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求無厭 賜令自盡——和砷

大學士阿桂身體確實不好,眼窩深陷,麵色發黃。和砷把他接下車,讓進營帳之中,很客氣地說:“阿桂大學士旅途勞頓,請您休息一下吧。”“我聽說軍事失利,頗感震驚,不知是何緣故?"阿桂一下車,就急著問這裏的戰事。

“說起來讓人慚愧.蘇賊十分狡詐,他占山為營,又在營地周圍挖了二丈多深的壕溝,放滿了水,很難突破,以致久攻不下。我軍還受了一些損失。”和神講了很多失利的原因.

阿桂想了想說:“我來時,在馬車上看了蘇賊的壕溝。我看,還是可破的。”

“那還用說!其實破他的壕溝有何難哉,隻是……”和神故作躊躇,“隻是諸將不聽調遣,貽誤了戰機,所以未能取勝。”

“唔?”阿桂頗有些懷疑,“如果這樣的話,有敢不聽指揮者,就應立即問斬!”

“我第一次接觸這支部隊。如果他們下次還要樣的話,我就不客氣了。”

“哎,和大人,剛才在迎接的人中,我怎麽沒有見到總兵圖欽保啊?”阿桂問。

和神有點支支吾吾,後來還是說了:“圖將軍在強渡的時候,不幸陣亡。”

“那,這麽大的事情,你在給陛下的奏折中,怎麽也不察報一下?”阿桂是看了和神寫給乾皇帝的折子的抄本後,才急匆匆趕來的。

“這是為了穩定軍心。”和砷辯解說。

阿桂看和砷這個樣子,心裏也就明白了大半,沒有說別的,隻是說:“好吧,明日再戰。我倒要看看哪一個敢不聽指揮。”和砷也聽出來了阿桂話中的不滿,但他心想:“看你個老不死的能有什麽招法。”和砷對阿桂說:“請老將軍早點休息。”便回自己軍帳去了。

和神走後,阿桂讓人請來兩位將軍,沒有說更多的話,隻是問他們說:“你們有沒有準備草袋子?”兩位將軍說:“圖將軍已經讓我們準備了,隻可借……”“好,其他的話,我們以後再說。我來時看了一下,敵壕雖深,卻是從河中引水,且引水口隻有一處。這裏是山地,上下落差很大。你們派一百人連夜到引水口處用土裝滿一千個草袋子,然後堵死引水口。再派二百人到下遊挖開一個放水口,把壕中水放走。明早進攻敵寨。”

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阿桂就把和砷和各部將領都請來說:“現在,各部立即出發,乘夜埋伏在壕邊,一旦河水退盡,便向敵寨衝殺,以鼓為號。各部按下列位置埋伏……”和神有點納悶,“河水如何能夠自己退去?是老家夥昨晚作了什麽夢,今天當真了?還是他會什麽魔法?"但他也不好多何。隻聽那些將領們齊刷刷地說一聲“是!’’便分頭執行去了。

營寨中的軍隊,是由蘇四十三率領的回民起義軍。他們起義後,曾經逼攻蘭州,讓官軍手足無措。他們料到官軍肯定來圍剿,就在這裏營建了營寨,營寨周圍修起了工事壕溝。前幾天官軍多次強攻,但久攻不下,損失慘重。這樣一來,義軍就有些麻痹輕敵,以為他們的營寨堅不可摧。沒想到阿桂會斧底抽薪,上斷水源,下放河水,壕溝失去作用。待早晨聽到鼓響,他們竟不知是官軍已經發起進攻。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義軍損失慘重。但他們無一人投降,活著的人退到一座大廟中頑強抵抗。看看寡不敵眾,他們就放一把火,集體自焚,壯烈就義。

戰鬥結束後,阿桂問和砷:“和將軍看哪個將領不聽指揮,我們立即斬首,如何?

和砷嘴裏沒說什麽,連表情也沒有,但心裏卻說:“老不死的,看你還能張狂到幾時?"是的,與和砷比起來,阿桂是老多了,已經六十五歲了,差不多是和神的一倍.他看和神這樣盛氣淩人,爭功樓過,心裏很反感。但又一想,他年輕,又是皇帝看好的人,也就不同他計較了。

和神可不這樣想。這老家夥讓他大大丟了麵子,“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他將來是一定要給阿桂一個好看的.他和神什麽時候受過這份窩囊氣?

