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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喜年一走,大王長歎一聲,說這年頭,算卦的也敢玩造反。”

大王指著牆上的都城地圖,說老趙,你先來說說天冷會的事兒。”

趙海城笑成了一朵花,說大王洪福,天冷會各類事宜順風順水,怎一個順字了得!”

大王說曆史經驗告訴我們,越順,越可能有隱患。”

趙海城說大王精辟!老臣也是這麽想。老臣時刻謹記大王訓導——天冷會不僅僅是各個邦國派人來大羅比比刀子那麽簡單。一方麵,能夠舉辦天冷會,說明我大羅國力強盛,已經躋身於強國之列。我們定要舉全國之力,勵精圖治,把本屆天冷會辦成有史以來最成功的大會,在列國麵前,把大羅的臉露個淋漓盡致。另一方麵,冷兵器的製造和使用水平是邦國經濟能力、政治能力和軍事能力的集中體現,比賽中,我們要力爭奪冠,讓懷有誠意的羨慕,不懷好意的嫉妒,懷有敵意的害怕。第三方麵,俗話說,天冷會一辦,銀子堆成山。到時,大量外邦人來到大羅,將為大羅的商貿文藝等各個方麵帶來不可限量的收益。

“我大羅建國時間不長,又經曆了大災和戰亂,沒參加過往屆天冷會。這次所謂十年不鳴,一鳴嚇死他們。兩年前我就親率團隊,遠渡重洋,去舉辦上屆天冷會的甘巴拉國考察,學到不少經驗。回來後,我們按照慣例,專門成立了天冷工事部,老臣親任主任——都是甘巴拉國的洋詞,顯得專業。

“首先,我們規劃了天冷園的建造。當然,整體規劃去年也給您看過了。我們在都城北邊改道了兩條河,砍了七片大林子,捉了三隻老虎兩頭豹子幾十頭狼無數條蛇,才騰出地兒來。

“天冷會四大比賽項目——刀劍是兩個大項,各設一館,斧鉞鉤叉箭戟矛槍棍子鞭子流星錘等共用一館,另有一館專門用來舉辦開會盛典和天冷會期間的各種助興表演,以及各類兵器優勝者的終極比賽館。這四大場館現都在如火如荼地建造中。

“還有專門讓天冷會組織官員們及各國參賽選手入住就餐的天冷大客棧和大飯莊。還有眾多的公用茅房——按照其他國的風俗,茅房都分了男女。還有多個供應各類日常生活用品的大市集。另外,到時人馬流量勢必十分巨大,所以將用上好石材修建天冷大道,在天冷園中縱橫交錯,直通王宮。

“總之,請大王放心,天冷園一定保證時間保證質量完成。落成之日,老臣恭請大王去園裏走一走,看一看。”

大王點點頭,說那我國參賽的兵刃準備得如何?”

趙海城說老臣竭力在辦。但情況不是特別樂觀。老臣召集大羅最好的銅鐵匠人在郊外打造兵刃,可至今,還沒出現拿得出手的利刃;另,我派隊伍在民間地毯式搜羅,隻要是鐵物,統統收繳上來檢驗,一把勺子都不放過。但是,前幾年,民間禁止私造兵刃,兵器數量大減。並且,民間畢竟是民間,手藝粗糙,原料混雜,也很難出來什麽好東西。”

張福堂說此事不難吧?當年與魚南開戰,不是就靠刀鋒劍利取勝嗎?那些戰時的刀劍哪裏去了?萬大帥在時,你為何不問問他?”

趙海城說說到萬大帥,老臣有幾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大王說講。”

趙海城說老臣以為,萬大帥對舉辦天冷會總好像有點情緒。兵刃的事,我自然第一個找他商議。可老萬要麽說忙,要麽說身體有恙,我連找了六次,才見了麵。我說,武器兵刃,大帥了若指掌。當年打魚南,正是大帥率精兵強將持寶刀利刃殺敵立功,壯我國威。如今天冷大會,那些寶刀利刃又能派上用場。

“萬大帥冷笑一聲,說:‘好鐵用在刀刃上,好刀用在沙場上。好刀好劍,或殺敵建功,或快意恩仇。比賽,就是虛比畫,糟蹋了刀劍。再說,當年魚南投降,別國調停,簽了和約,魚南獻錢獻地,大羅把戰時所用武器全部銷毀。那些刀劍,早已到大爐子裏熔了。’”

大王說是這麽回事。”

趙海城說說熔還真熔了啊?要再打仗怎麽辦?”

