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嚐盡了死的滋味

此魏考莊帝元子仗

水安三年(公元530年)。

九月初的一天,酷暑中的洛陽城,晌午剛過,天空便被一片烏雲籠罩得嚴嚴實實.

空氣變得越發壓抑,悶熱,使人感到逗不過氣來。

皇宮,明光殿裏的氣氛更是顯得異常

臉色微黃的魏帝子枚,在屋內來回路著,不停地搓著雙手,額上沁出密密的月珠,神色顯得惶恐不安。

中書舍人溫子升匆匆走進殿,未及加禮,魏帝子枚便趕忙趨前問道:“都埋伏婦了嗎?”

“都埋伏好了,現在是萬事俱備。”該著,從袖內取出一塊折疊的白絹,說:“限下,誅除爾朱榮之後的救文,臣已擬好,請陛下過目。”說著,將救文遞給子枚。這時,溫子升發現魏帝子枚伸過來的手在微微顫抖,又見他額上沁滿汗珠,便不安地間道:“陛下,你是否感到驚恐?”子枚怔怔地望著溫子升,沒有吱聲。

溫子升忙說:“陛下,爾朱榮即刻進宮,這老賊見到您的樣子會看出破綻的。陛下當馬上飲酒壯膽,否則,必擒虎不成反得災。”說罷,忙命內監端來一杯酒。子枚將酒飲下後,心裏一陣發熱,覺得膽子壯了不少。溫子升這才將救文呈上。

不料,子枚剛欲接過救文,內監在殿外高聲喊道:“宰相駕到!”子枚一驚,險些將救文失手落地。溫子升不慌不忙地接住,疊好後便轉身出殿。走到殿門口與爾朱榮相遇。爾朱榮指著他手裏的救文,間道:“是何文書?”溫子升將身子一側,躬下身,神色自若地說了一個“救”字。爾朱榮聽罷,不以為然地昂首挺胸,邁著虎步走進明光殿。

爾朱榮見到子枚未行君臣禮,便亮著嗓門喊:“哈哈,聽說皇後為陛下生個太子,老夫特來賀喜。”說罷,徑直坐到禦**,又嚷著:“快引老夫看看皇太子。”

子枚定了定神,佯裝微笑著說:“卿稍坐片刻,待飲過一杯茶,聯將陪國丈去殿內看視爾朱皇後與皇太子。”說罷,坐到禦**。這時,內監送上茶,爾朱茶接過茶碗時,領軍護衛李侃烯突然帶著一班武士,手持鋼刀從內殿門殺氣騰騰地衝進來。

爾朱榮見狀,情知有變,立刻將手中的茶碗向李侃烯擲去,接著餓虎撲食般的向子枚奔去。剛衝到子枚跟前,子枚順手從袍袖內抽出一把短刀,照著爾朱榮的腿上揮去,爾朱榮沒防這一招兒,一聲慘叫,跪倒在地。李侃烯跟上,揮起一刀,將爾朱榮從右肩到左胯劈成二截,接著又連剁幾下。頃刻,飛揚跋啟,不可一世的爾朱榮被大解八塊。

子枚嚇得渾身發抖,臉色蠟黃,象一堆爛泥倒在禦**。這時,溫子升匆匆跑進殿,奏道:“陛下,爾朱榮隨從,長子菩提等三十餘人全部被誅,請陛下即刻頒發救詔。”

子枚被李侃烯從禦**扶起,顫顫巍巍地接過救文,草草地看完,命人取來玉璽。

當溫子升拿著加蓋了玉璽的救詔去閻闔門頒詔時,子牧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向內殿走去。

爾朱榮,字天寶,秀容川(今山西忻縣西北)契胡人。高車族鐵救部羽健的玄孫。祖父代勤,為人奸詐,很會籠絡人心。一次,外出打獵時,被人誤射中屁股,他隻把箭拔出,不問是誰射的,部下很受感動。大家都很愛戴他。後來,官至魏室肆州(今山忻縣)刺史,賜爵郡公。爾朱榮的父親新興,善於飼養牲畜。他的牛羊遍布山川野穀,不計其數。每逢魏室有戰爭,他便主動獻馬,獻糧,受到魏皇高祖的寵幸。年老時,便上書朝廷,要求把爵位傳給兒子爾朱榮。

