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違反規則

死寂的室內,空氣仿佛也一同凝滯。

腳下的血肉沼澤像是燒開的沸水,冒出無數氣泡。氣泡下貼著一張張空洞怨毒的臉皮,明明沒有眼珠,卻讓人覺得它們在看向少年。

江步捧著人皮書,身軀僵硬。右肩上搭著一顆怪笑的頭顱,細長的脖頸連入血肉沼澤。

那顆和他長相無二的頭顱嘴角越咧越大,眼球瞪得快要掉出眼眶。

你為什麽還不翻頁?

你是不是......害怕我了?

猙獰的怪笑將一張俊秀的麵容破壞個幹淨。

“噗通。”

江步第一次知道,自己竟能醜成這個鬼樣子!

顎下皮膚鼓動,皮肉下一條條細長紋路向上蠕動。他心底一驚摁住脖頸,急忙調整情緒。

還沒到20分鍾,惡意線蟲失控的原因隻有一個,他恐懼了。

人總容易被最熟悉的東西嚇到,而最令人熟悉的,無疑是他們本身。

當你洗完臉,左右照著鏡子卻發現鏡子中的人越發陌生。

當你半夜驚醒,睡眼迷蒙的在枕邊看到自己的臉,正滿眼興奮的望著你。

大部分人都會不由自主的恐懼。

江步重心移向左腳,驀地腰腿發力向一側跳去。

卻未能擺脫搭在肩膀上的頭顱,他也借此看到連接頭顱的那根細長如蛇、軟若無骨的脖子。

看到這轆轤首似的詭異,江步心底不由發毛,雙手蓄力,舉起人皮書向頭顱砸去。

“啊——”

那鬼東西慘叫一聲,竟被直接打飛撞上牆壁。

江步上下打量人皮書,驚奇於打擊的手感。

就在他舉著書想要追上去大殺四方時,手心忽然一空,人皮書消失無影,手腕上卻多了一層縫著黑線的皮膚。

“嘖,可惜。”

江步碎碎念著跳起,血肉沼澤中出現一些坑洞,剛剛險些掉下去。

至於被惡鄰婆害死的屍體去向,他也算明白了。無數枯骨腐屍深埋在沼澤之下,卻少了四肢與頭顱。

情緒接連起伏,惡意線蟲逐漸躁動起來,江步無果隻能分神壓製情感逃跑。

隨著‘悲傷’催動的隱匿效果消失,整座血肉房間活了起來。

掛在屋頂上的枯骨接連掉下,迫使他不得不應對。

對於這一幕,江步不由生出幻視感。

“這一幕似曾相識呢。”

“嘎~嘎~!”

先前被抽飛的頭顱怪叫著追了上來,血肉沼澤上的坑洞中,接連‘長出’一片黑色。

一顆顆頭顱拉長了脖頸向他撕咬而來。

眼見暗室入口處也被封死,江步很快根據數量和速度做出判斷,驅使著憤怒使皮膚逐漸變得赤紅。

他前世幾乎都在病**度過,自然不會打架。再加上憤怒下智商被抑製,隻會輪著王八拳衝了上去。

這些頭顱並不強大,撞上來甚至比不上那些怪樹,在人皮書的判定中估計連‘侵蝕’都算不上。

但質量不夠,數量來湊。滿屋子血肉覆蓋的地方都長出了這些頭顱,而室內沒有血肉覆蓋的地方,隻有正中央的那顆肉球。

好在智商和思維僅是受到抑製,而不是綠巨人那樣直接歸零。

江步扒開一顆咬在身上的頭顱,帶起一串血珠,顧不得止血連忙向肉球跑去。至於跑到了要做什麽,憤怒下的他隻會一件事——砸。

肉球下凸起的手掌將皮膚撐起到近乎透明,江步那幾拳對他亦然無效。

江步竭力抵抗著,除了這個打不破的肉球,室內已沒有任何秘密。但皮膚下刺痛難忍,線蟲逐漸開始失控。他也隻好騰出一隻胳膊摁住脖頸,防止被線蟲鑽上大腦。

更糟糕的是,老嫗那顆頭顱雙眼已經睜開,正直勾勾的盯著江步。血肉沼澤中湧出一團肉泥,牽引著四肢組成身軀,將頭顱抱在胸前。腐爛的下巴被一層肉膜連上,缺損不少的黃牙外露,咯咯怪笑著向江步伸出蒼白枯瘦的右臂。

江步想要躲開,卻發現身體沉重無比,像是穿了一身鐵衣後墜入深潭,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隻蒼白枯瘦、長滿密密麻麻屍斑的手掌,接觸到他擋在胸前的手臂上。

“啊~!”

