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害親妹妹的碼皇後

在讀北魏文成帝、獻文帝、孝文帝三朝曆史的時候,總是出現“馮後”的字樣。弄得不好,還以為她們是同一個人呢,其實,她們是姑侄三人:文成帝文明皇後,孝文帝廢皇後和孝文帝幽皇後。因為史書沒有記載她們的名字,我們也隻好稱呼她們死後的溢號了。文成帝文明皇後在獻文帝時代是太後,在孝文帝時代則是太皇太後,她活到四十九歲壽終正寢。孝文帝廢皇後和幽皇後是親姊妹,都是文明太皇太後的娘家侄女。這輩分搞得挺滑稽:從“婆家”算,她們是祖孫關係,是三代人,而在“娘家”,她們隻是姑侄關係,是兩代人,這姊妹二人,都先後被立為皇後,但妹妹因為姐姐的讒言而被廢,姐姐最後則被賜死。

老方丈看著對麵的皇上拓拔弘,心裏納悶:這十七歲的小皇帝,今天的棋怎麽下得一點章法都沒有?他手裏拿著一粒白子,卻愣愣地看著那棋盤,橫豎不知往哪裏放。等了差不多有一刻鍾,總算落下了子,卻毫無道理,讓人莫名其妙。

自從四年前這永寧寺落成和寺中那四十三尺高的釋邇牟尼立像開光以來,這位小皇帝就經常光臨這座宏偉的寺院。老方丈有時給他介紹那高聳入雲的七級浮圖(就是七層寶塔),有時向他介紹鑄造這佛像用的十萬斤銅和六百斤黃金都是哪些人施舍的,有時還就著佛像向他講述釋迎牟尼本生故事。

拓拔弘並不是不想在官中逗留。他是皇帝,他願意的話,應該經常在宮中。可是,隨著他逐漸懂事,他明白了皇朝大權並不真正掌握在他的手裏。那高踞於他的上麵的太後,是在他和皇權之間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礙。所以,他才不得已,經常到這永寧寺來講經論道。太後也樂不得地希望他不在宮中。最近,拓拔弘的心情越來越槽,一是他對行使權力的期望越來越迫切。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是想得到。還有一些老臣總是很神秘地向他暗示太後與大臣李弈的關係。特別讓他不快的是,他至今不知自己的生母是誰;而在他十三歲的時候,他的李夫人生下一個兒子,取名為拓拔宏,與自己的名字讀音相同。好在並沒有人敢於直呼皇帝和太子的名字,讀音相同也無大妨礙。未等李夫人立為皇後,太後就決定把這個孩子立為太子。而根據北魏的製度,不論誰被立為太子,他的生身母親就要立即被賜死,李夫人就這樣被迫自殺了,拓拔宏就由太後親自撫養。太後的用意很明白:還不是為了便於由她控製。這讓拓拔弘心裏更加惱火:“控製我這一代還不夠,還要控製到我的下一代!我今生還有出頭之日嗎?”

他心裏裝著這麽大的事,能不煩亂嗎?所以,他的棋總是下不好。

老方丈看出他有心事,特意問道:“陛下心神不寧,必是在考慮國家大事。”

“有太後臨朝,國家大事還用得著我考慮嗎?”

老方丈還能聽不出他話中的意思?就聽似不著邊際地說一句:“太後臨朝,太上皇也可以臨朝。”

拓拔弘一愣。他很快就醒悟過來。撂下手中的棋子,說道:“聯今日身體不適,難以終局。明日再戰,如何?”說罷,就站起來離席而去,回到宮中考慮自己的方案去了。

幾天後,拓拔弘上朝了,坐在龍座上,而太後則坐在他的身後。當議事完畢,太後示意宦官宣布散朝的時候,拓拔弘卻開口了:

“諸位愛卿,聯有一事要向大家宣布:聯近年來一心向佛,無意於國事,聯思慮再三:長此以往,必然誤國。所以,聯打算禪位於皇叔拓拔子推。”“禪位”就是皇帝在世時就主動把帝位讓給他人。

“這怎麽可以?這樣重大的事情,怎麽可以不事先謀議?”太後沒有想到這個小皇帝會想出這麽個辦法,就極力加以製止。

可是拓拔弘已經在頭幾天向幾個對太後秉政不滿的大臣透露了自己的打算,還傳快信從前線召回了他信得過的太尉源賀等人,太尉是總攬全國兵權的人,隻要他站在自己一邊,不愁大臣們不懼幾分。

“陛下欲傳位旁支,有違先帝旨意。如陛下一定要禪位,也隻能傳位於太子。”一位老臣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當場還有幾個大臣慷慨激昂地表示:如果陛下傳位於旁支,他們就在殿上自殺。