爾朱榮自幼機靈,為人奸詐,陰鶩,對部下十分嚴厲,破六韓拔陵在沃野鎮起義時,當時的鐵救部分東,西兩部,很多牧奴歸順了破六韓拔陵。這時,爾朱榮趁機招兵買馬,拉起隊伍,很快鎮壓了東、西鐵救部的牧奴起義,並積極參與鎮壓六鎮起義。後來,因作戰有功,被魏室元詡嘉封為安北將軍。從此,爾朱榮成為北方一支新興的實力雄厚的豪強武裝。

杜洛周與葛榮起義後,爾朱榮見內地狼煙四起,魏室已是風雨飄搖,便萌生入主中原的野心。當時的魏室皇帝是元詡(xu),但因年幼,由母胡太後執政。他曾上表朝廷,要求出兵協助鎮壓杜洛周和葛榮的起義。胡太後想到當年借柔然兵鎮壓破六韓拔陵起義時,阿那瑰欲占住六鎮不走的事,對爾朱榮也存戒心。所以沒有讓他出兵中原。

爾朱榮見此陰謀未能得逞,便又生一計。

爾朱榮有個女兒,長得姿色嬌美,做起媚來更是令人神魂顛倒。在部落裏,爾朱榮通過這個女兒,勾引了不少人為他賣命,他聽說魏帝元詡也是好色之徒.並且得知元詡想得到一個野味十足的胡女為妃時,便不失時機地派人將自己的女兒送到宮中獻給皇帝。這個在家**慣了的女兒,一進宮便在皇帝麵前,極盡風流之能事,態意挑逗,百依百順,把個皇帝勾引得失魂落魄,直到夜夜命她侍寢。不出一個月便封她為繽。為表彰爾朱榮的效忠,皇帝元詡又封他為騾騎將軍,都督並(今山西太原市西)、肆(今山西忻縣西北),廣(今河南魯山縣)、汾(今山西汾陽縣)、雲(今山西文水縣),恒六州軍事.不久,又進為右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指成立府署時以垂相、太尉、禦史、三公之列設官)。

這時的爾朱榮不僅手握重兵,而且謀臣強將如雲。特別是得到高歡後更是如虎添翼。

高歡,原名賀六渾,渤海藉(tia,今河北景縣南)人,祖先因犯罪徒居懷朔鎮。屬鮮卑化漢人。少年時曾牧過馬.後在懷朔鎮當隊主(小軍官),複任函使(送公文到洛陽的小官)。曾參加過杜洛周的起義。後並歸葛榮,旋又叛降了爾朱榮。

高歡投奔爾朱榮時,爾朱榮便命他為親信都督(衛隊長)。

高歡是個頗有政治野心的陰謀家,投靠爾朱榮的當天晚上,便對爾朱榮說:“當今天子惜弱,太後**.奸債當道,魏室氣數已盡,葛榮雖火供杜洛周,隻是一個泉雄,鼠目寸光。公雄才大略,人心歸順,不如乘此時,以廓清君側,聲討鄭儼、徐絕等為由,兵進洛陽,霸業垂手可得。

爾朱榮聽罷,一陣哈哈大笑,說“此言正合我意。”