是的,他和砷這十幾年來可是一帆風順,平步青雲。他本是滿洲正紅旗人,但自小家貧,卻戴著八旗子弟的桂冠,因此遊手好閑,雖表麵上是個生員,也就是學生,實際上卻成了本地有名的一個小無賴。乾隆三十四年(公元1769年)他十九歲的時候,父親死了,他世襲了一個三等輕車都尉的小官當。後來,又進京當上了皇宮的三等侍衛.到了乾降四十年,熬到了禦前侍衛兼副都統,相當於副侍衛隊長.但這個差使能直接接觸皇上。那時的用人製度,雖有科舉之類的選拔官員的辦法,但實際上是個人說了算,特別是皇帝,金口玉牙說啥算啥.他說你行你就行。和砷憑著他的機靈和看風使舵的本事,贏得了乾隆皇帝的歡心,第二年就被授予戶部侍郎、軍機大臣兼內務府大臣,又兼步軍統領、崇文門稅務監督總理行營事務。這裏說的崇文門,可不是說他隻管收今天北京崇文門那一帶的稅,而是說他的這個衙門設在崇文門。用那時的話來說,這是個肥缺,用今天的話說,這是一個很能摟錢的官銜。

乾隆四十五年(公元1780年),發生了雲南總督李侍堯貪汙案件,乾降帝讓和神去查辦。和坤通過審問李侍堯的仆人,弄清了案情.但和神心裏明白,李侍堯是乾隆皇帝看得中的人,處理得不好,會惹惱皇帝。他就在皇帝麵前說得很委婉。後來他看出皇帝是真心要懲治變得腐敗了的李侍堯,他就又把雲南吏治如何廢弛,府庫虧空之類的事添油加醋地講一遍.乾隆覺得和砷確實很能幹,自己沒有看錯人,就說:“李侍堯被罷官後,雲南總督空缺,聯派你去怎麽樣?"和神知道,這個差使,官也夠大,樓錢也容易。李侍堯所以暴露,是因為他太過分太不謹慎了。但它還是沒有在皇帝身邊幹實惠多.就對乾隆說:“奴才謝陛下隆恩。不過,奴才剛剛查辦過李侍堯,就去接替他的職位,恐怕會有人有看法的。”乾隆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就改派了別人。和神被提升為戶部尚書、議政大臣兼都統。乾隆一時高興,還把自己的女兒和孝公主許配給和神的兒子,等到成年後完婚。這一下子,和砷不但是國家重臣,而且成了皇親國戚。

乾隆四十六年,甘肅回民在蘇四十三的領導下舉行起義,聲勢浩大。乾隆帝派和神為欽差大臣,與大學士阿桂一起去鎮壓。但當時阿桂正在領導一項治河工程,不能馬上脫身,又患了感冒,六十多歲的人了,一時走不了.和砷立功心切,便自己先去了,結果,反而暴露了自己在軍事上的無能。乾隆下詔責備了和砷隱匿圖欽保陣亡和指揮不當,並指出阿桂到前線後,軍事上才見轉機.因此,有阿桂一個人在前線指揮就可以了,兩個人都在反而不方便,讓和砷速歸京。

和神覺得阿桂讓他大大地丟了麵子,心裏恨透了他.

但乾隆皇帝也沒有虧待和砷。在讓他擔任兵部尚書的同時,把戶部的三個庫也交給和砷管理。和神覺得這是個很有實惠的美差,也就樂不得地接受了。

和神接受新職不久,禦史錢沫上書彈勸山東巡撫國泰和布政使於易簡貪得無厭,營私舞弊,吏治廢馳,搞得各州縣府庫空虛。乾隆便派和砷和都禦使劉墉帶著錢滓去查辦。和一麵表示,“像這樣貪髒枉法的不法之徒,不懲治如何了得!"一麵秘密派心腹去山東給國泰送信,讓他預作準備。因為和神以前受過人家大量的禮物,這時不保護人家,還等何時?

