口中攪動幾下。額頭脊背上冷汗冒個不停,卻唯獨沒有眼淚。

隨著越來越多血液與線蟲的入侵,肉球中纏作一團的殘肢躁動起來。從正中心處,陡然響起一陣有節奏的清脆響指聲。

“噠,噠噠~”

沸騰的血肉沼澤沉寂片刻後,驀地掀起一道波浪,裹脅著猩紅的絲線向肉球打來。

江步避無可避,身影瞬間被吞沒。

圓頂小屋內一時恢複了寧靜,平靜下來的血肉沼澤上,一顆蒼老的頭顱緩緩升起,枯瘦的四肢插在腫脹的身軀下,奇怪的是,就在那雙蒼白的手臂腋下,還有一條沾滿血汙的手臂。手指修長纖細,**的膚色冷白幹淨。和這具詭異的身軀格格不入。

惡鄰婆微微轉動著腦袋,毫無光澤的死灰眸子毫無感情,它一步一步挪動著,走向那個血肉波浪與紅絲纏繞的巨大繭蛹旁。

“嘎,嘎~”

從沼澤中長出的細長脖頸連著的腦袋接連融化,碎肉掉落後恢複成一顆顆腐爛的顱骨,沿著繭蛹纏了上去。

做完這一切後,詭異們如枯木般紮根在原地。

......

哢嗒。

一聲酥脆的聲響在寂靜中被無限放大,纏繞在繭蛹上的轆轤首陡然睜開渾濁的雙眼,正要抬身抽離時,卻發覺隱隱不對。

巨大繭蛹的血肉外殼不知何時變得灰白殘破,不時落下殘渣碎片。

轆轤首嘎嘎的怪叫聲喚醒了沉睡的惡鄰婆,蒼老的頭顱與四肢又幹癟了不少。唯有腋下那隻手臂,隱約散發著妖異的紅光。

“撲通,撲通~”

一陣沉悶的心跳聲從繭蛹深處傳來,詭異們呆滯的毫無反應,這一切超出了它們的應對範圍。

心跳聲逐漸加快,繭蛹外殼碎裂得越來越快。

失去支撐的轆轤首從碎裂處掉落後再無聲響,然而這些惡鄰婆的汙染衍生物們遵循著機械思維,若沒有觸動那死板的‘規則’,它們無法做出調整。

至於控製轆轤首的上位詭異,‘畸變’位格的惡鄰婆,也由於江步誤打誤撞的緣故,一直使其處於‘逾矩’的狀態。

這就導致沒有惡鄰婆操縱的轆轤首接連掉入繭蛹中,為其中快要孵化的存在提供養料。

驀然間,從繭中傳出一股難以名狀的氣息,惡鄰婆那死寂空洞的渾濁雙眼,時而如無機質般冷漠,時而閃過怨毒卻渴望的神采。

突然,僅剩的灰白殘殼同時碎裂,一道慵懶輕鬆的聲音響起:

“這次我又賭對了。看來還不是我再次死亡的時候,下次吧。”

是江步。

他從化作廢墟的繭蛹中站了起來,舒展著身體,右肩上搭著一塊灰白脆殼,原先的肉球已消失不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但這感覺可真棒。嗬,瞧到老朋友的感覺就更不錯了。”

自從進入這個世界後頭一次睡得好覺,江步嘴角含笑心情極佳。就連看到向他緩緩挪步而來的惡鄰婆,也覺得慈眉善目不少。

“來麻煩你這麽久了,真是承蒙關照了。”

江步摸向右肩,那刻入靈魂的傷痕還在隱隱作痛。

哢——

他握拳砸向右肩上的脆殼,隨著一聲酥脆聲響,碎屑灑落。原本應該是斷裂處的位置,竟舒展出一條數米長的潔白羽翼!

這隻猶如天使翅膀的羽翼劃破黑暗,為這方世界帶來猶如救贖的聖光。羽翼抖動間不時掉落下乳白色光羽與星點。

寧靜、平和、聖潔、完美......

任誰看來,都不會吝嗇用一切美好華麗的辭藻來修飾它,更有甚者,會忍不住獻上自己的信仰,高呼神聖。

然而,這一切都是表象。

這個世界唯有詭異橫行,邪祟肆虐。在這裏的不是天使,而是偽裝的邪祟。

那羽翼聖潔的光輝下,是一截截拚湊起來的血肉殘肢。以大腿做翼骨,手臂為翅羽。手掌四指並攏張開,唯有大拇指蜷縮在虎口。

羽翼不時的抖動,實則是這些手掌在來回擺動,看上去像是在丈量什麽。

江步仰頭看向這舒展後有他三倍高的羽翼,喃喃低語:“以四指為一掌,四掌為一腳。衡量完美,黃金分割。”

“這個鬼東西,是在孕育‘維特魯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