“太子自幼聰穎,而且至孝。”源賀站起來說:“陛下一定不會忘記,前年陛下背部生惡瘡,太子親自為陛下吮膿汁,這樣的太子,即使年幼,也可以繼國家大統。”

“既然眾卿矚目於太子,聯從眾議。隻希望眾卿鼎力輔佐。陸裁(bo)是一位敢於直諫的人,就讓陸截做太保吧,”太保是輔佐皇帝的重臣,在古代屬於三公之列。到了北魏時代,並沒有什麽實權,但象征著皇帝的恩寵。於是,拓拔弘便把一隻“節”交給陸截,對陸截和源賀說,“就由你們兩位辛主持禪位的慶典吧!”“節”是一種信物,表示皇帝授權的意思,其實就是一根竹竿,上麵插上耗牛尾,隻不過做得很精細。然後,又把象征皇權的璽緩交給他們。

馮太後想,禪位就禪位吧,那拓拔宏隻有五歲,還不是我的掌中之物?並且,由於她事先沒有準備,這時的局勢,也不是她一下子就控製得了的。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兩天前拓拔弘突然把她的哥哥太傅馮熙派到外地巡視去了,這小皇帝原來是早有預謀。她無可奈何,眼看著拓拔弘把璽緩交了出去。

第二天便舉行了禪位儀式。拓拔宏端坐在龍座上,兩腳懸在半空中,很不自在地悠來悠去。這時,鍾鼓齊鳴,樂隊也奏起喜慶的音樂。陸截雙手高擎玉盤,把盤中的皇帝璽緩呈奉給五歲的拓拔宏,接著滿殿山呼萬歲,馮太後坐在禦座的後麵,說道:“既已禪位,亦須改元。老婦以為,就叫做‘延興’吧,我們大魏國的國運,還要一直興旺下去。今年就是延興元年。還要大赦天下才是。”滿朝又山呼萬歲。

龔位皇帝拓拔弘說:“聯一心向佛,希望過著淡泊寧靜的日子,所以才把皇位禪讓於太子。這樣,聯就可以一心一意地論經講道,致力於佛事,為天下萬民祈福。今天,總算滿足了聯的夙願。”

這時,源賀手持筋板,出列奏道:“當年,漢高祖稱皇帝,尊其父為太上皇,那是表示由高祖親自秉政。當今陛下亦應向父皇上尊號為太上皇,但由於新皇年幼,還須太上皇總攬朝綱。同時,太後應上尊號為太皇太後。”

馮太後聽了這話,臉色刷地就變了。她心裏立時就明白了:“啊,這是逼我還政啊!這個拓拔弘,我真低估了你。”但她見源賀在這裏,大臣們都懼他三分,就是那些忠於她的人,也不敢講話。她想,“好!老婦先退一步,看你如何動作。”她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當眾說道:“這樣的安排甚善。老婦早已倦於政事。既然皇帝和太上皇都有了,老身就可以享清福去了。”馮太後一口一個“老婦”“老身”,其實,她這時也隻有三十三歲。

六天以後,太上皇搬出皇宮,到崇光宮居住。

這是皇興五年,也就是延興元年(公元471年)的事。從那以後,每夭再上朝,小皇帝拓拔宏端坐在禦座上,他的後麵,就坐著太上皇拓拔弘,即使有時太上皇不來,也有大臣每天到崇光宮把重要的事情向他察報一番。

馮太皇太後從禦座旁邊退了下來,心裏很不是滋味。想不到她這樣精明的人,竟讓一個十七歲乳臭未幹的孩子給算計了I回想起來,她十四歲進宮,給文成皇帝拓拔浚當貴人,不久又被立為皇後。文成帝在位十四年,年輕輕地就駕崩了,而更加年輕的她,也成了寡婦。太子拓拔弘那時隻有十二歲,車騎大將軍乙渾假傳聖旨,陸續殺了尚書楊保年、司徒公張天度等多人,排除了異己,並先後竊取了太尉、垂相等要職,控製了朝廷大權,還密謀叛亂,拓拔氏的天下危在旦夕。這時,是她精心布置,挫敗了乙渾政變陰謀,殺了乙渾,保住了江山,並開始臨朝稱製。是她給拓拔弘娶了皇後,給他撫養孩子,給他立了太子,想不到他竟會這樣對待她。

就在馮太後為拓拔弘的忘恩負義恨怨不已的時候,站在門外侍候的宦官報告:“李弈大人到。”