爾朱榮已經野心勃勃地覬覦(Jiyu)中原魏室的皇帝寶座。

當時,北魏境內暴發了轟轟烈烈的葛榮與杜洛周兩支農民起義。

孝昌二年(公元526年),葛榮軍在博野(今河北R縣境)一戰,大敗魏軍後,自稱天子,建國號齊,改元廣安。不久,葛榮又殺害了杜洛周並收編了他的三十萬部下。

武泰元年(公元528年)初,葛榮勢力威震中原,野心越發膨脹,便準備率領百萬大軍南下,攻打都城洛陽,到那裏作真正的皇帝。

消息傳到洛陽,震動了朝廷。魏帝元詡與胡太後麵對危境各懷心腹事。因為此時元詡已經逐漸長大,對母親胡太後長期把持朝廷視自己為傀儡非常不滿,母子二人明爭暗鬥異常尖銳。

胡太後是在永平三年(公元510年)為宣武帝元格妃時,生下皇子元詡。按照魏室的陋習,殯妃生下皇子後母親當即都要處死,以防外戚入朝掌政。當時,宣武帝元格先後已有六個皇子,結果都夭折,據傳係高皇後出於嫉妨而陸續加以謀害。元詡成為宣武帝唯一的皇子。為表彰和感謝胡妃,元洛頂著輿論的壓力,決定廢止誅殺皇子母親的陋習,對於皇子元詡的撫養倍加慎重,特賜詔令禦選後宮最可靠的乳母撫養元詡,連皇後和生母胡妃都不準靠近.

元詡是宣武帝元洛唯一保存下來的兒子。

胡妃是魏室第一個得以幸存的生下皇子而未死的妃子。

延昌四年(公元515年),宣武帝元格病死。皇太子元詡登基時年僅六歲,元詡的生母胡氏便以皇太後的身份總攬朝政。

元詡在位十三年(公元515-528),多數的時間是由胡太後掌握朝政,元詡隻是傀儡而已。

胡太後出身於顯宦之家。幼年隨父母禮佛,長大成人後篤信佛教。當時的魏室,朝廷內外舉國上下大興佛風。胡太後臨朝執政後,更加崇佛,不惜耗費巨資到處修佛塔佛寺,鑿造石窟。先後幾年,在洛陽建造了永寧寺、太上公寺,太上君寺及尹閱口石窟寺廟等大大小小數百座寺廟。古城洛陽到處可見寺廟,到處可見削發僧尼,到處可聞高塔上的風鈴聲。古都洛陽變成天竺般的佛國世界。永寧寺是自佛教傳入中國後第一座規模最大,最豪華的塔寺,寺內有僧房千餘間,大雄寶殿可與皇宮太極殿相媲美。殿中置有一尊高一丈八尺的金身佛像,普通金身佛像十尊,金織佛像五幅,玉雕佛像兩尊。寺中九級浮圖(塔)高達九十丈。塔頂寶刹又高十丈,塔上一百餘隻寶鈴鐸迎風搖響,聲聞遐邇。

胡太後為籠絡朝臣傾心於她,不惜濫加賞賜,甚至達到荒唐可笑的地步。她經常在齋會和飲宴之餘,大開朝廷府庫,任其隨她遊幸的宮女,殯妃各個盡力背取庫中的絹帛,貪得無厭者一次可背近百匹,少者也一、二十匹。這些都算是她的賞賜。

胡太後寵信奸按,排除異己,殘害忠良。宣武帝元格去世後,匡扶朝政的老臣中有德高望重的任城王元澄和經驗豐富、學識淵博的清河王元擇等一班重臣,他們為國家,社櫻著想經常上疏勸諫胡太後收斂崇佛之風,提倡克勤克儉,杜絕濫加賞賜等,均遭到嚴辭駁拒,甚至被疏遠,被貶官.相反,胡太後卻十分寵信不學無術的妹夫元又(Yi)和目不識丁的宦官劉騰,他倆都是權欲熏心,又擅陰謀詭計之人。為了專擅朝政,先後設計殺害了元擇等一班朝臣.不久,竟異想天開,妄圖篡權奪位,竟然將太後也幽禁於北宮,先由他們懾政,然後伺機篡位。

劉騰、元又專權達四、五年之久,在此期間,他們專權內外,任用群小,貪財好色,暴掠民財,荒**無度,就連皇帝的殯妃也敢肆意**戲謔。致使魏室朝綱不舉,政事荒怠,民怨沸騰。

正光四年(公元523年),劉騰病死,皇帝元詡已經十四歲。而重獲自由的胡太後,不改初衷,與心腹大臣密議,繼續由她執政。元詡仍拿不準主意,猶豫不決。結果在孝昌元年(公元525年)胡太後終於與A相高相王元雍合謀,解除元又一切軍政大權,自己重新臨朝執政。