右臂被硬生生撕扯了下來!斷裂處的劇痛傳回大腦,身軀終於反應回來。

“剛剛那是什麽?!”

惡鄰婆將摘下的手臂插在腋下,那屬於江步的右手竟動了起來。

“是規則!‘惡鄰婆’厭惡噪音。”

江步捂著傷口,就這一會流逝的血量已經令他臉色慘白,痛的冷汗直冒,大腦卻在飛速轉動著。

“無論是逃跑還是噪音,都會招致‘惡鄰婆’的追殺。就算閃躲也會使身體變得極為緩慢。初此之外,惡鄰婆在每天固定的‘拜訪’時間,多半對應當初它能穿透木板直接進入室內。”

他用切身感受,體驗了次觸動詭異規則後會有什麽後果。

將事情猜了個大概後,江步看著向他挪來的惡鄰婆,反而勾起了嘴角。

“哈哈哈——”

他猖狂的大笑著,表情急劇變幻。沾著汙漬的麵容似悲似喜,熒綠的眼瞳正滲著鮮血。一時間,竟讓人難以分清到底誰才是鬼!

江步側身將右臂斷裂處貼在肉球上,‘喜悅’驅使著線蟲從斷口長出,像是冒出的肉芽,鑽入那令他無可奈何的肉膜中。

然而,更多的線蟲卻在朝他大腦蠕動去,試圖打破二者平衡奪取這具身體的支配權,脹紅發紫的臉頰下脖子粗壯了一圈。

江步並非擺爛發瘋,而是當惡鄰婆奪走他的右臂接在腋下後,他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還能感受到斷肢的存在,其原因所在,正是這些惡意線蟲!

線蟲的本體實際是江步的心髒,後來繁殖衍生出的個體,隻是本體的汙染產物。因此,在江步與線蟲的共生地位逆轉前,他還享有支配權。

更有趣的是,這些由他繁衍出的線蟲暴露在空氣中就會僵化死亡。可惡鄰婆偏偏將斷肢接入體內,這就導致本該死亡的線蟲,在它的體內存活了下來。現在,正隨著本體一同失控。

江步立即意識到,隻要在被蛀空大腦前挺住,形式就會逆轉。這才會主動加速線蟲失控的過程。

“啪嘰。”

惡鄰婆踉蹌著摔倒,枯瘦的手臂將腦袋舉起,幹皺木然的臉皮上依舊麵無表情。腫脹的身軀嚐試數次站起無果後,融入血肉沼澤之中。巨大肉球躁動不安,皮肉被越來越多的手腳撐了起來。

但江步卻沒注意這一切,此刻,他正將全部心神用以控製情緒、抑製線蟲。然而,這群蟲子在體內撕咬著血肉,劇烈的疼痛令他險些昏厥。

這場支配權爭奪戰的勝利天平,正在倒向惡意線蟲一側。江步這才發現,先前實驗能力時體內殘留的線蟲個體,竟早已蛀空所在的器官。他所以為的抑製,實際是線蟲偽裝成的假象。

“不...不,還有辦法,人皮書,人皮書!”

江步艱難的轉動著凸起的眼球,茫然打量著四周。然而人皮書......還在那條被奪走的手掌心上貼著。惡鄰婆的狀態更加糟糕,殘肢散作一地。蒼老的頭顱不知滾到了何處。

他和惡鄰婆都敗在這小小的蟲子上,誰又能想到,這連‘侵蝕’都算不上的汙染物,竟如此狡詐?

“咕嚕嚕。”

身側響起水沸騰聲,肉球膨脹數倍後皮肉透亮,他看到,那肉球中裹著無數殘肢。手臂與大腿聚合在一起,有節律地抽打在肉膜上。

咚~

咚咚,咚咚~

大腦逐漸升溫,眼前視野裏像是花屏電視,耳中響起尖銳的蜂鳴。

恍惚之間,一絲涼意帶著念頭浮上心神:為什麽他聯係不上肉球中的血絲?

驀地,他僅剩的手臂艱難著伸出,抓在血肉泥沼中,雙眼血紅失去了視力,江步卻堅定的爬向肉球,心底有個聲音大喊著:

生路!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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