李弈是南部尚書李敷的弟弟,為人聰慧,生得俊俏,深得太後歡心。聽說李弈來了,太後覺得是一種安慰,就傳令讓他進來。

“臣李弈拜見太皇太後大人。”李弈進來一邊說著祝頌詞,一邊要給太後跪下叩頭行禮。太後上前,一把扶住他說:“免禮王快起來,不要這樣。”又大聲地對門外的宦官說道:“給李先生奉茶!”那宦官進來倒茶的時候,太後又對他說:“你帶幾個人到禦花園去給我挑幾盆花來,擺到門前。”

“你怎麽這麽長時間也沒來?”太後見宦官遠去,就慎怪地問李弈。又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邊。

“我怕人家注意我倆的關係,太上皇禪位的事,我覺得是衝著太皇太後來的。所以,我覺得應該加點小心。”李弈優心忡忡地說。

“不要緊的。門外的宦官,對我很忠誠。剛才我把他支走,主要是為了讓你放心,我已經關照過他,以後你再來的時候,不要對任何人講。他是很可靠的。”

李弈放鬆多了。“你放心,我以後會常來的。”他不再稱她為太皇太後了。

“你知道,李卿,現在,我隻有同你在一起的時候,才有快樂。臨朝不臨朝,我已經沒有興趣,如果你我能夠長相廝守,我就心滿意足了。”太皇太後往椅子邊上靠一靠,示意李弈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兩個人擠到一起。“給我講點讓我高興的事吧。”

“一位南方的商人對我說,南朝宋國的皇帝劉或(yu)喜歡看女人裸舞。”當時中國分裂為南北兩部分,南方是劉裕建立的宋國,北方就是拓拔氏建立的魏國。所以直到後來隋朝統一中國的這一段曆史,就被稱為“南北朝”。李弈繼續講下去:“有一次,他把皇後妃繽都請來,陪他一起看,皇後羞得用扇子遮住臉。劉或道:宮外的娛樂活動很貧乏。我特意把你請到這裏來讓你看,讓我們一同為樂,你還不看。”

皇後說:“娛樂的方法很多,陛下把我們姊妹叫到一起,讓我們看女人裸舞,我們如何能夠不羞?”

劉或大怒道:“你太缺少見識了,給我滾出去!”

“你瞎編!”太皇太後用手指點了一下李弈的麵頰,“你想要……,你就借題發揮。你夠壞的了!”

“我說的是真事!”他嘿嘿地笑著,伸出了自己的手。

常言道,沒有不透風的牆。太上皇拓拔弘早就聽說太皇太後與李弈有染,並且有些傳說還相當“真切”,但誰也拿不出什麽證據。他想,在傳播這些消息的人當中,添油加醋甚至有意編造之徒肯定有之。但無風不起浪,如果太皇太後行得很端正,也未必有人敢隨意捏造。他忽然想到相州刺史李訴((xin)剛剛因為貪汙受賄而下獄,李訴作儀曹尚書的時候,與南部尚書李敷關係密切,能不能從他身上得到這方麵的證據呢?

太上皇拓拔弘示意辦李訴案子的人,注意發現有關李弈同西宮的關係,因為西宮是太皇太後居住的地方。辦案人直截了當地對李訴說:“要想活命,隻有揭發李敷、李弈兄弟的隱私,才有可能,”那李訴覺得自己是李敷的朋友,不能做對不起人家的事,不肯講。其實他也真的不知道什麽。_,他無可奈何,甚至多次想自殺。後來,李訴在辦案人的暗示之下,找到李敷的幾個仇人,總算給李敷兄弟湊了三十條罪狀。太上皇就根據這些罪狀把李敷、李弈兄弟給殺了。

北魏延興六年,年僅二十三歲的太上皇拓拔弘突然死了。有人說是馮太皇太後設伏兵殺死的,不過多數人相信是被馮太皇太後下毒毒死的。拓拔弘被謐號為顯祖,史稱獻文皇帝。

此後,馮太皇太後重新臨朝聽政。並把年號由延興改為太和,這樣一來,她更是大權獨攬,也更有條件寵幸年輕貌美的男子了。

太和二年(公元478年),太皇太後領小皇帝到皇家養虎的地方——虎圈去看虎。不料有隻虎跑出來,眼看著就向禦座奔去。侍衛們嚇得屁滾尿流,不知所措,吏部尚書王睿從侍衛手中奪過一把戟端在手中,衝著老虎就刺,那老虎倒被他嚇跑了。從此,王睿就受到太皇太後的百般寵幸,還被封為太原公。秘書令李衝也是因為受寵,賞賜不計其數。