胡太後複出,不思痛改前非,一如既往,變本加厲。

此時的魏室已是國庫告罄,朝廷昏暗,災荒連年,義軍烽火遍地。

歲月流逝,元詡逐漸長大成人,身為皇帝卻是傀儡的現狀使他感到不滿。

兒子要做名符其實的皇帝,要求掌握皇權,權欲熏心的母親,失而複得大權,不肯退出政治舞台,不甘作寂寞的無權的女人和母親。

胡太後與皇帝的矛盾日趨尖銳。

母親和兒子的關係日漸惡化。

母子之情被權力的欲火燒烤著。

城陽王王微為了報廣陽王元淵生前與他的妻子私通之仇,得知元淵在率兵征討杜洛周中被殺,當天晚上,便派人將元淵之妻強行抓回宮中,並進寢房剝光她的衣服,用繩索縛在**,供他每日**。

為此事,元詡要殺元微。胡太後卻執意不肯。後來元詡得知元微與鄭儼、徐絕、李神軌等朋比為奸,都在後宮輪流為胡太後侍寢,終日行歡作樂,不理國事,十分震怒。他派人抓來胡太後身邊的宮女,經嚴刑審訊,得知胡太後在後宮裏的醜聞俱屬事實。更有甚者,母後竟白日裏便在宮中行樂,還命宮女在一旁侍候,甚至讓鄭儼等四人同時與自己輪流**。

元詡知道這些醜事後,決心籠絡一批親信大臣,伺機迫使胡太後交出大權. 自己親理國事,重整朝綱.

胡太後對兒子早有戒心,得知此事後,便將與皇帝關係密切的大臣,不是賜死,就是罷官,連一個通曉星相的密多道人,因被皇帝召見兩次,也被胡太後暗中派人刺殺。

皇帝元詡看出胡太後暗中與他針鋒相對後,更加忌恨,決心尋找一個手握重兵的人做靠山與母親較量。

不久,有人向皇帝推薦了爾朱榮。元詡打算召他進京,而後借他的手除掉母後。

葛榮欲進軍洛陽的消息,使元詡皇帝想起了爾朱榮。

元詡和幾位親信心腹密商之後,悄悄地派人出洛陽去並州(治所晉陽,今山西太原市西南)以抵禦葛榮入犯洛陽為名,召爾朱榮率兵進京。

爾朱榮見詔,喜出望外,連夜點齊兵馬,命高歡為前鋒,浩浩****直奔洛陽。

胡太後得知爾朱榮帶兵南下,料定是元詡下了密詔。

胡太後又氣又恨又怕。

氣也,這麽大的事竟敢不和她商量,自作主張,這是稱帝十三年來第一次。

恨也,恨兒子元詡竟然忘記母子之情,引狼入室對付自己的母親。這些年臨朝懾政幾多甘苦,幾多辛酸,竟忘恩負義,以怨報德。

說到怕,胡太後這次真是怕極了,做夢也沒想到兒子要請一位胡人出身、野性十足的軍閥來對付她。這些辦事粗野,動輒殺人的胡人,絕非中原儒雅風流之士,再者,爾朱榮的女兒,已嫁給兒子元詡為妃,這次又是女婿請丈人進京,解決母子衝突,爾朱榮怎麽能對她客氣?

胡太後惶恐不安地請來了情夫元微、鄭儼、徐絕、李神軌共商對策。

四位情夫當然傾心於胡太後這位有權、有勢,又有姿色的情婦。他們知道,在這場較量中,如果胡太後失敗,等待他們四位“麵首”的下場是什麽,他們爭相陳述這場較量的嚴重性,鼓動胡太後痛下決心,先發製人。鄭儼慷慨陳詞:”太後,此次較量,生死枚關,皇帝顯然是借刀殺人!殺誰?殺母親,生他養他的母親。此時此刻,皇帝已經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你也不是皇帝的母親,你們是政敵,你死我活的政敵。爾朱榮一旦入京,我們的下場就是人頭落地,暴屍天井。所以太後必須痛下決心,忘掉母子骨肉情,先發製人,不留後患。”

胡太後免不了落下幾滴淚。

次日,太後宮裏突然有人來皇帝寢殿,告知太後突患急病,人事不省。元詡不知有詐,急忙趕到太後宮,見宮內隻有太後一人,安然無恙地坐在**.元詡感到蹊蹺,正欲請安,鄭儼等四人從帷幕後走出,虎視耽眺地圍住元詡。

胡太後坐在**,冷汾地:“是你下詔請爾朱榮進京?”