和砷、劉墉率領著錢洋和查庫查帳人員,首先來到山東曆城。一行人在縣裏的館騷安排好後,便到縣衙的銀庫驗看。司庫打開庫門,隻見銀庫幹淨整潔,銀子都在大紅紙中包著,整整齊齊地碼成垛。司庫指著銀垛說:“我縣全部存銀,均在這裏,每包是五十兩。請諸位大人驗視。”說著,他遞過來銀庫的帳目。和砷讓人讀出數量,然後讓人清點包數,再讓從垛上麵拿下幾包,逐一核對重量,竟無一差錯.和砷說:“怎麽樣,都清點過了吧?沒有差錯吧?”他又轉過身對司庫說:“我們還要到別的縣去,你把庫門鎖好吧。”

這時,錢洋注意到兩個問題,第一,這庫房一塵不染,銀包也都是新的,顯然剛剛清理過.就是說,他們已經有所準備.第二,銀包的形狀,上下不同。這時他注意到劉墉也在給他遞眼色。他就說:“和大人,今天我們都很累了,回館釋休息也可以。不過,要把庫門封好,今晚任何人不能進來。我們明天還要再看一下。”和坤無奈,隻得同意。

第二天,錢滓先讓司庫把上麵的銀包搬下去,一直搬到形狀有變化的銀包為止。然後,錢沫打開幾包,仔細看過後,問司庫道:“這銀子是哪裏來的?”

“這是我們庫存的呀!”司庫說得很幹脆.

“不對。”錢洋順手打開一包原來擺在上麵的銀包,“你看,這才是你庫中的存銀,一律是五十兩一錠。這幾包,雖然總重量也是五十兩,卻是由大小不等的幾塊組成。你看這塊,還鑄著“萬利銀莊”的印記.這顯然不是你庫中的存銀。”

劉墉這時對和神說:“既然有萬利銀莊的印記,是不是去看一看萬利銀莊的帳目?"和神不好說別的,就派幾個人去查萬利銀莊的帳目。不多功夫,去查帳的人回來說:“萬利銀莊前日借給縣衙白銀三千兩。”這時,司庫隻好承認說,幾天前,山東巡撫令我們從縣內各銀莊暫借銀兩,把帳上的數目補齊。

他們又走了幾個縣,情況大同小異。錢淬對國泰和於易簡的彈劫被證實,和砷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兩個朋友被處斬,也無可奈何。

回京複命時,和砷以查辦國泰於易簡案有功之臣的麵目出現,乾隆皇帝又給他加了太子太保、國史館正總裁、輕車都尉、吏部尚書協辦大學士等官銜,還把他的三等男爵晉升為一等男爵。

轉眼到了乾隆五十一年(公元1786年)。有一天,禦史曹錫寶騎馬閑通,走到一個去處,忽見前麵一片金碧輝煌的建築。就是與皇宮相比,也不差幾分。他問過路人:“這是誰家邸宅?”被問的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搖著頭說:“不知道,不知道。”便逃命似地走開了。曹錫寶覺得蹊蹺,接連問了數人,都是這般。後來他問到一個乞丐,那乞丐說:“你這個人哪!這你都不知道?這是當今吏部尚書和砷……”

曹錫寶驚奇地問:“什麽,和砷家蓋這麽漂亮的私宅?"

“和神?我話還沒說完呢。是和神家奴劉全家的私宅。”話沒說完,劉家院內駛出一輛馬車,飾金帶銀,好不氣派.車上的女人,穿戴也如宮女一般。

在封建社會,人是分等級的。人的住宅、車馬、衣服等等也是分等級的,這都是明明白白寫在法律上的。誰超過了自己等級限定的標準,就是犯法.而有敢同皇帝的標準相比的,就是殺頭的罪。

曹錫寶這個人有個毛病:肚子裏裝不住話.他是南匯(今上海市南匯縣)人,有個同鄉名叫吳省欽.兩個人經常在一起談天說地。這天昊省欽又來了,曹錫寶看朋友來了,就搬出酒壇子,兩個對飲起來。兩杯酒下肚,他就把話匣子打開,對吳省欽說:“吳兄,你說這和砷還有點王法沒有?連他的家奴劉全的家宅、車馬、衣服都逾製,他和坤好得了嗎?跟你說,現在和砷勢大,彈幼和神不是時候,我就得從劉全身上下手,彈劫劉全。這也夠和砷好受的。我現在正在考慮這分奏疏怎樣寫才好。”

那吳省欽見和神勢力大,正想巴結和神。他在曹錫寶酒席上應酬一番,告辭出來,就直奔和神家。和砷家人告訴他和砷正在熱河.他就回家找一匹快馬,日夜兼程,趕到熱河,把曹錫寶即將彈勸劉全的事告訴和砷。和砷聽後,覺得事不宜遲,也急派人回京,要劉全把新蓋的房子立即全部扒掉,最好能在原處蓋起一些簡陋的房子,把逾製的車馬衣服全部藏匿起來。

曹錫寶哪裏知道這些事情?等他按部就班地把奏疏寫好,他還想:“我要等和神回來再遞上這分奏疏,才能起更大的作用.”