也許是為了掩人耳目,太皇太後對被她寵幸的人很嚴厲,犯錯誤就要受答刑。但鞭答過後,’她仍舊對他們好,所以這些人也都極力維護她。

馮熙有三個女兒,都生得牡丹花一般,兩個大的同年而生。其中一個的母親姓常,本來是馮家的下人,因為生得好看,被馮熙看中,同她生了這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兒子名字叫作馮夙,另兩個女兒是何人所生,無從查考。馮太皇太後覺得光是自己的哥哥借自己的光當了大官還不夠,應該讓馮家世世代代興旺下去,大約在太和十二年(公元488年)前後,當馮熙的兩個大女兒長到十四歲的時候,就由她作主,送到宮中。

講這個故事,有一個困難:馮氏的這三個女兒,史書上都沒有留下姓名,我們又不好杜撰,這裏姑且隻好分別叫她們作姐、妹和小妹了。先入宮的這兩位,當然就是姐姐和妹妹了。

這時的皇帝拓拔宏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對兩個新入宮的美人寵幸有加。這裏還有一層原因。拓拔宏自小被太皇太後帶大。懂事後,覺得太皇太後的主張都很正確,所以他非常尊敬太皇太後。這就更加深了他對太皇太後兩個侄女的偏愛,兩個人都被封為昭儀。誰料妹妹身體不好,進宮不到一年,就大病一場死了。不久,姐姐也得了皮膚病,太皇太後怕她把病傳染給皇帝,就讓她到寺廟裏當了尼姑,這時候,小妹妹也長到了十四歲,太皇太後就把小妹妹也送到宮中。這小妹妹生得更是如花似玉,深得皇帝愛幸。

太和十五年(公元490年),馮太皇太後得重病去世了,這使皇帝拓拔宏特別悲傷,他覺得太皇太後有許多好的品質,比如,她生活節儉,吃的、穿的,都盡量節省,臨朝稱製以後,膳食費比原來父皇時減少了七到八成。她又機智聰明,製定了許多重要的國策,比如實行漢化。拓拔宏懂事後,知道拓拔氏是個後起的少數民族,經濟文化都遠遠不如中原的漢族,因此,學習漢族的文化知識和生產經驗,甚至生活習慣,就是盡快發展拓拔族最好的辦法。太皇太後還在太和九年(公元485年)親自撰寫了十八篇《皇浩》,規定了發展國家的大政方針。她還經常同自己一起拜訪老臣,向他們征求發展國家的良策。她把自己的兒子拓拔詢給帶大,為魏朝培養了三代君主。她還特別重視發展教育事業,下令設置學館,挑選老師,讓皇家的子弟都來上學。拓拔宏一心要繼承太皇太後的事業,把魏國發展成一個強大的國家,直到統一整個的中國。

太皇太後死後,皇帝拓拔宏五天滴水未進,哀傷的程度大大超過了禮法的規定。直到第二年正月,才開始聽政;三月,吃飯的時候才加一點蔬菜。因為懷念太皇太後,經常徹夜哭泣。到了十一月,馮太皇太後已經去世一年多了,拓拔宏才戴上皇帝平常戴的通天冠,穿上絳紗袍。

太和十七年(公元493年),皇帝拓拔宏已經二十六歲,應該立一位皇後了。於是,便立馮氏的小妹妹為皇後。

這位馮皇後非常賢惠。這時的拓拔宏正在忙著營建新都和說服眾臣同意遷都的事。原來,北魏拓拔氏原是北方的少數民族,以前居住在大興安嶺一帶,後來逐漸南遷,並在晉末大亂的時候,一點一點的統一了中國的北方,建立了北魏皇朝,定都在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直到拓拔宏的時代,拓拔氏仍保留著許多北方民族的一些原始習俗,拓拔宏要繼承馮太皇太後的遺誌,加速漢化的過程,就要把它的政治中心南移,以更加接近中原文化。他打算遷都洛陽。但洛陽已在連年戰爭中受到了很大的破壞。所以他經常到洛陽去考察、研究建設方案,有時還掛帥,領導對南方齊國的征戰。因此,他留在平城宮中的時候不多。

太和十九年(公元495年),皇後三姐妹的父親太師馮Fir去世了。皇帝拓拔宏為馮熙舉行了盛大的國葬。此後,又到洛陽去了一段時間。

拓拔宏回到宮中,見到了別離數月的皇後,很是親熱。溫存一陣後,馮皇後說:“陛下南巡的時候,妾到寺中看望了姐姐,她經過幾年的治療,現在已經痊愈了,皮膚光滑細膩如初,姐姐對陛下十分懷念,陛下何不接她回宮?”