元詡臉上立刻變得煞白,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良久.膽戰心驚地說:“兒皇為了抵禦葛榮軍入犯洛陽。”

“既然為了保衛洛陽,就應該跟我吱個聲。”

“兒皇恐母後不準。”元詡聲音發顫地回答著。

“你想引狼入室,借爾朱榮殺掉我,所以才擔心我不準,是不?”

元詡撲地跪倒在地:“太後,兒皇不敢!兒皇不敢!”

“哼!現在還嘴硬。”

胡太後說完,向鄭儼等人遞了個眼色,惡狠狠地:“把那玩藝兒賞給他喝吧。”

鄭儼端起機上的酒杯,走到元詡麵前:“陛下,這是太後賜給你的酒。”

元詡忙用手陰攔著,連連說:“不,不……”

霎時,元徽等三人一擁而上,將元詡按倒在地,鄭儼一邊用手扼住元詡的喉嚨,一邊將雞酒灌到他嘴裏。再用一塊白絹緊緊地塞住他的嘴。然後四個人拚住力氣按住元詡的手腳。

片刻之後,元詡的臉上泛出痛苦不堪的表情,他無聲無息地掙紮著,胸中尤如刀刻火燒。

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鼓鼓的,像要暴出似的,他的臉由煞白到青紫,七竅慢慢流出一股股烏黑色的血。

胡太後突然從**發瘋似地跳下來,撲到兒子身上,嚎陶大哭:“兒子,你的魂到了九泉之下要原諒母親,這也是我不得已啊……”

鄭儼等四人,站在胡太後周圍,懷著慶幸的心情欣賞著。

胡太後執政十四年,最後以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完成了她一生最偉大,最驚人的傑作!

次日,發出訃告,宣布元詡皇帝暴病而駕崩。溢曰:“孝明皇帝”。

清河王元擇的兒子年僅三歲的元釗嗣立皇位。

元擇,據史書記載,曾是胡太後的早期情夫。選出元釗,一是酬謝當年侍寢有功,二是便於繼續臨朝執政,一舉兩得。

元釗登基次日,下詔:爾朱榮率軍返回駐地。

爾朱榮接到三歲新皇帝的詔書,知道其中必有蹊蹺,哪裏肯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便針鋒相對,提出獻文帝的孫子長樂王子枚在河陽登基稱帝。子枚當即封他為尚書令,領軍將軍、太原王。然後命他繼續南下,進都洛陽。

爾朱榮抵達洛陽時,守城的將士自動打開城門迎接。鄭儼、徐絕等聞訊各自倉皇出逃。胡太後在後宮嚇得哭哭啼啼,知道性命難保,後來,情急生智抓起一把剪刀,剪掉了頭上的青發,以為做了出家人,便可免一死。誰知頭發剛剛剪光,爾朱榮的人馬已衝進後宮,將她和幼主元釗一並抓走。

當胡太後與幼主元釗被拖到太極殿門前時,文武百官二千餘人跪在地上拜迎新皇帝元子枚。

爾朱榮見胡太後剪光了頭發,脫掉了繡花鞋,淚流滿麵。用手捏著下頰說:“聽說你一刻也離不開男人,我成全你,死後跟河伯行歡作樂吧!”

說罷,一揮手,命令士兵將胡太後和幼主元釗一起扔進了護城河。

隨後,爾朱榮指著跪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料的文武百官說:“**婦當道,皇帝被拭,全是你們這些酒囊飯袋隻顧阿談奉承、貪贓枉法,才把朝廷弄到今天這樣。隻拿朝廷傣祿,不為朝廷辦事,留著你們何用?”說完,向持刀而立的士兵們喊道:“統統把這些昏官贓官殺掉!”