乾隆皇帝接到曹錫寶的奏疏後,心想,這一定是曹錫寶不敢彈幼和砷,才在劉全身上下手。不過,如果劉全果真這樣逾製的話,問題確實是夠嚴重的了。他找來和神,問他說:“有人奏你的家奴劉全住宅、車馬、衣服均逾製,不知是否有此事?"

和砷裝模作樣地說:“我對家人的要求一向都是很嚴格的,以前肯定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也許最近我對他們的要求放鬆了,他們做了什麽過格的事情?既然有人彈劫,就請陛下核查一下。”乾隆就派人同曹錫寶一起去調查.

當曹錫寶一行人剛剛進入劉全家街口的時候,曹錫寶就被驚呆了。幾天前還看得真真切切的那些殿宇,今日卻無影無蹤。難道以前看到的是海市屋樓,是做夢?不會的,那才是幾天前的事情,宛如就在眼前。他無奈,隻好硬著頭皮帶領這幾個人進去看家人的車馬和衣服。進去一看,人們雖然穿得華麗,卻並不逾製。旁院的一個角落裏停著一台破舊的馬車,幾乎是無法乘坐的。

無奈、曹錫寶隻好領著幾個人回去向皇帝複命。“臣今日所見,與上次大不相同。原來金碧輝煌的樓閣,今日忽然不見。請陛下恕臣冒昧之罪。”

乾隆皇帝也覺得納悶。如果曹錫寶是編造的話,他怎麽會拿自己的腦袋為代價?如果不是編造,為什麽領人去看又沒有?他對曹錫寶說:“你先下去吧。”然後,他又對和砷說:“錫寶奏你家家奴房屋、車馬、衣服逾製,但查無實據,你就以此作為防微杜漸的警惕吧.”和砷倒是沒有說什麽,可是幾個平時與和砷關係密切的大臣卻說:“曹錫寶隨便誣人有罪,一個防微杜漸如何可以了結?以後我們作大臣的,還有什麽安全可言?"乾隆帝無奈,便下詔說:“曹錫寶把毫無根據的猜測當作證據彈劫別人,這會使臣僚之間互相猜忌,彼此重足而立,側目而視。但念及曹錫寶本是出於書生迂腐之見,暫且從寬處理,免去現職,仍在原部從事一般工作。”

曹錫寶一直搞不清是怎麽回事,心裏窩囊。不久得一場大病而死。而和神卻得了理,不斷加官進爵,被授予文華殿大學士的官職。但乾隆也想,曹錫寶的彈勃,不會毫無根據。就以和神擔任稅務監督已經八年為由,免去了他的這個職務。為了避免和砷多心,不久又把他從一等男爵升為三等伯爵。但乾隆皇帝對他的信任實際上有所下降,有幾次還駁回過他的意見甚至批評過他。

乾隆五十五年(公元1790年)是乾隆的八十大壽,由和砷主持這次壽誕的慶典。乾隆皇帝這時雖然年事已高,但心情很好。他覺得自己當了五十多年的皇帝,使得國家富強,社會繁榮,人民都會感戴他的。

可就在這時,內閣學士尹壯圖卻上一分奏書,說幾年來貪官汙吏賄賂公行,侵奪國家財產。他到各省巡查時,發現各省的吏治鬆弛,府庫空虛。這使乾隆皇帝大感意外。他要求尹壯圖說得具體些,而尹壯圖卻要求派人同他一起去調查。乾隆帝對和神說:“既然有人上疏揭發這個問題,我們就應該調查一下。和愛卿看派誰去好呢?"

和砷心裏犯了嘀咕。說各省府庫空虛,他是相信的。每年各省都有人給他送來金銀財寶,成箱盈筐,車載鬥量。他們自己摟的公家財富,如果不在這個數的幾倍以上,他們何苦給他送這麽多的禮?但既然吃了人家的禮,在這關鍵時刻就得保護人家,否則還算什麽朋友?再說,那些人都被抖落出來,還能有他和砷的好嗎?現在皇帝要派人去調查,這個人選非常重要。他思忖半天,說:“我看慶成這個人,能夠秉公辦事,又善於發現問題,派他去還是比較合適的。”

“那就按你的意思辦,讓慶成快快帶領人員同尹壯圖前去各省調查。”

慶成接到這個任務後,非常高興,這確實是個美差。他明白,這種調查,有兩種方法。一種是真查,這是很容易的。因為這些人肯定有問題。但這樣做,既得罪了各省的要員,又得罪了權勢大得炙手可熱的和坤。另一種就是假查。保護了各省的要員,保護了和神。各種貴重的禮物,就會源源不斷地送到他的家裏來.至於他用哪種方式,那是不言而喻的。為了讓和砷放心,他當晚就到和砷家拜訪。

“謝謝和大人對我的栽培和信任。下官一定不辜負大人的重托,完成這次使命。不知大人還有什麽吩咐?”