拓拔宏正在謀劃如何說服眾臣同意遷都,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那些年輕的大臣好辦,他們積極擁護遷都,可是一些守舊的老臣,人數雖不多,但勢力和影響都很大,是最難辦的。後來,他想出了一個辦法:宣稱要大舉征伐齊國,便率軍大舉南下,因為當時正是戰爭時期,許多大臣都有軍職,所以,這一舉就把大部分朝官動員到了洛陽,可是到洛陽後,他又聲稱南征時機尚不成熟,便按兵不動。但洛陽的宮殿尚未完工,他拒絕了一些大臣要他回平城的要求,而是在鄴城修建臨時宮殿。第二年洛陽宮殿落成,拓拔宏便搬進了洛陽西宮。這時,他想起了皇後讓他把姐姐接回宮中的話,便直接把皇後的姐姐馮昭儀接到洛陽宮中。

“陛下為何經常不回宮?陛下總是在外麵,誰來照料起居?”馮昭儀同皇帝過了一段甜蜜的重聚生活之後,皇帝又經常不回宮了,所以,她找個機會向皇帝提出了這個間題。

“聯日理萬機,事務纏身。遷都的事,還有不少老臣反對。那李訴真不是個東西,當年他犯了大罪,先帝原諒了他,現在他又帶頭反對遷都。還有,中國不能總是南北兩個朝廷,膚有誌於統一大業,怎能看著南方割據而不問?所以,聯不可能總在洛陽宮中。你要耐得起清冷才是。特別是以後後宮幾百人全部遷到洛陽,聯怎能日夜守在你的身邊?”

“妾倒是沒有什麽,幾年尼姑都當了,還能受不了這一點冷清嗎?隻是妾怕皇後忍受不了啊。”

“皇後不會的。她是個很沉穩的人,安分守己,很多人都向我稱頌過她的婦德呢。”皇帝拓拔宏沒有認真考慮馮昭儀這句話的深層含義。

馮昭儀可不是那樣簡單的人,她覺得,現在後宮絕大多數人還在平城,皇帝就親幸得很少,一旦那比她還小兩歲,像貌又很出眾的皇後來到皇帝身邊,一旦那數百妃殯來到皇帝身邊,皇帝還能在她身上花費多少心思?她不能眼看著皇帝從她身邊走脫,投身到別人的懷抱!哪怕她是自己的妹妹。

“陛下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皇帝一愣。“難道皇後她……會有二心?”

“不,不……,妾沒有這個意思。”馮昭儀故意吞吞吐吐。

在封建社會裏,天下是皇帝的夭下。皇帝最怕的,就是天下落到外姓人的手中。所以皇帝後宮的女人,是不準任何其他男人染指的。這就是為什麽曆來後宮宮禁森然的原因。今天馮昭儀的話是不是暗示皇後不貞呢?如果馮昭儀直截了當地說,他可能不相信。因為後宮之間爭風吃醋互相攻擊是平常的事。但今天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裏麵就大有文章了。況且,她畢竟是皇後的姐姐呀I姐姐總不至於說自己妹妹的壞話吧?

可是,任憑皇帝怎麽追間,馮昭儀隻是長歎了一聲,就再也不說話了。

皇帝拓拔宏這些日子總是心神不寧。皇後真的會有什麽間題嗎?他終於忍耐不住,又去問馮昭儀:“你應該是了解皇後的,如果你有話不講,以後被聯發現,聯是不會寬恕你的。”

馮昭儀故作遲疑。在皇帝再三催問之下,才說:“皇後是妾的親妹妹,妾不應該講她的壞話。隻是陛下苦苦相逼,妾實在是無奈。在我們姊妹三人中,因皇後年紀最小,最受家父疼愛,所以她也是最任性的一個。她自小就很**,但因為她會作態,別人不易發現。但我們當姐姐的,還能不清楚嗎?”

“你的意思是,皇後在後宮也不老實?”

“妾可沒有這樣講。妾已多年不在宮中,她的行動妾也不知道。不過,下月後宮全部遷來洛陽,那是妃繽們唯一可以有機會接觸其他男人的時間,請陛下注意觀察就是了。”

還在平城寺廟裏當尼姑的時候,有一位中常侍名叫雙蒙,經常到廟裏來,說是禮佛,但卻總是對她擠眉弄眼。漸漸地,兩個人便勾搭上了,還有一位宦官,姓高,自稱特別信佛,改名為高菩薩。這高菩薩經常到寺中來,那就是不言而喻的了。其實這高菩薩六根未淨,雖然沒有男女方麵的能力,卻頗有這方麵的心思,因為他以前侍候過這位現為尼姑的馮昭儀,所以這時也常來看她,兩個也常找機會親熱一番。因為他是宦官,也並不引人注意,他還常在馮尼姑與雙蒙之間作一些穿針引線的工作。有宦官的外衣做掩護,所以從來也沒有暴露過。