士兵們得到命令,哪管什麽清官、贓官、忠臣、奸臣,揮起刀來便是亂砍亂殺。霎時,血肉橫飛,鬼哭狼嚎,太極殿前,屍橫遍地,血流成河。兩千餘名文武朝臣全都做了胡太後的殉葬口口口。

第二天晚上,爾朱榮正在後宮華雲殿裏摟著一個脫得光光的漂亮妃子飲酒.高歡匆匆忙忙跑進殿,附在他的耳邊說:“葛榮率領百萬大軍直通洛陽。”爾朱榮立刻喝退殯妃,對高歡說:“那就讓他嚐嚐我爾朱榮的厲害。”高歡卻放低聲音說:“依我之見,明公是否趁葛榮到達洛陽之前,趕緊登基稱帝。”

爾朱榮笑著搖了搖頭。

高歡疑惑不解地說:“明公盡殺前朝文武百官,難道還不是為了登上龍墩嗎?”

爾朱榮笑著點了點頭,說:“不瞞你說,我崇尚祖宗的鑄象占卜術,以鑄象成否來判斷此事情成功與否。為什麽我要立長樂王元子枚為帝?我選擇了六位魏室親王為他們鑄像,結果隻有長樂王元子枚的像鑄成,所以才決定立他為帝.我為自己登基稱帝鑄象占卜,結果三次均未鑄成。看來天意不允,隻好暫且……,,

元子枚是彭城王元鰓之子,孝明帝元詡的族叔。孝昌二年(公元526年)受封為長樂王。爾朱榮出兵洛陽時,派人去洛陽與元子牧聯絡,元子枚自然願意應天命而稱帝,於是與兄弟潛出洛陽,投奔已抵河內的(今河南沁陽)爾朱榮軍營,匆忙登基稱帝。

魏帝子枚是爾朱榮一手扶上皇帝寶座的。但是,從他登上寶座的那一天起,對爾朱榮由怕到恨直到下定決心,冒著生命危險殺掉他。

爾朱榮進洛陽殘殺朝廷文武百官時,將魏帝子枚的哥哥彭城王元邵,弟弟始平王元子一起殺掉.同時將他的妃妾連同王宮後妃和諸臣的妃妾全部抓來,讓他的部下肆意糟蹋後也被殺死。

爾朱榮的血腥屠殺在子枚心中播下了仇恨的種子。

爾朱榮進兵洛陽時,曾將子枚徙居河橋,錮置幕下,令人看守。爾朱榮本想自立皇帝,但因占卜不吉,未敢貿然行事,被迫將子枚正式扶上皇位。子枚雖然勉強稱帝,但內心明白自己遲早有一天必做爾朱榮的刀下鬼。恐俱憂慮像魔鬼的影子,時刻縈繞著他的心頭。

子枚稱帝前的妃妾被爾朱榮進洛陽時糟蹋至死,稱帝後要重立皇後,爾朱榮硬要把前時曾為肅宗元詡繽妃的女兒改配給子枚,並立為皇後。元詡是元子枚的從侄,讓侄媳再蘸叔叔令子枚實在為難,但迫於爾朱榮的**威,又不敢不從。爾朱榮之女被立為皇後後,依仗爾朱榮的權勢,動輒訓斥、辱罵、虐待皇帝。稍不從心,便嚷著:“你這皇帝是我父王扶立的,當叫他趕你下去。”皇帝在後宮的一舉一動她都派人察報爾朱後。平日裏,隻準魏帝子枚陪著她行歡作樂,不讓其他殯妃禦幸。爾朱後雖然是妖冶豔麗,媚態迷人的女人,但在子枚心目中卻是纏在身上的一條毒蛇。

爾朱榮入洛後,不願在京久留,仍舊還鎮晉陽。為了遙控朝廷,臨行前,在皇帝麵前舉薦元天穆為侍中,錄尚書事,領京徽(ji)大都督,兼領軍將軍,大權在握。又令行台郎中桑乾、朱端為黃門侍郎,兼中書舍人,嚴密監視皇帝在後宮的行動。他們內外勾結,廣置心腹,把皇帝像個蛹似地縛在繭內.一切安排停當,爾朱榮才率軍隊返回晉陽。魏帝子牧在爾朱榮的親信牢牢控製下,凡事不能越雷池一步,成為名副其實的傀儡。