和神一本正經地說:“有些人利用職務,中飽私囊,不查處是不行的,但尹壯圖的奏折也不一定準確。陛下多次要求他指明具體的人和事,他都指不出來,隻是要求進行調查.我看,對那些清廉的官員,還是要加以愛護.你到了那裏,要注意給他們一定的時間,讓他們有所準備。”其實,和神派往各省報信的人早已出發了。

“是,是。下官明白。”慶成對和砷的話已經心領神會.

慶成以作好準備和挑選合適人員為由,拖延幾天,然後就領著調查組的尹壯圖奔山西大同府而去.在館騷住下的第二天,尹壯圖就要求去查銀庫。但慶成卻說,“我的頭痛得厲害,今天去不了。”直到第三天,府衙派人來請時,他們才去。他們查了幾天,又是查帳,又是對庫,哪裏查得出間題?

“尹大學士,你看還要不要查下去了?”慶成間尹壯圖。

“這裏沒查出問題。我們是不是再到其他州縣?"

“既然沒有查出問題,你是不是向陛下察報一下,聽聽陛下的意見,看是不是還要查下去?"慶成是希望查下去的。查的地方越多,他的“收獲”也就越多。但為了拖延時間,他才向尹壯圖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尹狀圖隻好上書皇帝,承認山西沒有查出問題,表示願回京接受處分。皇帝回話說,那就再到山東、直隸及江南各省查一查.

每到一處,慶成都以旅途勞頓為由,先在那裏的好去處遊玩幾天,直到得到當地官員的暗示,知道已經準備妥當,才開始查帳查庫。這種查法,能查出毛病才怪。尹壯圖隻好承認彈勃不實。回京後,被以挾詐欺公妄生異議的罪名下到刑部的大獄中,刑部要以死罪問斬。乾隆皇帝說,尹壯圖隻是憑空想象,並沒有造成大的危害,就不要治他這樣重的罪了。尹壯圖總算保住性命,被降了職,擔任內閣侍讀。

這幾次調查都以和砷的勝利結束,他就更加肆無忌憚,更加霸道。

乾隆五十六年(公元1791年),皇帝命令在辟雍刻石經。就是把一些重要的經典刻在石碑上。“辟雍”是古代對皇家大學或稱太學的稱呼。這個任務由和神擔任正總裁,帶人完成.加上副總裁,共有八名總裁。其中尚書彭元瑞獨任校勘。皇帝讓彭元瑞撰寫《石經考文提要》。“考文”,就是考證圖書或者書名。這本書完成後,乾隆帝對彭元瑞大加稱讚和獎賞。這使和砷心裏很不痛快。他找個機會對乾隆帝說:“彭元瑞搞的這個《石經考文提要》錯誤百出.再說,《禮記》中說過,非天子不考文。彭元瑞編寫考文,那不是私書一樣嗎?"乾隆說:“這本書是聯命他編寫的,怎麽能說是私書呢?"

和砷見皇帝不買他的帳,就組織一撥手下的文人編寫一本《考文提要舉正》,專門挑《石經考文提要》的毛病。並說這是他自己撰寫的,進獻給乾隆皇帝。可是乾隆還是不加理會。這時,有人上書要求刊行《石經考文提要》,和砷私自把奏折給扣壓了,這本書到底沒有出成。後來,他又找人把碑石上的字大部分給磨掉了。

這時和砷的主要職務是軍機大臣。另外還有幾位軍機大臣,其中有大學士阿桂、大學士王傑、尚書董浩、福長安等.軍機大臣理應都在軍機處上班。前幾年,阿桂經常在外監修水利工程,不常在京。近來,阿桂已經年近八十,不能總在外麵工作,便經常到軍機處上班。可和砷看見阿桂,就想起同蘇四十三作戰的經曆了。那一次,阿桂讓和坤大大地丟了麵子。現在,他也當了軍機大臣,總想報複阿桂,但無處下手。阿桂功勞卓著,很受皇帝的信任和同僚們的擁戴,這就使和神更加妒火中燒。所以,當阿桂到軍機處上班的時候,和砷便走開。漸漸地,他就不到軍機處上班,而到隆中門外等處上班。另外幾位軍機大臣也都不到軍機處上班來了。