大王說當時魚南所獻頗豐,就答應了。再說,兵器入庫,放上幾年,也就鏽了,留著無大用。”

張福堂說我可聽說——但我不確定真假——我聽說萬大帥有一把用上古神鐵打造的寶刀,正是剛才萬大帥提到的那位鑄刀師傅所造。”

大王一拍大腿,說朕想起來了,那年,北邊邊陲小國進貢我朝一塊東西,黑乎乎的,不是金不是銀,不是銅不是鐵,據說生在天地初分時,長在天地至北極地,吸收了日月精華,世間就這一塊。摸上去冷冰冰,握起來沉甸甸。我很不高興,罵了那進貢使者一通——送我這麽個沒用的玩意兒幹嗎。當個鎮紙太重,當個板凳太小,一直扔在書房地上墊桌子。當時老萬還在邊城,來都城稟報工作,在朕書房看見,他喜歡,朕就給了他。”

說到這裏,大王一拍大腿,說沒錯,我記清楚了,他當時說了一句,這玩意兒能打些刀劍也未可知。”

張福堂說那定是了。”

大王說這事兒好辦,要真有,等老萬打了屠熊會回來,借他一用又有何妨。老趙,你辦事朕放心。別的不多說了,朕把這事兒交給你,你多操點心。”

趙海城說為大王,為大羅,別說操心,就操幹老臣全身這把骨頭,老臣在所不惜。”

大王說老張,你有什麽說的?”

張福堂說具體事情老臣沒有。剛才萬大帥談到我朝形勢,老臣同樣喜憂參半。喜的是我大羅國力鼎盛,發展迅猛。憂的是這好勢頭是把雙刃劍,劍越快,越容易傷了自己。打仗受災的時候,全國反倒容易團結。日子好了,力氣就都用來生氣了。

“如今,富庶地方,人擠得慌,還不斷招來窮苦地方的人。富人家孩子錦衣玉食,窮人家孩子大冷天還光著屁股。這是什麽?失衡。小地方的人對故土沒了感情,對種地沒了熱情,大地方的人對人沒了感情,隻對銀子有熱情。這是什麽?浮躁。究其根本,是人心沒了平衡,那就隻能躁動。

“怎麽辦?老臣想,除了各類法例政令嚴明,還得要讓我大羅國民人人領會到大王的體恤愛民之心啊。”

趙海城問怎麽領會?教育?”

張福堂說不教育不行,那就成了蠻族,要亂。百姓心裏失衡浮躁,滿腦袋銀子房子婊子的根本原因是什麽?空虛。怎麽能讓他們不空虛,除了揚我國威,百業興盛之外,還要讓百姓精神上有所追求。

“但這文化一定得低俗,低俗文化才能抓住大多數。越低俗越好,越低俗大夥兒才越能沉得進去,顧不上想別的。

“最近,我大羅各類文化娛樂場所就有一種很不好的傾向——往高雅處走。舉個例子,我聽說,都城第一大妓院花滿樓,原來很好,達官貴人,販夫走卒,歡聚一堂,其樂融融。萬大帥剛才講,大羅天時地利,略欠人和。說得沒錯。可這花滿樓,借著提高品位的名義提高價格,這顯然是在忽略百姓的文化需求。再者說,難道真的彈點古琴就是高雅?不唱**曲不說葷笑話就是高雅?不盡然吧。”

趙海城低聲插話我聽說——不知真假啊——花滿樓好像是萬大帥家的產業?”

張福堂說我不管它是誰的產業,誰跟百姓為敵就是跟我大羅過不去。尤其可怕的是,花滿樓帶動起一股很不好的風氣——大小妓院賭場酒館紛紛媚雅,提高價格,妓院快成高雅之地了。學問不深銀子不多都不敢逛妓院了。門檻高了,進不去的人何處去?大街上滋事,影響安定,遺患無窮。所以,老臣建議,對花滿樓進行整頓,扭轉這一股追求高雅的歪風邪氣,讓我大羅的文化重新低俗起來!”