爾朱榮在鎮壓葛榮義軍之後,更加飛揚跋鹿,不可一世。魏帝子枚有心重整朝政,選任賢能。爾朱榮得知消息,唯恐子枚乘機安排親信,遂上奏皇帝命令他的從弟爾朱世隆為吏部大臣,主管人事。並欲派他的親信出任河南河北諸州。子枚未許,爾朱榮竟派人送信來,指斥子枚說:“我身為當朝宰相。欲請變易全國官吏,陛下為何不得允許?”子枚忍無可忍,回複道:“宰相若不為人臣,聯當聽從安排,如猶有臣節,怎得黝險百官?”爾朱榮見信後十分震怒。

此時,爾朱世隆急欲稱王,想慫恿爾朱榮廢帝自立。見爾朱榮為此事動怒,便生出一計,火上添油。他自己悄悄寫了一封匿名信,上有“天子欲殺爾朱榮”一語,半夜貼在自己的府邸門上。天亮時,故作驚訝,揭下後立即派人送往晉陽。

爾朱榮見到匿名信,愈發怒不可遏,思來想去,派人畫了一張“降龍伏虎圖”,送到洛陽。

子枚見到此圖,知其隱喻,自然如坐針氈。便與親信密議,決定先發製人,誅除爾朱榮。

恰在這時,爾朱皇後生下太子。子枚認為此乃天賜良機,便讓爾朱皇後親筆給他的父親爾朱榮寫了一封信。爾朱榮見信後,十分歡喜。心想女兒生下了太子,將來的天下便屬於爾朱氏了。於是,決定親赴洛陽探視女兒及太子。

爾朱榮這位權傾朝野,戎馬一生的赳赳武夫,做夢也未想到會遭到暗算。

爾朱榮被殺的消息傳出後,其從子、官居汾州(今山西汾陽縣)刺史的爾朱兆,立刻點起兩萬人馬開往晉陽城,準備南下為叔叔報仇。這時,正值爾朱世隆從洛陽逃到晉陽。

爾朱世隆得知爾朱兆欲發兵洛陽,便對爾朱兆說:“今興師南下,必負犯上作亂,以臣就君之罪名。莫如另立新君,以討逆為由,出師有名。”爾朱兆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問:“眼下立誰為帝合適?”爾朱世隆笑了笑,把帽子摘下來,邊彈上麵的灰塵,邊說:“是帽子者皆可稱冠,天下姓元者皆可稱帝。”他思忖片刻,又說:“依我看,現在太原太守長廣王元嘩係前中山王元芙的長子,雖非皇帝的嫡孫,畢竟姓元,就立他為帝如何?”

爾朱兆馬上派人去太原府找來元嘩,說明原委。元嘩樂得心花怒放,自然是一百個答應。

當晚,爾朱兆找來幾個幕僚,便在府上安排元嘩草草登基稱帝,改元建明。根據爾朱兆的授意,元嘩封爾朱兆為大將軍,爾朱世隆為尚書令。接著頒出討逆詔書,命爾朱兆率領兵馬攻打洛陽。

消息傳到都城洛陽,魏帝元子牧忙命城陽王元徽兼大司馬,錄尚書事,總統內外。

一日,子枚召元徽商議抵禦爾朱兆,護衛京城事宜,元徽稱天氣漸漸寒冷,士兵衣不避寒,武器不足。皇帝子枚遂傳旨撥大批銀兩足充軍晌。元徽得到銀兩後,對子牧說:“請陛下放心,我將親赴黃河兩岸,率眾禦敵。諒爾朱兆僅兩萬之眾,我隻憑黃河天塹就足以禦敵。”