皇帝遷到洛陽,這兩個人也跟著皇帝過來了。馮昭儀趁沒人的時候,把高菩薩叫到自己房中,對他說:“等後宮車馬來到的時候,你讓雙蒙……”下麵的話聲音更小了,誰也沒法聽到。

不久,後宮的車隊果然來到了洛陽。妃殯們的車都被直接帶到新的後宮,而皇後的車卻被帶到洛陽西宮,這是皇帝臨朝的地方,皇後的車停下了,宦官們都忙著接皇後和侍從、宮女們下車,中常侍雙蒙也在其中忙碌著。中常侍就是侍候皇帝的官,漢代是由宦官充任的,晉代以後才由官員擔任。雙蒙手持一個小凳,是給皇後墊腳下車用的,把它交給一個小宦官。那小宦官也沒有認真檢查,就把它墊到皇後的腳下。皇後往上一踩,那凳腿卻折了一條,皇後站不住,一頭向前搶去,正好撲在站在對麵的雙蒙懷裏。一時驚嚇,脫口用鮮卑語喊了一聲:“哎呀,我的媽呀!”雙蒙把皇後扶穩,然後就在皇後麵前跪下。這一切,都看在站在宮殿台階上的皇帝眼中。他還注意到,皇後穿的仍是小口短袖的鮮卑服裝,這也使他大為不快,因為他早就下令各級官員一律要講漢話,皇家和老百姓一樣要禁穿胡服。可是,他眼前看到的和聽到的,都讓他大失所望,他一甩袖子,氣忿地令道:“把皇後拉回後宮,”便回到殿內。

皇後隻好重新上車,到後宮安置。

兩天以後,宦官手捧皇帝詔書來到後宮,向皇後宣布道:“皇後馮氏行為不端,廢為庶人,送瑤光寺為尼。”就這樣,這位馮皇後在把自己的姐姐從寺廟第二次引進後宮不久,自己反被姐姐送進了寺廟。

雙蒙和高菩薩指使宦官們不斷地向皇帝進言,說馮昭儀如何好,有婦德,為人沉穩持重,等等。弄得皇帝拓拔宏信以為真,果然在太和二十一年(公元497年)立這位大姐為新的馮皇後了。

皇帝拓拔宏原來立皇子拓拔詢為太子,這時已經十三歲了。這孩子長得胖,遷都洛陽後,他嫌這裏熱,總想回平城,這使得皇帝很不痛快,父皇給的漢族衣服他也不愛穿,私下裏總是穿胡服。他還不愛學習。魏帝就在立新馮皇後的前一年把太子詢廢為庶人,又立拓拔格為太子。拓拔宏學習中原文化,不想再實行誰立為太子就將誰的生母賜死的野蠻製度,沒有將拓拔格的生母高氏賜死。並派人將她從代(今山西省代縣附近)接到洛陽。但新的馮皇後想學習姑母已故的太皇太後的樣子,把拓拔格當做自己的兒子養大。沒有等高氏走到洛陽,就偷偷派人在途中把高氏毒死了。

皇帝拓拔宏覺得,中原文化要比鮮卑文化高得多,生產技術的差距也很懸殊。所以,要統一整個的中國,就必須加速鮮卑貴族漢化的過程,因此,他學習漢人,鑄造貨幣,促進生產的發展。他還下令把族姓從“拓拔”改為“元”,使之與漢姓相似,他還從四姓漢族貴族和其他漢族官僚中挑選女子入宮,有的還做了他的夫人。

元(拓拔)宏整天忙於這些事情,後宮又增加了不少漢族姑娘,不可能有太多的時間親幸新的馮皇後。她哪裏受得了這分冷清?免不了暗中與高菩薩、雙蒙等人又幹起那偷雞摸狗的事情來。

新馮皇後的母親高氏除生了她,還生有一子,名為馮夙。這馮夙不務正業,人望不高。馮夙新近喪妻,想續娶又沒人願意給。馮皇後想讓馮家的勢力更大,世代不絕,就對皇帝說:“妾的哥哥馮夙,比妾生得還美,瀟灑英俊,百裏挑一陛下不是封他為北平公嗎,記得不?最近,彭城公主喪夫,妾覺得這兩個人門當戶對,陛下就把彭城公主許配給家兄馮夙吧。”

元宏皇帝想一想,覺得馮熙的為人很好,馮熙的幾個女兒除小女兒外也都挺好,他的兒子肯定也不會壞,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陛下日理萬機,公務甚忙,這件小事就交給妾來辦理吧。”