戶部員外郎錢洋覺得這樣會嚴重影響戶部的公務,就給皇帝上疏,指出他們不合作的危害和後果。皇帝批準了錢津的意見,並責成錢洋督辦這件事情。可是和砷不但沒有把錢洋看在眼裏,而且很忌恨他。錢沫要求他到軍機處上班,他根本就不理睬。就在這時,錢津卻突然得急病死了。人們懷疑錢洋的死可能是和神加害的結果。

乾隆六十年(公元1795年),和神又任殿試讀卷官教習庶吉士。“庶吉士”是官名,當上這種官,就無異於被選為宰相。可見和神地位之高了。但是和砷自知在“文”的方麵差得太遠,就想在“武”的方麵露兩手。所以,他就建議進行武試。乾隆皇帝說: 隻你查一查大清曆朝實錄,看看大清曆史上有沒有先例?”和砷哪裏懂得什麽曆史,就瞎說了一通。可是乾隆皇帝的學問不淺,一聽就聽出來他是胡說八道,就對他說:“你這個人怎麽胡說起來,這是在掩飾你的無知。衝你今天的表現,聯免去你殿試讀卷官的職務。”

這時的乾皇帝已經八十多歲了。這一年,他退位,把帝位讓給了兒子MA玫(ybngydn),史稱仁宗,年號嘉慶。而乾隆帝則當了太上皇。嘉慶帝對和砷的惡行是頗有了解的。但考慮到他是父皇的寵臣,也就暫沒把他怎麽樣。但他的心裏明白,和砷結黨營私,對於他反對的人,他設法激怒父皇,從而使人家受到重處。而對於他的同黨,即使皇帝要重處,他也拖延不辦,等皇帝消氣了,他再為之解脫。那時鹽實行專賣,是一項利益很高的買賣,和神就勾結四川等產鹽省的官員,盤剝鹽民,甚至由此激起了四川湖北等地農民的起義。

嘉慶二年(公元1797年)阿桂去世了。這以後和砷卻到軍機處上班去了,並且獨斷專行,排擠和壓製其他幾位軍機大臣。一些重要文件隻簽署他一個人的名字。報送給皇帝的文件,也要先把副本送到軍機處,他看過後再呈給皇帝.有些人對和神敢怒不敢言,這些事,嘉慶帝都看在眼中,記在心裏。

嘉慶四年(公元1799年)正月,乾隆皇帝去世。這時四川湖北的農民起義越演越烈。吏科給事中王念孫上書,陳述剿匪(就是鎮壓農民起義)的六條策略,其中的第一條,就是要求懲辦和神。嘉慶帝立即宣布逮捕和坤,進行審訊。和神見大勢已去,無法挽回,並且,他本來就沒有什麽大能耐,審訊開始不久,他就承認了大家對他的指控。審訊完畢,嘉慶帝宣布了和坤的二十條罪狀後說:“和砷罪大惡極,當以大逆罪論斬。大臣們紛紛上疏控告他的罪惡。但聯念及和神任宰相多年,不忍心把他在街市上斬首,決定賜死。”“賜死”就是讓他自殺。

與此同時,嘉慶帝下令抄沒和砷家產。和神的房屋,很多都用隻有皇宮才能使用的名貴的楠木建成,在形式上,有的仿照寧壽宮,有的模仿圓明園。他家修的墳墓也依照皇家陵園的形式,還建有隧道,被周圍百姓稱為“和陵”。從他家抄出的手串二百多;是皇宮收藏量的幾倍。他家的大珍珠,比皇冠上的還大。連皇宮裏也沒有的大寶石他家有幾十塊。庫內的銀子和衣服折合銀子共有千萬兩以上。在他家的夾壁牆中,藏有黃金二萬六千多兩,私庫藏銀六千多兩。地窖裏埋白銀三百多萬兩。他在各地的當鋪、錢莊資本十餘萬兩。僅他的家奴劉全的家產就有二十多萬兩。有人統計,和神的這些家產加到一起,有十億兩白銀,全部被沒收充公。當時有句話說:“和砷跌倒,嘉慶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