魏帝子枚信以為真,便放下心來。

誰料,數日後的一個清晨,突然皇宮外殺聲四起,宮門被頂得“咯咯”響。原來是爾朱兆率大軍已經將皇宮團團圍住,正在攻城。守城士兵見爾朱兆人多勢眾,自知難敵,紛紛逃命。頃刻之後,宮門被破,朱爾兆率兵衝進皇宮。魏帝驚惶失措,從禦**爬起來,胡亂披上衣服,衝出殿外。見內監等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便光著腳向後官雲龍門跑去,剛到門口,見城陽王元徽,身穿內衣騎著馬馳出雲龍門,子枚連叫數聲,元徽頭也沒回。

原來,城陽王元徽從魏帝子枚處領到軍晌後,既未給士兵購置棉衣,也未打造兵器,更未到黃河兩岸率眾禦敵;而是將銀兩中飽私囊,每夜悄悄溜進後宮與殯妃行歡作樂。守禦黃河兩岸的士兵因天氣寒冷躲在營內不敢出巡。這夭晚上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加之十一月的寒冷天氣,河水淺涸。爾朱兆乘魏軍不備,連夜渡河,直抵洛陽。

子枚剛跑出雲龍門,幾個爾朱兆的騎兵追上來,見他披著龍袍,知是皇帝,便鶴子提雞似地將他拖上馬背。

爾朱兆見捉到魏帝子枚,命人將他關進宮內永寧寺的佛塔中,然後將所有的殯妃一並拘捕。除挑選幾個年輕漂亮的殯妃留作自己受用外,餘者全部分給將士縱情態欲。繼而放假三日,令士兵在城內**殺燒,搶掠財物,古都洛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半夜喝得醉醒醉的爾朱兆來到永寧寺的佛塔。兩個長滿‘胡髯的彪形大漢押著魏帝子枚寵愛的薑貴妃和他的母親李太後.薑貴妃懷中抱著裸褪中的兒子.子枚被捆綁著蜷縮在牆角裏。見爾朱兆進來,嚇得連忙坐起,眼裏閃著絕望的目光,渾身抖得篩糠似的。

爾朱兆坐在子枚麵前的鼓形石凳上,瞪著一雙嚇人的眼睛,指著子故問:“你殺死了我的當朝宰相叔父,你知道死的時候是什麽滋味?”

子收.隻是抖著說不出話來。

爾朱兆陰鴛地笑著說:“今晚,我讓你好好嚐嚐死的滋味。”

這一晚,爾朱兆令部下將李太後、薑貴妃強行奸汙後,用尖刀將她們刺死;又親手殺死了小皇子。最後,來到子牧麵前,一陣狂笑上來兩個待衛。

兩個待衛將子枚捆住雙手,架到靠牆的鼓凳上,一條白縷拴在塔壁的鐵環上,套住了子牧的脖頸。爾朱兆猛地一腳踢倒了鼓凳,子枚頓時懸在空中,脖子被緊緊地勒住,他拚命地掙紮著,兩隻眼睛凸得像銅鈴似的。片刻之後,張開的嘴中伸出一條長長紫紅色的舌頭。這時,爾朱兆抽出寶劍,衝著白續一揮,子枚撲地跌落在地上。過了一陣工夫,子枚漸漸蘇醒。爾朱兆踢了他一腳說:“死的滋味如何?”

子牧痛苦地呻吟著。

“再讓他嚐一次!’’爾朱兆命令著.

侍衛又將子枚架到鼓凳上。

爾朱兆讓子枚反反複複地嚐了三次死的滋味。最後,爾朱兆讓侍衛將子枚的衣服剝光。靠著塔壁站定。子枚已被折磨得氣息奄奄。爾朱兆將劍尖抵住子枚的腹部,說:“你現在一定希望像我叔叔那樣被一劍刺死,我卻偏偏不讓你痛痛快快地死去。”說著,劍尖已經刺破肚皮,子枚一聲慘叫,血順著劍鋒泉水般泊泊地向下流淌。爾朱兆手中的寶劍,隨著子枚的一聲聲的慘叫,一點點地刺進他的腹部……

這位因鑄成銅像而登上寶座的皇帝,在位僅僅兩年。在嚐盡了死的滋味之後,腹上插著鋼刀離開了人間。死後溢為孝莊皇帝。 ‘時年永安三年(公元5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