元宏皇帝想一想說:“也好,正好我明天還要到懸抓(hu,懸瓤在今河南省汝南縣)軍中視察,並在那裏逗留數日,這件婚事,就由皇後妥善為之吧。”

第二天,馮後就急不可奈地在高菩薩等人的護送下,親自坐著小轎來到彭城公主家中求親,說:“恭喜公主,陛下已經作主將公主許配給北平公馮夙了。這是馮家給你的彩禮。反正你們都是二婚,也不用特別準備,明夭就成親吧。”

“這怎麽可以?”公主聽說過馮夙的為人,不想嫁他,“女兒剛剛喪夫,無意改嫁。請皇後一定代兒察明父皇。”

“喲,老身可沒有那麽大的膽子,陛下已經到懸瓤去了,幾天後才能回來。是陛下令老身在陛下回來之前,把喜事辦完的,老身如何敢抗旨?抗旨不尊是要殺頭的。公主還是準備一下吧,明天馮家就來迎娶。”她又轉身對高菩薩說:“菩薩,你留下幾個人,今晚幫助公主準備一下。”

公主明白,這“抗旨不尊”並不是說她自己,而是在威脅她。但她現在已經身不由己了。高菩薩留下的人,顯然是監視她的。

彭城公主被迫嫁給馮夙,實際看到馮夙以後,更是肝腸寸斷。這馮夙是個惡少,無惡不作。幾天後,公主借回門的機會,與脾女仆人等共十餘人,冒著傾盆大雨,驅車直奔懸氛。

“請陛下為女兒作主!”公主隻說了這幾句,便泣不成聲了。

“公主何事這般悲戚?”

公主斷斷續續地說:“那馮夙是個搶男霸女的惡少,他的母親高氏也是個蠻不講理的撥婦。女兒到了這樣人家,不是跳入火海了嗎?”

“皇後說,馮夙的為人很好啊!不然,聯怎能將女兒往火坑裏推呢?”

“父皇,陛下怎能聽信皇後之言?她是個寡廉鮮恥的**!”

“放肆!你……你怎麽能……”皇帝元宏震怒了,他以為女兒是為了自己而肆意辱罵皇後。

“父皇,聽女兒一句話,皇後當真是一個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女人,如果女兒是胡言亂語,甘願受死,現在,滿朝都知道皇後的惡行,就瞞著陛下和陛下身邊的人。因為和她私通的包括陛下的中常侍雙蒙和宦官高菩薩。”

元宏汗流滿麵,難道皇後果真是這樣的人?這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他一直信任她,立她為皇後……他忽然想起一個道理,反間道:“高菩薩是個宦官,他們如何私通得了?”還是將信將疑。

“陛下,他們自有自己的**方法,實在是不堪入耳。女兒怕有汙聖聽,不便陳述。其實,女兒所知,也僅是其中一二而已。”

“公主,你先回到你自己家中,不要聲張,待聯慢慢查來,”元宏覺得,這事不可不信,也不可偏信,還是秘密地派人調查一下吧。第二天,他就病了,頭暈得很厲害。

馮皇後知道彭城公主到懸瓤麵見父皇去了,估計公主有可能向皇帝告發她的所為,就去找母親常夫人商量對策。

“咒他!他死了才好呢!咒他!”常氏惡狠狠地說。她找來一張紙,剪出一個皇帝模樣的人,把針別在那紙人的心窩上,擺在神完前。對女兒說:“你許願。”

“菩薩如能讓妾如姑母太皇太後那樣,臨朝稱製,養育太子,妾一定祭以最貴重的祭品和蘭牲(豬、牛、羊)。”

這時,傳來了皇帝患病的消息,她們母女以為自己的妖術見效了,果然殺牛、殺豬、宰羊,一時間馮家宅裏雞飛狗跳,好不熱鬧,馮後以為她們母女的妖術一定奏效,皇帝活不長了,便肆無忌憚地**起來。

皇帝元宏確實病了。一是因為他自小馮太皇太後對他嬌生慣養,體質不強。二是親政後,幹的事情太多,累著了。三是皇後**的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近幾天還有人向他報告,馮後正與她的母親高氏在馮家宅內大搞巫術,元宏想:“聯最近身體不好,是不是她們母女搞巫術的結果呢?

元宏回到洛陽不久,奉命監視雙蒙和高菩薩行動的人,就向他報告說:“他們二人一起到皇後宮中去了。”元宏想,如果冒冒失失地闖進去搜,那麽大的後宮,哪裏還躲不了個人?就對那人說:“你領人在外麵隱蔽處等著,他們出來時,再給聯拿下。”

兩個人果然在從後宮出來時,被衛士捉住,綁到元宏住的洛陽西宮。皇帝元宏讓先把雙蒙帶上來。

“雙蒙,自從聯親政以來,待你如何?”

“陛下的大恩大德,臣永世不忘。”

“那你為什麽要擅闖後宮?”皇帝把眼前的禦案一拍,厲聲說道:“你知道擅闖後宮是什麽罪嗎?”

“臣罪該萬死。”

“那好,你如實招來,膚恕你不死。”

為了活命,雙蒙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交待了,還交待了高菩薩如何引他進入後宮的情形。用同樣的方法,皇帝讓高菩薩也交待了自己的罪行。

事實搞清楚了,元宏受到的打擊也就更強烈,他的病情也就更重了。特別讓他氣憤的是,皇後竟要用妖術害死他。為了弄清楚皇後用了什麽妖術,他把她抓起來,帶到他的殿上。皇後被帶進門,皇帝元宏讓她挨著東邊的門柱坐下。那裏離他的禦座還有兩丈遠。然後,他又下令把雙蒙和高菩薩帶上來。

“把你們的供詞再重複一遍,”皇帝命令道。

兩人說完,皇帝對馮皇後說:“聯對你寵信有加,你卻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膚!你還有一點天地良心嗎?把你的妖術說一說吧。

“請陛下讓左右退下,妾才能說。”

皇帝讓在場的大臣和侍者都退下,隻留下一位名叫白整的長秋卿,用大刀拄在她的脖子上。“都下去了,你說吧。”

“有一個人我也不說。”

皇帝元宏留點心眼:“她是不是要讓人全下去,而聯的身體又不好,她借此機會行刺呢?不能上她的當。”他找來塊綿子,搓成綿球,塞在白整耳中。他叫道:“白整!”

那白整瞪著眼睛說:“陛下大點聲,臣聽不清。”

皇帝把綿球取出來,又換一個更大更緊的。塞完後,他又叫道:“白整!”

白整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回可以了吧?他什麽都聽不見了。”

正因為誰都沒有聽到,所以這一次皇後對皇帝說些什麽,誰也不知道。

元宏叫進兩位皇弟彭城王元魏和北海王元詳,並對他們說:“你們替聯詳審這個妖婆,她竟想親手殺了我!你們不要怕,以前她是你們的嫂子,今天,她已經是路人。你們盡管審問,不必顧慮。”

真相已經大白了。元宏皇帝考慮到她是太皇太後的侄女,給她留點情麵,沒有廢她的皇後。他以為,她會因為自責而自殺的。他再也不見這位皇後了。幾天後,皇帝就離開洛陽,到南方前線去了。

皇後並沒有自殺。而皇帝的病情卻日益加重,當元宏覺得自己的病已經不能治愈的時候,就把彭城王元裸叫到身邊,任命元舞為司徒,並要求他輔佐幼主。由於皇帝平常待弟兄們非常好,所以司徒元腮也對他忠心耿耿。皇帝對元解說:“後宮(指皇後)長期以來不守婦德。聯死後,可賜自盡,仍按皇後的禮節埋葬她,免得馮家因為她而蒙受恥辱。”

太和二十三年四月(公元499年),三十三歲的北魏皇帝元宏(即拓拔宏)病重,死在軍中。太子元格繼位為帝。溢號為高祖,史稱文成皇帝。

馮皇後並不知道皇帝已死,因為她一直處在被監視之下。“皇帝沒有廢掉我的皇後名分,說明我還有一線希望。一不做二不休,…”她正設想著今後的安排的時候,長秋卿白整進來了,端著一個大大的酒爵。

“陛下有旨,請皇後喝了這爵酒,”她恍然大悟:這是毒酒。

這時,司徒彭城王元舞、北海王元詳等一齊仗劍步入宮內,說道:“我們奉高祖遺詔,執行賜酒。請皇後立即把這爵酒喝下去。”

兩位王爺說罷,白整便端著酒爵走向馮後。馮後邊跑邊躲邊喊:“皇帝是不會這樣絕情的,這是你們兄弟要殺害我!”

兩位親王一齊衝上去,架住她的胳膊,又用手揪住她的頭發,使她動彈不得。白整則把酒爵送到她的嘴邊,強把毒酒灌了下去。直到她無力地聾拉下頭,兩人才把她的屍體放到地上。這位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肯放過的皇後,就這樣離開了人世。元娜看元詳一眼,說道:“即使沒有先皇的遺詔,我們也得殺了她。怎麽能讓一個品行不端的女人主宰天下呢?真是那樣的話,她也會殺了我們的。”

她死後,溢號為幽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